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史：從萌生到定型

這個系列文章前面列過一個篆刻人的學習提綱，即篆刻學習需要從四個方面入手：1、篆刻史；2、篆刻人物；3、篆刻技法；4、篆刻雜項、印論等。此篇是篆刻史一項的第二篇分支，第一篇是前面的《中國篆刻的發生》那一篇。

學習篆刻史的重要性不再多說，直接轉正文。

我們通過上篇文章，已經知道篆刻的早期形式——實用印章——大致發生在商朝，我們也知道了三方商璽是中國最早的印章。

公元前1046年，周滅商，因為定都鎬京（現在的西安市附近），相對於後來的洛陽，方位上在西邊，稱西周，西周是中國的歷史上奴隸制王朝的鼎盛時期，也正因為是奴隸制的鼎盛，作為標屬器物歸屬權為主要作用的實用印章在這一段時間公私不分的歷史背景下，只是發生，而未充足發展，奴隸主的東西既被標為公有，又同時歸屬奴隸主私有，印章的實用價值並不強烈，同時印章形式也非常簡單，比如下面這兩方銅印：

（兩連印，銅質璽印）

（圓角方形印，銅質璽印）

印文內容是圖形，並沒有文字，但這大概開啟了中國印章肖形印的先河，與三方商璽有承續關係。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遷都洛邑（就是現在的河南洛陽），就是東周，從這一年開始直到公元前476年，周王朝衰微，奴隸制開始解體，諸侯並起，列國爭霸，大家開始爭地盤，爭人口，開始打仗，這段時期，叫春秋時期，因為陸續開始有各種諸侯宣示物權、地權這一項需要，實用印章開始增多，這一時期既有官璽（如下圖中的「昏賹」），也有私璽（如下圖中的「邙疲」），也有肖形印：

（左「昏賹」；右「邙疲」）

（肖形印：龍紋璽）

（肖形印：鳥紋璽）

肖形印在早期印章中多見，估計是因為當時並不需要更多地宣示物權，而更多的意義在於裝飾，信用憑證的作用較小。

直到戰國的到來，中國的實用印章才真正定型……

公元前475年，韓、趙、魏「三國分晉」，開始了戰國群雄爭霸的長期對峙的局面。這段時期直到公元前221年秦統一中國，稱戰國時期。

戰國時期，中國社會制度由奴隸制向封建制過渡，大家一邊爭權奪利，一邊變著法子增強國力，也正因為每個國家都要增強自己的國力，聰明的君主就開始起用各種牛人，比如商鞅、張儀、呂不韋、孫臏、樂毅、莊周、孟子、荀子、韓非子、屈原、宋玉……誰得到人才，誰的國家就強盛一些，一時間「百家爭鳴」，科技、文化水平大發展，實用印章，也開始慢慢形制豐富，形式陸續確定下來。

在戰國這一時期內，印章明確分類，官印，私印，吉語印，肖形印等印章種類分類清晰，大家界限分明。任命官吏、通商、封檢、佩帶、銘記、烙印、殉葬……種種場景之下，印章被大量使用，憑信、裝飾、避邪各種功能被人們充分開發出來。

比如吉語印：

（左「宜有千金」；右「敬事」）

比如肖形印：

（肖形印中的龍虎）

比如烙馬印：

（烙馬印「日庚<唐>都萃車馬」）

中國的實用印章，在戰國時期進入最形制最豐富的歷史時期，豐富的原因大家很容易腦補出來：各國都認為自己的正統，自家是獨立的國家，誰也不服氣誰，誰都制訂標準，哪個國家都有能人，都造自家的文字，都畫自家的符號，於是，這個時期的文字「上不合殷周古文，下不合小篆，簡俗訛別，至不可識」，大家再也不採用西周金文這一種形式的文字了，當然，文字形式豐富必然導致印章形式的豐富多彩。

可以這樣說，印章形制之豐富，印章展現出來的思想之自由，後世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歷史時期能跟戰國相比。

後世印家學習古璽印式的靈感，也大都來源於對於戰國時期古璽印的充分研究和發掘。甚至當前篆刻界里古璽印式熱潮也正是因為它最大限度地拋開了各種限制，審美更加獨立的原因。

雖然分屬不同的國家，但是戰國古璽並不混亂，因為每個國家都有自家的印章制度。因此，戰國古璽又大致分為如下五類：

1、燕系璽印

燕人大開大闔。最典型的燕系璽印是上面那方烙馬印「日庚<唐>都萃車馬」，官璽多白文方形，長條形朱文璽，當然也有跟上面烙馬印一樣的朱文璽。白文方形璽有邊欄，多鑿刻，印材銅質居多，私璽形制較小。如圖：

2、晉系璽印

晉人端正。晉系璽印指戰國時期韓、趙、魏三國的璽印，官璽形制較小，也有條形璽，印材多為銅質，朱文方形小璽邊框較寬，印文細整，條形璽均為朱文，玉質璽全是白文。私璽銅質，邊長大致等同官璽。如圖：

3、齊系璽印

齊人粗放。齊系璽印官璽方形，銅質，最有特色的是異形璽，白文方形璽多有邊欄，間有中界或田字形的，異形璽及少數方形璽無邊欄為齊璽特有，私璽異形者多呈曲尺狀，白文有邊欄，少量有日字界格。如圖：

4、楚系璽印

楚人浪漫，官璽形制大小不一，方形白文璽居多，還有二合、三合璽，白文多邊欄，部分有田字格，鑿刻居多。私璽形制小，各種材料都有。

5、秦系璽印

秦人規矩。官璽尺寸規範，多正方，有半通印，銅質。方形璽多為白文，有田字格，半通印有日字格。私璽形制較官璽小，仍有界格。如圖：

戰國時期，不管是哪個國家地區，璽印都已開始廣泛使用，其普及程度已經發展到平民也開始大量使用，而且官璽、私璽分類清楚。即：在戰國時期，印章大部分的形式都已經產生，對後世產生深遠的影響，戰國時期可稱為中國印章的定型期。

之所以把戰國秦印放在最後說，是我們後面就要開始說中國實用印章的高峰期秦漢印了，而秦漢印是打從戰國時的秦國印開始就萌生了很多形式上的特徵的，秦統一後，政府高度嚴整的法規，催化了印章鼎盛期的早日到來。

（【布丁說篆刻】之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