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袁崇煥(一)

我叫袁崇煥,表字元素。

今天,我要和你們講一講我的故事。

1.

萬曆十二年,我出生在廣東。幾千年來,這裡一直被北方人看作蠻夷且未開化之地。國朝初年還會有大兵過來,圍剿當地的土蠻。

我的父親是位藥材商人,這並不是會受到尊重的身份。

中舉是在萬曆三十四年。之後我四次參加會試,四次落第。說實話,悲傷是有的,失望也是有的,逃避是不需要的。嘉靖朝首輔張璁還不是考了八次才才做了進士。嗯,這也許不是一個恰當的比喻。

萬曆四十七年,我再次來到京師。就如同前四次一樣,此時京師臭陣衝天。這是第五次被鎖在「號子」里,幸運的是這次是最後一次。

不過,鑒於是賜同進士出身,三甲三十四名,所以沒什麼好炫耀的。

哦,對了。順便提一下,那個排在我後面的仁兄。他考了三甲三十五名,他叫孫傳庭。在我死後,他將名震天下。

2.

在帝國的東北有一群以捕魚打獵為生的女直人,他們曾經輝煌過。但,隨即被元人打回原始社會。經過幾百年的休養生息,他們再次強大起來。強大到領導韃靼的虎墩兔都要懇求天朝的幫助,一起來對抗他們。

幾年後,形式還是沒有好轉。他們改回了曾經使用過的名字——金。

一直依附天朝的建酋在遼東公然反叛,使得在三大征中耗盡元氣的帝國,不得不再次投入到血與火的搏殺中。

就在會試結束之的幾天後,遼東經略楊鎬誓師遼陽。一月後薩爾滸大敗。

這一巨變瞬間沖淡了我取得進士的喜悅感。

京師距離前線很近,每天都有很多消息傳來。有真有假,有悲無喜。這是國朝自土木之變以來最大的敗績,京師人心惶惶。

放榜後的同年酒會上,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他們很有見識,口中吐出的,儘是我聞所未聞的。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黃昏忽然來臨。樓外的道路上,行走著外藩進貢的使節。路旁整齊的楊柳,不知名的花卉,隨著清風微動。我不發一言,默默聽著。

一年後我被任命為邵武知縣。

當我風塵僕僕地趕到邵武時,發現這裡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貧窮。不要緊,雖然我不是什麼理財能手,起碼不會魚肉百姓。

前宋的抗金名將李綱就是邵武人。我常在閑暇時,換好便服,聆聽路旁老者講述前朝舊事。

更多的時候,我會在院中潑上水。坐在一株古榕樹下,翻閱古舊的兵書。

我在邵武任官這三年中發生的故事乏善可陳,沒什麼好說的。我一直秉承著儒家思想對一個好官清官的要求來做事。

天啟二年,我離開了這裡。來到闊別已久的京師述職。

3.

在京師述職期間,我開始到處拜訪在京任職的朋友。我極度迫切的需要得知遼東的近況。

很快,我的行為引起了山西道御史侯恂的注意。

幾次把酒暢談後,我和這個比我小六歲,卻早我三年考中進士的御史成為摯友。這段日子裡我們無話不談。從京師的教坊司到南中的秦淮河畔。從遼東的女直,到嶺南的叛蠻。

在這之前,瀋陽、遼陽相繼失陷。幾場大敗下來,人心浮動。

「常聞兄知兵事,而今遼東危及,兄可有良策。」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舉著茶杯的手輕微抖了一下。

我將口中的茶果胡亂吞下,取出手帕輕拭鬍鬚上的茶漬。

我腹中有一個龐大的計劃,傾數年之心力結成。我曾在閩北的竹林中與花木相傾,與風雨相辯。數千次日月輪換,數千次修正批改。雖不完美,但已成熟。

大真不習兵事,我深入淺出。言之未半,大真已是拍案驚奇。

4.

一切如我所料,留京任兵部職方司主事的調令很快就發了下來。我喜歡這身鮮紅的官服。

周任有言:陳力就列,不能者止。

說實話,我對職方司的文書工作並不是很感興趣。不過『尸位素餐』這種腐儒酸儒獨佔的行事方式,是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的。所以,我需要一個更大的機遇,來實現我宏大的計劃。

我相信當我策馬於關外時,不會有多少人注意到我的消失。

因為發生了一件大事。大事就是非常非常大的事。

就在大真舉薦我為留京任官的四天前,廣寧失陷了。關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相信諸君有所了解,再次我就不再贅述了。

當熊公廷弼撤離關外十萬百姓進入關內的消息傳來後,對於這個舉動,我十分不理解。

熊公是我一生中最崇敬的兩個人之中的一位。

在此之前他曾兩次任官遼東,他的名字一時間成為帝國北方最高大的長城。

不過此時我已顧不得思考那麼多了,因為我意識到,This is a rare chance。

在我自山海關回京的幾天後,官界民間都聊起了一個他們定義為「瘋子」的人。原因是那個「瘋子」向外放出狂言:「予軍馬錢穀,一人可守遼東。」

咳咳、沒錯,那個「瘋子」正是在下。

嗯...............。沒錯,是說了大話。

這是一個不好的習慣,它將伴隨我的終身,直到我的覆亡。

不過,我在當時必須這樣做。雖然有了大真的舉薦,我做了京官。但是區區一個六品小員,就算我把奏摺寫成山,也很難有人注意到我的。

東林可不是什麼好鳥,他們和其他三黨一樣,只會天天想著怎樣搞好黨同伐異的政策方針。帝國已經潰爛,昔日小小的蛆蟲已經變成餓狼,撕咬著帝國破舊的鎧甲。

5.

山東按察司僉事、山海關監軍——我的新官職。

赴任之前我做了兩件事。

一. 上了一道《擢僉事監軍奏方略疏》,這道奏疏主要是罵人的。東林、齊楚浙黨全都罵,誰反對對建州作戰罵誰。

別怕,這只是一種表達方式,大家都是老官油子。

這道奏疏所表達的意義就是:老子雖然是文官出身,但是老子就愛打仗。你們愛怎麼斗怎麼斗,老子沒興趣。況且你們搞鬥爭不是也需要空間嗎,看著我,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交給我。還有,你們斗你們的別把我往裡面扯,老子出去是帶兵的。你們見過幾十斤的大刀嗎?見過披著鐵甲的大馬嗎?

二. 我去見了熊公。

熊公廷弼是湖廣武昌府人,萬曆二十六年進士。

萬曆三十六年巡按遼東時就曾提出「實內固外、以夷攻夷」的方略,又修復邊牆,築造城池,屯糧練兵。使得一時頹廢的遼東局勢有所好轉。

薩爾滸大敗後,熊公接替遼東經略。逮捕李尚皓、斬殺劉遇節、押解楊鎬下獄、迫使李如柏自殺。轉攻為守,修城屯兵,阻止了金兵繼續侵略。一切有條不紊,霎時間名震海內。

這次廣寧失守,熊公未盡守土之責,反而撤離關外百姓物資進入關內。私自做主放棄祖宗留下的土地,這就犯了大忌。

現在朝廷黨爭是自立國以來未有之猛烈,我當然不敢在這個時候妄論朝政,只得私下來請教對建酋的作戰方略。

熊公是個直白人,我也是。

蒼白天色,陰寒瘮人,雪被截在雲間幾個時辰沒有下來。

沒有遞名刺,這是大真交代的。他說熊公會理解。

熊公是革職聽堪的身份住在煙袋斜街的友人家中。

熊公比我想像的蒼老許多。

我施了禮,熊公扶我坐在他下手邊。

「敢問貴台甫?」

「學生賤字元素。」

「那個衙門供職?」

「山東按察司僉事兼著山海關監軍。」

屋子裡很暗,沒有掌燈。只有外邊疲憊的光線落在地上。

我清楚的看見熊公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番對遼用事可有方略?」

「主守而後戰!」

6.

熊公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了下來。辭別他後,我未做休息,直接奔赴山海關。

在那裡,我將傾覆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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