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革命與內戰》第十九章 內戰的轉折點:特魯埃爾戰役
第十九章 內戰的轉折點:特魯埃爾戰役
我們在前面介紹了兩大陣營在一九三七年的政治演變過程。共和區和國統區都通過強力措施,壓制了內部分歧,樹立起了官方的權威。這種演變似乎是無法逆轉的。在「舊衫兵」屈服之後,國統區的政治走向就不可能發生劇烈的逆轉;而在五月事件之後,共和區的政治走向也不可能發生劇烈的變化。於是,這場內戰又回到了傳統的形式。然而,接下來的戰況表明,這種演變不利於共和國政府。
進攻的條件
毫無疑問,在一九三七年年底,軍事形勢是共和國最擔心的問題。北方淪陷後,整個共和區上上下下都覺得無能為力。共和軍發動了多次進攻,試圖牽制國民軍,但都失敗了。共和軍確實在嘗試重組:羅霍組建了五個軍,對它們進行了訓練,使它們具備了作戰能力。但它們仍然缺乏足夠的裝備,更重要的是,它們對自己的作戰手段缺乏信心。此外,阿斯圖里亞斯戰役結束後,國民軍便可以把大批訓練有素的部隊調離北方,用來對付共和軍。
這些部隊被調到哪裡,哪裡的力量對比就會發生根本的改變。此時,弗朗哥已擁有近六十萬的兵力,其中三分之一被用作預備隊。在十一月九日以前,只有納瓦拉部隊還保持著旅的編製,從十一月九日開始,它們全都被改編成師的編製。
要想發動新的進攻,國民軍有三處地方可以選擇,而其中兩個地方的兵力較弱,這兩個地方分別是南方(由凱波·德·利亞諾指揮)和北方(由達維拉指揮)。國民軍兵力最集中的地方,依然是馬德里一線。因此,在國民軍總參謀部看來,為了贏得決定性的勝利,必須拿下這個最重要的地方。在瓜達拉哈拉戰役失敗之後,弗朗哥第一次覺得他已經做好了直搗首都的準備。但是,正面進攻顯然是不可取的,這樣會一頭撞到組織良好的防線上,肯定會導致重大傷亡。因此,還是重新使用側翼包抄的計策為妙;為了盡量發揮叛軍在兵力與物資上的優勢,應該在儘可能寬廣的正面上發動進攻。叛軍司令部的主流意見是兵分三路,夾攻阿爾卡拉·德·埃納雷斯。據迪亞斯·德·比利耶加斯[1]介紹,摩洛哥軍將沿著埃納雷斯河進攻,義大利干涉軍將沿著塔胡尼亞河(Taju?a)進攻,卡斯蒂利亞軍將沿著塔霍河進攻。當然,要進行這種大規模的機動,需要較長的時間來準備;而且,集中如此之多的部隊,也很難不被發現。
與此同時,共和軍總參謀部也意識到,如果再讓國民軍奪得作戰的主動權,共和軍就有可能遭到失敗。共和國政府急需一場勝利來振奮民心,並證明自己的各項措施是行之有效的。在一九三七年年底,內格林的政治地位比較牢固:工總已經被他的盟友所控制。他還把中央政府從瓦倫西亞轉移到了巴塞羅那。這在一九三七年年初還是不可想像的,因此內格林解釋說:「這是前任政府的一個舊觀念。為了便於組織中部戰線和東部戰線的後勤與軍事行動,才把政府設在瓦倫西亞。現政府相信列萬特地區仍將保持自己的積極性。自從內戰爆發以來,出於經濟與戰略上的考慮,現政府必須遷往巴塞羅那。」內格林提出的這些動機並不新鮮。政府以前之所以沒有轉移到巴塞羅那,主要是因為全勞聯和地方自治勢力在當地擁有很強的力量。而現在內格林可以在演講中宣稱「(他的政府)與(加泰羅尼亞)自治政府關係融洽」了。從這層意義來說,可以認為共和國陣營的團結得到了加強。然而,只有通過軍事上的勝利,才能真正實現政治上的團結。
特魯埃爾戰役
因此,共和軍總參謀部不能不進攻。十二月八日,最高軍事委員會同意選定特魯埃爾為進攻目標。當地的各種條件似乎都對進攻有利。特魯埃爾就像一個深深地扎入共和軍戰線的楔子。共和軍在特魯埃爾北面佔據了俯瞰阿爾范布拉(Alframbra)的山脈,它的戰線在特魯埃爾來了個急轉彎,延伸到了烏尼維爾薩雷斯山脈(MontesnUniversales)以北的阿爾瓦拉辛(Albarracín)。所以,共和軍在兩個方向上,都佔據了對特魯埃爾居高臨下的陣地。此外,國民軍在整個北方戰線上的兵力都比較少,特魯埃爾的兵力更少——在戰役開始時僅有二千五百名守軍[2];而共和軍卻動用了大量的兵力,在極其狹窄的進攻地段上投入了四萬人。共和軍的進攻部隊由三個軍組成,此前駐守在列萬特的部隊將協助這三個軍進攻[3]。由胡安·伊瓦洛拉[4]指揮的第二十二軍將從北面進攻,由雷奧波爾多·梅嫩德斯指揮的第二十軍將從東南進攻,而由埃雷迪亞[5]指揮的第十八軍將從南面進攻。作戰計劃的第一個目標,是先讓第十八軍與第二十二軍會師,包圍特魯埃爾,同時消除這個突出部[6]。
十二月十五日,共和軍發動了進攻。在十五日至二十二日這一周里,進攻取得了較大的進展。包圍計劃在一開始進展順利。共和軍經過激戰,攻佔了坎皮利奧(Campillo)和聖·布拉斯(San Blas)。儘管如此,在共和軍戰線後面,仍有不少被包圍的叛軍在負隅頑抗,不得不一一消滅他們。十二月十八日,特魯埃爾西南邊的制高點穆埃拉·德·特魯埃爾(Muela de Teruel)也被共和軍攻佔了。當地的守軍且戰且退,撤入了特魯埃爾;十二月二十二日,共和軍的兩個師已經攻入了特魯埃爾城內。駐防當地的國民軍在雷·達庫爾[7]上校的指揮下,在省政府大樓、西班牙銀行、神學院和聖·克拉拉修道院與聖特蕾薩修道院里死守。於是形成了兩條戰線:在穆雷頓(Muletón)—聖·布拉斯—魯維亞雷斯(Rubiales)以西,形成了外部戰線,它大體上是連貫的;在特魯埃爾城內,形成了內部戰線,幾千名叛軍在這裡死守。由於共和軍缺乏兵力,無法同時做到佔領特魯埃爾和繼續向縱深進攻,於是,在十二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八日這段時間裡,戰線暫時平靜下來。
在此期間,國民軍派出了增援部隊,使當地的國民軍能夠守住陣地,甚至還能進行反攻。顯然,國民軍不得不在守住特魯埃爾和進攻馬德里之間做出抉擇。弗朗哥決定親自指揮部隊反攻[8]。由於阿拉貢戰線距離受威脅的地段比較近,他就馬上從阿拉貢戰線抽調部隊,派去救援當地的守軍。這批守軍從十二月十七日開始陸續抵達。然後,他命令阿蘭達的加利西亞軍各師沿薩拉戈薩公路前去救援,又命令巴萊拉的卡斯蒂利亞軍沿著通往莫利納(Molina)的公路,從阿拉貢趕赴前線[9]。為了救援特魯埃爾,國民軍總參謀部一共抽調了十個師,由達維拉負責指揮。對於共和軍而言,能讓國民軍抽調如此之多的兵力,本身就是一個勝利;他們這一次做得比布魯內特戰役要好得多,成功迫使國民軍修改了計劃,放棄了對馬德里發動大規模進攻的打算,在內戰結束之前,國民軍再也沒有向馬德里發動進攻。這讓弗朗哥的盟友深感失望,施文德曼(Schwendemann)的一則筆記可以證明:「在特魯埃爾事件之前,人們曾希望弗朗哥能用一場大規模進攻來結束戰爭,現在看來,這種希望是不切實際的。[10]」十二月二十日,齊亞諾伯爵對自己說:「由於國民軍司令部的猶豫不決,以及赤匪的預防性進攻,向瓜達拉哈拉發動進攻的計劃被無限期推遲。」國民軍反攻的失敗,證明了義大利將領們的擔心。儘管叛軍囤積了大量的物資、擁有了制空權、並高度集中了炮兵[11],最後還進行了瘋狂的進攻,卻只達成了部分目標。叛軍起初取得了一點戰果:共和軍第二十軍倉促撤退了。阿蘭達的部隊向特魯埃爾進擊,並奪回了穆埃拉·德·特魯埃爾;叛軍逼近了特魯埃爾,他們對奪回特魯埃爾充滿自信,甚至在廣播中宣稱已經奪回了特魯埃爾。然而,一條新的戰線在一月初形成了,在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裡,這條戰線幾乎沒有發生變化。
國民軍的反攻為何沒能得手?首先是因為戰役的規模巨大、條件艱難。為了穩住戰線,雙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與物資。在整個內戰期間,特魯埃爾戰役的兵力集中程度之高,是空前絕後的:在如此狹小的戰場上,雙方可能投入了十八萬的兵力。但這場戰役也是一場物資的較量:雙方都集中使用了大量炮兵,迫使步兵不得不掘壕據守,援軍只能在夜間進入陣地。這場戰役的條件極其艱難,這主要是因為內陸的氣候非常惡劣,低溫天氣反覆出現。士兵不得不每小時換班四次,在攝氏零下四度的低溫中,戰壕里的士兵首先要防範的是寒風與暴雪。茫茫白雪覆蓋了大地,讓一切東西都變成了明顯的靶子,使進攻越發艱難:由於霜凍的影響,就連夜間的運輸隊也很難按時抵達目的地。「戰壕里到處都是僵冷的屍體。[12]」由於氣象條件惡劣,國民軍的飛機經常不能出動,無法完全發揮空中優勢。安薩爾多回憶說,「在新布爾戈斯機場,人們必須在早上除掉機身上的厚冰層。」而且共和軍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們在狹窄的戰線上有效地部署了防空火力[13]。
在一月的第一個星期里,國民軍不顧重重困難,繼續進攻。最後,戰線在一月七日恢復了平靜。繼續進攻已經沒有意義,因為特魯埃爾城內的守軍已經投降了:共和軍完全控制了特魯埃爾。這是一場漫長而艱苦的戰鬥;國民軍據守的建築物被一棟接一棟地轟平了。神學院被燒毀了,西班牙銀行被共和軍炸平了。想把特魯埃爾變成又一個阿爾卡薩爾的希望破滅了。城裡的守軍被分割包圍,雷·達庫爾在一月七日帶著一千五百名士兵投降,一天後,據守在聖克拉拉修道院里的守軍也投降了。共和國政府發表的公報宣稱:「整個特魯埃爾已屬於共和國。」但這並不是一次大勝;市中心被夷為平地,城內的狙擊手過了半個月才被徹底消滅。這是因為守軍進行了頑強的抵抗,儘管凱波·德·利亞諾在廣播中斷言,特魯埃爾是由於「可恥的背叛」才陷落的。不過,凱波·德·利亞諾如此惱羞成怒,正好證明了攻佔特魯埃爾對共和軍具有何等重要的意義。整個內戰期間,這是共和軍首次——也是唯一一次——奪回重要城市。羅霍認為,「特魯埃爾改變了戰爭的面貌[14]」,他的這個觀點雖然並不正確,但至少可以認為,特魯埃爾戰役的勝利,使人們產生了共和軍正在扭轉戰局的印象。打完這場慘烈的戰役後,共和軍終於成為了勝利者。在接連失去畢爾巴鄂、桑坦德和希洪之後,特魯埃爾總算傳來了捷報。
但這次勝利仍是有限的。有人提出了這樣的問題(每當共和軍獲勝之後都會有人提出這個問題)[15]:在取得初步的勝利之後,能否更好地發展勝利?答案是否定的:共和軍缺乏預備隊。歸根結底,共和軍的兵力不如國民軍,而要想抵消它在武器裝備上的劣勢,它至少需要擁有兵力上的優勢。共和軍的兵力優勢僅僅維持了幾天時間,而這點時間已經足夠讓國民軍派兵增援了。在這種情況下,能夠打下並守住陣地,本身就是共和軍總參謀部的真正的勝利。但是,正因為這個原因,弗朗哥絕不能容忍失敗,哪怕只是暫時的失敗。事實上,在勝利的喜悅中,共和軍的領導人不應忘記這件事:他們的防線曾在十二月二十九日被叛軍突破,險些導致戰線崩潰。就在當天,當防線被突破後,在特魯埃爾也發生了跟布魯內特戰役時一樣的驚慌失措,對此沒有人能給出合理的解釋[16]。當時必須迅速調遣援軍,堵上戰線上的缺口,阻止阿蘭達的部隊與被包圍在城內的守軍會合[17]。
國民軍的反攻
天氣從一月十五日開始好轉,國民軍又能發揮空中優勢了。由於直取特魯埃爾要通過平原,這樣可能會造成重大傷亡,所以阿蘭達沒有這樣做,而是先攻佔特魯埃爾周圍的制高點,特別是北邊的陣地。他的部下設法攻佔了包括穆雷頓在內的幾個重要的觀察哨,威脅到了共和軍的陣地。他們可以從這些地方發動進攻,戰鬥現在已經轉移到了北面的阿爾范布拉河一帶。
不過,叛軍首先需要打退共和軍的新一輪進攻,這次進攻從一月二十五日持續到了三十日,但沒有取得任何成果。然後需要集中兵力,在阿爾范布拉河以西突破共和軍的防線,並消滅據守在帕洛梅拉山脈(Sierra Palomera)上的共和軍;共和軍在去年十二月就是從那裡發動進攻並贏得了勝利的。但國民軍司令部的野心還不止於此。它還打算繼續向東推進,從側翼包抄特魯埃爾與北面的共和軍。最後,在反攻期間,它準備讓第二十三軍在該地區實行一次鉗形進攻。這次進攻將在國民軍陣地的兩端發動:在北面,由雅古埃指揮的摩洛哥軍,將在納瓦拉師的支援下,沿著比維爾·德爾·里奧(Viver del Rio)進攻。在南面,加利西亞軍在得到穆尼奧斯·格蘭德斯[18]的第一百五十師加強後,將突破特魯埃爾與塞拉多斯(Celados)之間的山地地帶,並渡過阿爾范布拉河。戰線的中段是最薄弱的,駐守中段的是莫納斯特里奧上校的第一騎兵師。
二月五日,國民軍發動了這一鉗形攻勢,並初步獲得了勝利。雅古埃的部隊突破了共和軍防線,並從側翼包抄了共和軍在阿爾范布拉河沿岸的陣地。南方的阿蘭達部隊卻進展遲緩。國民軍渡過了河,並攻佔了塞拉多斯。但是,共和軍發現特魯埃爾有失守的危險,便加強了防禦。重新來臨的惡劣天氣延緩了國民軍的進攻,由於寒風和冷雨,國民軍直到二月十五日才重新開始進攻。這次鉗形機動雖然沒有成功,但國民軍的戰線已經得到了全面改善。從那時起,從特魯埃爾到貝爾奇特之間,再到埃布羅河南面,國民軍的戰線幾乎總是連貫的。持續了差不多兩個月的消耗戰,幾乎耗盡了共和軍的兵力;國民軍在二月十八日再次發動進攻,突破了共和軍的防線。二月二十日,國民軍的先頭部隊幾乎包圍了特魯埃爾,切斷了通往東面的薩貢托(Sagunto)公路。在接下來的兩天里,特魯埃爾市內發生了巷戰。但共和軍並沒有全心全意地應戰。二月二十二日,共和軍完全撤出了特魯埃爾。特魯埃爾戰役結束了。
攻佔特魯埃爾曾一度使共和軍的信心有所恢復,而特魯埃爾的得而復失則被認為是內戰的一大轉折點。在戰役開始時,雙方為了爭奪廢墟而進行了激烈的戰鬥;成功的奇襲變成了持久戰和殲滅戰,而在這種戰鬥中,最終獲勝的是擁有物資優勢的一方。羅霍認為,特魯埃爾戰役「體現了西班牙軍人的高尚精神」,也許他的看法是正確的。然而,僅靠軍人的勇氣與堅忍,並不能贏得勝利。特魯埃爾戰役也證明了這一點。特魯埃爾戰役的結束,標誌著內戰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在此之前,從軍事角度來看,雙方還算是勢均力敵的。在特魯埃爾戰役期間,在長達兩個月的時間裡,雙方集中了大量的兵力,而都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勝利;突然,共和軍的防線就崩潰了,國民軍的進攻勢如破竹。軍事力量的平衡被徹底打破了。
阿拉貢戰役
在一九三七年七月之後,內格林政府的權威似乎得到了極大的加強。全勞聯徹底放棄了反對政府的念頭。工總的領導層全力支持內格林。但是,既然政府的政綱以「打敗弗朗哥」為第一要務,那它就必須贏得軍事勝利。內格林才剛剛上台,北方就失守了,而他對此根本無計可施,這對他的威望造成了沉重打擊。而阿拉貢的慘敗對他的威望造成了更加沉重的打擊。從那時起,軍事危機和政治危機接連發生,不斷地削弱著共和國的力量。
當然,必須承認內格林政府在上台後,幾乎沒有時間來接管軍事組織,就得迎接第一次戰鬥的考驗。儘管如此,在一九三七年,共和國還是在軍事方面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從一九三七年年初,共和軍就著手進行重組,重組後的部隊在特魯埃爾戰役和貝爾奇特戰役中證明了自己的作戰能力。但是,共和軍總是缺乏充足的預備兵員,它最優秀的部隊剛剛完成訓練,就被消耗掉了。共和軍在布魯內特攻勢與貝爾奇特攻勢中損耗了大量兵力。特魯埃爾戰役打成了消耗戰,士兵不得不連日戰鬥,得不到休息,在戰役結束後他們已經疲憊不堪。最後,來自國外的軍事物資越來越少,嚴重影響了共和軍的裝備。對西班牙共和國的封鎖仍在持續,僅在一九三七年九月鬆動了一下子。從一九三七年年底開始,儘管西方列強採取了一些措施,但船隻仍然要冒很大的風險才能抵達共和國控制的港口。共和國剩下的唯一一條運輸路線,便是取道法國、途徑比利牛斯邊境運進西班牙的路線,所以,共和國政府始終非常擔心這條運輸線被切斷。這也是內格林把政府遷往巴塞羅那的理由之一。當國民軍的進攻將共和區截為兩半時,共和國的部長們也是出於這個原因,才繼續留在加泰羅尼亞首府的。
但是,駐守在加泰羅尼亞的共和軍只有很少的兵力。特魯埃爾戰役迫使國民軍把大部分兵力集中在特魯埃爾周邊,以及特魯埃爾北邊的從馬埃斯特拉斯戈(Maestrazgo)到埃布羅河一帶。雖然特魯埃爾戰役打亂了「元首」的部署,使他放棄了向馬德里發動總攻的念頭,但在國民軍贏得特魯埃爾戰役的勝利後,國民軍在阿拉貢戰線上便擁有了無可辯駁的絕對優勢,可供國民軍司令部盡情使用:在阿拉貢戰線上,國民軍有三個軍,而共和軍只有一個軍(第十二軍)。
阿拉貢攻勢改變了內戰的性質。靜態的陣地戰結束了:一旦取得突破,馬上就會發動全面進攻。在這種新型的機動戰中,集中使用的摩托化部隊和裝甲部隊發揮了關鍵作用。
一九三八年三月九日,阿拉貢戰役開始了。當地的大部分地形都是開闊地(貝爾奇特戰役時的地形也是如此),有大量一馬平川的地方,對坦克的行動和大範圍機動非常有利,極其適合進行大規模進攻。弗朗哥在這裡集中了大量兵力。加利西亞軍在南面向蒙塔爾萬(Montalbán)進軍;義大利干涉軍在利亞諾斯(Llanos)地區向阿爾卡尼斯(Alca?iz)進軍。北面的摩洛哥軍從貝爾奇特出發,沿著埃布羅河右岸向卡斯佩進軍。由阿蘭達指揮的這次進攻,其目的是突破共和軍第十二軍的防線,抵達位於卡斯佩—阿爾卡尼斯之間的瓜達洛佩河(Guadalope)。這樣一來,叛軍就能在共和軍防線上製造一個巨大的突出部,把共和軍東部集團軍逼到埃布羅河以北,集中在埃布羅河以南的特魯埃爾一帶的共和軍也就會面臨著被包抄的威脅。國民軍企圖佔領蒙塔爾萬南面和西南的陣地,這樣它就能控制通往地勢較平坦的馬埃斯特拉斯戈地區的道路。國民軍總參謀部的真實意圖不僅是佔據卡斯佩—阿爾卡尼斯一線,更想打到地中海沿岸,將共和區截為兩半。
嚴格來說,共和軍不是沒有覺察到國民軍的進攻,但在國民軍發動進攻的時候,共和軍正在進行修整。擔任預備隊的共和軍第十八軍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這是自內戰爆發以來首次發生戰線全面崩潰的情況,而不是局部的驚慌失措(這已經成了此類作戰行動的特色)。義大利和摩洛哥的摩托化縱隊長驅直入,一路上都沒有遇到真正的抵抗。共和軍最有組織的部隊撤到了埃布羅河以北。剩下的不過是一大批群龍無首的逃兵;他們的武器裝備非常差,根本無法阻擋如此強大的進攻。共和軍第二十一軍起初負責牽制叛軍的加利西亞軍,但由於叛軍從北面威脅到了它的陣地,不得不後撤。結果,大片的地區就這樣暴露出來,任由敵軍佔領。羅霍寫道:「三月十五日,在從卡斯佩到卡蘭達的廣大地段上,只剩下了一支有組織的部隊,東部集團軍與戰術預備隊徹底失去了聯繫,長達六十公里的戰線徹底暴露出來,敵軍可以直接打到海岸。」義大利干涉軍僅用了六天時間,就將它與地中海的距離縮短了一半。
這次進攻起初勢如破竹,但在三月十五日至二十一日之間,進攻的速度卻慢了下來,最後更是被中止了,中止進攻的原因實在是很難解釋。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停止進攻並鞏固陣地?官方發表的公報和齊亞諾的樂觀看法只解釋說是為了「讓國民軍支援意軍」。事實上,國民軍能取得如此之大的勝利,連他們自己都感到驚訝。齊亞諾在三月十四日記載道:「部隊正在以出乎預料的速度前進。」在頭五天里,摩托化縱隊以閃電般的速度推進,然後,它們就不得不放慢節奏。由於預備隊的數量不足,無法立即充分發展初期的勝利,必須等待納瓦拉部隊重新出發。共和軍總參謀部抓住這個時機,重組了幾支部隊,讓它們執行了自殺性的騷擾與阻擊任務。三月二十日,共和軍總算重建了戰線,當然,這條戰線很薄弱,但它畢竟是連貫的。趁著國民軍短暫停止進攻的時機,政府軍試圖投入儘可能多的部隊,以「填補缺口」,更重要的是要守住加泰羅尼亞。事實上,普里耶托曾對內閣說過:「如果叛軍打到了地中海,五分之四的陸軍就會被隔在南部。」從三月十五日到四月十五日(國民軍在這一天打到了地中海沿岸的比納洛斯[Vinaroz]),巴塞羅那的總參謀部拚命地通過托爾托薩(Tortosa)海岸公路調遣部隊。所以,共和軍才在卡斯佩—阿爾卡尼斯一線進行了殊死的抵抗,當卡斯佩—阿爾卡尼斯一線被攻破後,共和軍又在托爾托薩進行了頑強的抵抗。但是,這些抵抗終究只是(也只能是)零星的。
事實上,國民軍的第一次進攻已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它造成的混亂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內就得到糾正。而且,進攻重新開始之後,它也不會允許共和軍從混亂之中恢復過來。陷入混亂之中的共和軍甚至不知道國民軍的具體位置。國際縱隊有兩名軍官在甘德薩(Gandesa)被俘,他們被俘時才知道當地已被國民軍佔領。多支部隊的殘兵敗將拚命地逃向埃布羅河右岸,他們在那裡與來自中部戰區的援軍會合了。面臨著如此慘敗,有些人開始覺得內戰就快結束了。參謀軍官不得不親赴前線,試圖掌握部隊,竭力組織防禦。
全面進攻
歸根結底,國民軍的全面進攻,是導致阿拉貢戰役的失敗變成了一場災難性的慘敗的根本原因。在進攻卡斯佩之後,國民軍投入了六個軍。北方的國民軍的意圖是阻止共和軍第十軍和第十一軍(它們分布在埃布羅河到比利牛斯山脈之間)支援埃布羅河以南的共和軍殘部。摩洛哥軍突然渡過了埃布羅河,奇襲了共和軍,奠定了勝局:儘管當地的地形對於聯合進攻並不太有利,但共和軍第十軍和第十一軍同樣遭到了第十二軍在幾天之前遭到的慘敗。共和軍幾乎沒有進行任何抵抗。在長達十天的時間裡,國民軍僅在雷里達遭遇了認真的抵抗,而雷里達最終於四月三日陷落。當地的戰線穩定下來了。但與此同時,國民軍又在埃布羅河兩岸發動了進攻,投入進攻的是阿拉貢軍、摩洛哥軍和新成立的烏爾赫爾軍[19]。共和軍只好利用被擊敗的兩個軍的殘部,在埃布羅河與比利牛斯山脈之間,沿著塞格雷(Segre)到諾格拉(Noguera)的天然防線重建了戰線。羅霍特別提到了貝爾特蘭[20]上校的第四十三師:在戰線被突破後,被困在敵人後方的這個師依託比利牛斯山區的丘陵,對國民軍進行了長達三個月的襲擾作戰,最後該師帶著大部分裝備撤入法國,被法國政府扣留。但是,這種孤立的抵抗只能延緩國民軍的推進,而不能阻止它;況且弗朗哥已經決定向南面的列萬特地區發動進攻,國民軍在那裡已經有了三個軍,它們正在向地中海推進。國民軍總司令部正在討論是否應該向只有一些殘兵敗將把守的加泰羅尼亞發動新的進攻,還是應該向共和軍的進攻部隊(它們的戰線已經拉得過長)發動進攻,以便徹底打垮敵軍。最後被採用的是第二個方案。
實際的作戰要更為困難:在馬埃斯特拉斯戈與地中海之間,是海拔一千五百米至二千米的哈瓦蘭布雷(Javalambre)山區,在卡斯蒂利昂和瓦倫西亞之間是較矮的艾斯帕丹(Espadán)山區,它們都是易守難攻的地區。此外,政府軍還沿著比維爾(Viver)到塞戈爾維(Segorbe)一線加強了防禦。當地的部隊士氣還比較飽滿。而國民軍雖然在兵力上和物資上擁有強大的優勢,但在進攻的初期,它們只能集中在一個很狹窄的地區內。當摩洛哥軍從埃布羅河向三角洲前進的時候,由阿蘭達指揮的納瓦拉軍與加利西亞軍轉向南方,沿著海岸進軍,輕鬆佔領了卡斯蒂利昂。與此同時,巴萊拉重整了卡斯蒂利亞軍與義大利干涉軍,它們的摩托化部隊再次發揮了關鍵作用。這意味著新的突破;為了解救瓦倫西亞而集中起來的共和軍部隊,是中南戰區司令米亞哈手上最後一批可用的部隊。共和軍已經沒有了預備隊。只有中央集團軍能夠提供必要的援軍,然而從中央集團軍抽調部隊,就意味著馬德里的防禦能力將首次下降到危險的程度。弗朗哥企圖一鼓作氣,攻佔西班牙第三大城市、不久之前的陪都瓦倫西亞,瓦倫西亞一旦被攻陷,在精神上的影響將不亞於攻佔列萬特。中南地區的糧食供應情況始終不穩定,列萬特失陷後,共和國就會失去一個重要的補給基地。但是,這個作戰計劃面臨著許多困難,需要兩個月時間來做準備;在夏季到來之前,列萬特戰役不可能發動。七月十五日,叛軍憑藉巨大的物資優勢,在特魯埃爾兩側向列萬特發動進攻。共和軍第十三軍和第十七軍被迫撤退:巴萊拉的卡斯蒂利亞軍與阿蘭達的加利西亞軍會合後,打到了比維爾—塞戈爾維防線。七月二十日至二十三日,叛軍先進行了密集的炮火準備,然後投入坦克和步兵,對這條加固後的防線進行猛攻。但這次進攻最後還是失敗了。
在五月和七月之間,共和軍總參謀部注意到了南方的危險,便整編了部隊,從埃布羅河向國民軍發動反擊,迫使國民軍總參謀部減輕了對列萬特的壓力。瓦倫西亞暫時得救了。然而,從一九三八年七月開始,共和國的軍事形勢明顯惡化。阿拉貢淪陷了,馬埃斯特拉斯戈一帶的防禦形勢依然不明朗。國民軍擁有無與倫比的物資優勢,它的司令部懂得利用現代的作戰手段。最後,共和區被截為兩半,這導致了非常嚴重的後果,這不僅使制定與實施統一的戰略變得非常困難,也削弱了內格林政府賴以依存的政治體制,它不得不把一大塊控制區委託給軍方管轄。在政治上,被分割開來的兩片地區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沒過多久,政府就無法對中南地區施加直接影響了。與此同時,阿拉貢戰役的慘敗也產生了直接的政治影響:政府的最高層發生了危機。
普里耶托被撤職
自從拉爾戈·卡巴耶洛倒台後,共和區發生過的最重要的事件,便是普里耶托被免去國防部長的職務。經過一九三七年春季的各種事件之後,共和區出現了「神聖的聯合」,政治形勢比較平靜,而普里耶托的免職,突兀地打破了這種平靜。
這件事之所以如此重要,首先是因為普里耶托本人。他在國外很有名氣,被許多人當成英國之友。他是一個能得到共和派信任的社會黨人,就連弗朗哥政權都對他抱有幾分敬意,它的歷史學家甚至認為他是「匪區」唯一一個舉足輕重的政治家。他與內格林總理保持著長期的友誼,所有人都知道,在一九三七年春季的危機之後,是他推薦內格林出任總理的。甚至有人認為,他才是內格林政府的幕後總理。實際上,內格林對待自己的工作非常認真。他不肯放權,一切重大問題都要由他親自決斷。普里耶托和內格林很快就發生了意見分歧。在如何進行戰爭的問題上,更重要的是,在如何使戰爭產生有利的結局的問題上,兩人的意見都不一致。兩人戰後發生了激烈的爭論,這也表明兩人之間存在著強烈的仇怨。在一九三八年三月,兩人之間的關係雖然還沒有差到這種地步,但也已經足以使普里耶托被撤掉自從「勝利政府」成立以來一直由他擔任的這個職務了。
內格林對此是這樣解釋的:在特魯埃爾得而復失、阿拉貢戰役慘敗後,軍事形勢十分嚴峻,為了進一步加強繼續戰鬥的意志與決心,他必須強化行政權力。在他看來,在這種情況下,悲觀的普里耶托已經不適合擔任國防部長了。他怎麼能讓一個對勝利沒有信心的人來領導戰爭呢?事實上,為了加強行政權力,內格林沒有讓其他人來擔任國防部長,而是親自兼任這一職務。
儘管內格林聲稱,在一九三八年三月,由於普里耶托的悲觀主義,政府內部發生了衝突,普里耶托卻說,他的態度並沒有改變,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內格林對此特別清楚,儘管如此,內格林在前一年還是毫不猶豫地任命他為國防部長。事實上,在一九三八年三月,當普里耶托被撤職時,他對於軍事勝利的觀點並沒有改變,改變的是共和區的軍事形勢。北方的淪陷與阿拉貢戰役的慘敗,使共和國再次面臨這個政治抉擇:是繼續抵抗還是談判?但普里耶托認為,這並不是致使他被撤職的原因。
他認為,這次危機的始作俑者其實是共產黨:共產黨早就想趕走他了。他被撤職的唯一原因,便是共產黨的堅決要求。據他聲稱,他與共產黨之間只有一個矛盾,就是這個矛盾促使他反對共產黨。兩位共產黨籍的部長(烏里維與埃爾南德斯)曾企圖拉攏他,想同他組成一個由社會黨和共產黨構成的小團體,從而控制政府,此舉遭到了他的拒絕,於是共產黨便決心搞垮他。毫無疑問,挑起這次危機的,是「熱情之花」的公開抨擊[21],以及埃爾南德斯以「胡安·本圖拉」(Juan Ventura)為筆名,在《先鋒報》(La Vanguardia)和《紅色陣線》上發表的數篇文章;隨後,普里耶托向內格林抗議這種破壞政府團結的行為,內格林便重組了政府,趕走了普里耶托。但是,正如普里耶托一再主張的那樣,他並沒有辭職,而是被撤職的。
普里耶托堅持認為,內格林是在共產黨的威逼之下,才決定將他撤職的;真實情況究竟如何,目前還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為了趕走他,共產黨的領袖動用了他們全部的影響力(這種影響力實際上是很強大的)。長期以來,普里耶托一直是共產黨最重要的盟友之一;在反對拉爾戈·卡巴耶洛的鬥爭中,在內格林政府成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共產黨都是支持普里耶托的,這是因為:普里耶托是一個主張秩序的人(共產黨在這一點上與他不謀而合);他是唯一能夠贏得西方列強的積極同情的政治家;最後,他堅決地支持社會黨與共產黨的團結合作[22]。現在,這個盟友表明了態度:他不願意淪為工具。他拒絕了在政府內結盟的建議。作為國防部長,他對蘇聯技術顧問的干預感到異常憤怒,並向共產黨以及共產黨在某些方面的影響進行了堅決的抨擊[23],共產黨故意大肆張揚他的意圖,企圖用他以前經常推行的鐵的紀律來壓服他。普里耶托對此並不否認;他反而還用了很長的篇幅來詳述導致他反對共產黨與蘇聯顧問的所有衝突[24]。他雖然勉強承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變化,但卻對導致這種變化的原因閉口不談:如果他要解釋這種原因,就不得不承認他曾是共產黨的長期盟友的事實。普里耶托的動機顯而易見:自從他提倡的政府建立起來後,在政治方面和軍事方面的演變過程中,他與共產黨已是密不可分。在他看來,在重建國家政權的過程中,共產黨的支持是絕對必要的,就像拉爾戈·卡巴耶洛的支持在重建國家政權之初是絕對必要的一樣。國家政權重建後,共產黨控制了軍隊和警察,這在許多方面都讓他感覺到了危險。在國內事務方面,他的許多門徒已經背棄了他:自從阿爾瓦雷斯·德爾·巴約率領社會黨左翼分裂之後,社會黨右翼中相當重要的一部分(他把這一部分拉進了反法西斯聯盟)似乎又要追隨內格林而去了,它在每一點上都與共產黨「盟友」保持一致,而我們前面講過,共產黨的權力之大,已經形成了一個國中之國。在國際事務方面,在炮擊阿爾梅里亞[25]之後,共產黨的態度,以及蘇聯的審慎的意見,令他深感幻滅;毫無疑問,這件事使他丟掉了一部分幻想,他承認蘇聯的援助是有限的。於是,他便愈加關注和重視英國政府和法國政府的態度——決定英法兩國的政府的態度的因素,肯定與決定蘇聯政府的態度的因素不一樣。普里耶托對英國的態度,其實並沒有傳聞的那麼友好,但他無疑是主張在英國調停下通過談判實現和平的。一九三七年五月,他曾試圖與弗朗哥政權接觸,以便研究談判的可能性[26]。幾個月後,雙方交換戰俘,費爾南德斯—奎斯塔得以同弗朗哥會合;普里耶托趁這個機會,與費爾南德斯—奎斯塔就談判問題進行了數次會談。費爾南德斯—奎斯塔成為布爾戈斯政府的部長後,普里耶托企圖重新與他接觸[27],但是,無論是與弗朗哥還是與英國政府進行談判,都會因為共產黨在共和國政權中的重要地位而難以實現。
在阿拉貢戰役慘敗之後,內格林關注的主要是加強抵抗。而普里耶托對談判之外的一切都失去了信心。現在普里耶托既是共產黨的敵人,又是內格林的敵人,即使沒有共產黨施壓,內格林的自己的政策,也會迫使他趕走普里耶托。
內格林的盟友宣稱:儘管普里耶托被免職了,但由於工會代表重新參加了政府,政府部長的數量增加了[28],所以內格林的威望得到了鞏固,這是真的嗎[29]?這是很值得懷疑的,因為普里耶托被撤職的時候,國民軍已經打到了地中海沿岸,將共和區截為兩半。內格林不得不用電話通知米亞哈將軍,將中南地區的軍政大權交託給他:執政的政治聯盟越來越依賴軍方首腦的贊同與合作,沒過多久,軍方首腦就開始向政府造反了。
此時,儘管在阿拉貢遭到了慘敗,內格林還是選擇了抵抗。他的左右手阿爾瓦雷斯·德爾·巴約指出:「在這段令人焦躁不安的日子裡,正是由於總理展示出的精力與沉著,才極大地減小了這次慘敗所造成的損失。」他還作為一位忠誠的副手,向內格林表達了敬意:「挽救了一九三八年的形勢、並使戰爭能再堅持一年的功績,應當歸功於內格林博士。」實際上,在一九三八年四月,內格林和德爾·巴約都認為,只有堅持戰鬥,共和國才能有一絲勝利的機會。他們都相信,歐洲大戰已迫在眉睫,只要大戰爆發,西班牙就能得救。然而,這首先得有一個前提:在大戰爆發前,西班牙共和國還沒有被徹底拋棄。
[1]n何塞·迪亞斯·德·比利耶加斯·布斯塔曼特(José Díaz denVillegas y Bustamante,1894年3月30日——1968年8月10日),生於桑坦德。內戰期間擔任叛軍參謀軍官。二戰期間曾隨藍色師參加了侵略蘇聯的戰爭。——中譯者注
[2]n駐守特魯埃爾突出部的叛軍為第52師(師長為多明戈·雷·達庫爾),總兵力不到10000人。——中譯者注
[3]n負責助攻的是第13軍和第19軍。這次戰役的總指揮是列萬特集團軍司令胡安·埃爾南德斯·薩拉維亞上校。——中譯者注
[4]n胡安·伊瓦洛拉·奧魯埃塔(Juan Ibarrola Orueta,1900—1976),曾參加里夫戰爭,內戰爆發時在畢爾巴鄂擔任國民警衛隊上尉,支持共和國,1936年秋季參加巴斯克軍隊。北方淪陷後,參加過特魯埃爾戰役和列萬特戰役。1939年支持卡薩多政變。內戰結束後被反動政權逮捕,被判處死刑,後改判三十年苦役。二戰後獲釋。——中譯者注
[5]n恩里克·費爾南德斯·德·埃雷迪亞·加斯塔尼亞加(Enrique Fernández de Heredia y Gazta?aga,生卒日期不詳),1932年曾為玻利維亞軍隊擔任軍事顧問。內戰爆發後支持共和國,曾任第31師師長、第18軍軍長。——中譯者注
[6]n按照原定計劃,第18軍與第22軍會師後,將組成防線,阻擊國民軍的反攻,與此同時,第20軍將在坦克的支援下,攻下特魯埃爾城。——中譯者注
[7]n多明戈·雷·達庫爾(Domingo Rey d』Harcourt,1885年12月20日—1939年2月7日),內戰爆發時為薩拉戈薩的炮兵上校,投靠了叛軍。在特魯埃爾戰役期間擔任特魯埃爾城防司令。1938年1月7日投降後,被關押在巴塞羅那。1939年初,加泰羅尼亞即將失陷時,共和軍將他與其他囚犯一同押往法西邊境。1939年2月7日在押解途中被處決。——中譯者注
[8]n這是弗朗哥的典型反應:只要失敗可能有損他的威信,他就絕不會容忍失敗發生。在特魯埃爾戰役期間,以及後來的艾布羅戰役期間,儘管國民軍只遭受了局部的失敗,而且局面尚可挽回,但弗朗哥卻都全身心地投入了這兩場戰役。另一方面,只要戰線的任何一處受到了威脅,謹慎小心的他就會停止發動任何大規模進攻。——原注
[9]n1937年10月底,叛軍進行了整編,分成兩部分:五個軍駐防各條戰線,另外五個最強大的軍編入北方集團軍(Ejército del Norte)。駐防各戰線的五個軍是:阿拉貢的第5軍,軍長為莫斯卡爾多;南方的第2軍和第3軍,它們組成了南方集團軍(Ejército del Sur),集團軍司令為凱波·德·利亞諾;馬德里戰線的第1軍,和駐守瓜達拉馬山脈的第7軍,它們組成了中央集團軍(Ejército del Centro),集團軍司令為薩利凱特。北方集團軍的五個軍為:摩洛哥軍(Cuerpo de Ejército Marroquí),軍長為雅古埃,下轄第13師(師長為巴倫[Barrón])和第150師(師長為薩恩斯·德·布魯瓦加),這個軍的士兵大多數是外籍僱傭兵與摩洛哥土著;納瓦拉軍(Cuerpo de Ejército de Navarra),軍長為索爾查加,絕大多數士兵是卡洛斯派;卡斯蒂利亞軍(Cuerpo de Ejército de Castilla),軍長為巴萊拉;加利西亞軍(Cuerpo de Ejército de Galicia),軍長為阿蘭達;義大利志願軍(軍長為貝爾蒂)留在阿拉貢,擔任預備隊。——中譯者注
[10]n出自德國外交部檔案,1938年1月28日。——原注
[11]n僅阿蘭達就擁有300門火炮。——原注
[12]n這些細節來自比森特·羅霍,《英雄的西班牙》(Espa?a heroica,墨西哥城,時代出版社[Ediciones Era],1961年),以及當時的新聞報道(以《時報》為主)。——原注
[13]n據加蘭德報告,在特魯埃爾戰線上,首次出現了四管20毫米高炮。——原注
[14]n《時報》,1938年1月6日。——原注
[15]n請參閱自由運動的領導集團就這個問題而發表的批評意見,特別是由馬里亞諾·巴斯克斯署名的《對特魯埃爾失守的批判》(Critique de la prise de Teruel)一文,佩拉茨引用了這篇文章。——原注
[16]n1937年12月下旬,共和軍已經攻入特魯埃爾市內,與叛軍展開了巷戰。但在叛軍發動反攻後,負責攻打特魯埃爾的共和軍第40師師長安德列斯·涅托(AndrésnNieto)少校在31日夜裡下令放棄特魯埃爾。次日,羅霍將軍命令莫德斯托的第5軍阻擊叛軍,共和軍隨後重新佔領了特魯埃爾的大部分市區,最後迫使守軍於1月7日投降。——中譯者注
[17]n據羅霍記載,在12月31日那天,在長達四個小時的時間裡,共和軍實際上已經丟掉了特魯埃爾。——原注
[18]n阿古斯丁·穆尼奧斯·格蘭德斯(Agustín Mu?oz Grandes,1896年1月27日——1970年7月11日),生於馬德里一個貧窮的家庭,1913年入讀托萊多步兵學校,畢業後被分配至西屬摩洛哥。曾參加過里夫戰爭。共和國成立後,1933年曾受阿薩尼亞總統委託,創建突擊警察。1935年至1936年任摩洛哥事務專員。內戰爆發後,被關押在馬德里模範監獄,被判處九年徒刑,但不久後獲釋,並參加了共和軍。1937年3月叛逃至叛軍。曾任旅長、師長。1938年年底擔任新成立的烏爾赫爾軍軍長。1939年8月被弗朗哥任命為長槍黨總書記,1940年3月辭職,改任第22師師長。二戰期間曾隨藍色師參加侵略蘇聯的戰爭。二戰後曾任第1軍區司令。1951年至1957年擔任陸軍部長,1962年至1967年擔任政府副主席。——中譯者注
[19]n烏爾赫爾軍(Cuerpo de Ejército de Urgel)實際上成立於1938年11月28日。——中譯者注
[20]n安東尼奧·貝爾特蘭·卡薩尼亞(Antonio Beltrán Casa?a,1897年3月8日——1960年8月6日),生於阿拉貢地區的坎弗蘭克鎮(Canfranc)。1911年移民美國,1915年前往墨西哥,參加了桑喬·比利亞的農民起義軍。美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參加了美國陸軍,曾在法國作戰。1918年返回西班牙。回國參加了共和派的地下活動,1928年移居阿根廷,1930年再次回國。1930年12月12日在哈卡(Jaca)發動起義,失敗後被捕。共和國成立後獲釋。內戰爆發後,參加了加泰羅尼亞統一社會黨,並組建民兵,同叛軍戰鬥。此後曾擔任第130混成旅旅長、第43師師長。內戰失敗後流亡蘇聯,進入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1946年移居法國,組織反弗朗哥的地下游擊活動。1947年10月被西班牙共產黨開除出黨。1950年9月被法國政府逮捕,被流放至科西嘉島,1952年6月獲釋。1956年移居墨西哥,1960年在墨西哥城逝世。——中譯者注
[21]n特魯埃爾失守後,多洛蕾絲·伊巴魯里在2月27日發表講話,不點名地抨擊了普里耶托。她在講話中指責某些「不稱職的懦夫」散布失敗主義,企圖破壞「十九個月以來的革命成果」。——中譯者注
[22]n內戰失敗後,與共產黨積極合作的經歷令普里耶托十分困窘,他想法設法要掩蓋這段經歷。此外,他總是對自己所起的作用輕描淡寫,而總是誇大共產黨的作用,把本應由他和共產黨分擔的責任全部甩給共產黨。比方說,許多作者主張共產黨員利斯特爾是鎮壓阿拉貢的集體農莊的罪魁禍首,實際上利斯特爾只是在執行普里耶托的命令。——原注
[23]n請參閱普里耶托撰寫的論戰性小冊子。他聲稱共產黨不讓「西斯卡爾」號驅逐艦離開北方,這一抗命行為導致了這艘軍艦的沉沒,因此共產黨要對此承擔全部責任。他還聲稱蘇聯技術顧問越過他,直接同烏里瓦里聯繫。他還用了很長的篇幅來描寫他與杜蘭少校打交道的經過(共產黨員杜蘭少校軍情局馬德里分局局長,得到了蘇聯技術顧問的庇護)。安東事件也非常重要。弗蘭西斯科·安東是西共政治局委員,而且很可能是「熱情之花」的戀人,他在馬德里戰線政治委員部擔任要職。他接到了動員令,本應被調離後方,前往作戰部隊報道。共產黨要求讓他留在後方,但遭到了普里耶托的拒絕。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普里耶托聲稱,最後做出決定的是共產黨:安東從未被調往作戰部隊。——原注
[24]n普里耶托在北方淪陷後所採取的各種措施,應該從這個角度來加以分析;這些措施包括:限制政治委員的人數與作用;沒有他的許可,不許人民軍的軍官和部隊參加政治性的示威遊行;等等。——原注
[25]n請參閱本書第二十章。——原注
[26]n德國外交部檔案庫收錄了一篇由法烏佩爾提交的報告,在這片報告中,法烏佩爾記錄了他與弗朗哥的一次會面;弗朗哥聲稱:在五月事件後,普里耶托曾與布魯姆接觸,試圖讓美國來進行調停。施托勒爾在12月3日的報告中記載道:普里耶托找了一個秘書擔任中間人,試圖接觸伊倫的叛軍司令官。——原注
[27]n關於這個問題,請參閱《寄語風中》(Palabras al viento,墨西哥城,米涅瓦出版社[EdicionesnMinerva],1942年),第233—238頁。普里耶托指出:用費爾南德斯—奎斯塔來交換落入叛軍手中的共和派胡斯蒂諾·阿斯卡拉特(Justino Azcárate)的主意是希拉爾提出的,他本人反對這個主意。他最後之所以同意交換,是因為他期望釋放費爾南德斯—奎斯塔之後,能夠利用費爾南德斯—奎斯塔的影響力,促使國民政府接受談判。在被趕出政府後,他曾試圖重新與費爾南德斯—奎斯塔聯絡。在與內格林會面後,內格林不願意為他的行動進行掩護,所以他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原注
[28]n1938年4月6日,內格林改組了政府,重新吸收工總與全勞聯的代表參加。第二屆內格林政府由下列人員組成:
總理兼國防部長:胡安·內格林(社會黨);
財政部長:弗蘭西斯科·門德斯·阿斯佩(Francisco Méndez Aspe)(左派共和黨);
司法部長:拉蒙·岡薩雷斯·佩尼亞(工總);
內務部長:保利諾·戈麥斯·薩埃斯(Paulino Gómez Sáez)(社會黨);
外交部長:阿爾瓦雷斯·德爾·巴約(社會黨);
不管部長:何塞·希拉爾(左派共和黨)、曼努埃爾·德·伊魯霍(巴斯克民族主義黨);
通訊與運輸部長:希內爾·德·洛斯·里奧斯(共和同盟);
公共建設部長:安東尼奧·貝拉奧(Antonio Velao)(左派共和黨);
教育與衛生部長:塞貢多·布蘭科(全勞聯);
勞動與社會福利部長:扎烏姆·艾瓜德爾·米洛(艾斯凱拉);
農業部長:比森特·烏里維(共產黨)。——中譯者注
[29]n出於維護議會平衡的需要,內格林在免去普里耶托的國防部長職務的同時,也免去了赫蘇斯·埃爾南德斯的教育與衛生部長的職務——赫蘇斯·埃爾南德斯曾引發了多次衝突。赫蘇斯·埃爾南德斯改任中央集團軍副總政委。內格林的政敵指出:這個職位實際上要比部長重要得多;不管怎麼說,這樣做至少保全了各方的面子。另一方面,內格林的盟友聲稱,全勞聯與工總的代表重返政府,具有重大意義,這點卻令人不敢苟同。實際上,岡薩雷斯·佩尼亞在工總內部、塞貢多·布蘭科在全勞聯內部都被當成「內格林的人」。他們參加政府,並不意味著工會相信內格林的政策;這不過是對它們的降服進行正式確認而已。——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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