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板門店,碰見了蒂勒森

3月17日晚,當我回到平壤羊角島的住處,彼時鳳凰衛視播放的,是蒂勒森訪問板門店的新聞,立馬意識到,原來上午在板門店的對側看到的那一簇人,竟然是大美利堅合縱國的國務卿一行。

就這樣,我這個小人物,誤打誤撞地闖進了某個標誌性的歷史時刻。只不過,我是在三八線的另一側——朝鮮。

一、登峰造極的個人崇拜

對朝鮮的第一映像,是到處都有這一家子的頭像。隨處瞥一眼,都能察覺到天降偉人和藹可親的笑臉,和他們雙眸中放射出來的閃耀的光芒,無論是

在市中心

在道路旁

在地鐵外

在地鐵內

在火車站

在少年宮

在電腦房

在圖書館

在教室里

在書本封面

在郵票上

在放眼眺望的剎那

在下車解手的間隙

在不經意的向車窗外看去時

兩位偉岸的身軀,簡直無處不在。就差掛在每家每戶的牆壁上了。

二、意淫強國

在YY這點上,朝鮮跟它的鄰居一個尿性,畢竟同氣連枝,無論是經過了資本主義的熏陶,還是共產主義的改造,都難以撼動半島人民的優良傳統。

跟南邊的「宇宙大國」包羅萬象的驚人創造力相比,北邊更喜歡精神勝利大法。

朝鮮國足勇奪世界盃

一拳一架F35

眾志成城,痛扁美帝

這些濃濃阿Q風情的海報、明信片、繪畫製品,在每一個景點處的商店都能看到,而且從印刷日期、創作日期去分析,很明顯看得出來,這些圖片設計已經沿用了很多年。

看著這些哭笑不得的圖片,讓人想起40多年前的某國,不也是天天「拳打美帝,腳踩蘇修」么。沒有生在那個年代,值得慶幸。

世界上最高的凱旋門——平壤的凱旋門,故意造的比巴黎凱旋門高10米。

世界上最深的地鐵——平壤地鐵,當初造的深是出於當防空洞的考量,現在朝鮮官方居然拿「最深」作為引以為傲的資本大吹特吹。

最高深度達200米,讓很多市民都無奈的坐在台階上等待漫長的電梯上下時間

三、曾經的患難友誼,淪為20元的可回收鮮花

中朝友誼塔

朝方會安排中方遊客前往中朝友誼塔,給志願軍烈士獻花。這些花是反覆使用的,也就是說,花20元錢買花並且獻完之後,官方會回收,繼續賣給下一波中方遊客,如此循環下去。

合理地拿情懷出來販賣,給朝鮮政府掙點外匯,本無可厚非,但拿這些已經反覆使用不知道多少次的二手花,怎麼都感覺擰巴,甚至有些諷刺。也許這裡沒有那麼多花,那也沒必要弄這一出圈這種錢吧。

曾經同戰壕共命運的情誼,似乎早已不見,只剩下了這些20元的可回收鮮花。

黃繼光要是看到了志願軍烈士們如今在朝的待遇,估計會氣得吐血。

四、真實的謊言,楚門的世界

無論是朝鮮媒體喉舌,還是官方接待人員,都會一致對外鼓吹朝鮮人民福利有多麼多麼好,這裡有免費的住房、免費的醫療和免費的十二年義務教育。

跟在這三處開支要了一家人親命的天朝比起來,簡直就是社會主義的天堂。

但,絕不會有人告訴你,

所謂的免費住房,大多簡陋,絕大部分沒有供暖,只能燒煤取暖,不能防水,高層住宅沒有電梯的居多,停電更是家常便飯。

所謂的免費醫療,缺葯,缺醫療器械,去了醫院卻治不了病、做不了手術的情況比比皆是,小病不如在家躺著,大病更不如在家等死。

所謂的免費教育,學費確實免了,但大部分學校經費短缺、設施陳舊,還有多如牛毛的捐獻款物活動和以創匯為目的的各種義務勞動,這些只會讓窮人子弟對教育更加敬而遠之。

開城附近趕著去干農活的小學生

平壤人民大學習堂供外借的音像資料,定睛一看,毛阿敏的CD...

為了給外國遊客更好的印象,朝方會組織去平壤的少年宮觀看當地學生演出。這些多才多藝的小朋友,皆出自上層社會的家庭,並且接受過艱苦的訓練,方能在此作為樣板展現給國際社會。可以說,這些小朋友已經是萬里挑一的人選了。而對於不了解情況的外國人,很容易造成一種錯覺,將其誤認為是朝鮮學生中的普遍狀態。

朝方還會組織一些群眾演員,安排他們在外國遊客經過的景點處,扮演新婚夫婦結婚的場景,並且故意讓遊客肆意拍照,以此來換取有利於朝方的民間印象。所以,遊客所到之處,總有人在結婚的怪事出現了。

五、世界上最大的面子工程

乍看之下,大同江兩岸高樓聳立,燈火輝煌,似乎有種國際化大都市的趕腳。然而仔細觀察,你會發現,這種虛假繁榮經不起推敲。

走近看,這些高樓基本都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建築風格,外觀大多已經破敗,而市中心待建的高樓屈指可數,應該有很長時間沒有再建過新的高層建築了。

遠處矗立著的世界上最高的飯店——柳京飯店,仍處於爛尾狀態,它見證著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昔日的榮耀和如今的破落。

平壤城裡主幹道很寬,但並沒多少車輛,遊客乘坐的大巴在空曠的路上格外顯眼。同時,道路建設非常之爛,除了平壤市核心區域,其他道路全都是坑坑窪窪的,這點在高速公路上尤為明顯,一路顛簸,讓眾人慾仙欲死。

平壤給予市民的待遇,顯然遠遠超過其他地區。甚至有種說法,能留在平壤的,都算得上是朝鮮的成功人士。

自行車是市民的主要交通工具

平壤市內的有軌電車

看看其他地區的情況,就能明白,舉國之力建設起來的平壤,算是朝鮮最後的遮羞布了。

鐵路旁的小孩,火車開過時,會向乘客招手歡呼

六、封閉中的和諧社會

朝鮮的物質匱乏大家應該都有所耳聞。至今仍然是跟計劃經濟時期的我們一樣,買東西靠國家給的票。晚上在平壤街頭會有些偷偷跑出來經營黑市的小商販,國家懶得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由於無法上網,平民接觸外界信息的方式極其單一,能看的電視台就那麼幾個,手機里只有嚴格篩選過的新聞,他們根本不知道有金正男這個人,也不明白為什麼馬來西亞突然跟朝鮮斷交了。人們想要了解更多真相,但又苦於沒有渠道。跟團的導演,為了了解更多外界的資訊,只得借我的手機去搜索我的微信聊天記錄。

生活在嚴格管制下的封閉環境,朝鮮人似乎並沒有我們的那種物質社會下的壓力和不安全感。比如我們的那幾個導演,閑下來就掏出手機玩玩鬥地主,打打飛機,顯得悠閑自在,偶爾有遊客遞根煙過去,就非常開心。

隨遇而安也好,得過且過也罷,總之整體上給人感覺就是和諧,朝鮮極低的犯罪率也印證了這一點。這也可以很好的理解為毛鑫月半寧願窮死,也不肯搞改革開放了。

七、前途未卜的將來

待在朝鮮的三四天時間,這裡再度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蒂勒森的到訪,以及接下來的一系列中美的會談合作,也許會給朝鮮問題的解決帶來一絲曙光。

當然了,這些事情,跟我一介草民並無半毛關係,我只是想起了,其中一個朝鮮導遊的心愿,她希望自己的婚禮,能夠在濟州島舉行。

儘管是遙不可及的幻想,但還是祝福他們可以等到南北統一的那一天。

願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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