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屍案 十 法理容情
趙捕頭在問清楚小紅那個將景玉送到燕來樓的哥哥是潁州人士之後,回稟了李昶。
李昶聽到這一消息之後,面色沉重,繼而卻又頹然,擺了擺手道:「你前去潁州一趟,一定要找到這個人,另外看看能不能找到景玉的雙親。」
趙捕頭抱拳領命,即刻帶了兩個衙役朝潁州出發。
趙捕頭走後,李昶一雙手緊緊握起,因太過用力骨節處甚至隱隱泛白,于洋看他這幅樣子開口問道:「怎麼了?景玉的身份有什麼問題么?」
李昶脫口而出:「何止是有問題,是有大問題,這世間竟有此等事發生。」
于洋不明就裡,開口道:「什麼事?」
「王珂死不足惜!」李昶很恨道。
「潁州隸屬安南,我今早前去查問了王坷履歷,他十七年前便官拜潁州通判,在任兩年後被調回了京城。」
于洋道:「那又如何?」
李昶抿了抿嘴巴,微閉雙眼後才開口道:「景玉三年前到的燕來樓,小紅曾說她到燕來樓時方才十二,也就是說她今年剛剛十五,王坷十七年前到的潁州,兩年後離任,也是恰好十五年,這二者之間似乎太巧了些,你再想想那塊木牌···」
于洋滿臉不可置信道:「你是說?」
李昶痛苦道:「如若不然,王府人丁單薄,何以竟然不讓那尚在腹中的嫡親血脈降生,只有一種可能,這孩子生來就帶著罪孽。」
這個猜測太大膽了,于洋道:「此事即便是真,如今一沒人證,二沒物證,你貿然詰問王坷,非但告不倒他,反而會落個忘恩負義的名聲。」
李昶綳了綳咬肌沉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若是以為銷毀了證據就可以逃過一劫,那枉死之人又該何處鳴冤?既然窈娘繳納稅銀,京都法理便當護她周全,哪怕她是一個唯利是圖的老鴇子,也不允許任何私刑處罰她,王府所為乃潰法之舉,斷然不可開此先河。」
于洋見他態度如此堅決,也不再勸告,開口道:「怎麼也得等趙捕頭回來。」
李昶點了點頭,他自己以重證實據為律條,如今卻沒有絲毫證據,這根本說服不了任何人。
李昶足足等了三日,李昶遞交兵部的密函昨天便收到了回復,兵部查核,名叫陳因者四十有五,但卻沒有一個和死去的陳因對上號,這一點李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王府既然敢用這個人,就會想到萬一事敗無法通過此人尋到王府身上。
三日後趙捕頭帶回了一個流里流氣的青年,此人年紀二十七八,身材消瘦,面黃肌瘦,兩隻眼睛不停的轉悠,一看就不是個安生的主。
趙捕頭道:「大人,景玉雙親早亡,卑職只找到了這個將她送到妓院的哥哥金三。」
說完一腳揣在這個傢伙膝彎,喝到:「還不見過大人,把自己妹子送進妓院,你小子也算個人?」
還不待李昶發問,金三已經大叫道:「大人饒命啊,小的也是實在活不了才把她送到妓院啊。」
李昶看了一眼金三,只見他塌鼻鼠眼,形容猥瑣,而自己那日在王府所見的景玉確是瓊鼻小口,面容清秀,這兩個人若是兄妹,差距也太大了些。
「你是景玉的親生哥哥?」
金三眼睛轉了轉道:「不是啊,我金三再不是東西也不能把自己的親妹子送妓院啊,那個小丫頭是我娘領養的。」
「細細道來。」
於是金三將景玉的身世一一道來,原來景玉的娘親許是傷心過度,在十年前身患絕症,臨終之際帶著景玉遇到了金三的母親,金三的母親見景玉長的乖巧,又可憐她們母女無依無靠,便承諾收養景玉,景玉的母親不久後去世,景玉便被金三的父母當親女兒養,可是這景玉實在是命苦,不到十年金三的父母接連病故,金三遊手好閒,又好賭,便生了歪心將景玉賣到了燕來樓。
金三言語間自然是將自己說的十分無辜,但李昶見過的狡猾之人太多了,他那點小心思還上不了檯面,他說完後,李昶對趙捕頭道:「此人心術不正,連累景玉慘死,帶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說完轉過了身,再不理會叫嚷不停的金三,只是轉過頭對於洋道:「明日隨我前去王府。」
于洋愣了愣,看著李昶遠離的背影,緊皺著的眉頭慢慢的舒展了開來,李昶向來不做毫無把握的事情。
翌日清晨,李昶一身便服,只帶了于洋前往王府,此事事關重大,王坷固然罪大難恕,但這件事若然鬧大王府百年門楣將毀於一旦,若然走正常刑訊手段,對誰都不好。
李昶帶了王府對老管家直言要拜會大公子王坷,老管家短暫的猶豫後,向李昶躬身行了一禮,回府通稟去了。
一會兒後,老管家出來道:「李大人,大公子有請。」
老管家帶著李長河于洋徑直朝內府走去,一會兒後見到了形容憔悴的王坷,只見他一身素服,面容泛白,雙目無神。
見到李昶後拱了拱手道:「不知世兄見我何事。」
李昶略微猶豫,掃視了左右,王坷愣了愣對老管家和房中的其他下人道:「你們且先退下吧,我和李大人有些事要談。」
老管家帶著下人退下後,房中只留下李昶于洋和王坷三人,王坷道:「世兄現在可以說了。」
李昶盯著他看了一眼道:「我來王府所為何事你應當清楚吧。」
王坷愣了愣道:「王珂不知。」
李昶道:「燕來樓老鴇窈娘橫死一事,你可知道?」
王坷道:「我這幾日身子不適,在府中靜養,外界之事不太清楚。」
李昶抿了抿嘴角道:「那麼景玉被人毒害一事你可知道?」
王坷眼角急抖,一會兒後沉聲道:「景玉乃是小產血崩而死,何來被人毒害一說?」
李昶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在王珂面前慢慢展開道:「這是在王府旁巷子里發現的,想必你應該熟悉。」
王坷面露茫然。
李昶逐個捏起藥渣道:「三七,川穹,這些都是活血之物,而且劑量還不小。」
王坷面色微變,李昶卻捏起了最後一塊藥渣道:「紅花,性烈,滑胎所用,府上懷孕之人據我所知只有景玉一人吧。」
王坷兩頰肌肉綳了綳道:「這些葯隨便一家藥店都可以抓到,何以便能證明是王府所出。」
李昶怒極反笑,「那麼景玉身上那塊王府嫡系才可以有的木牌呢?那總不是隨便一人便可以擁有吧。」
王坷瞳孔猛縮,面露不可置信,嘴巴微張便要開口,但多年宦海終究不是白待的,他比李昶想的能沉得住氣,開口道:「那木牌自然是王府嫡系才有,倒是不知李大人從何得知在景玉身上有一塊。」
李昶面露微笑,胸有成竹道:「自然是在燕來樓尋到的。」
王坷神色緊張,卻仍舊佯裝鎮定道:「世兄怕是玩笑吧,我王府百年傳承,嫡系之物怎麼會在那骯髒之地存留。」
李昶步步緊逼道:「是啊,本是不該的,可十七年前府中一位公子前往潁州上任,期間邂逅了一位女子,而且情根深種,甚至將家傳木牌當做定情之物送給了這位女子,可惜世事無常,這女子終是沒等到他,含恨而終,卻留下了一個女兒,也是命運難料,這個私生女輾轉之下竟然到了京都妓院,賣身為娼,更可悲的是,他的生父竟然不知她,更不識得她,卻因貪圖她的美貌將她納做了妾,嫡親的父女啊!」李昶咬著牙花子說出了這句話。
「別說了!」王坷面容痛楚,掩耳喝道。
王坷幾欲崩潰,無意識道:「我不知道她是···我不知道她是···」
李昶咬了咬牙道:「可是後來你知道了,卻還是痛下殺手,將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生生殺死。」
王坷神色激動,「我沒有!」
「不是你是誰?生父與生女亂倫,還有了血脈,這個孩子生來便是罪孽,怎麼辦?狠狠心都殺了吧,這樣你的罪惡就可以長埋地下了,王府的名聲也可以保住,所以你就狠心殺了他們,甚至連無意中見過那塊木牌的窈娘都沒放過。」
王坷還待說話,李昶卻搶先開口道:「你以為銷毀了所有證據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么?且不論那塊木牌,單就景玉那具屍體就可以證實你們是血親!」
王坷還未及反應,一旁的于洋面色率先一變,死人屍身可以證明血親,這一點連他都不知道。
李昶卻繼續道:「滴血認親想必你聽過,我之所以今日便裝上門一是因為你是恩師之子,二是你雖罪不容恕但王家百年清名沒理由因你毀去,否則一旦在大庭廣眾之下驗出景玉身份,你百死難贖不說,王府只怕也得因此沒落,可死去之人終究不能枉死,我需要給她們一個交代。」
便在此時,房門外傳來一聲年邁的聲音,「子正,此事老夫會給你一個交代。」
房門被打開,老管家扶著王老大人走了進來。
李昶見狀躬身道聲「老師」,眼中卻沒半點意外。
這席話從一開始李昶就不是說給王坷聽的,王府將家主之位傳給孫子,這是自己恩師授意的,所以這件事王珪一定知道,甚至殺人一事他都直接參与其中,可為尊者諱,為長者隱,李昶身為學生,不能直接詰問自己的老師,因此只好借「滴血認親」這一個根本驗不出什麼來的事來逼出王珪。
于洋曾經說過,滴血認親根本不可靠,只要在碗里放鹽水,任何人的血跡都可以互溶,可沒有證據,他只能出此下策。
王珪進來掃了一眼王坷,看向李昶,面容依舊平靜:「前幾日我還說你有些耿介,如今看來你真的是可以出師了,子正,為師很欣慰。」
李昶面有愧色,無論如何這樣算計自己的老師都不是一件讓人舒心的事。
王珪道:「此事老夫一手操持,王府名聲不容有失,至於死去之人也確實不能枉死,但看在師生一場的情分上,還望你莫要將此事張揚出去,今日老夫便會給你一個交代,你且回去吧。」
李昶心存疑惑,卻也知道自己的恩師向來一諾千金,不會食言而肥,再不濟,王府的名聲他也不能棄之不顧,便躬身告退。
李昶回到府衙,傍晚時分,收到了王府差人送來的帖子,看到帖子那一刻李昶面色慘白,心如死灰,王府發來訃告,房屋失火,王珪老大人和大公子王坷不幸被焚。
李昶很清楚,這是老大人縱火自焚謝罪,也是變相的告訴自己,此事到此為止,王府清白不容有失。
李昶到王府憑弔之日,王府上下無一人面露怨懟,想是老大人臨終前留了話,李昶不禁想到,從老大人將家主之位傳給孫子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天。
窈娘之死終止在了陳因身上,動機為劫財,這件事很快的平靜了下去,京都死個人真的跟死只螞蟻差不多,除了較真還有恪守法理的人,真的沒人在乎這些。
至於李昶的內疚還有王府的想法,外人就無從得知了,李昶第一次開始問自己,真相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又一篇後力不濟的,我在嘗試融入不同的東西,但能力實在有限,這篇側重動機,下一篇會嘗試側重作案手法,雖然我知道真的寫的很差,但還是想寫下去,難為各位捧場,扶桑無以為報,只能不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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