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不獨立真的重要嗎？邊進邊退的中國獨立遊戲

　　什麼是獨立遊戲?為什麼我們要那麼在乎你?

　　在見過了太多浮誇的獨立遊戲以及它們的製作人後，筆者心中還多出了一個疑問，是不是因為它是獨立遊戲，我們就應當用更低的標準、更寬容的態度去對待它們?

　　出於種種疑問，很長一段時間裡筆者對於獨立遊戲這個標籤都持迴避態度，並不反感，但也無更多情感——情懷這個東西我已經受夠了!

• 老生常談，什麼是獨立遊戲?

　　其實在許多遊戲人(包括筆者自己)眼裡，聊獨立遊戲早已是挺沒勁的事，但這次面對椰島遊戲CEO鮑嵬偉的時候，筆者還是決定老生常談。

椰島CEO鮑嵬偉

　　筆者與椰島遊戲算是頗有淵源，2014年進入遊戲圈第一次出差參加GDC nChina，報道的第一款獨立遊戲《汐》，如今就正由椰島研發，之後幾年筆者還參加過大大小小各種獨立遊戲節、遊戲展，椰島也幾乎從未缺席，甚至在美國E3、東京TGS上，椰島也是難得的他鄉故知，旗下的《決戰喵星》《超脫力醫院》以及代理髮行的《歸家異途》，都是很成熟的獨立作品，其對於獨立遊戲的長期專註給筆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想這麼一支大型「獨立團隊」的BOSS或許可以解決筆者的許多疑問。

《汐》，經過多年研發，如今已是一款難度很高的硬核作品了。

　　「獨立遊戲似乎根本沒有標準可言，個人開發的算獨立遊戲，可許多大團隊、甚至公司的遊戲也自稱獨立遊戲，對於這種混亂的情況您怎麼看?」其實就筆者看來，椰島如今除研發之外，還涉及代理髮行，在上海一幢寫字樓內擁有兩個大辦公區，團隊規模可觀，也不太符合獨立作坊的範疇了。

　　「獨立遊戲是有個標準的，為什麼會有標準?因為有很多獨立遊戲比賽，需要一個準入門檻，不過這個標準很不統一，有的規定10人以下團隊，有的規定是沒融過資，最低的門檻就是所謂製作過程中沒有受到發行商、投資商的影響。」 n鮑嵬偉解釋說，從某種程度上說超過20人就很難說自己是獨立遊戲團隊了，比如椰島自己。

椰島代理的《歸家異途》是一款在steam上取得了很高銷量、很優評價的國產作品。

　　然而相對於生硬的比賽門檻，獨立遊戲也有著更廣泛的大眾認知，鮑嵬偉稱之為「創新的、實驗性的遊戲。」這是玩家對獨立遊戲最普遍的要求。

　　「其實我並不糾結於獨立遊戲的邊界，一款遊戲究竟屬不屬於獨立遊戲大多數時候並不重要，我更感興趣的是，獨立遊戲這個標籤本身有什麼意義?」筆者繼續提問。

　　鮑嵬偉用手摸索著下巴，流露出無奈的笑容，坦言這確實是個很難說清的東西，因為獨立遊戲顯然已過度標籤化了，被當做和ACT、ARPG等並列的一種遊戲類型，而且還存在一定的濫用標籤的問題，「這個標籤很好用，任何人都可以拿來用，既可以用來解釋自己做的不夠好、自己沒錢、自己賣的不夠好，還可以顯得很有逼格，在文化層面還有一種創新的感覺。」

　　「在椰島心裡，獨立遊戲標籤的意義還是要做創新的，做實驗性的遊戲，要努力拓展遊戲的邊界。」 n鮑嵬偉說，自己一直認為最好的獨立遊戲人就該做大廠不敢做的，其實第一批成功的獨立遊戲人，就是這麼做的。

說到獨立遊戲，《我的世界》屬於飛黃騰達的最佳典範。

• 獨不獨立不重要，關鍵是做出好遊戲。

　　鮑嵬偉對獨立遊戲的理解很贊，但與現實卻多有不符，在層出不窮的獨立遊戲節上，筆者看到的是種種水平不一的獨立遊戲，其中自然不乏創意之作，但也有更多新意寥寥，甚至水準拙劣的作品，顯然，這些不成熟的小團隊作品也屬於獨立遊戲，所以筆者一直以為的獨立遊戲標籤大約是指，遊戲製作人個人意志的真實表達，對創新倒不太強求，畢竟每一款遊戲都創新也太難了。

　　面對筆者的質疑，鮑嵬偉表示認同，介紹了自己對獨立遊戲創新的理解。「幾年前，我們也認為獨立遊戲必須追求創新，尤其是機制創新，但遊戲發展了幾十年，實際上機制創新的空間已經不大了，如今我們也不會逼自己每一款遊戲都要做到機制創新，慢慢的由強調『創新』轉為了強調『創作』。」

　　鮑嵬偉所說的創作，指的是運用成熟元素的搭配組合來製作遊戲，給玩家帶來的新感受可能並不來自於核心玩法，而來自於整體體驗中的一部分，可能是美術、劇情或者別的地方，總有一兩點可以讓人耳目一新，而最關鍵的一點在於最終創作的遊戲是不是一款好遊戲。

《超脫力醫院》很有當年《主題醫院》的感覺，在藝術風格上更加癲狂。

　　這一點同筆者的想法一致，獨立還是商業，這其實並沒有什麼可糾結的，就筆者個人而言如今遊戲只分兩種——「好玩」與「不好玩」。

　　比如《守望先鋒》，很多人會指責它抄襲《軍團要塞2》，但結果就是，筆者並沒有玩進去《軍團要塞2》，卻吸「屁股」吸到不能自拔，於我而言《守望先鋒》就是一部很棒的作品，去探究其夠不夠原創實在太無聊。

　　「《守望先鋒》的製作人對FPS非常了解，知道該把哪些機制放進去，知道如何把MOBA與FPS結合好。」鮑嵬偉對《守望先鋒》的創作理念很認同，「所以說創作過程非常重要，如今椰島也不會理會關於獨立遊戲的爭論，別人愛怎麼說怎麼說，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做一款好遊戲。」「如果做的遊戲質量很差，卻拿自己是獨立遊戲當借口，只能怪他自己能力不足，這種人就不需要關注他。」

《守望先鋒》需不需要叫《軍團要塞》爸爸?這一點都不重要，它本身是一款優秀的遊戲。

• 獨立遊戲在中國，邊進邊退……

　　獨立遊戲在大陸的未來，無論是前景，還是錢景，在鮑嵬偉看來都非常好，對於椰島今年開始涉足的獨立遊戲代理髮行業務，他也毫不避諱的承認，這首先是一門生意。

　　「第一點，是工具便利了，像Unity n3D這樣的引擎非常好用，讓開發成本大幅降低;第二點，是中國的獨立開發者的能力提升了，在一點點把遊戲做大，做精緻;最後，市場需求變大了，很多人開始消費獨立遊戲，已經可以養活一批中小獨立團隊了。」鮑嵬偉認為這是大陸獨立遊戲近兩年能夠爆發的一些重要原因，之後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玩家對創新的獨立遊戲的需求早晚也會發展到海外的水平，到那時獨立遊戲將成為市場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一大趨勢基本是不會變的，只是到來的時間可早可晚。

椰島工作室的一角，藝術氣息頗濃。

　　「離獨立遊戲在中國走入主流範疇，時間上恐怕還要很久。」 在看到進步的同時，鮑嵬偉眼中還有著更多的問題。

　　最大的差距是理念上，技術上的差距還看得到，有的追，但理念、創意這些軟實力方面，中國幾乎所有產業都很匱乏，歐美日有著從電影、動漫再到遊戲的層層遞進式的積累，而國產遊戲則幾乎沒有什麼傳承。「很不幸的是，我甚至覺得這種創意上的差距有點越拉越大的意思，倒不是說中國遊戲人不努力，只是發展的沒人家快。」鮑嵬偉說。

海外的獨立遊戲文化歷史悠久，也非常發達。

　　團隊的專業性不夠，也是中國獨立遊戲的問題之一。鮑嵬偉介紹說，自己曾做過一些分享，告訴大家從統計學概率來看，容易成功的模式是什麼樣子，其中很重要的一點是「一定要做一款符合自己團隊規模的遊戲，別弄太誇張的遊戲。」當時他就舉了一些例子，很小的個人團隊動不動就喊著要做3A級大作、做太空沙盒，那不太現實，畢竟做遊戲是很專業的事情，《戰神》之類的作品至少要幾十人通力合作好幾年，有好的管理、生產管控才可能做出來。

《汐》如今的研發團隊規模依然不大。

　　「但話說回來，我覺得我們也該去容忍一些瘋狂的人，很多小概率事件是有可能發生的。」鮑嵬偉說，無知者無畏，年輕時候不知道很多事情有多複雜，就自己一個人死摳，說不定最後還能成了，而一個有經驗的人是不會那麼做的。

　　獨立遊戲在商業化上的稚嫩、甚至排斥，也是發展中的一大瓶頸，鮑嵬偉堅持獨立遊戲一定要和成功的商業模式結合，「我們最初想做的那種獨立遊戲應該說會更藝術化，像《風之旅人》《地獄邊境》那樣，但最終沒有那麼做，因為那麼做在中國會死得很快，所以只能選擇中間路線。」旗下的《超脫力醫院》《決戰喵星》都採用大陸盛行的免費遊戲、道具收費模式，只是在氪金力度上保持在中輕度，力求「不掉粉」。

《決戰喵星》原先是一款手游，後國行XboxOne入華，把這款遊戲拿到了主機上，本作也成了首批登陸次世代主機的國產遊戲之一。

　　椰島目前發力的獨立遊戲代理髮行工作，核心也是為了解決「獨立遊戲如何商業化」的問題。

　　「整個獨立遊戲社區是有這個需求的，因為我們自己也和發行商合作過，知道裡面坑特別多，其實很多商業公司對獨立遊戲缺乏理解，不清楚怎麼發行獨立遊戲，跟傳統商業遊戲有很大區別。」鮑嵬偉作為一名獨立遊戲開發者，曾獨立開發過諸如「撕手紙」「手指平衡」之類的小作品，椰島期間在發行方面積累起了十分豐富的經驗，如今他們已是首個獲得「Steam免綠光」特權的發行商，也即其發行遊戲可以免去青睞之光的拉票環節。

　　鮑嵬偉表示，作獨立遊戲發行也算是大勢所趨，前些年中國獨立遊戲太少，一年也就一兩款能看的，如今一年可以有七八款甚至更多優秀的作品，每個月都有二三十款遊戲過綠光，讓這些作品獲得市場認可非常有必要，如今包括杉果、騰訊TGP、摩點網等國內平台也都開始涉足這個領域，足見其潛力之大。

《歸家異途》質量很高，然而背後的研發人員只有一對情侶。(點擊查看夫妻店專訪)

• 結語：

　　為什麼我們要關注獨立遊戲，要那麼在乎它們?

　　並不是因為它們是獨立遊戲，這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只是因為那裡有很多與眾不同的好遊戲在等著我們罷了，讓我們期待中國獨立遊戲能給玩家們帶來更多驚喜吧。

本文作者：遊民星空-戰術大米

本體傳送門：獨不獨立真的重要嗎？邊進邊退的中國獨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