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花了一整個夏天，你還沒找到靠譜的泳池？
新一醬咬著最後一塊月餅送走了充斥黃色高溫警告的魔都炎夏。剛過去的這個夏天，上海有至少800萬人和新一醬一起湧向了全城700多家游泳池消暑。
這其中有很多是「專業泡澡黨」。專業游泳裝備品牌ARENA的亞洲區運營商迪桑特這樣向新一醬描述了國內泡澡黨的比例——在國外，ARENA絕大多數泳衣銷量來自有定期游泳鍛煉習慣的人群，而針對中國「泳池泡澡黨」專門開發的休閑產品線，佔了國內銷量3成以上。
在迪桑特第二事業部計劃部部長馬亮看來，價格親民的優質泳池增長速度太慢，制約了中國游泳運動的整體發展。「日本每個社區都有政府泳池，2個小時人民幣摺合10至15元，環境也非常好，門檻降低會讓運動的趨勢會得到非常大的提升。」
但從新一醬的實際體驗來看，真正限制大家游泳熱情的並不只是價格。對想要將游泳作為定期鍛煉的人來說，泳池「人少、水清、離家近」是剛需，可是能滿足這三點的場館選擇範圍實在不大。
規劃設計師蔡楊說自己「立志游遍上海」，他已經前後「鑒定」過上海18個不同泳池。在他看來，一個好游泳館，除了水質過關，還必須是標準池、人少方便施展鍛煉、淋浴間熱水和噴淋頭要充足。在上海，符合條件的滿意泳池，他一時只數出3個——同濟大學、長寧體操中心、上海大學，「剩下的都差不多」。
為什麼靠譜的泳池這麼難找？因為人實在太太太太太太多了！
再來看一下同樣人滿為患的北京：
泳池更少的區域可能比市中心更擠。在北京，最中心的東城、西城、朝陽、海淀泳池數量和游泳人數都佔了全城約2/3，不過遠在五六環的昌平、大興等一圈郊區也反而比朝陽和西城整體更擠。
衛生標準要求泳池裡每人至少有2.5㎡空間，也就是一個50米×25米的標準池內最多擠進500人，但顯然在高峰期泡過「人肉餃子湯」的都知道，場面常常不受控制。上海游泳館、杭州大關游泳館常常需要一進一出限流。但除了抽檢，官方目前只能通過嚴格限制泳池面積配套的更衣櫃數量限流。
即使完美閃避高峰人流，在閑時想找到乾淨的泳池，依然沒有那麼容易。
2015年底，國家衛計委抽檢了11506家游泳場所水質，檢測指標全部達標的合格率僅有76%。通過2016年上海衛計委的官方APP數據顯示，687家人工游泳池中，水質指標全部合格的大約有七成半。
幾十年來，國內泳池水質最大的難題一直是尿素。上海藍宇水處理公司的市場部經理張淵告訴新一醬，國際的泳池水質標準上沒有「尿素」這一監測標準，僅在中國大陸和台灣才有規定。今年，北京600多個游泳場所尿素指標合格率僅為74.57%，四分之一的北京泳池幾乎都是「尿池」。這也不單是泳客素質的問題，也是因為很多商家換水頻率太低了——尿素含量是沒有辦法通過過濾降低的。
想知道自己常去的某個泳池水質好不好，並不容易。大多數城市的泳池數量、游泳人數、水質情況，都分屬不同部門管理，並無統一公開的信息平台，這就是為什麼普通吃瓜群眾想找到「人少+水清+離家近」的泳池，除了口耳相傳看點評，幾乎是mission impossible。
目前最靠譜的方法是看各地衛監部門每年評定的「量化分級結果」。
「量化分級」通常掛在泳池顯眼地方，它和單純的水質好壞不是同一回事。水質檢測僅僅考慮水體本身的參數，而量化分級則從水質、衛生管理制度、設施設備等方面，進行63項打分，全面評估游泳池的整體衛生管控水平。小到淋浴室和浸腳池順序、大到池水循環時間多長、通風系統清潔，都要一一檢查。更高的量化評級，意味著泳池的整體衛生水平更可靠。
今年在全上海，七成半的泳池分級管理水平都在B級，有84家泳場達到了A級標準。
2015年北京716家游泳場館中，A級佔358家、B級353家、C級4家，廣州、杭州則各有38家、27家A級泳池。
話說回來，自己常去的泳池水質到底如何，為什麼這麼難查到？
目前確實全國沒有任何一個城市能讓市民查到所有泳池的實時水質情況。上海市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監督所環境衛生監督科科長莫偉文告訴新一醬，「泳池的水質是動態變化的。」這會兒取樣檢測全部指標優秀，過幾天甚至幾小時一堆摳腳大漢下水，水質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每年一兩回的水質抽查有參考價值，但不能代表最新實時的情況。
上海衛監所每年跑700多個泳池人工抽樣幾千次，但每個泳池每年還是只能查一兩回，所以水質抽查有參考價值，但不能代表最新實時的情況。
如果人工抽查變成機器24小時「駐守」，事情就好辦很多。為了實現讓公眾查到最新水質變化，在水質管理方面最嚴格的江浙滬「包游圈」和北京，政府和體育商業公司已經開始尋求推動水質實時監測和數據公開。
今年8月，上海衛計委開始試運營「游泳圈」App。在這個App上，你現在可以看到24家上海游泳館每隔十分鐘更新一次的水質指數，它們呈現為優良中差四個級別。此外還能看到數百家泳池的量化分級情況，笑臉代表衛生管理優秀。「游泳圈」背後的運營方是參與08年北京奧運會水立方和上海迪士尼樂園泳池水質處理的上海藍宇，創始人袁樹東有16年從事水質分析處理和培訓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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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錫，一家叫「海韻體育」的公司管控著6個中小學和軟體園的游泳場館。這家公司由退役的前花樣游泳全國冠軍張蕾在2009年創辦，早期核心團隊全是退役運動員，創始成員間都習慣以「教練」互稱，場館總監何雨微就是國家一級游泳運動員。何雨微說，多年泡在游泳圈裡，他們對場館運作的每個細節都再熟悉不過了，推進什麼業務該找什麼人都很清楚。
北京剛建成的游泳場館電子監管指揮中心則和深藍迅捷合作，監控的範圍包括了100家泳池。掃描這些泳池內的二維碼，可以查到余氯、渾濁度、pH值等數值是否在正常範圍內。深藍也曾服務於北京奧運會，提供場館的室內衛生監控系統。
即使由政府主導，水質實時監控的推進依然舉步維艱。蔡楊覺得，上海「游泳圈」的實時顯示水質的覆蓋範圍實在太小了。
首要問題是，監測設備的錢誰來出。莫偉文表示，水質自動監測需要外加3-4萬元/套的設備，以衛生部門的財政力量根本無法覆蓋。但這個成本也許是場館可以承受的，莫偉文估測，智能化控制之後場館可以節約水質監測人力，半年到一年就可以抵消設備購置成本。但到目前為止，泳池運營方依然很難被說服。
單靠商業力量推動，也非常考驗團隊的造血能力。和許多涉足互聯網的傳統行業公司做法類似，游泳圈App是由上海藍宇的創始人帶領5人的技術團隊成立分公司運作的，前後花了一年多時間開發。藍宇負責游泳圈App推廣的市場部經理張淵表示，由於市民注重水質的意識尚未提高，游泳圈試運營以來下載量尚未達到5位數，「目前更像是帶公益性質的佔位，爆發增長時機需要等待。」更重要的是，游泳圈單一的「查水質+購票」功能，在商業上不足以支撐App運維的投入，而如果後續想要拓展社交等功能，它首先需要是一個有人氣的App。對此張淵顯得有些苦惱，「泳館不願意做團購，我們也在尋求合適的商業模式。」
由於在控制高峰人數等方面理念不一致，海韻放棄了進駐最難協商的健身集團，目前只主攻學校場館。不過至少在重視體育產業發展的無錫，泳池數量只有100家左右，政府財政也有能力來推動泳池的水池監管。海韻即將在明年推出面向無錫的水質自動監管平台，通過無錫政府採購鋪到市內所有108個場館。對於盈利前景，商業模式更多樣化的海韻則表達得更為樂觀，除了水質監測，海韻更偏重於承接整套場館安全管理體系，並和培訓、體質監測、賽事運營等結合，按照何雨微的說法，去年海韻在單個場館運營利潤已超過100萬元。
除了上海，不同城市的泳池水質哪家強？新一醬嘗試過挖掘，但發現完全無法簡單橫向對比。
國內最早的《游泳場所衛生標準》在1996年由衛生部頒布，直到2007年為了迎接北京奧運會，當時的建設部又制訂了一版《游泳池水質標準》。但衛生部和體育總局2011年下發的通知僅要求游泳場館的「水質應符合國家有關標準要求」，至於要符合的「有關標準」是按96版還是07版的來，則沒有詳細規定。就這樣，比半數90後還老的老國標仍在北京、重慶等多地實際執行。一些城市也出台了自己的細則，這意味著在上海及格率99%和在廣州及格率99%，並不是一回事——兩地使用的標準光是渾濁度這一項就差了5倍。
無論用什麼標準，在東亞地區的泳池水質都和歐美差著一截。在國內，奧運會、亞運會等國際賽事帶來的更高標準也未能在普通泳池落地。住建部已制訂了新的2016版「水質標準」，準備於今年12月1日實施，而據上海衛監所說法，目前衛生部牽頭的新國標也已在制定中，非常接近上海2015年6月開始實施的地方標準——這是目前國內實際在執行的最高標準。
不過，兩個新標準出來之後，各家泳館要執行哪個標準，依然沒有明確的說法。
實在對市內泳池心累的話，到海邊放飛自我也不錯，真正水清沙幼的天然浴場怎麼找？環保部自2004年至今，每周對16個重點沿海城市海水浴場水質進行持續監測，新一醬統計發現，海南三亞無疑是全國No.1。在過去12年里220次抽檢中，亞龍灣水質等級每次都能評到優，威海、日照、珠海、錦州在也有超過9成時間水質處在最優水平。
優秀率在5成以下的（全國平均線為49.79%），似乎都不怎麼讓人放心，廈門的鼓浪嶼、深圳大梅沙、大連興城海濱等多個浴場達優率更是低於三成，時不時被官方點名「糞大腸菌群超標」，而連雲港的3個海水浴場達優率均是全國墊底。
（文中蔡楊為化名）
文/卓宇晶 視覺/王方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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