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新浪潮的一顆遺珠——Talking Heads

  • 閑話

很早我就打算寫一寫Talking Heads的文章了,可遲遲沒能動筆,原因在於他們很不好介紹。中國樂迷對TalkingnHeads知曉不多,豆瓣上他們專輯評價最多的一張不過剛好一千,網易雲上更是慘淡,除了那首「Psycho Killer」,剩下歌的評論都沒有超過三位數的,網上的中文資料則更是寥寥,甚至知乎至今都沒有「如何評價Talking Heads樂隊」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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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知道,Talking Heads在首張專輯發布25年後,條件剛滿足,便進駐了搖滾名人堂,這能從一個側面說明其成就。當然,更有意思的是,如今Radiohead在中國如此受歡迎,只是不曉得有多少人知道其名字出自Talking Heads的一首歌「Radio Head」[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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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細想一下,這也很正常,很多中國樂迷聽歌,聽的不是音樂,是故事。而TalkingnHeads沒有任何傳奇故事,樂隊成員中沒有人自殺,沒有人穿奇裝異服,都不曾做出什麼轟動的事情來。這也正是我文章難寫的地方,他們的經歷太稀鬆平常了,沒有吸引眼球的地方。而且,跟其他從CBGB出來的樂隊一樣,他們的音樂獨特而不易入耳,主唱大衛·拜恩(David Byrne)的聲音又那麼神經質。這兩個條件就能過濾掉絕大部分的所謂的「搖滾樂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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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想去,覺著Talking Heads的音樂實在有趣,我怎麼也得在專欄里介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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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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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lking Heads由三個藝術學院(The Rhode Island School of Design)的畢業生在紐約成立。這之前,在1973年,主唱兼吉他手大衛·拜恩(DavidnByrne)與鼓手克里斯·弗蘭茲(ChrisnFrantz)有著另一個樂隊ThenArtistics,從名字便能看出其「藝術性」。畢業後,拜恩、弗蘭茲以及弗蘭茲的女友蒂娜·魏默思(Tina Weymouth)搬到紐約城裡發展,由於找不到合適的貝斯手,魏默思便被推向台前,成為樂隊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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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第一次以「Talking Heads」的身份出現是在1975年六月五日。那天的CBGB的演出安排上寫著,一支名叫Talking Heads的樂隊將為Ramones暖場。這次演出之後,他們便和CBGB永遠綁在一起了。每當談起Talking Heads的歷史,不可能不提到他們最早在CBGB活躍的那幾年;而反過來,介紹CBGB的歷史時,又怎麼能忘了這支傑出而獨特的樂隊呢,它和另外四支樂隊(Ramones, Television, Patti Smith Group, Blondie)一起,締造了這個搖滾史上最為傳奇的酒吧。五支樂隊中,除了短命的Television,其他四支樂隊如今都已是搖滾名人堂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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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隻樂隊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集體爆發的時候,就憑他們一個酒吧的力量,定義了美國人眼中的「新浪潮(New Wave)」。如果你看過CBGB酒吧的內部,照片也好,還是親眼所見也好,很難想像從那麼一個狹小的酒吧里,走出了五個迥乎不同,但卻新穎獨特且能量巨大的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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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這篇文章的主角Talking Heads,不妨讓我們從一部音樂紀錄片說起。音樂電影Stop Making Sense拍攝於1983年十二月,那時Talking Heads正為樂隊的第五張專輯Speaking in Tongues開展巡演。一位年輕導演看過Talking Heads的現場後,提出要為他們拍攝一部影片的想法,經過樂隊成員同意,他們花了三天晚上,便完成了拍攝。

這部影片憑藉其新穎的拍攝手法和極具創意的表演方式,而廣受評論界好評,如今它在爛番茄上依然有著高達97%的新鮮度。它作為一部「接近完美」的音樂現場紀錄片,TalkingnHeads的表演自然也十分精彩,同名專輯值得收藏。而剛才說到的這位提出影片想法的年輕導演,就是日後憑《沉默的羔羊》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Jonathan Demme。

Stop Making Sense宣傳照:穿著大西服的拜恩

但在我看來,Stop Making Sense最值得關注的是大衛·拜恩在現場的表演,不論是他特有的演唱,還是他「抽風般」的舞蹈動作,以及最後讓人詫異的巨型西服,都體現出來Talking Heads的一大特點:神經質。比如影片中有一幕,拜恩放下吉他,繞著舞台一圈一圈地發瘋了似的跑,始終瞪大著他那雙有些無神的眼睛,就像一個精神病患者。

這種神經質從他們的第一張專輯Talking Heads: 77就開始了,甚至其中還有一首叫做「Psycho Killer」的歌,並且要不是拜恩在歌中發神經般口吃唱到「fa fa fa fa fa fa fa fa fa far better」,這首歌在雲音樂里也不會有這麼多的評論。多說一句,那位在評論區打趣這是福建人在笑的用戶,您身邊一定沒有真正的福建朋友,大胡建人哪裡會把「h」念成「f」呢?真是委屈。

在他們第二張專輯More Songs About Buildingsnand Food中拜恩翻唱了黑人歌手Al Green的一首歌「Take Me To The River」。對比兩個版本,你能明顯地發現,Talking Heads版讓人更加興奮而緊張,拜恩猛烈而短促的吐詞方式讓人的神經時緊時松,你甚至可以說他是在以輕微神經病的方式演唱。聽Al Green版本時,你能想像出他在以一种放松的姿態演唱這首歌,而輪到Talking Heads時,則似乎能看到拜恩緊繃而僵硬的身體。

這種所謂的神經質(Nervousness)卻正是新浪潮音樂的一大特點,它的背後有兩個含義,一是「現代性」,二是「白」。

「神經質」作為一個心理學詞語,隨著城市生活的發展而出現,是一種現代人才有的身心狀態。由於現代城市生活的緊張、擁擠、繁忙等特點,讓很多的現代人產生了焦慮、不安或者恐懼等負面情緒。對這種身心狀態的描述,從最早的神經衰弱(Neurasthenia)到後來的神經質(Nervousness),這種發展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現代化的進程。因此當新浪潮音樂中出現這種特徵,竟然被有的評論家說成是一種現代性。

至於「白(Whiteness)」,乃「白人」的白。有種說法稱新浪潮為白人音樂,更準確的說是中產階級白人的音樂。一些保守的美國人心中的「黑人音樂」迪斯科死在七十年代末,而被白人所推崇的新浪潮崛起在八十年代初。同樣是有著強烈節奏感的音樂,竟有著完全不同的結局,這一落一起的對比,如此明顯而刺眼。新浪潮樂隊中,我沒有看到一個冒頭的黑人音樂人。而神經質(Nervousness)這個詞,絕大多數時候只被用在白人身上,幾乎就被看作是一種白人才會有的特點,發神經是白人才有的特權。更為諷刺的是,影片Stop Making Sense里也出現了很鮮明的對比,神經質的拜恩身邊有著數位神情放鬆、舞姿瀟洒的黑人。

我相信並不是Talking Heads想要故意突出這種不同,我也相信他們並不曾有任何種族主義偏見,他們本身也十分熱愛黑人音樂,並在後期將非洲音樂元素融入自己的作品中,但由於時代和社會的原因,Talking Heads的音樂被這樣解讀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神經質的話題就說到這裡,想了解更多可以看一下這本書:Are we not new wave? : modern pop at the turn of then1980s

一張年代感鋪面而來的Talking Heads合照

Talking Heads的音樂生涯從CBGB開始,遇到布萊恩·伊諾是他們的第一個轉折,觸電黑人音樂是他們的第二個轉折。

不知道當時Television他們是怎麼想的,安排Talking Heads為Ramones開場。如果說後者下里巴人,那前者鐵定是陽春白雪,Ramones直接簡單,Talking Heads則藝術抽象。他們的第一張專輯Talking Heads: 77是最「簡單」的一張,從它那極簡主義的封面就能看得出來。真讓我難以相信,設計專輯封面的三人是從藝術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哦,對了,還有那位剛加入樂隊從哈佛建築專業畢業的傑瑞·哈里森(Jerry Harri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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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發布的Talking Heads: 77比起他們後來的專輯,夠簡單,沒有複雜的節奏和編曲,沒有實驗性的探索,清新亮麗,帶有濃濃的CBGB現場氣息。但就在第二年,他們開始了和布萊恩·伊諾(Brian Eno)的長期合作,從此Talking Heads在讓我眼花繚亂的技巧和實驗音樂中越走越遠,一直到八十年代中期。1978年的伊諾剛結束和Roxy Music的合作,正和David Bowie打得火熱,這也許就是為什麼Talking Heads發佈於1978年的第二張專輯More Songs About Buildings and Food聽起來有那麼點像David Bowie此時期的風格。

從第三張專輯Fear of Music開始,Talking Heads在伊諾的影響下變得實驗起來。這張專輯色調十分陰暗,更像是一張後朋克音樂而不是藝術朋克。接下來的第四張,也是最廣為人知和最受評論界好評的一張,Remain in Light,發佈於1980年。它有著濃烈的非洲音樂元素,也是由伊諾引入的,各種風格的融合,各種複雜的編曲。但說實話,也許是我聽非洲音樂或者加勒比音樂聽得太少了,對他們的探索有些無感,個人並不是很喜歡這張專輯,雖然幾乎所有的樂評雜誌都給這張專輯打了滿分,評價之高。

在這之後,隨著樂隊的成功,其成員也展開了各自的計劃。拜恩和哈里森都開始出自己的個人專輯,魏默思-弗蘭茲夫婦組建了新樂隊TomnTom Club,樂隊第五人布萊恩·伊諾也離開了,開始執掌U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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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伊諾的Talking Heads又找回了一些曾出現在首張專輯中的亮麗色彩,也少了前些年的神經質,不失為一件好事。1988年的Naked是他們的最後一張專輯,由於其他成員日益厭倦於拜恩的獨斷,樂隊停擺兩年,並於1991年正式宣告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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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距離首張專輯發布25年後,Talking Heads進駐搖滾名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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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我個人而言,Talking Heads在音樂上的探索也許並沒有那麼重要,我更喜歡的是他們那獨一無二的聲音,極具藝術感和啟發性。

Talking Heads在製作Stop Making Sense時,一共花了120萬美元,樂隊成員掏光了自己的腰包才湊齊了這麼多錢。他們願意這樣做,是因為他們覺得Jonathan Demme提出拍片子的想法有趣,值得一試,希望藉此打破庸俗。蒂娜·魏默思接受滾石雜誌採訪的時候說:

We didnt have a whole lot of savings at the time, so we werenbasically putting our life savings into this movie, which we did and Im gladnwe did, because not only did we get it back, but we have a great movie.

那時我們並沒有很多錢,因此我們幾乎是把一輩子的錢都投進去了。我現在想來很欣慰的是,當時我們這樣做了,不僅僅是因為把錢給賺回來了,而更多的是我們拍了一部很不錯的電影。

為了作品願意花光積蓄,拼盡全力,這是一種藝術家的態度。他們這樣做,有著自己的原則,有著內在的使命感,他們做音樂真的在享受音樂帶給他們的樂趣,而不僅是音樂帶給他們的錢和名氣。Talking Heads「為藝術而藝術」的態度貫徹在他們的所有作品中,包括那兩張傑出的現場專輯(The Name of This Band Is Talking HeadsStop Making Sense)。

我想,對於很多的中國樂迷,初聽Talking Heads會覺得他們的音樂很奇怪,不易入耳,但你不妨多試幾次。我相信你會發現他們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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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Talking Heads - From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搖滾名人堂:Talking Heads

Stop Making Sense - From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Rolling Stone:Talking Heads on Stop Making Sense: We Didnt Want Any Bulls--t

B站:Stop Making S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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