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皆禍害？它給了我們一個示範

最近有一部講躁鬱症的電影，被稱為「香港版海邊的曼徹斯特」。

此前剛嗑下來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里不少大獎。

其中，躁鬱症這個精神障礙群體，被推到了大眾視野。

這也是我關注到的，比起電影，我更想談的，是他們這樣一個特殊人群。

影片主人公阿東和他的家庭，是非常典型的一個案例

——因原生家庭問題叢生，從而產生了不可抗的悲劇。

先來看一下人物劇情，關係。

香港都市，阿東（余文樂飾）和母親（金燕玲飾）早年被父親（曾志偉飾）拋棄。

患有躁鬱症的阿東，和因病痛飽受折磨的媽媽同住，媽媽異常神經質，時而大罵他同老爸一樣沒用，時而崩潰哭泣問丈夫為何不回，反覆折磨阿東。

阿東後因誤殺媽媽而入住精神病院，出院後父親接納了他。

然而阿東和跑長途的父親相處，過程里充滿了咆哮，閃躲，和哭泣。

至於弟弟阿俊，留美工作生活，從未露面，父親致電過去訴說阿東的事情，對方對此表示漠然，並叫父親入住老人院。

阿東當年業已訂婚的未婚妻，也曾因阿東入院後崩潰，在阿東入院的日子裡，她負責供樓，負責療傷，再遇阿東時，未婚妻將他帶入教堂，當著眾人之面，哭訴自己選擇寬恕阿東。

阿東崩塌了，陷入抑鬱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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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此景，父親決定去互助會尋求慰藉，因為無能為力。

一共五個人，父親，母親，大兒子，小兒子，未婚妻，殘酷地說，這個家庭，從裡到外，都是殘缺的，無人倖免。

母親和父親，是家庭關係里主要矛盾的兩個對立方。

他們又各自投射在長子身上。

母親一生都在抱怨，沒能如家人所願，嫁給一個優秀富有的男人，並認為這是她人生不可逆轉的遺憾；

父親一生都在變相逃避，沒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成熟男性，並認為只有逃避，才可以躲開妻子的抱怨和厭惡；

阿東作為長子，從小在母親的抱怨，父親的缺位中成長，同時有別於弟弟阿俊的優秀，阿東並未得到父母的重視和完整的關愛。

這個家庭的基本架構是殘缺的——父親常年跑長途，極少回家，母親則在家裡，進行「守寡式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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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家庭有多重要？電影給了我們答案。

這位母親，將自己對婚姻和人生的怨悔化成仇恨，其實那不過就是一個不成熟的少女，在面臨人生重要節點時，做出了的錯誤選擇罷了。

除了時代的因素外，許許多多失敗的婚姻，均源於雙方當時不夠成熟的自我認知，和情感相處模式。如果她足夠健全成熟，人生重來一次，這一切可以被改寫成沒有那麼糟糕。

但悲劇如期而至。

母親沒能剋制自己的怨悔，將它轉化為怨恨，投射到了孩子的身上。

她想要一走了之之時，長子拉住了她的衣袖，心裡那塊柔軟打敗了自己的又一次選擇。這次的「錯誤」選擇該怨誰？怨那個幼兒對母親的依戀嗎？理智清醒的人很清楚地就會回答：顯然不能。那怨誰呢？

這位晚年凄慘的母親一生都在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在尋找「怨」這個情緒的投射出口。

丈夫不在身邊，只能嘴上怨一下；小兒子聰明優秀有出息，是自己失敗人生為數不多的尊嚴支撐和心靈慰藉，不但不能怨，還指望著他帶我脫離苦海，抓住最後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這麼看來，這個家裡只剩那個平平庸庸、老老實實的大兒子，簡直是怨恨發泄的完美對象。

所以，我嫁錯人，生了你，困住我，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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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怨我自己，人生的委屈和身體的疼痛，已經是我現實中和潛意識裡懲罰自己的方式了，除此之外，我也只能怨你。

有句話說得還算準確——成年人的規則，是懂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準確說，起碼也能在自己可控的範圍內，不把現在變得更糟，但這位看起來確實可憐的母親卻沒有做到。這是她身為母親、身為成年人人格和精神的殘缺。

至於父親，就更不用說了。如片中台詞所言，當初他沒弄明白做父親和做丈夫的問題，乾脆就逃地遠遠的，這是他身為父親和丈夫，同時也身為成年人人格和精神的殘缺。

這兩種重要家庭角色的殘缺，造就了這個家庭內核的殘缺。

殘缺的家庭，促使阿東形成了只屬於他的人格特徵，也為他後來成為矛盾集中點埋下伏筆。童年時的一次次被忽視、成人後的一次次被輕視，以及長期的被驅逐的疏離感，造就了阿東的性格淤青。

人最難以承受的傷害不一定是來源於成人社會的殘酷，而是來源於父母的不善待。

成年後的阿東和母親，看似是相守，其實是糾纏。

此時阿東，一如既往地不被信任、不被看好、不被寬恕，身陷這種艱難處境，阿東卻不肯將母親送到護老院。因為他覺得父親可以拋棄這個家，弟弟阿俊遠在美國不回來也可以拋棄這個家，自己不能，他要負責到底，他要與那些「不負責的人」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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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我看來，阿東執意留在母親身邊，即使保姆都被打走、工作丟掉、與未婚妻產生衝突也絕不改念，不是負責任那麼簡單，而是一種執念。

在心理學中，這種執念更容易被理解為，一個殘缺家庭環境下成長起來、極度缺乏認同感的人，在童年從未得到父母的善待，即使成年之後也無法在母親面前獲得尊重和認可，終其一生試圖滿足母親的期待，做一個能被母親認可的孩子，哪怕只得到母親的一句誇獎也好。

如果連這個都得不到，那就在母親被所有人背棄、最痛苦絕望的時候，選擇留在她的身邊照顧她，以此證明：

看吧，只有我不會拋棄你離去的，我會對你負責。除了我之外，沒人會對你負責了。

這是一個內心深處從未得到滿足的小孩，穿著成年男人的外衣，用執拗的行動，發表潛台詞：

我願意放棄自己的出路，我願意不計較你曾對我的傷害，只要你認同我一下，也像對弟弟一樣，哪怕只說我一句好話。

這樣的動機看似瘋狂，實則正常。

去豆瓣那個著名的「父母皆禍害」的小組裡轉一圈，你會發現在現實生活里，有太多太多來自家庭的痛苦，最後都以這種方式終結，或者延續一生。

片中阿樂出院以後重新投入社會，所經歷的一切「不適應」——與他人和環境的格格不入、親友鄰里應聘公司的不接受、未婚妻看似寬恕實則控訴，使他再一次回到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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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經歷過的創傷和艱難境況，給人的餘生帶來無止盡的悲傷、遺憾、憎恨、焦慮等等諸如此類的痛苦情感，未來的日子就像電影的閃回，一次次將人帶往過去那懸而未決的未完成事件中，被無法彌合的傷口召喚，使人無法專註於現在和未來。

抗爭和沉溺，是這種人生中死循環的命題，而阿東經歷的，就是這樣的人生。

從創作上講，作為一個年輕新導演，黃進關注到這樣的題材，令人著實欣慰。

但就社會性話題和公益性而言，我希望更多的人能關注到這一點——

不是所有的人都適合邁入家庭生活，有時他們邁向的，只是深淵。

作者：匡靖 黃家湖一霸

公號：匡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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