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甦的宇宙流 被終結的小林時代 生死兩茫茫

10月26日

在這個引力過於沉重的星球，理想主義者的生存環境，總要比現實主義和嘴上理想主義者們更艱難一些，任何超脫飛揚的思想隨時都有怦然墜地的危險。物以稀為貴，能夠在秉持初心的同時有所成就，必然會吸引海量的粉絲和追捧，沒錯我說的就是武宮正樹。雖說宇宙流的榮譽簿與他大氣磅礴的棋風相比單薄的可憐，但對於如他這等不肯走捷徑之人，他贏下的每一盤棋、每一座冠軍，都會顯得更珍貴一些。

1995年，第20期日本名人戰挑戰賽第5局，武宮正樹執黑中盤勝小林光一。

這一期名人戰循環圈，武宮正樹的發揮和運氣均可圈可點。雖出師不利首輪負於王銘琬，但隨後一鼓作氣開啟連勝。最後一輪開戰前武宮和王立誠6勝1負並列、趙治勳5勝2負緊追，三人均有出線機會。結果武宮在與趙治勳的對沖戰中下出快心之局，執白一如既往強圍大模樣，然後對趙治勳的打入之子施以強攻，僅弈106手便全殲來犯之敵速勝苦手。另一邊王立誠不敵淡路修三，武宮得以直接獲得挑戰權。說到運氣，本期循環圈淡路修三開局3連敗，1勝5負後早早領走降級名額。誰料最後兩盤先破5連勝趙治勳的不敗金身，再勝王立誠， 3勝5負的成績依然難逃降級厄運，卻協助武宮搞定兩大競爭對手。所以接受採訪時武宮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托淡路修三的福」。

此時距離武宮上一次在頭銜戰中獲勝已過去三年，至於富士通杯二連霸、本因坊四連霸，更是六七年前的遙遠往事了。沉睡太久的火山再露噴發跡象，令熱愛宇宙流的人們為之雀躍。另一邊小林光一卻遭遇棋士生涯的最嚴重危機。94年棋聖、碁聖兩冠先後被趙治勳、林海峰奪走，曾經堅不可摧的小林壁壘轉瞬間搖搖欲墜。正當小林守住最後的頭銜名人，鼓足幹勁打算奪回棋聖之際，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落下：相濡以沫的愛妻小林禮子被查出癌症並一再拒絕手術，這段相差13歲，一開始被雙方父母極力反對，衝破種種阻撓結合後人人艷羨堪稱棋界模範的婚姻，剛剛走過二十周年便迎來生離死別。

棋盤終歸不是講交情的地方，對手不會因為你突遭家庭變故而手下留情，命運更不會因此對你寬容一些——如果不是更惡毒的話。時隔六年，「宇宙流」與「地鐵流」再度對決巔峰，那一刻天下棋迷們的心情就像SD粉聽說井上雄彥要續更《灌籃高手》一樣激動。兩位價值觀水火不容的棋手，這一次又將在棋盤上奉獻怎樣的演出，比賽前後的對噴環節又會有怎樣的唇槍舌劍、妙語連珠呢？

第1局便可明顯感受到小林的變調，官子階段執白的小林本已獲得微弱優勢，若在他的全盛期無論對手是誰都只能眼睜睜被他安全運轉致死。豈料這一次小林竟在優勢環節犯錯，虧損兩目後半目惜敗。第2局賽前興緻大好的武宮先發制人「粉絲們都覺得我這次能4:0帶走小林，不過我這人很謙虛，第6局贏他個4:2就算了」，小林立馬反唇相譏「武宮已經好多年沒機會和我下七番棋了，我這人記性不是很好，貌似武宮還從沒我在這兒堅持到決勝局過」。結果第2局把首局的進程原樣複製了一遍，小林一度優勢更大，最後還是一著不慎再度半目惜敗。

作為先驅版李昌鎬，連吃兩盤半目逆轉敗可謂不折不扣的災難性開局。隨後武宮再下一城拿到賽點，小林直到第4局才找回感覺穩住陣腳。第5局又是執白的小林一度大優，白92佔據中央要津後，中腹已圍不下去的武宮跑到左上活動，遭到白100以下嚴厲扳斷。正當研究室皆以為黑棋瀕臨崩潰的時候，武宮弈出名手，135一路笨拐，這毫不起眼的一手竟起到先手延氣的效果，一舉改變左上角對殺的成敗。最終白棋左上角全部戰死，目瞪口呆的小林不禁喃喃自語「圍棋真是太恐怖了」。

丟掉名人，小林時代徹底落下帷幕。下一年聞訊趕來的趙治勳又搶走了武宮還未捂熱的頭銜，這個名人遂成為武宮的最後一個冠軍。與癌症鬥爭一年半後，小林禮子於96年4月離世。雖無法如蘇軾那般吟誦出傳唱千古的的名句，小林光一以自己真摯的感情寫下悼念亡妻的長文，並做如下總結：

「令人欣慰的是，禮子臨終之前看到了泉美入段和太平升入高中。而唯一不爭氣的是我，讓禮子看到了我失去全部頭銜時的樣子。這樣的我實在愧對禮子。以後我要把頭銜一個一個地奪回來。這才是我對禮子最好的報答。等著吧。」

以勤奮和執著稱霸棋界的小林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97年小林獲得夢寐以求的世界冠軍，98年重回頭銜擁有者行列，99年一度成為五冠王。只是再執著的男人也不可能戰勝歲月，命運留給小林在棋盤前攻城拔寨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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