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2：黛博拉（《美國往事》）

她是宙斯最心愛的女兒，她從父親的頭部誕生。她是位光彩照人的明眸少女，但她又代表著理性和秩序。她司掌智慧、農業、軍事、法律。她贊同現行的社會秩序，並努力維護它順利運行。

——雅典娜

兩個人生追求有衝突的人能在一起嗎，如果他們很相愛？

黛博拉用她一生的故事告訴我們，答案是不能。

他是個街頭混混，一心想著做條好漢，像俠盜羅賓漢一樣，劫富濟貧，快意人生。他不規劃未來，滿足於過自由隨性的生活。

她和他一樣出生在貧民區，但她不甘於此，她一心想走到社會的最頂層。沒人幫她，她就刻苦地自學。她在穀倉里練舞，去聽演講課，看各種各樣的書。她一定要奮鬥到自己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看上去，她和他不會有什麼交集，但是，他們從小就相識，而且，他們還相愛了。

在努得爾斯眼裡，黛博拉是一個美得不真實的夢，一個遙隔雲端的精靈。他笨拙而熱烈地愛著她。

而黛博拉對努得爾斯的感情，似乎要冷靜克製得多。但這是源於她雅典娜式的理性。她一方面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和努得爾斯不是一類人，一方面又含蓄而絕望地愛著他。

影片中穀倉里的那場戲，是黛博拉最後一次想和努得爾斯在一起的嘗試。她給努得爾斯念了一首自己寫的詩：

我的愛人是如此英俊，

他的皮膚像黃金，

他的雙頰像香草台，

雖然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洗過臉。

他的眼如鴿子般明亮，

他的身軀如同雕刻的象牙，

他的雙腿像大理石柱般堅實，

雖然包裹它們的褲子髒得要死。

總而言之他是那樣可愛，

可惜他永遠是個一無所有的小阿飛。

在這首詩里，她一方面表達愛意，一方面希望努得爾斯能努力上進一點。

但是，一個人的本質是很難改變的，努得爾斯和黛博拉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穀倉里的這次約會很快被努得爾斯江湖上的兄弟麥克斯打斷，當努得爾斯聽到麥克斯的呼喚時，黛博拉不無心酸地說："快去吧，你媽媽在叫你呢！"

努得爾斯出去後，在一場街頭鬥毆中遭到毒打。打完架後，渾身浴血的努得爾斯希望黛博拉開門，黛博拉默默地鎖上了門，然後躲在門背後，不理睬努得爾斯的呼喚。

這是個意味深長的鏡頭，這標誌著黛博拉意識到她和努得爾斯之間那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於是她開始把努得爾斯排斥於她的心門之外。

很快，努得爾斯因為殺人而入獄，他和黛博拉再次相見時，已是十二年後。他們當初是兩個青澀的少男少女，而再次相見時已是兩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

重逢時，黛博拉表現得冷淡疏遠，但又帶著強行壓抑的感情。她對努得爾斯說："你是我唯一在乎過的人。"然而，這已是過去式。

努得爾斯出獄後，做黑道買賣賺了一大筆錢，他再次向黛博拉展開熱烈的追求。約會時，他包下整座豪華酒店，只請黛博拉一人吃飯。這是影片中最奢侈浪漫的一場戲。

黛博拉雖然感動，但她心中的理性和抱負仍然告訴她，她和努得爾斯已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了。於是，黛博拉再次拒絕了努得爾斯，並且告訴努得爾斯，自己將去好萊塢尋求更大的發展。

在送黛博拉回去的車上，努得爾斯強姦了她。這是努得爾斯想把黛博拉拉回自己身邊的最後一次絕望的努力，用的是男人最野蠻的方式。他想通過肉體的佔有來完成心靈的佔有。

當然，這是徒勞。

黛博拉哭著離開了他，此後三十五年，他們沒有再見面。

黛博拉離開的那一晚，努得爾斯去鴉片館吸了一晚上的鴉片。

此後的三十五年里，努得爾斯四處流亡，顛沛流離；他的好友麥克斯靠著陰謀詭計步步高升，成了位高權重的政客；黛博拉成了大明星，也成了麥克斯的情婦。

顯然，黛博拉和麥克斯走到一起，利益因素遠大於感情因素。

當努得爾斯和黛博拉再次相見時，他們一個在社會的底層，一個在社會的頂層。唯一相同的是，歲月一視同仁地衰老了他們的容顏。

"人生若只如初見"，當黛博拉看著鏡中的兩個老人時，她是否會想起他們那青澀的少年時期呢？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徹底分道揚鑣，他們未來還有種種可能。他們還在努力地相互接近。

她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嗎？如果當初她和努得爾斯在一起了，她是否會更加幸福？

往事如煙，舊夢難尋。

我想，黛博拉麵對前塵種種，她也許會惆悵，但她不會後悔。因為，她和努得爾斯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就像不同方向的兩條直線，在起點處，它們有過短暫的交匯，但隨後就是不可避免的分離。

而一旦分離，即是永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