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個病人

1.

這精神病院里,登記在薄的是34個名字,實際上有35個病人。

言明翻著手裡的名字薄,扶下眼鏡,抬頭望向坐在桌子對面的男人。這個男人穿著病服,臉色蒼白,有一些沒刮乾淨的鬍子,脖子上還有幾道刀片划出的血痕,不過沒有劃太深。他看起來非常狂躁,坐在椅子上特別不安穩,屁股不斷扭動著,他的眼睛看著言明,像是在懇求,還有像是在恐懼什麼。

「名字?」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有人要殺我!」男人前傾到桌子上,聲音帶著哭腔,旁邊兩個護工上前把他按回椅子上。

言明敲著桌子,他有點不耐煩。

「你不要急,慢慢說,這裡安全著呢,我們按程序來,名字?」

男人抽泣了兩聲,像是情緒穩定了下來,他說:「顧風。」

言明翻了幾頁,又往前找了一會兒,最後停在了其中一頁上。

「顧風,6月13號入院,期間自殺過三次,緊急諮詢醫生過兩次,哦,這是第三次。」

言明抬頭望著顧風,鏡片後的眼睛多了些寒氣。

「入院一個星期,就自殺三次,你還真是能幹啊。」言明說。

顧風臉色唰一下子更白了,他結結巴巴的問:「這……這是第三次嗎?我不是才來諮詢過一次嗎?」

言明皺了皺眉頭,他朝門口的護士招了招手,護士走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顧風,你不要裝了,你從秦星監獄調過來,報的是被迫害妄想症,但我告訴你,這裡都是專業人士,你騙得了那群監獄醫生,騙不了我們,不想蹲監獄就來我們這?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

言明站起來,隔著桌子拉住顧風的領子,惡狠狠地按在椅子上。

「我很快就能找到你偽裝的證據,我告訴你!」言明說。

「醫生,我……」顧風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言明揮揮手,兩個護工就拉起顧風,像拉小雞一樣把顧風架著向外面走。

「醫生,真的有人要殺我,醫生,你快救救我,我真的會死的……」顧風的聲音越來越遠。

言明坐回椅子上,鬆了松白大褂里的領結,他喘了口氣,閉上眼睛,開始回想這件事情的始末。

顧風,演藝圈知名演員,曾飾演《噩夢侵蝕》、《初次醒來》等高分懸疑片,但在近日,警方接到報警,在一座寫字樓的天台,發現了他正坐在經紀人黃某的屍體旁,手裡拿著一把沾血的匕首,正準備朝自己的心臟捅去,警方當即控制了他,但在法庭上,他的律師申請,顧風患有被迫害妄想症,屬於限制刑事行為能力人。經過多方確診,也勉強是確認了這一點,但是由於顧風曾經的作品《噩夢侵蝕》,裡面扮演的主角,竟然和現實中的一樣,也是一個犯罪分子,假裝精神病來欺騙醫生的故事。片中他精湛的演技,騙過所有人,最後無罪出獄,卻重新露出猙獰的面孔。

這讓很多人質疑這次法庭的審判結果,甚至大多數的醫生,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

言明站起身來,慢慢的走出房間,他走到自己的休息室,裡面的牆上貼了一張海報,正是《噩夢侵蝕》的海報,他站在海報面前,望著海報里那個穿著病服,臉色蒼白的顧風,望了很久,他自言自語:「顧風,你大概不會想到,我是你的忠實粉絲吧,不過這次,你騙不了我的,你的演技無可挑剔,但我對它可是揣摩過無數遍,到此為止了!」

病房中。

顧風蜷縮在病床上,瑟瑟發抖,他把臉蒙在膝蓋上,不停的嘟囔「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旁邊兩個熬夜看護他的護工,打著哈欠,不屑的說:「你不用演了,我告訴你,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沒有人能逃過。」

另一個說:「這時間點也到該換班的時候了吧,那小子怎麼還不來啊。」

「可能是看片看多了吧,你瞅瞅那小子瘦的,沒有女朋友整天對著電腦那個,哈哈。」

「要不是他的律師強烈要求,早就把這混蛋裝進束縛袋裡了,用得著我們現在還要坐在旁邊看著他?自殺?我們可是專業防這個的。」

他們兩個一邊閑聊一邊發出笑聲,完全沒注意到顧風現在的變化。

顧風慢慢的抬起頭,臉上的恐懼、懦弱一掃而空,露出一種詭異、瘋狂的笑容。在上方射來的燈光下,他眼窩特別深,漆黑的眼窩加上慘白的臉,還有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就像剛從無盡深淵爬出來的惡魔。

他一邊嘟囔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慢慢的起身。

2.

有人在敲門。

透過門的影子可以看到,是一個比較瘦的人,他安靜的站著,緩慢而有節奏的敲門,只是言明發現,他手上好像拿了個東西,長條的,有柄。

「咚——咚——咚。」

言明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門,他故作鎮定,朝外面喊:「誰呀?大半夜的有什麼事情嗎?」

外面的人影停住了,但是沒有答話。

言明咽了下口水,手往床頭櫃那裡摸。

這時候,門竟然悄無聲息的開了,走進來了一條腿,穿的是條紋的病褲。

言明往後面縮了點,他感覺到胸腔里像是關了一個神經病人。

那個人走進來了,他臉色蒼白,有一些沒刮乾淨的鬍子,脖子上還有幾道刀片划出的血痕,和旁邊海報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他向言明望了過來,臉上帶著恐怖的笑容。

言明色厲內茬說:「顧風!你不是在病房嗎,怎麼出來了!」

那個人不說話,只是慢慢的靠近,舉起手中明晃晃的,滴著鮮血的尖刀。

言明手忙腳亂的從床頭櫃里摸出一把手槍。

尖刀離言明很近了,言明拉開保險,對著那個人扣下扳機。

「咔——」

一聲輕響,言明想起來了,他的手槍里沒裝子彈。

刀揮下。

……

言明滿頭大汗的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喘氣。

原來是夢啊,他心有餘悸的翻開床頭櫃,裡面那把手槍,正安安靜靜的擺在柜子中央。

這時候,外面突然開始騷亂。

他連忙下床,打開門,發現護工、護士、其他醫生都急匆匆的朝一個方向走。

言明拉住一個端著托盤,上面放著止血用品的護士,他連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出什麼事情了?『」

護士被拉住最開始有些不悅,但看見是言明,就立馬恭敬起來:「言醫生,是34號病人,他又自殺了,還弄傷了位護工。」

言明聽到了,感覺有點呼吸困難。34號?不就是顧風嗎?

他有些艱難的說:「走,帶我去看看。」

言明趕到的時候,那個粗壯的護工捂著耳朵的地方,從指縫的地方向外溢著鮮血,他痛得大聲怒吼:「這狗娘養的34號,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言明往病房裡面走,數個醫生正圍著病床。

他走過去,推開一個高個子的醫生往裡面看,病床上躺著一個喉嚨開了個口子,往外流血,張開大口呼吸的病人,正是顧風。

顧風看見了言明,他眼睛瞪大,拚命的想說話,聲音已經變含混不清。

但是言明還是能從他的嘴型看出來他,他說的是「救救我,救救我」。

言明感覺到額頭開始冒汗,他扶住旁邊醫生的肩膀。

他繼續低頭看,顧風還在瞪大眼睛看著言明,只是忽然間,他的表情變了,明明喉嚨破了個口子,但是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和言明夢裡看到的笑容一模一樣。他望著言明,漆黑的眼窩裡帶著瘋狂,露出恐怖的笑容。

言明一陣眩暈,後退了幾步,坐在地上。

諮詢室。

言明望著坐在對面,脖子包紮得嚴嚴實實的顧風。

「你說有人要殺你?」

言明取下眼鏡,拿起布輕輕擦拭鏡片,上面有不少水汽。

「是,醫生,你快救救我,你看看我脖子上,還有身上的幾處傷疤,全是他乾的,全是他乾的!」

言明戴上眼鏡,他拿起筆,在本子上寫了行字。

「可是聽張護工的描述,是你自己,突然暴起,撲到他身上,然後咬掉了他的耳朵,拿起他喝茶的杯子,摔在床角,用碎片割向自己的喉嚨,如果不是另一個護工攔著,你就已經死了。」

顧風瞪大眼睛,他站起來用被束縛住的手撐在桌子上,大聲吼叫:「醫生,不是我乾的,真的不是我乾的,是他!他拿杯子碎片要殺我,他一直想殺我,醫生,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護工想上前把他按回去,言明手揮了下,示意他們不用。

「不是你乾的嗎?」

言明站起身來,隔著鏡片近距離盯住顧風的眼睛。

「那你說的……『他』,是誰?」

顧風聽到這個問話,眼睛裡露出了些茫然。

言明繼續問:「他長什麼樣子?還有……他為什麼要殺你?」

「他……他是……」顧風無力的癱坐回凳子,雙眼無神的望著正前方,忽然他捂住自己的頭,好像是特別頭痛的樣子,緊閉著雙眼,發出掙扎的聲音。

言明沒有坐下,靜靜的俯視著顧風。

一直持續了兩三分鐘,顧風猛地睜開眼,雙眼布滿了血絲,瞪著言明。

「他是陸萬!」

言明瞳孔微張,這個名字他很熟悉。

「你是說……一個你曾經演過的電影角色,要殺你?」言明問。

身後的護工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3.

言明關上放映機,坐在椅子上沉思。

他剛才又看了一遍《噩夢侵蝕》,對陸萬最後走出精神病院的一幕,印象實在深刻。

陸萬是《噩夢侵蝕》里的主角,事實上,顧風的很多作品裡,扮演的角色都叫陸萬,《初次醒來》里也有個陸萬。

只不過《噩夢侵蝕》里的這個陸萬,名氣最大,評價也最高。

陸萬是一個極其殘忍,極其聰慧的一個男人,他擅長格鬥術,精通小刀、匕首等武器,在影片中,一個醫生髮現了他的秘密,被一根圓珠筆,刺入脖子,然後窒息而死,過程不到五秒。處理屍體也是非常熟練的,沒有人發現他的秘密。

而他最經典的鏡頭,就是殺人前,那個恐怖的笑容。

就像小丑的嘴角被割開的笑容,或者漢尼拔的優雅,那樣深入人心。

言明點了根煙。

他很少抽煙的,一般只會在對自己的行為產生懷疑,或者是非常激動的時候,才會開始不停的抽煙。

言明心裡有了一個不一樣的想法。

他打開電腦,在搜索引擎上開始查一些東西。

半個小時後。

言明關掉電腦,向顧風的病房走去。

顧風的病房在走廊的最末端,那裡是重症患者的病房,本來顧風不在那裡的,不過因為他上次的行為,不僅差點自殺成功,還讓一名護工受了重傷,所以無論律師再怎麼抗議,賠償給護工多少錢,醫院也無論如何要把他關在特製的病房。

隔著一個小小的窗戶往裡面看,顧風被裝進了一個束縛袋裡,全身上下沒一地方可以動彈。

一個護士過來幫言明把鎖打開。

言明推門進去,走到了顧風的面前。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本子,還有一根筆,準備隨時記錄。

顧風可能是在睡覺,他閉著眼睛,但嘴唇緊抿,看樣子做的不是什麼好夢。

言明離近了點,輕聲的叫他:「顧風?」

顧風依然閉著眼睛,毫無反應,只是眉頭開始皺起來,表情也漸漸猙獰。

「顧風?」

言明一連叫了三聲,毫無反應。

他想了一下,準備換一個名字。

「陸萬?」

顧風的眼睛猛然睜開,看見是言明,臉上立馬有了求救的表情。

「醫生,醫生,是你嗎?」

「是我,顧風,剛才做噩夢了嗎?」言明問。

顧風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想擦一下臉上的眼淚,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完全動不了。

言明接過護士手裡的消毒巾,伸手幫顧風擦。

「不用擔心,我們這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放心,沒事的。」

但是顧風好像沒聽到一樣,拚命的想要掙開束縛袋,他越來越狂躁。

「醫生,他會來殺我的,我不能這樣子,我要逃走,醫生你把我鬆開,他真的會來殺我的。」

「醫生,我讓你鬆開!」

「醫生,再不松信不信我殺了你!」

到最後,顧風的臉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從恐懼,到害怕,到狂躁,再到後面的猙獰。

「我們這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言明語氣平靜。

聽了這句話,顧風死死盯著言明,臉色慢慢的不再猙獰,開始露出笑容。

言明感覺心臟一顫,這正是陸萬的笑容。

「醫生,你救不了他的。」

顧風的嗓音變得非常渾厚,好像換了個人說話一樣,他望著言明,眼神也平靜了下來,平靜到死寂的感覺。

言明寫字的手,抑制不住的顫抖,他順手摸向口袋裡的煙盒,拿出一根香煙,準備點火的時候,旁邊的護士忍不住提醒道:「言醫生,在病房裡不能抽煙的。」

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把煙放了回去。

「你是陸萬?」

言明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但顧風一句話不說,只是面帶笑容地望著言明。

「你不說嗎?陸萬,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要殺……顧風嗎?」

顧風依然不說話。

言明這時候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不停地在房間里來回走動。

「我知道了,你不是被迫害妄想症,監獄醫生對你的診斷錯了,而且……你可能也不是演的,原來你……你是真得病了,不行我要去和院長說。」

言明的語速非常快,說完後就轉身向外走,走到一半,又回頭對護士說:「看好他,除了限制他的行動外,別的待遇一樣也不能少,聽明白了嗎?」

說完就直接往外面走。

顧風微笑著目送言明離去的身影,護士也走出去,準備把門重新鎖上,鎖門的時候她看見了顧風的笑容,感覺到渾身一陣惡寒,連忙走開,準備離這個病房遠點。

院長的門被敲響了,他放下手裡的醫學論文,抬起頭,剛想說「請進」的時候,門就直接打開了。

言明醫生走了進來。

他直奔院長的辦公桌前,言明把一疊列印出來的資料放在桌子上攤開。

「郝院長,我想我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

他笑著說。

「我們的第三十五位病人。」

4.

「第三十五個病人?」

「嗯,他叫陸萬。」

因為醫院裡新進了個大明星顧風,郝院長也特意去看了那部鼎鼎大名的《噩夢侵蝕》。

「你是說電影里的那個陸萬?」郝院長笑了:「言醫生不要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

言明拿起一張資料,正是顧風的資料薄。

「我們這位新病人,在顧風的身體里。」

「你是說……多重人格?」郝院長認真了起來,他拿出眼鏡盒裡的老花鏡戴上,接過言明的資料,開始仔細的看起來了。

「是的,我懷疑,顧風的身體里有兩個人格,一個是顧風,一個是陸萬。」

說著,他在資料堆中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張到手上。

「我查了一下資料,顧風經紀人死的日期,和《噩夢侵蝕》殺青的日期,相隔很近,我懷疑是顧風為了出演這部電影,太過投入,結果身體里就衍生出一個新的人格,陸萬。陸萬是一個典型的反社會人格,所以經紀人才會死在他手裡。」

言明說。

郝院長的神色開始凝重起來。

「也就是說,他並不是演出來的,為了逃避法律制裁,才這個樣子的?」

「這是一個可能。」

「好,我知道了,我會向法院方面反映的。」郝院長點頭。

言明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郝院長突然把他叫住。

「如果真是陸萬的話,我們的看護,就必須要小心再小心了。」

「明白。」

病房中。

言明坐在椅子上,望著已經沒有力氣掙扎的顧風。

「你放棄吧,這樣子他才殺不了你,顧風。」言明說。

顧風的聲音有氣無力,他說:「醫生,你不明白,他會來的,你應該去把他困住,讓他出不來,而不是讓我動不了。」

言明笑了,他說:「只有你殺不了自己,他才殺不了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醫生,我想上廁所。」

言明站起來,走到顧風面前,死死的盯著他。

「還是你嗎?」言明問。

顧風望著言明的眼睛,感覺到有些害怕,他說:「醫生……我只是上個廁所。」

言明這才放心,朝旁邊的護工點了點頭,讓他們給顧風鬆綁。

兩個護工走上前,小心翼翼給顧風鬆綁,把顧風的手緊緊纏住,才放心的架著他往廁所走。

走到言明面前的時候,他討好的朝言明說:「謝謝醫生。」

言明被他這個模樣給逗笑了,他說:「先別謝,一會兒回來還得綁上。」

兩位護工把顧風架得緊緊的,生怕他再搞出什麼幺蛾子,不過一直到廁所門口,他都是那副懦弱的模樣,老老實實的。

進廁所之前,顧風回頭看了眼言明,笑了一下,然後就進了廁所。

站在病房門口的言明,感覺到心臟猛地一抽,下意識的朝廁所衝過去。

果然,言明跑了一半的時候,廁所里發出碰撞的聲音,還有護工的慘叫聲,等到言明踢開廁所門的時候,顧風正從病服的袖子里,抽出一根小鐵條,雖然不長也不鋒利,但如果速度夠快的話,插入心臟足夠了。

言明大吼一聲,沖了上去。

聽到這聲野獸般的吼聲,一般人可能會嚇的愣一下,但顧風的手連顫都沒顫一下,臉上帶著笑容,拿著鐵條筆直的往自己的心臟插。

言明一拳打在顧風的臉頰上,接著整個身體壓上去,把顧風壓在身下,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按到地上,鐵條甩了很遠,一直到廁所的牆根,金屬碰撞瓷磚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時候,顧風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的神情。

言明死死壓住,低聲朝顧風吼道:「我要救你。」

顧風望著言明,剛想問「什麼」的時候,兩個護工站了起來,怕他傷到言明,就也壓了上來,壓在他們兩個身上,這句「什麼」,直接變成了悶哼。

言明的眼鏡也甩了很遠。

半個小時後,所有人都回到了病房。

顧風被捆在束縛袋裡,裡面被他抽出來的小鐵條,也重新安上加固了。

言明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這時候護士過來把他的眼鏡遞上,言明接過來後,戴到耳朵上,結果感覺到頭好暈,他連忙取下來,才發現其中一個鏡片掉了,他懊惱的扔到了一邊,一隻手把白大褂的領子鬆開。

顧風艱難的低頭望著言明,他問:「醫生,剛才……剛才你說的什麼?」

言明抬起頭,盯著顧風看了一會兒,他扭頭對護士說:「你到我的辦公室,去把這小子的病歷拿過來,要全部,就在我辦公桌左下角往上數的第三個柜子。」

護士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言明拿出煙盒,抽出一根煙放到嘴裡。

他望向兩名護工,他們默契的抬起頭看天花板。

「我剛才說……」

言明把煙點上,深深抽了一口,繼續說:「我救你。」

5.

言明削完蘋果,把水果刀放在桌子上。

他伸了個懶腰,對著電腦屏幕繼續聚精會神的工作,上面全是英文,這是一個世界上著名的論文網站,他正在查閱和多重人格有關的論文。

言明拖動滑鼠,掃過其中一篇論文,他眼睛一亮。

他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一邊不停的在筆記本上記,剛削完的蘋果也顧不上吃了,放在旁邊就不管了。

等他記得差不多的時候,他直起腰來,整個人完全放鬆躺在椅背上,頭仰著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的,只有電風扇在不停的轉動,除這個外,整個精神病院沒有一點聲音,因為這已經是深夜了。

筆記上是密密麻麻的字,最上面有幾個大字「弗洛伊德療法」。

言明閉上眼睛,想休息一會兒。

忽然,他睜開眼睛,裡面全是血絲,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昨天在查閱和顧風有關的新聞的時候,看到了有一些關於他過去的新聞,只是當時他光顧著印證自己的想法,沒有多在意。

現在他突然想起來了一些訊息,讓他渾身冰涼。

他撲到電腦上,關掉論文網站,打開搜索引擎,開始搜索和昨天一樣的內容。

一條新聞進入言明的視線。

「懸疑之王顧風以前竟是逃脫大師!」

逃脫大師……

言明感覺像是身處在一處寺廟的大鐘里,清晨的和尚敲鐘,讓他神魂顛倒。這四個字不斷的撞擊著他的大腦,逃脫大師……

他想起了昨天那根小鐵條,按理說,束縛袋是特別設計的,無論力氣有多大,都是很難破壞掉的,為什麼……昨天他居然能從裡面,硬生生的抽出來一根小鐵條,在全身不能動,可能只有手指能動的情況下。

他點開新聞查看,上面說顧風在進入演藝圈之前,曾經在馬戲團工作,在十八歲的時候,就成了有名的逃脫大師,只是相比他之後的成就,逃脫這個圈子太小了,才會那麼不引人注意。

言明感覺到像是跳進了冰窟一樣。

他望向門外,外面的走廊上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言明不斷的敲打著桌子, 越來越快,最後,他終於決定了。

他從後面的箱子里不斷的翻找著,最後翻出一根電擊棒,拿在手上,揮了兩下,站起身來準備出門。

言明推開門,他先是向外探了探頭,走廊里開著白晝燈,安安靜靜的。

他走了出來,向走廊末端的病房走過去。

這中間有十五間病房,剩餘的是在二樓和三樓,住的有各種各樣的精神病人,因為這裡收容的都是從監獄送來的病人,所以他們都是有著強烈危害社會慾望的精神病人,沒有一個是善類,不過平常有護工,護士,還有其他正常人,言明倒覺得沒什麼。

現在因為是半夜,整座精神病院都安靜了,所有人都在睡覺。

這讓言明覺得,好像只有自己一個正常人,和一群危險的精神病人共處。

走廊盡頭的窗戶不知道怎麼開了,一陣涼風從裡面吹進來,言明緊緊領子,右手握著電擊棒,慢慢的朝顧風的病房走過去……

「嗚哇!」

一個精神病人重重的摔在門上,他隔著門上的小窗戶,拚命的朝言明吼叫。

言明暗罵了一聲,拿起電擊棒狠狠地砸在門上。

「老實點!」他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精神病人被他這一嚇,就慫慫的縮了回去。

言明摸了下額頭,發現那裡因為汗津津了。還好其他的病人都很安靜,不然恐怕是要出事情。

走廊不是很長,他很快就走到了。

言明沒有直接進去,先是隔著門上的玻璃,往裡面看。

好像一切如常,一個護工正手肘在桌子上打瞌睡,束縛袋也沒有打開的模樣,只是因為角度問題,看不到裡面的具體情況。言明感覺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扭開門鎖,走了進去。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束縛袋前面,探頭往裡面看……

空無一物!

身後傳來了一聲重物倒在地上的聲音,好像是護工從桌子上歪倒在地上。

一個人影,飛快的掠過門口。

言明也來不及去看護工死了沒有,他拿起電擊棒,準備把電流打開,結果發現,好像是剛才砸的那一下,把電擊棒砸壞了。

「操!操!操!」

言明一邊罵著一邊把電擊棒摔在地上,直接走出病房,朝自己的休息室走去,他一直在罵,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給自己壯膽。

他一腳踢開門,走到床頭櫃前,拉開抽屜,把手槍拿出來。

言明轉過頭,差點沒嚇死過去。

一個穿著病服的男人,安靜的走進來,到背對著電腦桌的地方站著,他慢條斯理的把玩著手裡的水果刀,與海報上的自己對視著。

整個人站在那裡,彷彿不是在精神病院,而是在一個紳士們的派對上。

顧風面露笑容,轉過身來,把玩著水果刀,朝言明走過來,明晃晃的水果刀反射著外面走廊的光,映在言明的眼睛上。

言明舉起槍,拉開保險。

他感覺到手裡沉甸甸的,這次是裝了子彈的。

顧風就像沒有看到言明手裡的槍一樣,繼續面露笑容,紳士的朝言明走過來。

言明扣住扳機,透過手槍上面的瞄準點,死死盯著顧風。

外面那個被言明嚇慫的精神病人,又開始喊叫,這次吵醒了其他的精神病人,無數的精神病人在房間里砸著東西,也跟著怪叫,整座精神病院都籠罩在他們的怪叫中,聲音在空曠的原野上傳了很遠。

言明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他的手也開始流汗,有點握不緊了,他心裡暗自告訴自己,顧風再走一步,他就開槍,再走一步,他就開槍!

但是他一直都沒扣下去。

這時候,顧風突然停住了,他望著言明,最開始還是面帶笑容,只是接著,臉上的表情就開始變幻,從平靜、詭異到恐懼、慌張,一會兒面帶笑容,一會兒又恐懼極了,張嘴想喊救命,好像兩個人格在顧風的身體里,拚命的交戰,爭奪著掌控權。

門再次撞開了,兩個護工闖了進來。

護工鉗住顧風的手臂,把他的水果刀扭下來,扔在一旁,接著架了起來。

言明小心翼翼地把手槍的槍口對準著牆壁,放在床鋪上,他這才鬆了一口氣,站起來,用殺人的目光死死盯著恐慌著的顧風。

他盯了一會兒,慢慢走了過去,平靜的站在顧風對面半米的地方,好像是剛才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

只是接下來,他抬起腳,狠狠地踢在顧風的小肚子上。

踹完以後,言明轉過身,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消毒巾,一邊擦額頭的汗,一邊朝外面走,絲毫不理跪在地上吐苦水的顧風。

走到門口,他回過頭,俯視著顧風說:「你知道嗎?」

熬了一夜的言明眼窩黝黑,他說:「如果不是因為昨天說的話,剛才你已經死了。」

6.

「醫生,你救不了他的。」

「我說能救,就能救。」

言明埋頭在一大堆心理學著作里,他記的筆記都快趕上一本書了。

「醫生,救救我,我不想死。」

「你不會死的,有我在。」

言明站在講台上,前排坐的是郝院長,還有很多醫院裡的醫生、護工、護士。

「當前,要治療多重人格,弗洛伊德療法,是效果最好,也是成功率最高的治療,並且,我花了一個星期,對弗洛伊德療法進行了改進,使它更適合治療34號病人。」

言明頓了一下,環顧了一圈四周。

「我能治好他。」

一個醫生站起來,他拿著筆記和筆,問:「言醫生,弗洛伊德療法確實是當今最有效果的治療多重人格的療法,可是用這個方法治療,失敗了精神疾病會加重,即使成功了,也會留下隱患,副人格還會在身體里存留,只是讓它沉睡了而已,雖然重新醒來的幾率不大,但畢竟還是比不上人格融合的療法。」

言明拿起一張資料,扶了下眼鏡,繼續道:「人格融合療法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二十,失敗了也會對後續的其他治療,造成很大的影響,我選用弗洛伊德療法,是有多方面考慮的。」

言明又回答了幾位醫生同事的問題,最後郝院長走上講台。

郝院長的表情感覺很複雜,他望著言明,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

他望著下面,又回頭望向言明,他點了點頭,說:「如果大家沒有其他的意見了,34號病人的治療,就全權交給言醫生一個人。」

「不要讓我失望啊,言醫生。」

「院長,我會儘力的。」言明說完這句話,會差不多就結束了,沒有掌聲雷動,也沒有什麼閉會儀式,大家只是收拾東西,陸續的離開了。

言明散會後,直接帶著資料,就趕往顧風的病房。

「這是你第三天的葯。」

言明在日程表上畫了個√,早在三天前,郝院長還沒有授權的時候,言明就開始了對顧風用弗洛伊德療法進行治療。

在針管里的葯打進顧風的皮層後,顧風的面孔開始變得猙獰,好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兩個人格高頻率的變幻著。

「醫生,你救不……救救我……」

言明詳細的記錄著顧風的癥狀,連哪個人格持續了幾秒,都有計時器隨時記錄,記錄到本子上。

他這些天,整天都泡在顧風的病房中。

除了有一次,郝院長找他,他們兩個在院長辦公室談了很久。

郝院長在分開的時候,忍不住對他說了一件事情:第二位接受顧風緊急諮詢的李醫生,在那不久後辭職了,無論郝院長如何挽留,他都堅決要走,不知道為什麼。院長說他有些擔心言明,言明接著向郝院長表明態度,並且把他的治療進展和郝院長說明,一切進展良好,雖然還不能說一定可以治療成功,但就目前而言,情況值得樂觀。

言明有一次在走廊上的時候,遇見了徐護士,她對言明非常感激,徐護士說,她特別喜歡顧風在《初次醒來》里飾演的陸萬。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最後療程結束的日子了。

言明低頭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該讓注射最後一劑葯了,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滅。

休息室里現在遍地都扔的是煙頭和煙盒,還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廢紙。

言明推開門,到走廊上往顧風的病房走。

走廊上的護工,還有護士,看見言明,都嚇得退了一步。

因為這段時間連續的廢寢忘食,言明整整瘦了一圈,他的黑眼圈,都快濃郁成了墨水的顏色,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白大褂和工作牌,恐怕會有人把他也當成和顧風一樣,也是醫院的精神病人。

言明朝他們微笑致意,手卻忍不住的想摸向煙盒。

終於,到了最後見證結果的時刻。

走到門口,言明想了想,讓所有的護士,還有護工都到門外,他決定單獨來迎接這個結果,無論是好是壞。

言明拿起針管,看了顧風一眼,慢慢的注射進他的手臂。

「醫生……」

注射進去後的第三分四十五秒,藥效開始起作用了,言明看到顧風掙扎的表情,按下了第一個計時器。

這次顧風的痛苦遠超之前的任何一次,他拚命的在束縛袋裡掙扎,不斷的折騰,整張臉都漲紅著,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樣。

第十分二十秒,顧風停止了掙扎。

言明的手忍不住的劇烈顫抖,差點把計時器按倒。

第十分四十秒,顧風悠悠的睜開眼睛。

言明緊盯著他的臉,一刻也不鬆懈。一秒,兩秒……表情如常,沒有露出陸萬的笑容。

成功了嗎?

言明感覺到頭暈腦脹,連續多日沒有睡好的他,身體慢慢開始重新感受到疲倦,他搖搖欲墜,好像要倒下一樣。

下一秒,他再次瞪大眼睛,望著顧風。

「醫生,我說過了,你救不了他的。」

顧風安靜的望著言明,束縛袋上他雙手的位置,開始不斷的鼓動,就像有人在裡面進行翻花繩比賽一樣,僅僅不到十秒後,束縛袋晃動了一下,言明就眼睜睜的看著,顧風骨節分明的雙手,從束縛袋裡伸了出來,在外面輕鬆的解開了整個機關,走了出來。

他走出來的那一刻,言明慢慢靠在牆上,癱坐到地上,像個無助的孩子。

顧風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

他低頭看著言明,就像剛從地獄走出來、身上還殘留著火焰的惡魔,居高臨下望著匍匐在地、任其宰割的凡人一樣。

7.

「我失敗了嗎?」

報告、筆記、計時器、托盤、針管、白紙片散落一地,言明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不,你的治療……非常成功。」

顧風光著上身,在清冷的月光里,慢慢走近,他臉上帶著笑容。

言明垂著頭,像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那為什麼……你還在?」

「你又為什麼那麼肯定,我就是第三十五個病人,為什麼沒想過……他才是陸萬,而我是顧風?」

顧風蹲下來,手搭在膝蓋上,看著言明說。

一聽這句話,言明猛地抬起頭,瞪著顧風。

「難道說……不可能啊,陸萬是《噩夢侵蝕》里你扮演的一個角色,他和你現在,無論是氣質……還是感覺,都是一模一樣的!」

「我只演過一個陸萬嗎?」顧風平靜的望著言明,他的笑容也不是那麼詭異了,而是有一種戲謔的感覺。

「你忘記《初次醒來》裡面那個陸萬了嗎?」

「『他』……和那個陸萬,是不是一模一樣?」

言明感覺到有些呼吸困難。

「還有……你為什麼會覺得,一個只接懸疑電影的演員,一個十八歲就成名的逃脫大師,會是『他』那種懦弱、膽怯的性格?我這樣的性格……是不是更有可能?至於《噩夢侵蝕》里那個陸萬……」

「呵呵,那是我唯一本色演出的一部電影。」

顧風撿起一張報告,饒有興趣的開始看。

「我才是真正的顧風,而他……只是我的一個衍生人格,也許是我在拍《初次醒來》那個戲的時候殘留下來的,所以醫生,我說你的治療,非常……已經不能用成功來形容了,簡直是完美。」

言明整個人如遭雷霆,原來自己一開始努力的目標,就是錯誤的,他看了《噩夢侵蝕》太多遍了,在心中已經形成了先入為主的想法。

「我還挺要謝謝你的,幫我擺脫了那個麻煩,我內心裡求生慾望產生的一個人格。」

言明失魂落魄的坐著,眼睛無神地望著前方。

「你是說……『他』才是第三十五個病人,你是主人格,我所有的治療,都是在讓『他』沉睡。」

「是啊,你是個天才的醫生。」

顧風伸手撿起地上的針管,在自己強壯的胸肌上比劃,好像是在確定心臟的位置。

言明好像想起了什麼,猛然抬起頭,盯著顧風。

「我記得……他最開始的時候,說他只諮詢過一次醫生,第二次……也就是李醫生,是你緊急諮詢的吧!他為什麼要辭職?」

顧風笑了出聲,他拿著冰冷的針尖,在緊緻的皮膚上面划動。

「他呀?你說那個李醫生,哈哈,如果幸運的話,他已經……GAME OVER了,不幸運的話,他這會兒可能正在另外一家精神病院,做病人呢。」

「你對他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呀,我只是……告訴了他一句話……」

顧風輕聲說,他享受的閉上了眼,針尖已經刺入了一半。

「什麼話?」

顧風插進去的針尖,突然停了下來,他睜開眼睛,低頭望著憤怒的言明,他突然問了一句,彷彿與這件事情無關的問題。

「你知道我的經紀人黃飛雲是怎麼死的嗎?」

言明一愣,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案情,他說:「不是你殺的嗎?」

顧風突然哈哈大笑,他幾乎快要喘不過來氣了。

「不不不,我可沒有殺他,他是自殺的……不過,他在自殺前,和我說了一句話,後來我把這句話,告訴那位李醫生。」

顧風離言明越來越近,一直到兩個人面對面,互相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他聲音嘶啞,彷彿在說遠古的恐怖故事。

「你……敢聽嗎?」

言明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了,死死盯著顧風近在咫尺的眼睛。

最後,從牙關里蹦出兩個字:「你說。」

顧風慢慢湊到言明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了那句話。

言明的表情,從最開始的憤怒,在聽完這句話後,慢慢變成了一個非常詭異的表情,他嘴角慢慢上揚……

和《噩夢侵蝕》里陸萬的笑容,一模一樣!

「醫生,你救不了他的,甚至,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這是顧風的最後一句話,他說完後滿意的看著言明的表情,然後站起身來,重新抓緊針管,臉上露出非常享受的神情,狠狠地刺入心臟。

接著他把針管重新拔出來,繼續刺入心臟。

來回足足有五六次,噴濺而出的鮮血,幾乎淋了言明一身。

但是言明好像什麼也沒察覺到,他只是保持著那個詭異的笑容,發成「咯咯咯」的聲音。

護工和護士們在外面等了好久,聽不見裡面有什麼動靜,他們心裡越來越發毛,終於,其中一個護工忍不住了,他上前敲門,結果咚咚咚敲了半天,也沒有人回應。

兩個護工直接撞開了門,結果被裡面的場景嚇了一跳。

臉上、衣服上、鞋上全是鮮血的言明醫生癱坐在地上,顧風的屍體在旁邊躺著,心臟的地方,插了一根針管,針管裡面有肉,也有紅通通的血。

言明醫生慢慢抬起了頭,看著他們,臉上詭異的笑容,讓幾個小姑娘直接尖叫出來。

他不僅如此,還忽然爬了起來,直接踩著血泊沖了出去。

沒有人敢攔他。

言明醫生直接跑進了他的休息室,幾個膽大的護工跟著追了上去,等進去的時候,他們看見言明醫生,拿著一把手槍,把槍管塞進自己的嘴裡,正準備扣下扳機的時候,突然停住了,然後他眼睛斜著望向那幾個護工。

眼神里全是懇求和恐懼。

兩個和言明醫生關係不錯的護工,咬了咬牙,沖了上去。

言明醫生的表情不斷變幻著,好像身體里進行著激烈的鬥爭,護工剛強行把槍管拔出來的時候,槍就響了。

他剛想抬頭興奮的說自己成功了,結果發現所有人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慢慢的朝門口望去。

一個白衣的護士,額頭正中一槍,雙眼瞪圓,倒在血泊中。

郝院長趕來了,他看了看地上倒著血泊中的護士,又望了望被數個護工強行架著,又哭又笑的言明醫生。

他顫抖的取下了老花鏡,滿是老年斑的手擦了擦鏡片,重新戴上。他整個人彷彿又老了十歲,聲音無力的對周圍難以置信的護工、護士下命令。

「你們……你們幾個,把言醫生……不,言明,關到三十四號病房,剩下的把這些……」他有點說不下去了,喘了口氣才繼續說:「收拾一下。」

郝院長顫顫巍巍的往回走,沒走幾步,就仰倒在地上,沒了意識。

這精神病院里,登記在薄的是34個名字,實際上有35個病人。

(完)

後記:

如果有讀者想知道顧風對言明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經紀人黃飛雲又發生過什麼故事,李醫生到底死了沒有……

請期待我的這個系列的下一篇小說。

謝謝觀賞。

@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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