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時光,一去不復回

「時光一去不復回,往事只能回味……」第一次聽這歌兒,是陳羽凡唱在《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

上高中的時候,每天上下學路上,總能碰上一個姑娘。就像數學課本上說的那樣,每天我們相向而行;又像語文課本上說的那樣,每天,這兩人都擦肩而過。

她與我年紀相仿,清瘦,高挑,身姿挺拔;發色微黃,用一根髮帶半束半披在肩上。如果走快一點,掠過她身旁,能聞到淡淡的發香。不出一個星期,我有點迷上她了。

在搭訕還算流氓行徑的年代,縱然年少,不敢輕狂。每次照面,遠遠地見她過來,很想放慢腳步,但總是大步流星地呼嘯而過,生怕被發現自己的刻意。好的是,走路帶風,發香會更清晰。

這情形,差不多延續了一年。期間,唯一進展是知道了她的名字,與我同級,在N+1中,離我家近。而我所在的N中,離她家不遠。小城市這點好,同齡人之間打聽個人,很容易。

男孩心大,知伊姓甚名誰後,又加之天天見面,心態不免有些放鬆,以至於某天碰面,忽然不自覺地沖人笑了一下,笑完有點慌,但人家好似沒看見。

年輕忘性也大,沒過多久再次遇上她,鬼使神差地又沖人家傻笑。現在回想起來,當年的長相可能太過人畜無害,姑娘居然回贈我一個輕輕地點頭。

默契來得如此自然。打這兒起,每次照面,我們像熟人似的微笑、點頭示意,有時候身邊有人,會不經意地揚揚手中的書本,表示我看到你了,但話不曾說過,一個字都沒有。最出格的舉動就是在兩邊學校同時考試的時候,對面投過來一個疑問的眼神。考得好,我會很得意衝天看看,她微笑更盛。如果我報以一個苦臉,她便一幅幸災樂禍的表情,高傲無聲地飄過。

轉眼,高考了。本以為這段路程和情愫,都將無疾而終。高考後的暑假裡,市裡舉辦了一場校際高中球類聯賽,與她再見。

做為一個弱隊的觀眾,綠蔭場上N中和N+1中的PK,讓人極度鬱悶。幾乎整場,我方全部球員都龜縮在自己的半場,消極防守。沒等比賽結束,我不屑地摔掉學校免費派發的礦泉水,準備走人,卻發現前排場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多少年了,仍然記得她那時的站姿,差不多這樣。

高挑和挺拔一如既往,背對著我,離著五六排座位距離,身上的藍球隊服,讓作為觀眾的我有點自慚形穢,但還是不自覺地走上前去,發生了如下對話。

我:「HI! ZQ!」

她轉過身:「嗯?是你?」

「呵呵!」

她:「知道我名字啊?」

「呵呵!」

「等會告訴我你名字?」

我笑,「為什麼要等會?」

「等著我們學校進球呢!」

我::……

終於有一個機會,可以安靜不動的近距離端詳她,卻發現她的下巴和手肘上多處都貼上了創可貼。

「怎麼受傷了?」

她沒回頭,「是啊,前幾天訓練摔了一跤。你說多悲哀,都高四的人了,還要為學校流血又流淚!」

「傷得還挺重,摔這麼多地方?」

她換上一張楚楚可憐的表情,扭頭沖著我,「那是你看見的,還有好多地方你沒看見?」

「哪兒?」

「」這兒!」

忽然,一隻手穿進我寬鬆的T恤下擺,在肋下和腰間的位置,輕輕一擰!

那一瞬間,我覺得這隻手直接穿透了我的軀殼,如同燒紅的鐵棒觸碰到了顫慄的靈魂……

……

不知何時,她身邊已經圍了一圈隊友。沒等我完全回過神,有個黑而胖的潑辣妞很兇地沖我問道:「哪個學校的?」

她指了指對面,算是替我答了。

黑胖妞:「你們輸定啦!」

我只能笑笑,伸手接過她遞來的一瓶水。身後有人戲謔地叫罵著「叛徒!」,卻不知說的是誰?

比賽結束,結果出人意料,N中獲勝。在忍受了對方全場的狂轟濫炸後,我們校隊僥倖組織了一次防守反擊,1:0淘汰N+1中。

這世間,逆襲有很多,操蛋的是,可惜不是你。

我記得我們友好地握手,黑胖妞前言不搭後語地冒出一句,「你也不是太矮啊。」

頓時覺得這個妹子很可愛。

她和隊友勾肩搭背地離開,走出幾步,突然回頭說:「再見!」

好像忘了問我的名字?

……

快二十年了,不曾再見過她。

大學時,我進入了籃球校隊。

隊長在一場對抗的間隙,氣喘吁吁地告訴我:「你球感不錯,聽說以前不怎麼打?」

「嗯,比較懶,也不愛出風頭。」

「哈,那你豈不是錯過了泡妞和長個的好機會?」

我抬頭說:「老子錯過的東西多了,這些算個屁!」

……

打那會兒,落下一個毛病——只要是心頭好,輕易不捨得放手。人變得貪心,怕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東西,一放手,可能就再也見不到。

多年後,這個毛病依然在折磨我。尤其是當我誤打誤撞進入木藝這個坑。

一件令人滿意的作品,往往不可復刻。成功來自於創作時的激情,偶得的優質的材料或者突然福至心靈的手感。但是它們的歸屬權,並不在我這個創設和製作者這。我的金主們,工作室必須有他們的支持才得以運轉。

權宜之計是做好後立刻放手,不再觸碰,不再看,不再想。投入太多只會愈加糾結,以至於我身邊家中至今沒有一件說得過去,上得了廳堂的物件。各中,冷暖自知。

話說前一陣子,有人帶著一段木料前來,定製一件舊作。

如圖(註:圖為新作,非文中所述之物)

這款鐲與鐲芯墜套件。材質為印度小葉紫檀。眾所周知,十檀九空。作為極難成材的紫檀木,適合做鐲子的並不多,如果要加上料質優良,挑選的餘地少之又少。

然而此人帶來的木料,很不幸地滿足了製成一件品相尚佳好鐲的大部分條件。雖然很久沒有動過手,我完成得也順風順水,一氣呵成。

結果應該不難猜,成品後簡直難以割捨。

正糾結時,定製者在微信上找我聊天。

我:「被你坑了,這麼好的東西,有一陣沒做出來過了!」

他:「哈,辛苦辛苦。我運氣好唄。」

我:「這次要不是料是你自己提供的,我都想毀約自藏!」

他:「這樣不好啊,大哥。也不是我要,是我老闆要,別砸我飯碗好伐?」

「你老闆?」

「XX,認識吧?」

「演員?明星啊!」

「二線吧,你這個東西還是劇組道具推薦的,搞不好以後你會在電視上看到哦。」

我心裡一動,「有這麼說你老闆的嗎?我能知道的女明星才幾個,就有她!」

「這有啥?二線就是二線,價格在那兒標著。老闆自己都說她是二線,我們也就是統一口徑。」

我:「真能在電視上看見,能透露一下劇名嗎?」

「呵呵,哥,這不能告訴你……」

結束聊天后,電腦音箱里正放著,「夜空中最亮的星……」

我靠在書房的窗邊抽煙。也許是臉上帶著笑意,太太問我在幹什麼?

我說,

想起了一個關於「再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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