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匠情挑》——一切因為愛情而不同

由於韓國電影《小姐》備受追捧，2005年BBC版的「3集片」《指匠情挑》又被不少人翻了出來。迷你電視劇根據莎拉·沃特斯同名小說《Fingersmith》改編而成。

電視劇和小說一樣，雙視角敘事。蘇（莎莉·霍金斯飾）從小在賊窩裡長大，她被告知自己的母親因偷竊而被弔死。賊窩的頭頭薩克斯比大媽（伊梅爾達·斯湯頓飾）格外寵溺蘇，蘇也把薩克斯比大媽當成親人一樣信賴。在貧民窟，生活太過艱辛，人們不得不一切以利益為優先考慮。因此，故事的一開始就奠定了結局：蘇的出身就決定了她不會為了愛情而奮力一搏、放棄一切。

「在一個從事如此生意的房子里長大，你多少會懂得什麼是什麼——就是說什麼時候該收手，什麼時候該出手。」

瑞弗士（魯珀特·伊文斯 飾）——綽號」紳士「——的造訪令齒輪開始轉動。紳士說，他計劃騙布萊爾莊園里的大小姐莫德和他結婚，然後再把莫德送到瘋人院，這樣就可以得到她4萬英鎊的財產。本來，一切順利。紳士在一步步向莫德靠近。不巧的是，莫德的女僕因病離開，管家暫代女僕之職，導致紳士無法與莫德進一步發展。於是，紳士想到找蘇到莫德身邊假扮女僕，順便還可以吹吹耳邊風，讓莫德真的愛上自己。紳士承諾事後分給蘇3千英鎊和莫德所有的衣服和首飾。

為了錢，蘇動心了。

她去了布萊爾。愛上了莫德。

她仍按照原計劃，幫紳士把莫德騙出來，成了兩人婚禮上唯一的賓客。

「這麼多年來，一直是生活在選擇她。莫德像奔流的河水中的一根樹枝，隨波逐流。她如牛奶般——潔白、純凈、單純。她生來就註定要被玷污。」

她在醫生來家訪調查莫德病情時，按原計劃說了謊。

蘇總是直到什麼時候該收手，知道什麼事情做了也毫無意義。比如捍衛她和莫德之間的感情。

一切沒有在瘋人院結束。蘇沒想到，自己被當成了莫德，被當成了瘋子。

劇情在這裡來了一個大反轉。原來，莫德從來就不是什麼小白兔，不是輕易被騙的懵懂大小姐。從一開始，紳士就像莫德坦白了一切。兩人合演了一齣戲，為的是讓蘇這個替身，代替莫德，被關進瘋人院。這樣，莫德和紳士既拿到了錢，又免除了被布萊爾莊園追討的麻煩。莫德沒有辦法拒絕紳士，因為她太想離開布萊爾了。

「自由在召喚我：吉凶莫測，令人惶恐，又不可迴避，如同死神一般。」

在瘋人院長大的莫德，頗有些桀驁不馴。被舅舅（查里斯·丹斯飾） 從瘋人院接出來後，吃了許多苦，挨了不少打，變成了現在看似溫柔嫻靜的她。她每天的任務是到舅舅的書房裡，幫他收集整理小黃書。一本又一本，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沒有盡頭。

「雖然他百般挑剔，我相信他最偏愛的，正是那些粗俗下流的；因為那是別的收藏家和讀書人拋棄的。我曾象那些書一樣，有過一個家，然後又失去了它。」

紳士送來了蘇。莫德按原計划行事，讓蘇穿上華麗的衣服，讓蘇一步步變成「她」。可惜，她愛上了蘇。是她誆騙了蘇，讓蘇和自己發生了更進一步的肉體關係。

莫德數次試探。然而，蘇仍舊如常，依然勸她和紳士結婚。莫德藉此維持自己對蘇的怨恨。藉此按原計劃，將蘇送進了瘋人院。

「假使我搭救了她——假使我從理查德的陰謀中抽身而退……我想到那些時光會是怎樣的——沒有理查德，沒有錢，沒有倫敦，沒有自由。沒有蘇。於是你看到了，到最後令我傷害到她的——並非蔑視，並非惡意——是愛，只是愛。」

其實這裡如果仔細想想，就知道紳士耍的把戲遠不止如常。如果按照一開始的計劃，紳士只需要給蘇3千英鎊，就可以獨吞其它的財產。而如果和莫德聯手，紳士只能得到一半的財產。

紳士之所以和莫德聯手，是因為薩克斯比大媽。又一個反轉。

莫德本以為之後是自由的新生活。沒想到，紳士把莫德帶回了薩克斯比大媽的賊窩。在這裡，過去的故事被揭開。十幾年前，莫德的母親瑪麗婭女士未婚先孕，恰好逃難到了賊窩。在被抓回家之際，瑪麗婭為了不讓女兒重蹈自己的覆轍，活在富麗堂皇的監獄裡，拜託薩克斯比大媽撫養自己的女兒。代價是待女兒成年時，薩克斯比大媽可以拿到她的全部財產——4萬英鎊。薩克斯比大媽答應了，但又不能不交出一個嬰兒來代替莫德，向瑪麗婭家裡人交差。於是，薩克斯比大媽交出了自己的女兒。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在優渥的環境中成長，能成為一位淑女。而到了女兒十八歲之時，薩克斯比大媽拿到了遺產，就可以把女兒接回身邊。

莫德是真正的蘇，蘇才是真正的莫德。

荒唐。狗血。但又說得通。

莫德小時候那股狠絕的倔勁兒，像極了薩克斯比大媽。而蘇的溫柔與善良，總是在賊窩裡顯得格格不入。知道了結局，再想想作者前面埋下的伏筆。頗為精妙。

後來，蘇逃出了瘋人院，回到了賊窩。莫德逃離了賊窩，又回到了賊窩，因為她一無所有，她無處可去。

場面理所當然的混亂。在爭吵中，莫德殺了瑞弗士。薩克斯比大媽頂替了莫德的罪名，上了絞刑架。薩克斯比大媽為了女兒，把視她為親生母親的女孩送進瘋人院，企圖騙走女孩的所有財產。她為了女兒，甘願付出生命，又對那個自己養了十七年的女孩，心懷愧疚。這個複雜的女性形象，非常立體動人。

塵埃落定。知曉一切的蘇回到布萊爾，找到了伏案書寫的莫德。一輩子和文字打交道的莫德，仍舊離不開文字，就像她離不開布萊爾一樣。束縛她的舅舅已經去世，莫德卻仍在布萊爾，寫小黃文謀生。

現實總是如此殘酷。

最後是大團圓結局。蘇接受了莫德的道歉，莫德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BBC拍這類文學改編的古典劇可謂駕輕就熟，無論是整體氛圍，還是著裝布景，都把觀眾帶回了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演員們的演技令人折服。兩位女主演，硬要說的話，卡西迪更出彩，只是因為莫德這個角色層次更多更複雜，絕不是因為霍金斯演得差。飾演薩克斯比大媽的斯湯頓演技不能更贊，最後在監獄裡和兩位女主演的對戲，非常精彩。

小說作者莎拉·沃特斯是英國文學博士，研究女同性戀和男同性戀小說。學者型作家的好處是細節寫得特別到位，壞處則是有時匠氣過重，文筆略顯啰嗦。啰嗦的問題在小說的後半部分尤為明顯。而短小精悍的電視劇避免了這個問題。電視劇在忠於原著的基礎上，情節更加緊湊，高潮一波接著一波，狗血撒得淋漓。要說電視劇比小說差的地方，在於對兩人感覺的鋪墊稍顯不足，沒有小說里來得水到渠成。

最後，放一張電視劇里最愛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