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藏著一個「小上海」?9424,它不是一串普通的數字……
梅山,南京人稱之為「小上海」。
新南京人對梅山是陌生的,他們更熟悉春天開滿梅花的梅花山。梅山和梅花山其實是兩個地方。梅山在南京西南方向,從板橋坐153路可以到達。
這裡的故事要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說起。當年在西善橋鎮東側發現了鐵礦,國家決定在南京搞梅山煉鐵基地,作為上海鋼鐵廠的後方物資供應地,為上海鍊鋼提供生鐵。1969年,梅山工程指揮部成立,當天是4月24日,於是約定俗成稱梅山為「9424」。
9424,它不是一串普通的數字,對一代甚至兩代人來說,它承載的是大把的歲月年華。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知識青年上山下山運動如火如荼。1968年年末,第一波上海人來到梅山。有的人異地分居,有的人舉家搬遷,懷揣的心事不同,心情是相似的。
當時的梅山,一片荒涼,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只得住在板橋。卡車每天早晚往返板橋與梅山運送人員。這樣的兩地奔波,直到梅山蓋好了磚砌的工棚才告一段落。
當時建設梅山的人大部分來自上海,也有來自別的地方,人口達到了數萬人。
在2008年梅山歸屬南京管理之前,這裡自成一個生態圈,工廠、醫院、電影院、學校、食堂一應俱全,從派出所到教育系統都是上海市管轄的。從上海遷移過來的人們,依舊沿襲著本土的生活習慣,燒菜喜歡甜一點,辣一點都吃不來。儘管用南京話交流沒有障礙,然而彼此交流時,上海話總是脫口而出。
最早來梅山的那代人,奉獻了自己的青春,然後貢獻了自己的子孫。
梅山人去新街口、夫子廟,通常會講去南京。曾經,梅山人與南京的距離,是一輛新九線。那些年,晃晃悠悠的新九線,等半天才能來一輛,它往返梅山與新街口,載著梅山人去新百中央買東西。上世紀八十年代,一個屬於梅山的鼎盛時代。當年,一提起9424,必能收穫滿滿的羨慕,羨慕這裡的職工每年能享受煤氣補貼、電費補貼,以及逢年過節冰箱裝不下的副食品。
新九線不見了,135開到梅山,梅山人再去新街口,往往先坐公交到地鐵站換乘。很多梅山的子弟,把房子買到了板橋,一個離梅山比較近、離新街口比較遠的地方,地鐵成了最深沉的期盼。
文化宮後面那個公園,梅山人稱之為大公園。石桌子石凳上,常年聚著一撥人打牌。
住在一起的人們,既是鄰居又是同事,關係是親密。吃完晚飯,臨時起意想去誰家,就一家老小去串門了。廠里流行什麼,基本家家會跟風買什麼,家裡的空調、錄像機、電視機就這樣一件件置辦了起來。
上怡新村、上怡二村、二號小區、老生活小區……梅山生活區的房子先後蓋於不同的年代,很多老舊的房子,往往是一層樓公用廁所和浴室,冬天洗澡是去廠里的澡堂免費洗。
大熱水池,木板拖鞋,隨手丟在長椅上的洗澡衣物,便是屬於澡堂年代的畫面。
梅山長大的孩子放暑假的日子,總是少不了冷飲降溫。當年,拿著冷飲票就可以換回冷飲,帶紙杯的冷飲顯得高大上一些,也最搶手。有的孩子吃了整整一個夏天,冷飲票還沒吃完。
曾經,從上海跑來南京梅山親戚家過暑假的孩子總是樂不思蜀:閉路電視放不完的港劇,陰涼無比的防空洞,喝不完的冷飲水……
梅山很早就可以收到衛星電視,可以收看到香港的star TV,channel V。於是,看電視是很爽快的一件事,每天6-8集電視連播,重點是不帶廣告。當年,看過的楚留香、83版射鵰英雄傳,戲說乾隆,瓊瑤劇你是否回想起來記憶猶新?
梅山人的生活中心是什麼時候悄悄轉移到寧蕪公路的?
曾經的寧蕪公路,看不到幾輛汽車,自行車隨便騎,也不像現在這樣一家挨著一家的門面。那些年的繁華代名詞是:東商場西商場,小火車,電動木馬,文化大樓的遊戲廳,電影院,小劇場……關於它們的記憶猶在,只是如今也只能腦補了。
後來,東西商場倒閉,電影院關門,從此文化路中興路一片簫條。寧蕪公路崛起,漸漸成了梅山人的新街口。
菜場附近永遠是熱鬧的。老菜場拆了,新菜場很快填補了空虛的胃。梅山集貿市場、梅欣菜場,都是經常出沒的地方。
因為附近經常買菜的有不少上海人,這裡的商販也學會說「阿拉」了,「菜秧」變成了「雞毛菜」。久居梅山的上海人,聽到上海話自然覺得親切。可是,出生在梅山的二代,從小長在這裡,上海話都能聽懂,卻不是個個都會說。
電影《七月與安生》在南京的一個拍攝點選在上海梅山二中,現在已改名南京梅山二中。在電影院忽然看到自己母校的學子,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在梅山長大的孩子,很多都是從幼兒園就在一起,小學、中學,彼此都是熟悉的陪伴。以前,梅山中學用上海的教材,教師參加上海的教研活動。遇到統考,試卷都是運回上海統一閱卷。高校錄取名額也歸入上海。
高考填報志願的時候,很多在梅山長大的孩子毫不猶豫地把志願填回了上海。想認識更多的人,相見更大的世界,這樣的想法曾經強烈地驅使著他們。可是真的離開了之後,梅山的一切卻只能依靠回憶去擁有。
生活在梅山的上海人,跟上海的親戚朋友之間走動從不會中斷。
南京的物價相對於上海便宜了一些,每次去上海,都要從南京帶些螃蟹、蝦子、大米之類的,特別受上海親戚的喜歡。一直到現在,梅山每天保持至少一班回上海的大巴,返程時順帶一些上海人來梅山玩。
遇到逢年過節,那場面就壯觀了。十幾輛大巴組成車隊,浩浩蕩蕩地回上海,這樣的畫面是年復一年。
對於梅山工作的上海人來說,上海是心中的惦念,這裡申花球迷會多一點,他們對電視里的上海新聞會格外留意。
即使在南京工作,他們中的不少人一定要在上海買套房子,不論大小。子女高中畢業,考回了上海,他們退休後就回上海居住。落葉歸根是常見的選擇。
但是,梅山又何嘗不是惦念?搬離了梅山,某天在家翻箱倒櫃找到9424的物品,過往就如電影般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那一刻,你知道自己還有個名字叫梅山人,對於這片曾經用雙腳反覆丈量的土地,內心深處始終有一份厚重的感情。
細雨薄霧裡,此起彼伏的煙囪無聲地訴說著一個曾經鋼鐵時代。其實,梅山的故事,不僅屬於上海移民們,也屬於每個與梅山發生關聯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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