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奇曼:發現有史以來最致命的災難
正如伏爾泰所說:「歷史從不重蹈覆轍,但人總在這樣做。」
巴巴拉·W·塔奇曼《遠方之鏡:動蕩不安的14世紀》緣起於——發現有史以來最致命的災難對社會的影響——此災難即1348—1350年的黑死病。
在將黑死病與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後果進行了對比之後,歷史學家發現了完全相同的抱怨:經濟混亂,社會動蕩,物價飛漲,人人利字當頭,道德淪喪......
今天的推送節選自塔奇曼《遠方之鏡》導言,讓塔奇曼來告訴我們,那個黑死病橫行、充斥著騎士和戰爭的世界,跟我們的時代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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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奇曼:發現有史以來最致命的災難
文 / [美]巴巴拉·W·塔奇曼
譯 / 邵文實
節選自《遠方之鏡》
副標題:動蕩不安的14世紀
本文為節選,標題為編者所加
本書緣起於一種渴望:發現有史以來最致命的災難對社會的影響——此災難即1348—1350年的黑死病(Black Death)。據估計,它使生活在印度與冰島之間的1/3人口命赴黃泉。鑒於我們自己所處時代的諸多可能性,我對此感興趣的原因顯而易見。答案被證明是難以捉摸的,因為14世紀飽受如此多 「奇怪而巨大的危險和災禍」(用時人的話來說)的折磨,因而它的混亂無法追溯至任何單一起因:留下蹄印的不只是聖約翰(St. John)想像中的四位騎士,而是七個災禍——瘟疫、戰爭、苛捐雜稅、打家劫舍、腐敗政府、叛亂暴動和教會分裂。除了瘟疫本身外,所有這一切都源於黑死病爆發前就已存在的狀況,並在疫期結束後依舊持續。
儘管我最初問題的答案已不可尋,但這個時期本身——一個暴力橫生、苦不堪言、迷惑茫然、多災多難且分崩離析的時代,一個眾所周知的撒旦獲勝的時代似乎令人難以抗拒,並且在我看來,在一個類似的混亂時期中,它還頗令人慰藉。我們過去的一二十年一直處於傲慢自大的瓦解之中,如果這是個異乎尋常地令人不適的時期的話,那麼知道人類在以前經歷過更惡劣的情景,就會令人頗感寬慰。
令人好奇的是,這種「可感知的相似性」已為另一位歷史學家運用於20世紀初期。詹姆斯·韋斯特福爾·湯普森(James Westfall Thompson)在將黑死病與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後果進行了對比之後,發現了完全相同的抱怨:經濟混亂,社會動蕩,物價飛漲,人人利字當頭,道德淪喪,產品奇缺,工業萎靡不振,大眾恣意狂歡,揮霍無度,貪圖奢侈享受,沉湎酒色,社會和宗教都陷於歇斯底里,人心貪得無厭,視錢如命,營私舞弊,世風日下。伏爾泰說過:「歷史從不重蹈覆轍,但人總在這樣做。」當然,修昔底德將此原則當作了對自己著作的辯護理由。
瑞士歷史學家J·C·L·S·德西斯蒙迪(J. C. L. S. de Sismondi)將14世紀簡單地總結為「對人類而言的惡劣時代」。直到最近,歷史學家們還傾向於厭惡並繞過這個世紀,因為無法將它融入一種人類進步的模式。在經歷了可怕的20世紀之後,我們對一個喪心病狂的時代(它在敵對的、暴力事件的重壓下打破了自己的所有規則)產生了更大的同感。我們懷著苦不堪言的劇痛,意識到了「一個令人完全感受不到未來有保障的痛苦時期」的種種跡象。
600年的間隔期使在人類特性中具有重大意義的那部分凸顯而出。中世紀人所處的精神、道德和物理環境都與我們自己的環境迥然不同,簡直構成了一種域外文明。因此,我們在這些異樣環境中覺得熟悉的行為特質便顯示為永恆的人類本質。如果你堅持要從歷史中學習經驗教訓,那麼它就位於此處,正如法國中古史學家愛德華·佩魯瓦(édouard Perroy)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面躲避蓋世太保,一面撰寫有關「百年戰爭」的著作時所發現的那樣。他寫道:「某些行為方式,某些抗拒命運的反應,相互闡明了彼此。」
黑死病面具·鳥嘴醫生大約從1300年至1450年(包括此後數年)這一時期,在我看來是個連貫一致的歷史時期,1348—1350年黑死病之後的50年是其核心階段。為了將焦點縮小至一個可控的區域,我選擇了一個特殊人物的生活作為敘事載體。除了人情味之外,這也有利於強制自己遵從真實性。我不得不追蹤一種真實的中世紀生活境遇和事件,抵達事情自然抵達之處。我認為,相較於我強制推行自己的計劃,這樣做會讓人看到有關那個時期的更加真實的版本。
我提到的這個人不是國王或王后,因為有關這類人物的一切事實上都屬例外,除此之外,他們還有被過度利用之嫌;此人也不是普通老百姓,因為老百姓的生活在大多數情況下都達不到我想要的廣度;此人也不是神職人員或聖徒,因為他們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此人也不是女人,因為任何生活得到充分記錄的中世紀婦女都不典型。
於是選擇縮小至第二等級(the Second Estate)——即貴族——的一位男性成員,落在昂蓋朗·德·庫西七世(Enguerrand de Coucy VII)身上。他是一個偉大王朝最後的貴族,是「所有法國騎士中最富經驗、最出類拔萃的人」。他生活於1340年至1397年間,恰巧與我意欲涉及的時間段相吻合。而且,從他母親在大瘟疫中的死亡,至他本人在該世紀達於徹底慘敗時的絕佳死亡時間,都似乎是為了我的目的而設。
通過娶英格蘭國王的長女為妻,他效忠於兩個國家,在戰爭中起到了橋樑作用,這擴展了他的事業範圍,豐富了他的閱歷志趣;他在自己所處的時間和地點中的每個公開戲劇性事件中都發揮了作用,通常是主要的作用。他極富判斷力,成了當時最偉大的編年史作者讓·傅華薩(Jean Froissart)的資助人,若非如此,人們對他的了解會少得多。他有個嚴重的不完美之處——沒有可靠的肖像留存於世。然而,對我而言,他有個可加彌補的優勢:除了僅有的一篇於1939年發表的簡短文章外,沒有任何有關他的英文論著,而且除了1890年的一篇僅以手稿形式存在的博士論文外,也沒有任何有關他的正式的、可靠的法文傳記。我喜歡自辟蹊徑。
我必須懇請讀者在熟悉庫西的過程中保持耐心,因為只有在了解他生活的時代背景與事件的情況下,才可對他有所了解,而這些時代背景與事件要用前六章的內容來講述。昂蓋朗(Enguerrand中「g」的發音要很用力)在1358年,也就是他18歲時,在歷史上初留印跡,這要到第七章時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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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之鏡:動蕩不安的14世紀》
[三輝書系·塔奇作品05]
[美] 巴巴拉·W·塔奇曼 著
邵文實 譯三輝圖書/中信出版集團
ISBN: 978-7-5086-6013-4
定價:98.00元
9月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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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世紀的歐洲包含了兩個相互衝突的圖景:這是一個屬於十字軍、大教堂和騎士制度的榮耀時代,也是一個墮入混亂與精神痛苦的世界。黑死病之外,這個時代還經受了戰爭、苛捐雜稅、強盜竊賊、腐敗政府、叛亂暴動和教會分裂等災禍。除了這些歷史大事件外,塔奇曼還觸摸到了中世紀家庭生活的質感,以一位中世紀貴族為敘事載體,以其獨特的寫法讓這段歷史與讀者前所未有地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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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輝書系·塔奇曼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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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weixin公眾號:sanhuibooks(三輝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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