讀書 | 你可能沒讀過村上春樹這一部長篇小說

《挪威的森林》是我讀的第一本村上春樹的書。當時是高一。

書中村上春樹對孤獨的刻畫讓我十分震撼,在很長一段時間,綠子的形象一直徘徊在我的腦海中。

作為書中一個最為鮮活而熱情的生命,她讓我想起Woody Allen的電影《Manhattan》裡面的Tracy。綠子擁有對生活的理性,並且熱愛生活本身。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陷入孤獨和自我認知的迷宮中。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對生活的思考是不夠的。她把玩人性(在兼職寫旅遊小冊子時主動多寫一些自己杜撰的小故事;穿著超短裙坐在男生宿舍樓下),她解決生活中的難題、直面生活中的荒誕一面。

《挪威的森林》是我看過的村上春樹的所有書裡面我重讀次數最多的,而《海邊的卡夫卡》是我最喜歡的一本。但是我一直沒有找到重讀的機會(畢竟想讀的書堆積成山,而讀書速度的提升則是一個緩慢的過程;等我下次重讀之後,一定要再認真寫一篇關於《海》書評)。

而今天要談的,是他一篇很少被人談及的一本小說:《斯普特尼克戀人》

《斯普特尼克戀人》首版是1999年,由日本講壇社出版。2001年該書由上海譯文社翻譯出版,譯者依舊是林少華。

之前看過一位台灣教授分析村上春樹的一個講座,村上的作品出版步調通常是以一部長篇,一部短篇,一部長篇,再一部短篇這樣的間隔方式。

《斯》的前一部長篇小說是1995年出版的《奇鳥行狀錄》,而下一本長篇則是2002年出版的《海邊的卡夫卡》。中間有一些也不甚出名的短篇,如《神的孩子全跳舞》《蜂蜜餅》等。

全書中一共有三個主要人物,第一人稱的「我」,堇,還有敏。

「我」從一個普通大學畢業後,當上了小學老師。

22歲的堇則因為對大學感到「很失望」和「什麼都沒有學到」,大二便退學。她最大的願望是當一個小說家,退學就是為了能夠專心寫作,但卻一篇短篇都沒有發布過。

敏,是一位比堇要年長17歲的女性,優雅美麗。敏對堇有極大的吸引力。用書中的話來說,那種吸引力就好像「排山倒海式的龍捲風卷過平原一般」。但因為某些神秘的原因,39歲的敏現在只剩下「一半」的自我。

你可知道斯普特尼克在俄語里指什麼?是英語traveling companion 的意思——『旅伴』。

書名中的「斯普特尼克」即「Sputnik」,是蘇聯一九五七年發射的世界第一顆人造衛星的名稱,意為「旅伴」、「伴隨者」。

1957年,前蘇聯先後發射兩顆人造衛星「斯普特尼克」。但第二顆沒能回收,其中所載的萊卡狗,成為首個宇宙生命研究的犧牲品。

「我」與堇的陪伴關係,有點像現在大家說的soul mate,因為他們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談論音樂、小說、語言、風景。「我」是愛堇的,但堇對「我」,卻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愛的感覺。對於堇來說,唯有寫作能讓她真正完全地心馳神往。

在「我」身邊,堇是自由的,她能夠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去生活。因為對「我」沒有特殊的情感,她能夠自在地去表達自己、去依賴「我」。

然而敏的出現卻讓她停下了寫小說的慾望——往日每天每天都有寫不完的話,而今卻像一根斷掉的弦一樣,再也彈不出一段完整的樂章。但敏對堇對吸引力,卻比天還要大,令她覺得自己是確確實實愛上了敏的。甚至甘願為她一點一點地去改變——即使她沒辦法再寫小說。

敏與堇的相互陪伴,走過的這一段短暫的人生旅程,是為了讓堇再次成為自己,再次認識自己——是她對完整自我的探索。

堇對物質生活的隨意,與她豐富的精神世界,在書中形成強烈的對比;這也是「我」能夠與堇相互產生吸引力的一個原因。

但是相對於更為務實,更寧願向現實和慾望低頭的「我」來說,堇簡直就是一個十足的浪漫主義者,一個「徹頭徹尾的空想主義者」,一個「不諳世事的傻瓜」。

縱使一樣地熱愛音樂、熱愛閱讀,我們還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會把對文學藝術的熱愛當作陶冶情操的興趣愛好,而有的人則選擇傾盡一生力氣去探索當中的奧妙。這樣的選擇沒有高低優劣之分,只是選擇罷了。

她在吉祥寺租了一間宿舍,同最低限度的傢具和最大限度的書刊一起度日。上午起床,下午以巡山者的氣勢在井頭公園散步。若天氣晴好,就坐在公園長椅上嚼麵包,一支接一支吸煙看書。若下雨天氣變冷,便鑽進用大音量播放歐洲古典音樂的老式酒吧,蜷縮在疲軟不堪的沙發上,愁眉鎖眼地邊看書邊聽舒柏特的交響樂或巴赫的大型樂曲。傍晚喝一瓶啤酒,吃一點在超市買的現成食品。

晚間一到十點,她便坐在書桌前,擺在眼前的是滿滿一壺熱咖啡、大號麥當勞杯(過生日時我送的,繪有斯納弗金的畫)、一盒萬寶路煙和玻璃煙灰缸。文字處理機當然有,一個鍵表示一個字。

看到這一段的時候,我猜想:這一段對堇的生活狀態描述,是否是生活規律的村上春樹對那些藝術家式頹廢瀟洒的生活狀態的一種嘲諷?

在村上的《我的職業是小說家》中,他曾「喊冤」到:

小說家幹嗎非得是藝術家不可呢?這到底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規定的?沒有人規定過,對不對?我們只管按照自己喜歡的方法寫小說就行。首先,只要認定「不必非得是個藝術家」,心情就會猛然輕鬆許多。所謂小說家,在成為藝術家之前,必須是自由人。

也許,如他自己所說,30年如一日地去長跑、生活習慣極其規律的村上,並不是像威廉·毛姆那樣毫不費力的小說家。如今已68歲的村上,把「寫小說」當作一份朝九晚五的職業去認真地對待。

但坦白說,我對堇的這一種生活狀態,一度十分嚮往。年輕的時候,我們或許會一點點地去探索自己渴望的東西。但一旦意識到那樣東西的存在,我們就會變得手忙腳亂,恨不得一切以那樣東西為中心,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這樣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許多年輕人的愛情總是那樣轟轟烈烈。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文中平庸務實的「我」,對算不上漂亮可愛的堇,懷有這無法釋懷的深刻依戀。

為什麼人們都必須孤獨到如此地步呢?我思忖著,為什麼非如此孤獨不可呢?這個世界上生息的芸芸眾生無不在他人身上尋求什麼,結果我們卻又如此孤立無助,這是為什麼?這顆行星莫非是以人們的寂寥為養料來維持其運轉的不成?

蘇格拉底有一句話,想必大多數人都聽過,那就是人本來是男性一半和女性一半,兩者作為一個整體而存在。但後來被上帝劈成了兩半,所以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自己的另一半。

但村上春樹在這本書里探討的,不僅僅是愛情的層面,更是一種靈魂上的完整性和契合。

我的的確確需要你,你是我自己,我是你本身!

最後,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soul mate,在這本就孤苦短暫的人生中,保留一份存在於精神角落中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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