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儘是可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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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生,儘是可恥之事?我大抵是不會同意的,這完全是那個迷戀自殺的日本人的胡言亂語,只因我有著江湖上最光明正大的身份。
我是一個出家人,出家在少林寺。
從幼年開始,我就是同輩師兄弟們的表率,我武功練得比他們好,佛經解得比他們妙,甚至連他們都不懂的法律問題,於我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那年,靈門師父問了我們師兄弟一個千古難題:老媽和女友同時落水,你會選擇先救哪個?說實話,這題夠難,哪怕放在後世的2015年司法考試給出的答案,依然充滿了爭議。
師兄弟們都愣了一下神兒,我們都師父這道題忒不厚道!且不說我們做和尚的有沒有女友這個問題,何況佛說出家人眾生平等,斬斷了七情六慾,救哪個不是救?但是師父要我們一一作答,師兄弟們答什麼的都有。
輪到我時,我硬著頭皮說:「弟子覺得應先救老媽,否則就是犯罪,是典型的不作為。當然最好都能得救!」靈門師父對我笑了,說我有慈悲心腸。我不知道師父誇我是不是真心,我自覺我並沒什麼慈悲心腸,雖然我的法號帶了個慈字。
三十多歲那年,師父讓我下山去遊歷,交交朋友,廣廣見聞。我從少林寺出來,感覺哪哪都充滿了新鮮感,那些江湖人知道我是少林寺中出來的高僧,對我也客氣。
我自然也和他們打成一片,最要好的朋友是兩個漢子,一個豪爽粗魯,另一個才華無雙,我對他們的人才武功均是相當佩服。他們也都認我這個大哥。
在江湖上這番闖蕩,做大哥久了,舉手投足都帶著些霸氣。我回到寺里時,已被推選為接任住持的不二人選,雖然有個別的師弟不服。
哼,小樣,且容你猖狂一時,以後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問我以後是多久以後?不會太遠了,等靈門師父圓寂吧。
終於,師父圓寂了,我成了這天下第一大寺的住持,那真是前所未有的舒爽!
猜猜我想到了什麼?我想到了師父當年那個問題,女友和老媽的問題——我不知道我的老媽是誰,這麼多年過去,也不想知道了,我只想知道我的女友是誰!
正當我想看看女友是誰時,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我那個才智無雙的朋友對我說,他得到了一份絕密的情報,一批外族武士打算來少林搶武學秘籍,真是叔能忍嬸也不能忍!我馬上聯繫了在江湖上結交的那些朋友們,作為帶頭大哥的我和他們決定先下手為強。
我們埋伏在那幫外族武士的必經之路,那是在雁門關外。好一頓廝殺,我這班江湖兄弟固然死傷殆盡,那幫外族人卻也一個不剩。
說一個不剩,並不準確,還剩了個還在吃奶的孩子。雖然我很想斬草除根,但當著幾個兄弟,我總該有出家人和少林寺住持的樣子,那孩子便被我們寄養在了少林旁邊的喬姓農戶家裡。
後來,我知道一切都是誤會,那幫外族人從未打算來少林寺。我一直在想,我那個才智無雙的朋友怎麼會有這樣大的紕漏?忘記說了,他姓慕容。
直到有一天,我讀五胡亂華的史書,忽然想到他的莊子起名參合庄,他莫不是鮮卑慕容的後人?參合庄意在不忘參合陂之恥?我並不敢完全確認,只是派了那個不服我的師弟玄悲去明察暗訪。
可那個朋友竟然於此時死了!我不相信,玄悲師弟說他發現了些證據,他想讓我派出大量人手揭穿這套鬼把戲。
我想了想,拒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揭穿了那個朋友,何嘗不是打我自己的臉呢?他指責我是懶政、怠政,我其實只是不作為而已。
當年靈門師父問我們問題時,我說不救老媽是不作為的犯罪,內心裡我卻最喜歡不作為了。
那給人的感覺,是一種以靜制動的雍容和神秘——這就好比高手過招,不出招就沒有破綻,出招就落了下乘,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的獨門功夫,連徒弟都不教的。
我現在最想要作為的是找個女朋友,說來喪氣,我這麼高的身份,這麼大的年紀,竟然連女人都沒碰過,真是寂寞如大雪崩啊!
當然,找女朋友要把細一些,不能找太精明的,那會抗不牢;也不能找上年紀的,上年紀的思慮多,最好找少女,少女純情。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找到了,那是山下葉家的二姑娘。家離寺不遠,人長得也水靈,關鍵是還純情,真是滿足了我各種理想的要求。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日子真是讓我成佛作祖也不換。
不過,性福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她懷了孩子。
她想讓我和她一起遠走天涯,那又怎麼能夠,她不是紅拂女,我也不是三元李靖!我是少林寺方丈啊,是江湖人敬仰的帶頭大哥,怎麼能和她私奔?
我給她留下了很多很多錢,打算讓她帶著孩子能夠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可是,天不從人願,孩子被別人搶走了,我也找不到那個人,她也緊跟著消失了。
幾年以後,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叫葉二娘的女魔頭,以每天殺害嬰兒為樂,我知道那一定是她。
玄悲這孽障又來和我說,現在江湖上有一批惡人興風作浪,為首的就是什麼四大惡人,咱們少林應該派高手去圍剿他們!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當然再次拒絕了!江湖上大俠多了去了,幹嘛要咱們少林出頭。其實,我只是不想作為而已。
當年雁門關外的那個遺孤漸漸長大了,我讓師弟玄苦去傳了些武藝,當然更重要的是教給他道理。玄苦師弟對我說,這孩子雖然虎,但有情有義。我不太放心,總覺得不能讓這孩子脫離掌控,便借著老朋友的力量,把他弄到了丐幫。
誰知我那個做幫主的哥們,對這孩子竟然分外喜愛,甚至有意將幫主之位傳給他。這讓我坐卧不寧,我屢次寫信去勸阻,可他不撞南牆不回頭,竟然鐵了心。唉,他老早死了倒是乾淨利落,剩我擔驚受怕,早知道這樣當年就應該了結了那孩子。
玄悲師弟總是不服管教,和我唱對台戲,我早已將他所擅長的「大韋駝杵」練了個十成十,千萬別給我機會,否則我真要大義滅親了。
還好,有人似乎知我心意一般,沒等我動手,就將玄悲師弟在大理解決了,真是瞌睡來了有枕頭,阿彌陀佛。
該來的總是會來,當年那孩子成了丐幫幫主,威震天下,卻陰差陽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杏子林一役傳遍江湖,他一定會去找當年的帶頭大哥,我是不是應該阻止他?
不行,我不能自己暴露自己,我相信單正他們肯定不會說出我來,我還是不作為吧!
什麼?他們被人殺了?好,殺得好!殺了他們一了百了。為了保護我這麼個大人物,他們死得值,簡直是死得其所。我佛慈悲!他們一定會往生西天極樂世界!阿彌陀佛!
我已經不做帶頭大哥很多年了,真是悲劇啊,做大哥的竟然也要還債,而我直到近來才知道。有個台灣的後生仔唱過一首《大哥》,蠻適合我的,雖然我並沒想過要真真正正的愛一回。
唉,怕什麼來什麼!誰說來著,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我躲過了多少個初一啊,竟然沒有躲過少林寺前的這個十五!
虛竹是我的兒子,虛竹竟然就是我的兒子,在一個寺里生活了二十四年,我竟然不知道!我有點衝動,我認了他和他娘葉二娘。
衝動是魔鬼啊,真的,衝動是魔鬼!可是,我不說蕭遠山就不會揭露嗎?與其被人揪出來,還是自己站出來更光棍些吧,我不能丟了少林方丈的威嚴和帶頭大哥的風範。我要以光明正大的樣子站出來,像條光棍兒一樣。
我站出來的時候,匆匆回顧了我的一生,我是義正詞嚴的,我是大義凜然的,我是端正莊嚴的……
別以為我這一生,是充滿可恥之事的一生,太宰治的說法一點道理都沒有。他竟然不知道,所謂偉光正只是外衣,內里不過是「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罷了!
我是玄慈,忝為少林寺方丈,我為我的一生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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