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是時間的搬運工

上世紀六十年代,歐洲電影言語失禁的時候,那些直到今天仍然被當做精神旗幟揮舞的口號和運動,並沒有發揮任何實質性的功效。印象派、蒙太奇、達達主義都沒能在電影新航路上走出多遠,倒是大西洋另一端的美國,用它擅長的商業的方式,解決了電影的藝術問題。

這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新好萊塢電影。和那些供奉在歐洲電影字典里的電影不同的是,好萊塢並沒有太把電影當一回事兒,資本家可沒有藝術家的那份耐心,他們的做法是,把電影扔到民間,任由自生自滅。電影體內那股野生的洪荒之力,被喚醒。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電影成為一個順風產品。

終於有人發現,電影必須藉助時間的日照,才能完成自身的光合作用。六十年代,浪漫的歐洲人對電影的實驗室化,險些捂死了電影的教訓,像是一個秩序被特定的權利結構重解的行為藝術。在以後漫長的時間線索里,這種行為藝術本身,被當做一次探索和發現的非典型性產品,它們被允許存在於一個適當的角落,持續釋放那種叫做逼格的妖嬈的香味。

電影是時間的副產品,它是人類對過去的回望和對未來的眺望中,對當下的凝視。所以電影里的過去和未來,從來都沒有那麼遙遠過,它一直是並且只能是現在,是創作者在創作當時遭遇的當下。

時間是什麼?[你的名字。]里說,「聚在一起,成型,扭曲,纏繞。有時又還原,再次連接。這就是結,這就是時間」。其實,時間本身並沒有玄妙到那個份兒上,它的玄妙來自於時間的不可逆。正是面對這種不可逆的無力感,人類才可以理直氣壯地動用巫術思維,去解釋時間裡荒煙蔓草般雜處的故事。

這就是電影史上直到今天仍然在發生著的非零和博弈,歸根到底,電影對歷史不是挖掘而是重構。這體現在電影對時間顯而易見的塑形功能上,時間自身沒有價值,只有在時間為主要成分的歷史中,注入當下性,才能完成時間的重塑,歷史才得以電影的形式重生於當下。

所以超級英雄等一大批視覺暴力電影,是罪惡的。其巨大的致幻作用,打亂了時間的生物系統,電影里,現在消失,只剩下以未來的樣子虛擬的過去。和上世紀六十年代那場電影蒸餾的實驗室化相比,現在的電影出現了虛擬應用的危險。它扭曲時間,改造現在。我們用電影填海造田,在人工的泥土上種植現實,生活成為一場又一場預設了關口的RPG遊戲。

在技術這個借口的支撐下,電影人再一次暴露了上帝般的野心。他們試圖動用CGI、動作捕捉、3D攝影機等技術重建一個世界,並對這個世界享有獨家解釋權。這種俯視,比社會觀察者的審視,更能令他們生出和農民進城同質的職業優越感

。只是,生產者和使用者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機械化產品最大的特點就是對個性的抹殺。這種缺少了溫度和指紋的整齊與光滑,是沒有時間性別的,這個時代正從電影的語言里消失。

電影就是時間,但時間本身不生產電影,電影只是時間的搬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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