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童話

開門見山的說吧,我是一個王子。

我的父親半生戎馬,北戰南征。夕陽微醺時他回到自己最初發跡的地方,一個不起眼的小鄉村,建立起了一座城堡,並將他打下的王土分封給這些村民們。古往今來再不會有這麼帶勁的拆遷款。

現在,這個小鄉村已然成為整個王國的中心。我從我房間的窗口望出去,時值傍晚,天空塗抹了絢麗的色彩,整個王城車水馬龍。香甜的風吹在我的臉上,像一塊塊奶油砸過來,使我不覺閉上了眼睛。這時我的侍女茜拉突然跑過來,把我從窗邊一把拉走,一臉不必要的緊張看著我。

「殿下,你老是這樣我的工作可實在沒法兒做!不如我乾脆去上吊,你再找一個侍女伺候你好啦!」茜拉神情激動地說。她的睫毛彎彎,微微顫顫,雙眸竟似泛出浪花。

我不禁紅了臉說:「你幹嘛這麼緊張,上上次我也不是故意要掉下去的嘛!我也嚇得半死!」

茜拉聽了直撇嘴:「可事實上你毫髮無傷,我倒是為此足足挨了五十大板,大半個月都下不了床,我找誰說理去呀。」

「為了表達歉疚,我也把我最喜歡的玩具送給了你啊,難道你忘……」

「是找我們天真懵懂蠻橫任性卻又讓人不得不愛的小王子?」

「你……」

「還是找張嘴說話都像要吃人的讓人畢恭畢敬高高在上的國王?」

「你……」

我說不出話來,傷心地離開了她。沒走幾步,茜拉卻跑到我的面前。

「生氣啦?」

我歪過頭,不去看她。

茜拉靠近我,歪著頭看我。

她的睫毛那麼長,在塵光中微微顫動著,幾乎要觸到我的臉龐。我常把她的睫毛想像成盛開的蒲公英,總是撲上去吹一氣。而她對此毫不介意,只是要我勤刷牙。儘管她凶我,可是此時此刻她還是那麼的可愛。我忍不住想去吹她的睫毛,卻又躊躇,我和她可正賭著氣吶。因此錯過了盛滿陽光的蒲公英。

「好啦,可愛的殿下。」茜拉拉起我的手說,「是我太緊張了,不許生我的氣,難不成你反悔了?想要回你的玩具。」

「哼,我才不是那種人。」

「我當然知道!我可愛的殿下。那你也要答應我,以後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許再靠窗子那麼近。」

對此我沒有異議。事實上那次我真的嚇壞了,如果不是胖胖的園丁安魯德正巧路過,用他大大的肚子接住了我,我知道自己會摔的很慘,因為在這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安德魯。於是我點點頭,算是答應了茜拉,卻又問她:「你會有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嗎?」

茜拉笑笑,牽起我的手說:「當然有啦,比如說現在。可愛的殿下,你該去吃晚餐了。」

你會感到不可思議嗎,一個僅僅站在窗邊望一望風景的人如何能從窗口上掉下去,除非是無知的嬰孩。當然我並非嬰孩,茜拉說我明年便能舉行成人禮。我想說的是,事實上那並非難事,不是只有小孩子才能辦得到。你只消在窗口駐足時遇見一隻窈窕艷麗的蝴蝶,她身姿曼妙,在你的面前翩翩起舞卻又對你若即若離。相信我,你會忍不住想要抓住她的,即使粉身碎骨。什麼,你認為一個正常人做出這種行為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實上,我好像的確不太正常。所以我做出這件事是正常的。

我應該在故事的一開始就說清楚,以免造成大家的莫名其妙,也便自己心安理得。這樣的話,故事的第一句就應該是這樣。

大家吼,我是一個智障。

沒錯,我是一個智障。不像醉酒的人那樣永遠不肯承認自己喝醉,作為一個智障,我深知自己不夠高明,這已經是件多麼幸運的事情。自然,比此更幸運的是,我除了是個智障,還是一個王子。要知道,身為一個智障給自己帶來的最大的困擾,就是常常忘乎所以。換句話說,就是生活不能自理。而身為一個王子,身邊侍從千千,生活理應不能自理。更重要的是,他們只敢喚我王子,從不敢叫我智障。

這就是說,身份即人生。

可是人生又遠非如此簡單。關於我智障的說法,我的父親再給出另一種可能。

我的父親說,我是一個受到詛咒的王子。

照我父親的說法,你知道,就像那些童話故事裡所講的青蛙王子,美女與野獸之類,我和他們一樣。不同的是那些王子受到詛咒,紛紛變成了可怕的怪物,而我受到詛咒,則變成了可憐的智障。因此我認為我要更可憐一點,但我的父親則認為,我要更幸運一點。事實上則是差不多。對於世人來講,碰到怪物他們會說,「啊!怪物!」碰到智障他們會說,「哈哈!傻逼!」從這種相同的短語結構中可以反映出來,他們的感官體驗及心理刺激是相似的。

而對於愛我們的人來說,就更是一樣了。因為無論你變成了什麼,他們都會給予你無限的包容和無可奈何。

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敢肯定有兩個人是真心愛我。一個是茜拉,雖然她常常笑我傻,但總認為我很可愛,謝謝茜拉,我也認為你最可愛。

另一個人就是我的父親了。

我的父親是一位偉大的國王。但在發跡之前,他就只是一個農場里的鏟屎工,每天拎著一把鐵鍬追在那些到處亂跑的火雞的屁股後面。有一天,他認為自己是時候該鏟鏟這個世界的屎了,於是拿起武器,開始追著敵人的屁股後面跑。因此在我的眼裡,正義的戰爭就是清理遍地的惡臭,不正義的戰爭就是到處拉屎。從另一面說,不正義的戰爭便是一個總也擦不幹凈的屁股,正義的戰爭也好不到哪兒去,就相當於一副屎鏟。我的父親想通了這一點,便回來了。決定不再打仗,安民興邦。

所以我的父親不僅是一個無畏的英雄,還是一個真正的正義的使者。

他是我最崇敬的男人,對他的話我深信不疑。

所以我要講的,將是一個童話故事。

茜拉將我帶至餐桌前,便頷首退下了。她雖然那麼可愛,卻無法與我同桌用餐。

我崇敬的父親就坐在那裡,微笑地看著我。我突然發現他的頭髮上沾上了片片紛亂的雪花,於是我跑過去,想幫他拂去。於是片刻後,我幫他換了個髮型。但雪花還在。在這個現象中絕不僅包含這一件怪異的事情,因為據我所知,今天根本沒有下雪。

但愛我的父親絲毫不介意這些,他將我攬入懷裡,溫柔地摩挲我的臉龐。他的手掌十分巨大,我曾經攤開他的手掌觀察,發現上面布滿了深刻的疤痕,我想他的手將他的劍柄琢磨的光滑如緞,他的手卻因對手的劍刃著滿傷痕。當然結果是,他的敵人都死了,我的父親建立了他的王國。他是個英雄,是我最崇敬的男人,對他的話我深信不疑。儘管如此,我對他手掌的過於粗糙卻仍感到不適,看來崇拜一個人並不代表就要接受他的一切。

而且,對於父親如此寵溺地撫摸我的臉,不僅帶給了我生理上的不適(臉疼),也給我造成了心理上的不適。畢竟,我明年就要十八歲了,就是成年人了,但我的父親此時卻像對待一個八歲的孩子那樣把我抱在懷中,這是不是就代表了我的父親對我的心智的實際看法?我不禁有些心慌,忘記了自己作為一個智障的初衷。

只有在父親的面前時,我從來不肯承認自己是個智障。這也是我相信我是真的受到了詛咒的一個原因。

於是我要求父親,再給我講一講那段我如何遭受詛咒的往事,儘管我從小到大已經聽過很多次了。

據我的父親說,那時,他和我的母親相愛,他們都是熱烈的,且無所事事的。因此我的母親經常懷孕,經常懷孕的另一層意思是,我的母親經常流產。這令我的父親和母親都很是受傷,沒有誰會願意承認自己是一條不合格的生產線。最後,我的母親終於生下了我,她的生命卻也因此破碎了。禍不單行,這時幾個巫婆突然出現,對我施下詛咒,使我變成了一個智障。

這件事作為一個故事來講,是毫無道理的,漏洞百出的,因為種種跡象表明我本就該是個智障。我應該像我前幾個兄弟一樣胎死腹中,但我不幸出世了,所以也只能是個智障。但幸好這是事實。而且我的父親說,那幾個巫婆是我母親的姐妹,她們認為我應該為我母親的死去負起一部分責任,因此才對我降下詛咒作為懲罰。

還好我的父親是一個英雄,我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所以我們在講的,仍是一個童話故事。

父親講完,我感到心安,開始用餐。

「法克。」父親叫我的名字。

「怎麼了,父親。」我撕扯著一隻熏羊腿說,「需要分一點給你嗎?」

「不需要,謝謝。」父親說,「法克,你怎麼……從來不問一問關於你母親的事情呢。」

我抬起頭來,看著父親。

「那我的母親呢。」

父親苦笑,卻瞬間陷入了悲傷。

「你的母親,是我這一輩子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

我說:「可是我從來沒見過她。」

父親沉吟:「你的母親,她現在一定正在天堂注視著我們。」

「我的母親在天堂和上帝生活在一起嗎?」

「一定是的。」

「你很捨不得她。」

「是的。」

「那你就應該留住她。」

「……我已經儘力了。」

「那你就應該跟她走。」我說。

父親掩面。片刻後,他抬起頭來,微笑地注視著我:「那是因為我答應了你的母親,要留在這裡把你照顧好。」

我看著父親說:「你就像我一樣,答應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做好。」

「對,就像你一樣。」父親笑了。

「那麼母親在天堂也一定會很高興,因為你把我照顧得很好。」

父親突然流出了眼淚,把我擁入懷裡。

「是的,你的母親會高興的,我把你照顧得很好。」

我伸手接住父親的一滴眼淚,心裡已經決定了一件事情。

我是一個王子,在我剛出生時我就被降下詛咒,變成了一個智障。智障的意思就是腦子不太好使,換句話說,如果你作為一個智障,卻想用你的腦子,那肯定會出事。還好我從小養尊處優,用得到自己腦子的地方也不是太多,所以除了至今尿床之外還沒有做出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但這次,為了我的父親,我要做一件事。

我要解除我的詛咒,變回一個正常人。

之所以說是為了我的父親,是因為我並沒有為自己是個智障這件事而感到一絲遺憾過,但我知道我的父親為此黯然。

照我看來,首先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個智障,其次,父親頭髮上的雪花終有一天會將他完全掩埋,到時候他打下的江山就將落到一個智障的手裡……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到時候我的頭上將會出現很多不懷好意的屁股。

所以我的父親對我的未來感到強烈的擔憂,這並沒有錯。儘管我很想告訴他,這沒什麼。但我覺得,是自己該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我的父親會高興的,我要偷偷地做這件事情。

首先我要有一個周詳的計劃。為此我先查看了很多童話故事書。然後我發現,根本不需要什麼狗屁計劃。我需要做的就是走出去,找到一位公主,求她一個吻,我的詛咒就能解除了。

我感到十分亢奮,因為這對於一個智障來說,似乎不是那麼難以做到。

於是我找到我的侍女茜拉,對她說了自己的打算。我求她為我保密,讓她在我外出的這段時間裡替我兜著點,盡量別讓我的父親知道。

茜拉聽了我的一番高談闊論,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而我面對她的時候,就總是沉迷於一種就做吹不散的蒲公英的遊戲。

「陛下你正經一點!」

我停下來:「我在等你的回答。」

茜拉連連搖頭:「我,我也不知道。」

我說:「你不知道什麼?」

茜拉說:「我不知道你……確定嗎?」

「確定什麼?」我微笑地問,鬼使神差地伸出雙手,攬住她的肩膀。

茜拉低下頭去,後來她緩緩地抬起頭,臉紅的像院子里的石榴一樣。

「沒什麼……我想你是確定的。但我不能幫你隱瞞你的父親。」

「為什麼?」

「因為我不放心你。」茜拉說,堅定的語氣就像熟透的石榴落了地。「所以,我要跟你一起走。」

現在,我和茜拉走在通往美好未來的小路上,我們騎著從馬廄偷出的一匹不起眼的老馬,她抓著韁繩,我抱著她。這時我開始沉迷於一個叫做兩個柔軟的大沙包的新遊戲。但比此更加讓我無法自拔的,是那令我暈眩迷醉的沿途風景。

夾路碧樹虹花,蝶舞鳳飛,純凈的陽光投過茜拉飄揚的長髮照射在我的眼皮上。

我看見路過的風景紛紛向後倒退,留在我們來時的路上。使我知道我們一直在向前走,沒有回頭。

突然心驚肉跳,感覺自己像是在降落。遲早要掉落在那地際天邊朝陽飛雲的懷抱里。

我興奮異常,湊到茜拉的耳邊,將自己的這番神奇體驗伴隨著甜膩的風聲一齊送入茜拉的耳中。茜拉卻淡定無比,此時倒變得像是對這一天這一切的到來一副早已瞭然的樣子,只是讓我坐好了別掉下去,同時再次警告我,把手從她的胸上拿開。

我當然沒辦法聽她的,因為太好玩了。

要想找到公主,就要去到別的王國,我們現在往西疆行去。據茜拉說,西面的鄰國史克朗王土雖小,但其國王膝下女兒眾多,我們可以先去那裡碰碰運氣。

這是一個漫長的旅程。如果這匹老馬受得了,我們大概需要一個禮拜才能到達史克朗,如果這匹老馬受不了,換一匹馬我們倒可能更快一點。這時我不禁在心裡埋怨起父親,怪他當時太過勇猛氣盛,打下太大的疆土。

如果沒有茜拉,我很難想像我如何能走這麼遠。我以前從不知道茜拉的身體那麼溫暖,胸部那麼好玩,就像一對調皮又溫順的小白兔,我想這大概就是我要長兩隻手的原因吧。等到夜晚來臨,我們停下來,在荒地里生起篝火。茜拉烤著火,我緊挨著她,就感到無比溫暖。可能你又要笑我傻,說溫暖的不是茜拉,而是篝火。但我要說的是,當篝火燃盡的時候,我們緊緊依偎在一起,依然感到無比的溫暖。

我和茜拉相擁入眠。起初她不願面對著我,可當我就要睡著的時候,茜拉突然轉了過來,緊緊地擁抱住我。

她聲若遊絲地說:「晚安,親愛的王子。晚安,可憐的茜拉。如果你不是王子,該有多好啊……」

茜拉經常會這樣自言自語,過去我從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但這一次,我好像懂了。

茜拉出來之後,就變得比以前沉默了不少。我開玩笑地對她說:「你是不是中了什麼詛咒,需要一個王子幫你解一下呀。」

她也沉默不語。

六天之後,我們到了史克朗。

就要進入王城,我卻突然退卻了。

我對茜拉說:「我們,要不然算了吧,我們回去吧。」

茜拉說:「什麼算了呀,什麼回去吧,你害怕什麼呀。」

我躊躇說:「我害怕,如果我解除了詛咒,你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對我。」

茜拉笑了,說:「我以前是怎樣對你的。」

我從背後抱住她,不知為何紅了臉。

「可愛的殿下。」茜拉溫柔地拍拍我放在她胸上的手,輕聲地說,「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我說:「我就害怕這個。如果我的詛咒解除,你還會叫我『可愛的陛下』嗎?」

茜拉低聲說:「我會的,我可愛的陛下。」

於是我們走進城去。

我將要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里找到能使我詛咒解除的公主。

此時此刻,我的懷裡是我可愛的侍女茜拉,她是我見過的眼睫毛最長的姑娘。我們的胯下是一匹風燭殘年的老馬,它是我見過的最酷的老馬。

城內來往的人們紛紛看向我們,投以不同含義的目光。茜拉對此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對我講著一會兒面見國王要做的事情,那匹老馬踢踢踏踏,同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只有我的內心在波瀾翻湧,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麼了。

「殿下,我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哦。記住了。」

茜拉回頭看著我:「陛下,你在發抖。」

「哦,是嗎,謝謝你告訴我。」

「你還在害怕。」

我說:「你又猜對了。」

老馬停了下來。

茜拉說:「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指指路邊的一家酒館:「我們可以去那邊去坐一會兒嗎。」

茜拉驀然笑了。

酒過三巡,我趴在桌子上,看著我的茜拉。

我說:「其實,你知道嗎。這次出來,我明顯感覺到了自己有很大的變化。」

茜拉點點頭,卻問:「什麼變化?」

我說:「我感覺自己變得清醒了很多,開始思考很多事情!我好像不像以前那麼蠢啦。」

茜拉輕抿著酒杯,不以為然地說:「你本來也不蠢。」

「我開始思考,我現在出現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是為了解除詛咒,好讓自己繼承你父親無上的王位和大好的江山嗎。」

我忿忿地看著她。茜拉吐吐舌頭:「對不起啦。」

我認真地說:「問題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繼承我父親的王位,從來沒有。」

「我知道。」茜拉說。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是為了對得住你父親對你的期望。」茜拉看著我說。

我愣了愣。

「你做的很棒,即使最後沒能解除詛咒,你的父親也一定會感到欣慰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我搖頭,不住地搖頭。

「可是這對於我自己來說有什麼意義?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做一個國王,我想愛,想吃,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忽明忽暗的雲,就是唯獨沒想過要做國王,我為什麼就不能選擇像個傻子一樣的活著呢?哈哈哈!」我大笑,「我差點忘了我本來就是個傻子。」

茜拉不語,只是與我碰杯。

我看著她,換了一種語氣說:「我現在還在思考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哦。」茜拉冷淡地回應。

「你想知道是什麼問題嗎?」

「什麼問題?」

我露出笑容:「我是在想,待會兒和公主接吻的時候,我的口水萬一流進了人家的嘴裡可怎麼辦!」

茜拉手托著腦袋,歪著頭,噗嗤笑了:「那可是相當糟糕。」

「對……那會很糟糕。」我盯著茜拉,一字一頓地說。

我的視線從茜拉火紅豐滿的嘴唇上移不開。

茜拉終於抬眼看向我。

「我可愛的殿下。」茜拉的笑臉突然綻放,「你需要我教你嗎。」

下一秒,茜拉的嘴唇就貼了上來。

不知過去多久,茜拉的唇從我的嘴上移開,我打了一個寒噤,彷彿從一個久遠的夢中醒來。

茜拉雙眼迷離,還近在我的眼前,我輕輕吹動蒲公英,也終於盡散我所有的心事。

「學會了嗎?」茜拉俏皮地說。

「是的。」我微笑,「而且,我想我的詛咒也完全解除了。」

茜拉睜大了眼睛,正想說什麼,而她的嘴已經再次被我堵上。

我和茜拉回到了王宮。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見我的父親,卻被告知我的父親早就帶了眾多人馬出去找我。

我只好等待我的父親回來,我簡直要迫不及待地告訴他,我已經解除了詛咒。而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要讓他知道。

遠遠地我就聽到了父親急切的聲音。

「法克!法克!」

「父親!」

「法克!我的法克在哪兒!」

「父親!」我開心地迎上去,擁抱住父親。

「法克,法克……我的好兒子,你終於回來了,你去哪兒了,你讓父親擔心死了。」父親緊緊地抱住我。

「父親。對不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法克。」

「父親。」我把頭深深地埋進父親的臂彎里。「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父親不停地撫摸著我的頭髮。

「我的詛咒,解除了。」

父親鬆開我,用近乎奇異的眼神看著我,彷彿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一樣。

「你……你的詛咒解除了?」

「對!父親,我的詛咒解除了。一位美麗的公主親吻了我,以後我再不是一個智障了,以後我真的是您的好兒子了!」我激動不已,竟流下了淚水。

父親也馬上流了淚,把我摟入懷裡,長久地嘆息:「我的好兒子,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兒子啊,一直都是。不管你是什麼樣子,你永遠都是我最心愛的兒子。不管你做何決定,只要你快樂,父親都會永遠支持你。」

我掙脫父親的懷抱,開心地說:「父親,我已經做了一個決定!」

「哦?什麼決定?」

「我把那位解除了我的詛咒的美麗的公主帶了回來。我想娶她!可以嗎?」

「哦!當然!她在哪兒?」父親興奮地說,「快讓我見見這位美麗的公主,我未來的兒媳!」

「出來吧!」我幸福地沖著門外說。

過了很久,一個身影終於出現在門口。

那正是我的心愛的公主茜拉!

然而,她站在門口,低垂著頭,卻不走進來。

我說:「過來呀。」

一旁的父親凝固了笑容。

茜拉終於緩緩地走了過來,卻始終頷首折腰,站在我和我的父親面前,她一言不語。她的頭垂的那麼低,我看不到了她那長長的睫毛,和她臉上的任何錶情。

父親臉色平靜,卻不容侵犯。

氣氛開始變得古怪,令人喘不過氣來。

我站在那裡,漸漸的也直不起腰,說不出話來。但是我感到莫名其妙,我不能理解!但再看我心愛的茜拉,卻似乎習以為然。

我突然想到她自從和我出來之後,就一直是這副早已瞭然的樣子。我的腦袋就無可救藥地疼起來。

「法克,這就是你說的那位為你解除詛咒的公主嗎?」父親終於開口。

「是,是的。」我有氣無力地說。

「可是我沒有認錯的話,她只是你的一個貼身侍女吧。」

「但是她用她的吻為我解除了詛咒,她就是我的公主。」我疲憊地辯解,「父親,父親,你不是答應了我,只要我做的決定,你都會支持我的,和她在一起我很開心,你會讓我娶她的……對嗎?」

「不。你不能娶她。」

「為什麼……」我痛苦地問。

「因為你是王子,要娶一位真正的公主。」

在一個異常平靜的早晨,我的茜拉離開了。

我想,我們的心都死啦。可奇怪的是,我們的臉上卻都沒有淚痕。

茜拉因為一個吻無法再做我的侍從,卻亦不能做我的公主。我的父親命令她離開王宮,離開王城。而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是我這樣一個智障可以想得清楚的。

我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專註地聽著她離開的聲音。那聲音那麼輕,卻又那麼不堪重負,穿過大廳,穿過石道,穿過林廊。此時此刻,我聽到她正經過我的窗下。我多麼想從窗口探出頭去,看她最後一眼,但卻突然想到她曾經對我說:

「可愛的殿下,沒有我的時候,不許靠窗子太近哦。」

答應別人的事情就要做到。所以我倒了下去,獨自等待每一個詛咒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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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你的關注。我叫李莫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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