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特別留學的時候
當「孤獨美食家」成為某種讓人自豪的標籤時,我驀然發現我並不屬於這個行列。
從小到大我都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但這不代表我是害怕孤獨症候群。
我可以一整天待在角落安靜地思考,一整天自己跑到陌生的城市探險,一整天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挖掘無限大的腦洞。
我可以做一切可以獨自完成的事情。獨自看書,獨自聽音樂,獨自寫作,獨自畫畫,獨自旅行。
唯獨吃飯不行。
特別在波士頓留學的那兩年,這個癖好被無數倍地放大。
在波士頓留學的時候喜歡下廚,一得空就會跑到中國超市外國超市晃蕩,回來總會大包小包拿到手軟,比逛街買衣服還興奮。
每經過一個食物架,腦海里便會自動形成一道菜。
路過鮮蔬架,就想買一捆蘆筍,配著煙熏三文魚片做一道白汁蘆筍三文魚義大利面;西蘭花也新鮮得還滴著水珠,和蒜蓉一起炒著吃正好;看到一美金12條甜玉米,就會雙眼發光把胡蘿蔔和豬骨頭也捎回家一起燉老火湯;波士頓龍蝦正當季時,直接買一隻還吐著泡泡張牙舞抓的回家,學著中國市場的師傅,拿大菜刀將它分解,和姜蔥一起爆炒;噢,還有在中國超市看到了西米和椰漿,還有剛好降價了零點幾美金的芋頭,又忍不住裝進了採購袋裡……
像這樣不知不覺地,便在腦海里想好了一頓三菜一湯一甜品的豐盛晚餐。每一樣都想吃,每一樣都割捨不下。於是最後就是把住在公寓附近的留學生小夥伴們也呼喚過來,滿足自己選擇困難的貪吃欲。
牛肉燴香菇(左)酸菜魚(右)
砧板上還活生生的波士頓大龍蝦
有個定期飯友陪你一起覓食或下廚也十分有樂趣。
一起覓食自不用說。
波士頓最出名的就是龍蝦生蚝,其他諸如牛扒、燒烤、中餐廳等等,在美國眾多城市中也算是位列前五的美食之城。一到周末或閑暇時間,留學生們就會四處尋覓備受好評的餐廳。這時有個志趣相投的飯友,便可以結伴屁顛屁顛地同行。遇到好吃的自然擊掌相慶,難吃的也可以一起吐槽,遇到特別難忘的時刻也多了一個人幫你見證。
比如在波士頓有一家很特別的日本拉麵店「YumeWo Katare(夢を語れ)」,裡面只提供一種食物——五花肉拉麵。煮得發白的濃郁肉湯底,新鮮手制的拉麵,堆成小山似的芽菜、蔥花和蒜蓉,小山上鋪上兩片或五片烹煮得十分入味的厚切五花肉。就這樣簡單的食物,卻要大排長龍。
並且重點是,你必須要把這碗拉麵徹底吃完!店員會前來問你的名字。假設是Jack好了。當你將這碗面連食物帶湯消滅得一滴不剩時,全體店員會一起大叫「Perfect,Jack!」,把面全部吃完時是「GoodJob,Jack!」而當你只能解決小半碗面時,等候你的便是全體店員帶有諷刺的「Next Time,Jack!」。聲音振聾發聵,堂內所有的食客都會瞬間把目光聚焦在你的身上。
在這樣的場合,無論是榮譽或羞恥的一刻,都應該有個飯友在旁見證。
超有個性的夢之拉麵(網路圖)
當然留學生也不是天天在外面大魚大肉的。為了節省預算,在飲食問題上還是以自給自足為主。
這時,有個「臭味相投」的下廚搭檔顯得尤為重要。
那時經常會跑去鄰近的閨蜜家,兩個人推著小推車到市場一頓掃蕩,搬回來一整周的食材和飲料,算計著每天可以炒哪些菜,營養均衡並且菜品不會重複。
我和閨蜜一個來自廣州,一個來自廈門。我的廚藝源自父母和電視機里的美食節目,閨蜜的下廚技能則源自她的爺爺。
都說廚房是女人的戰場,輕易間萬不要觸碰。小到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擺放位置,大到某一道菜的煮食步驟,都是女人下廚的雷區。因此當我和閨蜜同時躋身於廚房時,便如同火星撞了地球。
我們會為了各種各樣的炒菜細節產生歧義,並各執己見——且不說番茄炒蛋這種全球都會吵起來的先放番茄還是先放蛋,又或是豆花究竟應該是甜還是咸,諸如炒青菜時究竟是先放蒜茸把油爆香再下菜,還是先下熱油把菜炒到幾近熟時才放蒜茸提味;可樂雞翅應該在哪個moment倒可樂才最入味;做芋頭酥時究竟要怎樣搓油麵團才能起酥……所有的一切都能夠引起我們的爭論。
不清楚狀況的朋友路過廚房,絕對以為我們是在為爭一個男人而撕逼翻臉,殊不知我們只是為了美食而抗爭到底,走出廚房以後,便又從敵對狀態回歸到親密無間。
就這樣一起買菜,在廚房爭吵,在餐桌上相互點評,又再一起買菜,迎接下一次的爭吵……不知不覺便度過了一整個留學生涯。
生炒排骨(左)包餃子(右)
在廚房搗鼓西班牙海鮮燴飯
當然,更多的時候,下廚並不是一場個人秀,而是留學生們相互治癒的「大雞湯」。
來自五湖四海的小夥伴們邀約在其中一人的公寓里,帶著自己新學的花樣或是拿手好菜,在廚房裡認真嚴肅地鑽研美食。像極了自由操里各國選手的自選動作,沒有任何地域的局限,相互偷師,火花迸濺。
特別是那種對刀工和烹調手勢有著別樣追求的男生,總能夠在廚房大放異彩。他們快速地剁著蒜茸,輕鬆地肢解一整隻雞,在煎蛋餅時像雜耍一樣將食物拋到空中又完美地接住,引來女生們崇拜的驚叫和注目。是的,無論是理工男還是商科女,藝術貓還是建材狗,在留學時都必定能修成精通中西菜式的絕佳廚藝。
於是飯桌上會同時出現粵菜的清蒸鱸魚和川菜的魚香肉絲,新奧爾良的烤雞翅和新疆的大盤雞,孜然羊排和可樂排骨,大良雙皮奶和法式蘋果派,粵式甜品椰漿西米露和澳洲奔富酒庄的紅酒。
大傢伙拿著各種各樣能夠盛飯盛菜的容器(嗯,通常碗和鍋都被用來裝菜了),一道一道菜品嘗,而後相互點評。飯後小酌著酒水飲料,在狼人遊戲中興奮地度過一整個夜晚。
下料異常充足的蒜蓉粉絲蒸蝦(左)蘋果派(右)客家豆腐(左)烤蛤(右)一整桌的豐盛飯菜如今畢業回國,朝九晚五過後便回家,難得與朋友相約,也是城中各式各樣的體面餐廳。
很難再有一個周末陽光燦爛的午後,十來個朋友陸續帶著新鮮的肉和菜跑到某人的家裡,在廚房熱火朝天地從下午籌備到太陽落山。輪流等著用烤箱和火爐,有人負責洗菜有人負責洗碗還有人負責播放音樂營造氣氛。
更不用奢求有那麼一個無論在廚房裡為一道菜吵得多麼熱火朝天,出來都像沒事人一樣的朋友和你相約著去超市採購一整周的食材,像研究論文一樣認真地為每天的飲食而煩惱。
在習慣了這種分享美食的快樂以後,真的再也不喜歡獨自一人吃飯。
有一句古話說,一個人對任何事的考慮幾乎都比不上他對吃飯的考慮那麼真誠。
因此下一次,約上我一起下廚房吃頓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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