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風塵刀。
01-27
1/『這一千餘年,我走遍四海列國,只為了摘這朵梨花。』2/我遇見她是在三月的洛陽。那天我著披風,束馬尾,持棍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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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披綵衣,項戴花環,手拎酒壺,賞桃花。
我腳下生風,用出畢生絕學探龍爪。她回眸一笑。「誒女俠,疼疼疼,小的錯了小的錯了!」3/那天我被那女的牽到桃林偏僻的一處,為了保持我在洛陽城中的威望,一路上愣是再沒喊疼。臨了,她給我扔在地上,我才發現她身邊還站著個男孩,面紅齒白的,若不是我在難分雌雄的乞丐圈混跡這麼久,還真不一定認得出來。那女的盯著我,開口便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心想哥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假,但好歹得等成了英雄再說阿,現在讓人跟條狗一樣牽這麼老遠成何體統。於是我頭一抬,「我叫倪秦蝶。」結果女的還未說話,旁邊那老弟倒是先開了口,「嘿師父,您瞅他還叫個女孩名,倪秦蝶。」這智商叫什麼師父阿,大羅金仙來也挽救不了阿。我正偷摸笑著,卻聽那女的搖搖頭說:「算了吧,你我終究無緣,還是不收你為徒了。」
聽到這我是真大吃一驚,機智如我也沒想到她有收我為徒的心思阿。心下想了想,哥們雖說是洛陽城內的乞丐一霸,菜佣酒保無人不識,但自己幾斤幾兩心裡也清楚的很,不然怎麼會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如今遇上這不明來路的女子,手上分明像有那麼兩手功夫,結果若真因為自己態度輕浮而錯失了師徒之緣,日後不免後悔。於是我緊接著說:「且慢女俠,其實方才只是行走江湖的外號,在下姓徐,單名一個嬌字。」話音剛落,那個傻哥們一愣,笑說:「哈哈哈哈,不還是個女孩名字。」旁邊那個智障少年笑的跟朵狗尾巴花一樣。」倒是那女人仔細想了想,說:「徐嬌?不錯,以後你就是為師的關門弟子。」3/師父叫李梨。我還記得當初她第一次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的時候,我腦海中浮現的是李麗,麗麗,裡脊。然後那個腦袋瓜子不太靈光的,我師兄,拿著樹枝一筆一划的寫給我看。李子的李,梨花的梨。
我拜她為師後,她很認真的問我,「你想學什麼?」我眼神堅定,很認真的回答,「師父,我想學劍。」她歪了歪頭,「為什麼不學刀?」就是從這句話開始,我終於感覺到這個師父跟別人是有點不一樣的。畢竟按常理來說,接下來的對話至少是這樣的。「為什麼學劍?」「你知道劍的究極奧義嗎?」「什麼是劍?」「你的夢想是什麼?」結果她居然直接跳過了這些,並且我很清楚,她和師兄,都是不用刀的。所以我承認當時自己是懵逼了的,畢竟我還想慷慨激昂的演講來著,於是下意識的問一句,「為什麼學刀?」
「刀好看。」我不死心,「刀為什麼好看?」「刀就是好看。」我看到師父皺著眉,好像是有點生氣我刨根問底一樣,還好,師父倒也沒勉強我,在路過一片桑樹林的時候,袖口一揮,從此我手中多了一柄木劍。4/洛陽城內不乏江湖恩怨,適逢兩人決鬥的時候,往往人山人海,正中間兩人刀槍棍棒你來我往,熱鬧極了。最厲害的得屬那洛陽城北的張老爺子,乃是江湖數一數二的高手,據說真氣離體,傷人百步之外。所以四海之內,欲拜其為師的數不勝數,只為求那一本秘籍。人心不足,全都想要。當初潦倒洛陽的時候,也曾想拜一人為師,之後苦學武功,終有一天也能白衣持劍,武林登頂。所以我拿著木劍比划了好幾個禮拜之後,問,「師父,什麼時候能傳我師門秘籍阿。」師父老樣子的歪歪頭,「什麼秘籍?沒有秘籍。」
我差點把木劍掰折了,「師父您不是騙我吧?我可是您關門弟子阿師父。」師父笑笑說,沒有呀,你練著練著就厲害了。我回頭看看師兄,他帥氣的臉上掛著無比陽光的傻笑。那是我最想叛出師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5/師兄叫李好看。我問師兄叫什麼名字的時候,他笑著說:「李好看。」我搖搖頭挺不好意思的,畢竟人家比我好看多了。「師兄你別這樣,我知道我好看,誒你回答我呀,你叫什麼名字?」
「李好看。」「是,我知道我知道。敢問師兄尊姓大名?」「李好看。」旁邊師父笑的快背過了氣。後來知道真相的我問師兄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才明白原來師兄也是個孤兒,師父遇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嬰兒,師父見他生的好看,便取名李好看,收其為徒。我聽了後若有所思,便跑去問師父。「師父,弟子有一事不明。」「什麼事?」「您當初為什麼決定收我為徒?」「因為好聽。」
「什麼好聽?」師父依舊歪歪頭,「徐嬌呀,名字好聽。」6/那些日子裡,我們一直向北走,一路上絕對說不上歡聲笑語。「師父,你為什麼叫李梨?」「梨花好看。」「嗯。」「師兄,你練的什麼?」「拳腳功夫拳腳功夫。」「為什麼不練劍呢,劍多帥。」
「我都叫李好看了,還怕別人不知道我帥嗎。」「噫。」「師父,你今年多大啦。」「五千多歲啦。」「哦。」有時候我覺得真是師門不幸,武功不見多麼高深,智商絕逼已經劃為重災區。六月一日,晴,宜英年早逝。登長白山。世人皆知長白山有雪,有天池,也盛傳天池有修行千年的蛟龍,風雨不出,只悟天道。所以昔年的天下第一劍客封劍長白山頂,終年不出。彷彿這後半生只有那神仙一般的蛟龍才配得上他。
師父領著我倆去天池的時候,恰逢他修補茅屋。面前的天下第一劍客早已不見了當年風采,手中交錯著幾岔樹枝,布衣白髮。我心想難不成師父與他曾有因果纏身?如今要把我送其門下修行?誒天哪,面前這可是當年的天下第一,格局不知比那洛陽城的老爺子強了多少。一想到我從此以後就要師出名門,成為一代少俠,登上人生巔峰,心中不免有些激動。嘿,等哥們學成了劍,定要回那洛陽城的胭脂樓點他娘的頭牌!7/「你們是什麼人?不知老夫清修於此?滾出去!」誒?這他娘的好像有點誤會阿。我一瞅那老頭兒吹鬍子瞪眼的樣,估計八成是自己想多了,當下就想拉著師父師兄溜之大吉。結果手還沒伸出去,就聽師父慢悠悠的說道:「聽說你是天下第一劍客是嘛,我這個小徒弟喜歡練劍,是以特地過來向您討一柄劍的。」我心裡也清楚,師父腦子可能有點問題,但根本沒想到問題這麼大,這條老狗明顯不好相處,大家賠個禮道個歉就撤了多好。如今此話一出,估計今天就是哥們師門清凈之日了。話雖然是這麼說,當我知道師父來這裡竟是為了向那老狗給我求一柄劍,心中終歸是相當感動。念及於此,我覺得該挽救還是要挽救一下,畢竟我洛陽城第一金口絕非白叫的。一聲「老前輩」剛要出口,旁邊李好看緊跟著搶話了,「嘿,你這老狗,還不快點把劍交出來!」媽的,我也只是在心裡叫幾聲「老狗」,你怎麼就直接說出來了呢,我看著旁邊神氣的一比的師兄李好看,無語凝噎。師門不幸,今日估計是全都交代在這長白山了。
不出我所料,那老狗也是氣極反笑,右手一伸竟招來一柄劍,劍身寒光凜冽,劍柄雕龍畫鳳。只聽他冷笑一聲說:「劍就在這裡,看你們有沒有命取了!」8/剎那間風起雲動,那老狗終究是當年神仙一般的人物,單是胸前橫著一柄劍,就像橫起了一座長白山,沉重得很。我頂著山嶽般的氣勢,心想畢竟人生還是要像花一樣燦爛,哥們還沒開呢就他媽要折了,這怎麼行。於是我跟個孫子一樣開口說道:「老前輩,山中修行不易,您這功力又已臻化境,如今雖說英雄遲暮,神采當真是遠勝當年阿,今天是我師徒三人不懂規矩,不然今日就此作罷?改日定籌備好酒答謝前輩!」老狗輕哼一聲,完全沒有買賬的樣。只聽他牛逼哄哄的說:「想我縱橫人世間數十春秋,今日又豈能容你們這般放肆?況且你們這幾個小輩,又豈知我此劍何用!」我一聽,噫,這是有門阿,接下來估計聽這老狗吹吹牛逼就行了。於是我一拱手說著:「嘿嘿,晚輩不懂事,還望老前輩海涵,只是不知老前輩手中這把神劍究竟是何來歷?」老狗估計也是挺長時間沒聽別人恭維他了,見我懂事的很,便接著我說了下去:「哼,來歷?無非是讓世人封了幾百年的天下第一劍罷了。只是老夫隱居於此,功名利祿早已不求,只為一天,持此劍,斬蛟龍!」我聽他這麼一說,明白當真有戲,這老犢子也是吹牛逼吹上癮了。正想接著捧他兩句,旁邊師父好死不死的開口了,「可惜了,劍不好看。」嘿好嘛,哥們剛在這裝了半天孫子,跟說相聲似的阿諛奉承,您又擱這給我鬧妖。我白眼一翻,心想盡人事聽天命,今日實屬天要亡我。依舊不出我所料,那老狗聽了手腕一翻,挽了一朵劍花,說道:「嘿,也罷,今日就先拿你們幾個小輩祭劍!」正逢雙方說著場面話,我忽然感覺到臉上多了幾滴水一樣。嘖嘖嘖,難不成這老狗真成了神仙一般,翻手間能呼風喚雨直達天聽了?我正瞎尋思著,忽然間狂風驟起,電閃雷鳴,不見雨雪冰雹,反而只有那老狗身後的天池如同一池燒沸了的熱水,數十條水柱帶著水汽竄天而起。9/我我我可去你媽的吧,這仗能打?我看著那老狗挽了一個劍花竟直接有這般聲勢,雙腿早就嚇的軟了。想想我不過一介乞丐,終日乞討為生,雖說也曾削木為劍練那麼幾手,但只洛陽的幾個高手就夠我追一輩子的了。念及於此,我不禁想起了早逝的爹娘,心想兒子估計是不能給您二老報仇了。怪只怪兒子拜入了一個智障師門,又惹上了一條成了仙一樣的老狗。我本已經準備免費去十殿閻羅旅行一圈,結果對面卻傳來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這..這是怎麼回事?!」
哥們定睛一瞅,那被我奉為神明的老狗也已經轉過了身,看著他身後的天地異象,全身不住的顫抖,但其手上青筋迸發,卻是握劍握的越發緊了一點。
嘿,原來不是你這條老狗弄出的聲勢!我鬆了一口氣,望著身邊的師父師兄,李好看倒是日常的一臉懵逼,反而師父氣定神閑,相比那老狗強了一點。
還好還好,我就說這世界上哪來的妖魔鬼怪得道成仙!我安了安心,又計划起了自己的逃跑大業,心想此時實乃天助我也,還不趁亂逃跑幹什麼?好歹哥們也是個行動派,我三步並兩步,直接先拉起懵逼的師兄。結果沒想到師兄紋絲不動,那白的讓女人嫉妒的手反而拉住了我,另一隻手指著天池,興奮極了。「師弟,快來看,快看呀。」「好大一條蛇...不對,是龍...是龍阿!」我一愣,心想哥們幹啥呢,又折了又聾了的,誰殘疾了?轉頭一看,嘿,腿又軟了。只見那後方已有十萬黑雲壓山,漫天的雷嗔電怒。這一片小天地不知何時,竟然全被一條巨龍盤踞!10/我吞了口唾沫,心中是徹底絕望了,原本面對那老狗與劍就夠嗆了,如今這算什麼?那龐然大物分明是一條龍的樣子,雄踞天池之上,竟直接覆蓋了近一半的面積。我盯著那散發滄桑感覺的鱗片,數米長的須子,閃著暗紅光芒的燈籠眼睛,心想哥們算看明白了,這回,絕逼不是狗了。「神...神吶!神仙吶!」前方老狗像看見了祖宗一樣,劍早被丟在一邊,匍匐在地上不住地磕頭。一點沒有天下第一的氣概,剛才那個牛逼閃電吵吵屠龍的立即不是他了。想想也是,眼前阿,畢竟是凡人無法抵擋的力量與未知的神秘。那蛟龍剛剛出來,眼睛正望著我們這邊,不知為什麼,總感覺到它似乎是想對我們有什麼興趣一樣。我覺得我想法是沒錯的,不然憑什麼千年百年不見您出來一會,媽的哥們一來您就出來了?餓了?點兩個小菜開胃?我看了看身邊的師兄,他倒是不負眾望,依舊一臉懵逼。只是此時此景,我竟然感覺到了一絲穩重的感覺。我搖搖頭,心想哥們怎麼智商還下降了呢,今日雖說將死,但好歹也算是一睹世人千年不得一見的風景了。我安了安心,已是準備赴死,卻看見師父不驚不懼,雲淡風輕,輕輕一躍。竟是縱身到了那蛟龍的頭上。「你這小蛇,給我滾下去!」一腳將其踩入了那萬丈天池!11/古往今來,於世天下無敵的唯有一位前朝將軍,當年屬實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據說將軍年少時已是江湖的頂尖人物。當朝的宰相本是對江湖人物厭惡的緊。唯有認識將軍的時候提了一句屍子里的話,說的是虎豹之駒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氣。皇上聽後,直接任其領兵。說起來自古大將無不手持長兵,唯有將軍腰間挎一柄三尺青峰,征戰數十年,打磨了一身的磅礴劍意。之後卸甲於皇城南郊,無數舊部懇請其出山平定天下,將軍置若罔聞,再不提刀光劍影鼓角箏鳴。後來南國雄起,朝中文武百官聽聞將軍不再領兵,曾聯名上奏欲提兵北上。唯有當年手下敗將的國主坐南望北,嘆著氣說,怎麼打?將軍一劍可當百萬的師。如此,一人一劍,生生護了前朝三代國主周全。如今世人常常惋惜再無緣一睹當年將軍的無敵風采,我現在卻只想說一句,去他娘的吧。一劍百萬師?今有一腳踩蛟龍!周遭立即風平雲靜,陽光明媚的很,身邊師兄不住的鼓掌喝彩:"師父好看!師父好看!」我看著師父徐徐落下,路過比師兄平時更加懵逼的老狗,手腕一提,地上的劍順勢到了手裡。聽話極了。她走到我面前,提著劍轉了一個圈,雕龍畫鳳的劍柄豎在我胸前。「喏,劍。」說罷她皺了皺鼻子,「不好看。」12/「師父,您是神仙不?」「不是呀。」「師父,師父。」「恩?」「您是神仙不?」「不是呀。」「師父,剛才是怎麼回事?」「剛才?我就把它踩下去了阿。」「恩..為什麼?」「太丑了。」「師父,剛才那是條龍吧。」「不是,就是條老蛇。」「那內條蛇有點大了阿。」「恩,再有個三百年就飛升了。」「師父。」「恩?」「您是神仙不?」「不是呀。」一路上我啰嗦個沒完,但師父卻從沒有嫌我煩,每個問題都很認真的回答。我看著師父專心致志的趕路,不時仰頭抿一口酒。身邊師兄眼神迷離,不知在尋思什麼。感覺就像剛才師父踩了一條蚯蚓,只有我自己在大驚小怪。我搖搖頭,心想別怕,哥們還有個嚇蒙了的老狗陪著我呢,我不孤獨不孤獨,我見過世面見過世面。心情一振,加快步伐,數日間已經到了長白山下的一處古鎮。這座古鎮很奇怪,單名一個劍字。剛剛進鎮不久,我便看見滿街都是熱火朝天的鐵匠鋪,而且各個店中刀槍棍棒琳琅滿目,皆有一柄劍懸於店中醒目位置。我定睛一瞅,好險一口老血沒噴出來:那些劍,竟與我劍鞘中的那把一模一樣!好巧不巧,一個老闆提著一把劍探出頭來問我,「小哥,慕名而來的吧?老英雄同款佩劍,中原最好的鑄造廠打的,五十兩銀子,來一把?」我鬱悶的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禿子,抽出劍直接將那假冒偽劣產品劈成了兩截,「你看看,是這把劍不?」只見那中年禿子先楞後怒,緊接著一臉的驚恐,「天下第一劍!」我將寶劍懟到禿子眼前,鬱悶說,滾犢子,你罵誰呢。13/江湖中人,江湖生江湖死,多少名門子弟夭壽豪門,多少寒窗稚子老死江湖,江湖都不記得。所以人人生死要搏那江湖上的幾分薄名。名,自然要美名。善惡不說,您首先得是千里駿馬,神兵在手,白衫加身。駿馬需喂上好的精料,神兵需是稀奇古怪的東西打造的。白衫?無所謂,您拿個被單也行。嘿,瀟洒極了。可惜江湖上滿地的白衫駿馬,狗屁兵器,結果數十年出名的就那麼幾個。所以成名這種東西,需看諸位機緣。機會不多,卻也不著急,您若抓的住機會,一成也足夠。哥們這回算抓個穩當極了,我仰躺在客棧的上房裡,心想哥們這回也算得上是江湖頭等人物了。恩..頭等肥羊。自從那日亮劍於古鎮,天下第一劍下山的消息風風火火的傳遍了整個江湖。短短几天,師父的袖口已經拂飛了十一個人,九男兩女,記得清楚。最慘的是一個摔成一等殘疾的大俠。這位面目粗狂的好漢上來端的是彬彬有禮,自報家門說道:「諸位,在下神劍派掌門人上官桃花,特來取劍,還望..」咻,這位好漢飛出了十來米,摔成了一朵桃花。我很好奇,問師父。「師父,你不喜歡桃花嗎?」「不喜歡。」「不...不好看?」「恩。」我心情一振,智商算是跟師父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了。這邊我正準備小憩一會,師兄已經在門外敲響了門。「師弟,師弟,吃飯了。」「嬌嬌,吃飯了吃飯了。」我感動極了,師兄您叫的真是親昵,同時心中佩服那天桃花好漢自報姓名的勇氣。下了樓,客棧早已人滿為患,我遠遠的看見師父端坐在一張空桌前,像極了一個等開飯的小孩子。我正腦補著,耳邊忽然傳來這幾天熟悉無比的台詞:「就是他!搶劍!」咻咻咻,三個彪形大漢肩上插著筷子就飛了出去。我一瞅周邊聽聞台詞也站起來的江湖好漢,看見三人飛出去後,一個個馬上又坐了下去,低頭塞飯。可乖了。我嬉皮笑臉的坐到了師父身邊,道了個謝。「不要謝。」師父瞅著我一本正經的說。飯菜上來,師父吃素,不喜香菜,於是我首先把香菜都挑了出去。還記得我第一次知道師父不吃香菜,而後為師父挑香菜的時候,她曾對著師兄說,「學學師弟。」師兄李好看若有所思,然後把裡面的香菜都吃了。那還是我以為師門有秘籍的時候。當時我都已經認為秘籍近在咫尺了。飯桌上師父一如往常的抿著酒,師兄一如往常的吃的樂呵極了,我在旁邊不知怎的,心裡痒痒。「師父,您那酒好喝嗎?」「好喝呀。」「徒弟也想喝。」「你不能喝,會醉。」嘿,我拍了拍瘦弱的胸脯,哥們好歹也是當年的洛陽城第一海量,「放心吧師父,徒弟有量。」師父歪著頭想了想,給我倒了一口。我心想哥們喝酒豈能讓你看扁?一口悶了下去。結果嘴角一甜,兩眼一黑,心中立覺不妙,這啥阿,蒙汗藥吧?之後恍恍惚惚,依稀記得自己說了不少。好像說到自己浪跡洛陽的心酸。說到自己喜歡洛陽,洛陽的桃花總能提醒自己,提醒自己,雙親死於三月長安,那天桃花正盛。說到自己嚮往江湖,鮮衣怒馬;說到自己喜歡師父,喜歡師兄。然後就是腦袋磕在桌子上的聲音。14/我做了一場大夢。夢裡我回到洛陽,還是那個小乞丐,終日乞討,時而偷雞摸狗,賺得酒樓的幾兩殘酒。桑落花雕屠蘇酒,苦露杜康竹葉青。嘿,好喝的緊。然後趁著醉意,撿起來偷偷削的,不知是劍是刀的武器,一招一式練的歡快。如此一年一年,桃花林謝了又開,小酒鬼也慢慢長大。直到耳邊傳來一陣聲音。「不錯,以後你就是為師的關門弟子啦。「我回頭張望,滿是粉紅的桃花。再定睛一看,已經是雕花的床,我心中不免後怕,心想師父酒實在勁大的很。「師弟,你醒了。」床邊忽然傳來師兄的聲音,我側頭一看,他穿束整齊,像是在等我醒來。我揉了揉腦袋,「恩..師父呢。」「師父走了。」「阿,幹嘛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阿?」師兄如同師父上身一般,歪了歪腦袋。「估計,是不回來了。」15/我定了定神。「師兄您別鬧,您說師父不回來了?」「恩。」「她什麼時候走的?」「七天前吧。」我去,我醉了多久?我腦袋一懵,心裡亂的很。不知道是想師父幹什麼去了,還是想師父為什麼不回來了,還是想哥們怎麼醉了這麼久。媽的,為什麼一覺醒來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呢?還是已經完全習慣了師父在身邊的世界?我該幹什麼我該說什麼?我是誰?我從何處來?往何處去?生存?還是毀滅?混蛋,自己在想什麼阿!我晃了晃腦袋,盯著師兄,「師兄,你別嚇我,師父真不回來了?」那李好看點了點頭,指著桌子,「那是師父給你留的信。」「你慢慢看吧,師父走的時候我去送的師父,偷偷回來的。」「給了老闆不少的銀子,讓他不要告訴別人我們還住在這裡。」「所以那些江湖人士走的都差不多了,過會咱們可以邊吃飯邊想想幹什麼。」「我昨天發現這客棧的豆漿磨的真是好,一會師弟你也喝一點。」當然,我只聽了第一句,後面全當師兄在自言自語了。我上前拿起了信,上面字跡清秀,字數不多。徒弟,師父走了。為師知道你什麼都好奇,但這回師父不能告訴你啦。有什麼不懂的,要多問你師兄。時機到了,好看也會把一切告訴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練劍呀,雖然劍不好看。對了,師門真的沒有什麼秘籍,你不要多想啦。還有,很重要的事情,為師在你胸口種了一朵梨花。梨花在身,一如為師在你身邊。務必好好修行呀。最後,我雖然不喜歡桃花,但在洛陽城內收你為徒的那天,已經是為師生平見過最美的桃花啦。所以呢?就這麼走了?我楞的很。想起洛陽城手腕被她掰的生疼。想起師父不厭其煩的解答。想起師父那天看我問及師兄姓名時的大笑。想起師父皺起的眉頭與歪歪的腦袋。想起師父長白山借劍,一腳踩蛟龍。如此一切,卻已經是過去的風景了。我終究是什麼都沒留住。只記得她一遍遍的說。「刀好看。」「梨花好看。」「李好看好看。」「徐嬌呀,名字好聽。」我默默把信疊了起來,鄭重收好。「師弟,你怎麼哭了?」身邊師兄關心極了,連忙問我。我搖搖頭,沒回話,轉身將行李打理的整整齊齊。「師弟,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師弟?」師兄跟著我身邊繞來繞去,停不住的問。最後,我看著那把天下第一劍,心中煩悶的緊,抓起來摔的老遠,緊接著,又撿了回來,鋒芒入鞘,繫於腰上。「嬌嬌,說話呀嬌嬌,你別嚇師兄阿嬌嬌!」師兄看著我小孩子負氣一樣的舉動,扶著我肩膀對我喊著。我雙眼通紅的盯著師兄,一字一句說道。「徐嬌要練刀。」16/這行走江湖呀,人人首先得挑個趁手的兵器。畢竟剛剛練武的話,誰也不能刀槍棍棒他都耍的有模有樣。所以江湖最忌朝三暮四。當天我與師兄說要練刀的時候,心裡是怕師兄拒絕的。結果他愣了一下,點點頭,「練唄。」「師兄,您不阻止我一下嗎?」「為什麼要阻止?」「我這樣任性的換兵器,好嗎。」「有啥不好的。」「不是。」我儘力讓師兄明白我的意思,「主要我這不白白練了幾個月了嗎。」「不,小師弟,你想多了。」那李好看意味深長的看著我,說:「你平時怎麼練劍的。」「瞎比劃。」「那你準備怎麼練刀?」「…瞎比劃。」「那不得了。」媽的..還不是因為師門連個心法都沒有!有一招猴子偷桃也行阿?練著練著就厲害了是什麼意思阿!我欲哭無淚,背上行囊踏入江湖,從此腰間這把天下第一劍將永不出鞘。17/由長白山南下長安有多遠?不遠,四十二次劫殺罷了。「師兄,您跟著師父那麼久,為什麼啥也沒學到?」「別這麼說,你師兄很強的。」「那為啥你一次都不出手呢?」「師父說了,師弟你是璞石之才,得多磨難,我只能負責保護你。」「那師兄,為啥你每次跑的比我都快呢。」某山上的一處草叢裡,我看著走遠了的第四十三幫人,轉過頭很認真的問著師兄。師兄盯著我正色說:「你看,你跑的不比原來快多了嗎。」那天走出客棧的時候,沒了師父走在前面,難免有些迷茫。我看著師兄李好看根本沒有目的的樣子,於是決定南下長安,報個仇。當年長安城內一名權臣納妾買房,看中了家中祖傳的宅子,想重金買下。家父念舊,不肯,多次商議無果後,兵馬竟踏進了家中。那天恰逢我出去貪玩,回家時已僅剩我一人。從此倒是世間安穩歲月靜好,唯有我的世界兵荒馬亂,苟活於追殺之下。如今想想今日更是落魄如此,依舊遭人不斷追殺。我心中不禁對報仇充滿了絕望。這他媽不給人送【殺盡滿門】的成就去了嗎,順帶著送了一把劍?於是一路上我拚命練刀,恩,劈砍而已。幸好師兄常常在我耳邊給予我鼓勵。「師弟,你這一手真是漂亮,虎虎生風遊刃有餘,瀟洒極了。」前面我氣喘吁吁的劈開擋在面前的灌木。這一路上風餐露宿披星戴月,疲憊的緊,每逢遇敵,總是不禁唏噓。想當年哥們也是目睹一腳踩蛟龍的存在,而如今竟讓一群不入流的江湖子弟攆的狼狽不堪。所以搶劍的人越多,我越想師父。想想師父其實從來沒讓我失望,遇見的人越強,師父越是輕描淡寫的解決掉。而師兄也從來沒讓我失望,來的人越多,跑的越快。「嬌嬌,你不要氣餒,咱們到長安啦。」如今我站在高聳入雲般的長安城牆前,聽見師兄開心的說道。「師兄,您說的對。走吧,報完仇,我領你看盡長安花。」我看著這座只存在記憶中的長安城,頓時豪氣衝天。無所謂城中的江湖廟堂爾虞我詐,眼前畢竟是一座雄城。可惜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大難不死必有後難。我與師兄剛進長安的時候,已經是三百重兵橫於街巷,回頭一看,當年的權臣立於身後徐徐關上的城門之前。18/「當年賊子,今日拿了神兵也想刺殺聖上?」那權臣於城門前朗聲說到。我看那已經顯了老態的狗比,有點無語。心想難為你還能查到我的來歷,哥們雖然是挺想殺你,只是也不急,倒是你領這麼一堆茬子堵我難免有些過分,要不然大家退一步海闊天空緩一緩?心裡一琢磨估計這狗比也不能答應這麼弱智的要求,於是我靈機一動,喊道:「血口噴人!今日我入長安本是想以武會友,想我一介江湖中人,哪裡會有想刺殺聖上的心思!」「是嗎?那就讓你以武會友。」那狗比哈哈大笑,只見在他身邊一直不見說話的中年男人向前邁了一步。「早聽聞小友手持神兵,卻不見江湖中人與你一戰,今日白某來領教一下吧。」我看著這個中年男人,眼前一黑,只見這個人一襲白衣相貌英俊,手中提著一柄血紅的劍。如果哥們沒猜錯,當今以一柄血蟬劍登頂江湖的天下第一,應該就是眼前這位了。「江湖人江湖死,沒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如今也入了廟堂。」我對著那老白臉說道,希望這哥們良心發現,回頭一劍把那老比捅死,然後最好兵荒馬亂,一群士兵上去再給這老白臉砍死。可惜天不遂人願,那老白臉微微一笑,「無他,取劍爾。」話落,已經是劍拔弩張。他劍指向我,說道:「今日一戰必有生死,兩位小友最好還是留一下名號吧。」我還沒說話,旁邊那李好看一臉懵逼,「名號?我也沒什麼名阿。」緊接著我看他好像恍然大悟的樣子,拍一下手又指著我說:「他叫倪秦蝶。」我兩眼一黑,心想哥們這師門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彷彿是故境重演,那老白臉氣急反笑,一如長白山上的那條老狗。「既然如此,出手吧!」我看著不可一世的老白臉,強作鎮定,此時身後三百重兵把守,前方又有瘋狗一般的天下第一,只好拚命去想一些周旋的餘地。一,師兄突然變身成師父,一腳一腳全部踩死,瀟洒而去。二,師兄一如往常的先跑,然後我被亂刀砍死,緊接著師兄被亂刀砍死。三,今日我狀態奇好,跑在師兄前面,師兄先被亂刀砍死,緊接著我被亂刀砍死。媽的好慘阿!我抱著希望的看了眼師兄,這位似乎是完全沒有要變身的樣。拉倒吧,如此一來既然都是被亂刀砍死了,何不死的悲壯一點!我提起劍鞘,悲憤無比。前方的老白臉似乎已經不願再讓我有更多的心理活動,提劍向前。電光火石間,已是劍指我胸口。可惜我畢竟從沒學過什麼招式,慌亂之下,只好緊握手中劍鞘,化劍為刀,用力斜劈下去,妄想擋住天下第一的精妙一劍。結果當然是沒擋住那柄劍。只是我前方劈下去的痕迹卻帶出了一股風。橫卷出去。那風劈開了天下第一,劈開了身後的權臣。劈開了千年的雄城。入雲的城牆就這樣隨風化作塵埃。叮的一聲,是那柄沒了去勢的劍摔在地上。之後萬籟俱寂。只聽見師兄很開心的在我身邊輕聲說道。師父,嬌嬌天下第一啦。19/童年時,認為皇帝是真龍之子,有天地氣運加身,是凡間任何人不可忤逆的存在。甚至在流浪洛陽的時候,還常常期盼聖上英明,能將劣跡斑斑的權臣繩之以法。而如今我走出皇宮,身後老皇帝躬身送行,不敢高語。江湖,之所以上不得檯面,無非是即便成了那天下第一,也不過是真氣出體,傷人殺人百步之外,終究拿那金戈鐵馬手足無措。所以自古以來,江湖子弟混的好無非就是拜相封侯,不濟的也只能囿於民間街巷,永遠翻不過廟堂這座山。然而那天的一刀,由那坍塌的城牆向外數六千米,都是綿延不絕的刀氣縱橫。長安城外,不見草木,滿目瘡痍。所以才有當今的皇帝親臨,威嚴不復,客客氣氣的請我與師兄入了宮,好生招待一番後,道明緣由,是要求那長生。當時哥們就是一樂,心想哥們還沒弄明白自己怎麼一回事,您倒是先把哥們當成仙人了,於是我一搖頭,說,沒有。轉身就走。身後是那無奈的老皇帝領著滿朝的官員躬身相送。行走在長安城內,依舊變成了泯然眾人,旁邊師兄不住的尋摸一些好吃的。我一時沒忍住,先開口問了師兄。「師兄,剛才是怎麼回事?」「什麼怎麼回事?」我仔細組織了一下語言。「我那一刀,怎麼突然有這麼大的威力?」「很早以前,就有這樣的威力阿。」「不是,您別鬧,啥是很早以前阿?」「大概長白山下吧。」我一時轉不過彎,「恕我直言阿師兄,那我怎麼沒感覺到?」師兄意味深長的瞅了瞅我。「你要是當初敢面對那些搶劍的江湖人士的話,應該就能感覺的早一點。」我聽了臉一紅,心想去你媽的,當初要不是你先跑那麼快,我能跟著跑嗎?於是我打個哈哈,說師兄你看這長安城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師兄立即點了點頭,「好看好看好看。」我一樂,心想師兄還是這麼好糊弄。正這麼尋思著,那李好看臉色一正,立即吸引了路邊不少的花季少女,只看他皺著眉頭,像是想的很艱難的樣子。「不過來到長安,你又決定練刀,終日拿這柄劍鞘比劃也不像話。師父既然都為你求了一把劍,我這做師兄的,總該也做點正事。你說要練刀,那我就去秦嶺為你做一把刀。」那李好看像是茅塞頓開的樣子,也沒經我的同意,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長安不好看,走吧,師兄領你去看刀。」於是皇宮盛傳,有仙人曾入長安,只拎劍破雄城,便出長安。20/秦嶺算不上窮山惡水,風景好的很。那李好看終於顯出了一點本事,撫花踩葉,趕路飛快,我輕輕鬆鬆跟在後面,百感交集。往前數兩天,哥們還在被江湖上一些不入流的貨色追殺,如今竟成了神仙一般的存在。我隱約感到胸前那梨花印記散發的清涼,心中有了一些猜測。「師父領我遊歷的時候,途徑秦嶺,好像是說過這裡有世間頂尖的鍛造兵器的材料。」師兄頭也不回,在我看來像是在奮力回憶著,「若不是你堅持要練劍,師父一定會來這裡給你做把兵器的。」我摸了摸腰間不見天日的天下第一劍,不說話。師兄停步的時候,是深山之中的一處頂峰。月明星稀,怪石林立。望眼四周,唯有一株老樹沐浴在月光之下。老樹不起眼的很,樹皮斑駁,枝椏散亂。我指著這顆看上去基本沒幾天活頭了的老樹說。「哥,您說的是這不?」我深吸一口氣,心想不出我所料,果然不能抱太大希望。
拿這木頭做成的刀,哥們估計劈柴都費勁。我這邊正腹誹著,那身邊的師兄深吸一口氣,雙拳緊握。
起風了。
可惜不僅僅起風,只見周圍的沙石此時竟已經全部碎成了飛灰,夜空月光共星光匯聚,較之前明亮的緊。身邊的師兄如今眼神冷冽,專註無比。如玉的雙手緊握又鬆開,轉眼之間,卻是將天地的星光都匯聚在了掌心。我正想張口問大哥你為啥砍個樹還這麼賣力的時候,已經聽見了一絲泥土鬆動的聲音。轉頭一看,卻發現那老樹枝椏搖動,如同人的四肢一般。同時一聲低沉的呻吟從樹榦傳出,那斑駁的樹皮忽然亮了起來。分明是窮凶極惡的一雙眼睛!
21我一瞅那老鬼樹根盤起,已經如同人一樣站了起來,頓感不妙。畢竟哥們現在也是超脫凡間俗人的存在了,而它還是給了我很大的壓力。我欲哭無淚,感嘆果然是一山總比一山高。前方那老鬼枝椏早已布滿了天空,眼神中分明閃爍著貪婪,只聽它開口說了兩個字,低沉有力,「仙氣!」咻的一下,領著它的一堆樹杈小弟追了過來。此時我終於感覺到師門出手乾淨利落的傳統。電光火石之間,師兄挺身向前,左肩散著萬丈星光,硬扛下了所有的枝椏。右手抓向那老鬼,直接掏進了樹榦!「嘻,一分仙氣而已。」「如願苟活,給我化刀!」隨後只聽一聲不甘的低鳴,萬千枝椏不復,連著樹榦,重新凝聚成了一柄簡單至極的黑刀。只是李好看又皺了皺眉,反手揮刀,將自己已經在泛著黑氣的左臂斬下。秦嶺深處,師兄提著刀,一如當初長白山上的師父。「喏,嬌嬌,刀。」我楞了半天,問道:「您胳膊?「李好看依舊不長心的一笑,「沒事,臉沒事就行。」我也就跟著他沒心的笑,眼淚卻終究忍不住,又停不下來。傻逼師兄,斷了一臂,終究是不好看的阿。22/這些日子,我突然感覺自己活的很憋氣。當初自己拜在師父門下,想的是白衣仗劍,行走江湖,讓五湖四海都留下徐嬌這名字的傳說。結果,哥們這江湖走是走過了,就是走的有點聊齋。第一次戰鬥,是長白山頂,師父直接一腳踩蛟龍。結果師父離去,如同死別,不知何處追尋。師父走後,我痛下決心,勵志練刀,妄想復仇。結果仇報的輕鬆的一比,一點沒有阻力。然後師兄發威,於秦嶺深處力斬老鬼,為我取刀。結果瞬息之間,胳膊沒了。哥們最終啥也沒幹,卻成了世人口中的天下第一,手中握著天下第一劍,與來歷大的很的一柄黑刀。結果師父跑了,師兄胳膊折了,好像也沒個能讓我報仇的仇人。我本認為江湖原該是你來我往恩怨情仇,愛恨皆歌。結果卻是我如同一個襁褓嬰兒混於師門,全都是愛。那天師兄一如既往的摸了摸我的頭,說傻嬌嬌,你哭什麼。我當時只記得抽泣,也沒顧得回他說你才傻,你個大傻逼。後來回到長安的時候,入住一座酒肆。我看見師兄一隻手一邊夾菜一邊喝酒不亦樂乎。無語凝噎,於是問他,「師兄,我們到底是什麼門派?...你不要騙我。」師兄夾著花生米的筷子停了一下,又送進了嘴裡,對我說道。「其實嬌嬌,你還記得長白山下你問過師父什麼嗎?」我點頭回道,「記得,我問師父是不是神仙來著。」師兄也點了點頭,接著我說道。「沒錯,師父沒騙你,她的確不是神仙。」「她是妖怪。」23/我愣了一下,又強行穩住心神,因為我看眼前的李好看根本沒有讓我緩一緩的意思。只看他雙目無神,分明是陷入了回憶。「五千多年前吧,挺遠的時候了,那時候人人修道,意圖求仙。結果爭鬥過狠,破了天規,天道盛怒之下收了世間的一切仙氣。自此之後,人人求仙無門,求道不成,草木走獸靈智難開,逢劫必死。然而上天留情,最後倒是留了九縷仙氣,以便有緣人憑此修行,得窺當年幾分大道。」「所以師父是得了這九縷中的一縷嗎?」我聽得入神,來不及讓師兄說完,打斷他問道。
李好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還記得那長白山上的老蛇嗎?」我點點頭,說記得,挺牛逼的。師兄搖搖頭說:「那老蛇是七百年前機緣巧合得了一縷仙氣,憑著那仙氣,修鍊了七百年方有如今道行。」我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沒算明白,也不懂李好看想說什麼,「那師父呢?她分明是人呀,你怎麼說她是妖怪?」師兄盯著我看了會,接著說道,「當年天道撒下仙氣的時候,一縷留給了這片土地,免去此前廝殺留下的戾氣;之後三千五百年,一縷仙氣附在了秦嶺的枯木上,也就是你手中的這柄刀;再數八百年,又一縷仙氣被長白山上的一條小蛇所得,自此九縷仙氣全都明了。」我搖搖頭,說師兄您是不算錯了,哥們怎麼算都才三縷阿?我剛問完,只聽師兄嘆了口氣說。「沒算錯。」「天道撒下仙氣的當天,就有六縷直接附在了一株梨樹上。」24/梨花好看。我突然想起師父曾經說過的這句話。所以呢?師兄是想告訴我,師父其實是一顆梨樹?長白山蛟龍,實屬於世無敵了,也不過撿得一縷仙氣修行了不到千年。而師父身聚六縷,由五千年前修鍊至今?「所以呢,師父就是那一株梨樹嗎?」我實在無法想像師父究竟是身負怎樣的機遇,才能引得六縷仙氣直接附體。師兄重重的點了一下頭,接著說道。「可惜當年尚是人人皆可修行之時,所以師父遭人追殺百年,重傷無數,苟活於世。萬幸世間再無仙人,熬了三百年,世上已無師父不敵之人。」「於是師父游於世間,憑著六縷仙氣得以修行,結果天道所迫,終究無法成仙。而於今百年之前,師父苦壓的渡劫已到。」「可惜草木走獸即使開了靈智,師兄您說過也是逢劫必死阿,師父又是怎樣活下來的?」師兄嘆了口氣,徐徐說道。「世間三千大道八百旁門十萬野狐禪,師父已是參得八八九九,當年她心想渡劫無望,也萬不能丟了這五千年的仙氣。」「於是她於百年之前收我為徒,百年之後收你為關門弟子,選擇放棄仙氣,只為成就你我二人。」「不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放棄仙氣?」我感覺自己已經接近了真相,窮追不捨的問道。「以自身修行逼出仙氣,周旋於你我身邊,即便無所事事,也有仙氣護身,增長修為。」「我追隨師父百年,早已得了三縷,剩下一半,本想慢慢傳授於你。」「結果那日長白山下,蛟龍出,師父怒,天道察覺,劫期已經是不可避免。」「所以才有你身上的一朵梨花。」「那是師父剩下的所有仙氣。」25/我一愣,眼淚不知怎麼就掉了下來。「你練著練著就厲害了。」「梨花在身,一如為師在你身邊。」原來師門的秘籍,僅僅就是陪伴。「所以...師父其實已經死了?」我紅著眼睛,一字一句的問。師兄猶豫了一下,說應該是。「也許渡劫失敗,也許轉世成人,也許化作了最初的樣子。」「但師父真的不會回來了。」「嬌嬌,我明白你難過。但師父跟我說過,她喜歡和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也希望我們開心。你師兄阿,跟師父一樣,事情想的簡單,我覺得既然師父想讓我們過得開心點,我們就要過得開心點。」我搖搖頭。「師兄,您說的沒錯。」「但我和你,和師父,都不一樣。你們都是過了百年的仙人,你們什麼事情都看的淡了。你看師父,做事全憑自己的喜好。還有你,胳膊斷了還這麼沒心沒肺的。」「但我不一樣,我小。我喜歡師父,也喜歡你。師父輕描淡寫的走了,我很難過,你胳膊折了,我也很難過。」「所以這樣我很不開心。」「我要去找她。」26/我和師兄分別是在那年的長安,我領他看盡了長安的花。「師兄,你不跟我走嗎?」
「不走啦,嬌嬌。你已經長大了,當今世上誰也揍不了你了,你一個人師兄也放心。」「我走累了,也許會回到哪座山上。歇一歇。以後的日子長著呢,你累了也回來找我吧。」師兄在長安門前送我的那個傍晚,夕陽很大。他說的對,仙氣在身,日子真的還長。只是我分明看見夕陽下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也許這個李好看真的累了,也許沒有了師父和總會逃跑的嬌嬌,他真的一步也不想走了。
於是我回頭。不知道身後的師兄有沒有哭,總之我又開始掉眼淚。我不怕狼狽,不怕怯弱,不怕沒出息。因為我知道,在以後數以千年的歲月中。我不會再哭。27/歲月不居,春秋代序。我還記得在洛陽做小乞丐的時候,最大的夢想無非兩個。要麼白衣卿相,拜入廟堂,日有公文妙計,夜有紅袖添香。要麼青鋒駿馬,琴瑟宮商,少年江湖兒郎,暮年子孫滿堂。結果我拜入一個師門,提刀棄劍,得道求仙。百年之後,我回到長安。國未改,人未變。當年的溝壑也被下令填滿,只是路旁倒是載滿了桃花。這一百年,我什麼也沒做,只是將秦嶺走了一遍。我看過千年的樹,一夜的花。甚至還有靈智初開的小獸吞吐月光。但沒有一株梨樹,也沒有一朵梨花。我身上的那個印記早已消散不見。那是十年之前的事了。當時我感覺胸口一涼,心也一涼,於是心思一轉,提刀向我,又挽了一朵梨花在胸口,白色便變成了紅色。我只是覺得一生太長,怕會遺忘。我走在長安城內的時候,很巧,沒有多久,又有人找上了我,只是這次直接換做了皇帝。那小皇帝三十左右的年紀,見了我直接深深一拜。「恭迎仙人回城。」28/我入了皇宮,才知宮內多處修繕了我的雕像,心下很不是滋味,拂手間便將其都化作了煙灰。小皇帝對我倒是畢恭畢敬,請茶後對我說道,「在下心知仙人不悅,但這次請仙人入宮並不求長生,只是有一事相告。」「當年仙人兩次入城,第二次先祖已經不敢驚擾。只是仙人再度出城那天,同行之人卻有一句話轉交給在下家祖。」我一聽是與師兄有關,便示意他說下去。小皇帝頓了頓,像是在回憶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語氣「嬌嬌呀,你看這城中的桃花好不好看,以後你再看見就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啦。我想你肯定看見了梨花就會想起師父,以後你看見桃花,就多想一想師兄吧。」「那天...應該是仙人的師兄吧,拔盡長安的草木,揮手間種下了滿城桃花。」我笑了笑,心中想著師兄一隻手邊拔花,邊嘮叨的樣子,開心極了。所以這次我離開的時候留給那小皇帝一顆秦嶺的神葯。於凡人倒是能延年益壽,得治百病。29/又兩百年,適逢六月,我沐浴著衣,駕雲往天池去。天池未改,只是周邊多了幾間房屋,有男人女人小孩,一家三口齊的很。那家的中年男人看了我,面容和善的招呼我坐下喝一杯茶。我環顧四周,有茅屋三間,精緻利落。菜地一塊,井然有序。眼前是茶桌茶具,身後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正練劍。我問那中年男人為何隱居於此,他慨嘆唏噓,說的是曾經家祖乃武林中人,名極一時。晚年封劍歸隱,於此松花釀酒,安度晚年。後來不知何事,家祖下山領了一名孤兒,立下家訓:成家與否,當後繼有人,日夜上香,守護此池。於是人間浮沉,至此已兩百餘年。我看著中年男人唏噓的樣子,問您家世世如此,難道沒有不想回來的人嗎?他神色一正,「家祖說過,人當重恩。甚至之後的歷代家祖有很多依舊沒有結婚,都是領養了孤兒傳承至此。我雖然結了婚,但幸有內人心思細膩,願陪我老死山中。」我看了一眼那臉上掛著淺笑的中年婦人,搖了搖頭,感慨萬千,心想難為當年那條老狗了。男人見我搖頭,不解的問,「小兄弟,你怎麼了?」我一笑,將腰間的一柄劍遞給男人,「見笑了。當年魯莽多有唐突。今日是來還劍的。」男人越發不解,正想問些什麼,看了那劍卻全身顫抖起來,「這..這是..」我點點頭,說沒錯,這就是你家祖曾經的佩劍。結果沒想到,那男人激動了半天,又把劍遞了回來。這回換我疑惑了,大兄弟你不是把這劍當成那些假冒偽劣產品了吧?只聽男人正色對我說道:「小兄弟,我不知道這把劍你是如何得到的,也不知道你如何找來這裡,但我想你也明白它的名聲威力,所以這把劍我不能要。在下實屬受之有愧。」我聽了好氣又好笑,「不用了,這柄劍本就是你家的,況且於我根本算不上什麼。我用過最順手的劍,也只不過是一把木劍。」我看那男人還要說什麼,擺擺手讓他閉嘴。「你若不要,當我送給小孩子了,當個茶錢。至於你們的家訓,也可以不用理會了。」「想走便走,想留便留。」說罷我也不管男人有些生氣的臉色,一步邁到了天池邊上。「你也出來吧,今天我助你渡劫飛升。」30/話音剛落,黑雲驟起。人間三百年,終於又得見熟悉的面孔。可惜不好看。那老蛇與之前沒什麼變化,只是從他的眼睛裡讀出了一些不同的東西。我擺了擺刀,指著它說,不用想啦,當年踩你腦袋瓜子的人沒來呀。不過當年她踩了你一腳,今天我就送你往上面走一走。老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終於眼神堅定,一飛衝天,衝進了無盡的黑雲之中。我站在下面,看它困於電閃雷鳴之中,漸漸的就從氣宇軒昂的蛟龍變成了哀嚎的小蛇。果然當今世上,再無師父那般人物了。我提起刀,向前一躍,站在那老蛇的頭上。揮刀間有仙氣翻滾,我散開仙氣,護著老蛇。瞬間那無數的雷電如同找到更準確的目標,一次又一次的轟在我的身上。於黑雲籠罩之中渾渾噩噩,已經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記得手中刀一次次的劈開雷電,又咬著牙一次次的被雷電劈中。正當我快無力握刀的時候,只感覺眼前閃過一道金光,耳邊終於傳來一聲龍鳴。我低頭一瞅,好嘛,這老蛇金光閃閃的,換衣服了。從萬丈雲霄下來,老蛇一低頭,疲憊的我順勢從他頭上滑了下去。如今你再也不是老蛇啦,我摸了摸它金色的須子想到。估計以後這天底下最牛逼的就是眼前這哥們了,畢竟身上仙氣洶湧,邁入了千年不見的仙人之流。我正感受著仙人的手感,忽然漫天的金光將我包了起來,瞬間傷勢不見不說,身上分明湧進了如同用不完的仙氣。我再定睛一瞅,那老龍的大眼睛帶著無盡的欣喜和驕傲。我一笑,本想說句「謝謝」再道個別,卻突然想起當年師父說過的一句話,便開口說道:「你這老蛇,快滾上去吧!」只見那老龍一愣,損的不行,哼了一口氣將我吹的老遠,伴著清澈的龍吟,轉身已是入了天際。我看著天上一閃而逝的金光,心知人世間的面孔又少了一個。31/不知道後來那中年男人做出了怎樣的決定,至少在之後的數百年間我再未踏足長白山。只是有一次思緒來潮,我去了瑤池。可惜瑤池沒有龍蛇盤踞,倒遇見了一個有趣的背刀老人。老人隱居天山之上,乃是當年的天下第一。我冒昧造訪,他也毫不生氣,為我倒了一碗濁酒。我說在下曾經見過一名天下第一,他劍法高超,脾氣不好,隱居長白山,與老前輩相似的緊。老人笑了笑,說這些後生端的有趣,我退隱不過二十年,他年紀輕輕隱居什麼。我哈哈一笑,沒有回答,反問面前的老人為何隱居。那老人精神抖擻,雙眼明亮,「小夥子,你聽說過仙人嗎?」我一愣,說聽過阿,仙人的傳說多了去了阿。那老人玩味的一笑,「錯了,小夥子,是真的仙人。」我一愣,心想難不成這老頭見過我的師兄?不能阿,師兄按理來說應該在哪座深山裡抓兔子呢。結果從他口中得知,原來這老頭年輕時偷偷潛入了長安的皇宮,本想偷窺幾本武林秘籍,結果卻發現皇宮的不傳之秘。那滿城桃花的長安,竟然是當年一名仙人所種!我聽了心下一笑,問這老頭說那跟你這隱居有啥關係阿。老態龍鐘的天下第一搖了搖頭。「小夥子你不懂,老夫曾經也鮮衣怒馬走遍天下。有幾個仇人幾個兄弟,都不是死了就是退隱了。」「還有那些傾國傾城的姑娘,我倒也想安安穩穩娶妻生子,可惜江湖人江湖死,道上的給我一個天下第一的名頭,那女人卻終究不想跟一個背刀的過這一生。」「所以老夫練了一輩子的刀,無敵於世,臨了也只能與天山白頭。嘿,你說那仙人,我是否能接他的一招?他又是否與我一般寂寞?」老頭猛灌了一口酒,「我面前少個知音的人吶。」我沉默不語,飲盡了這杯酒,「寂寞就下山吧,江湖也許還有人在等你,還有人在找你。」「騎驢找驢,難免無趣。」放下酒杯,我駕雲而去。我面前,少個知音的人吶。32/我找到師兄是在海外的一座島上。當時的李好看與我所料一點偏差都沒有。雙眼聚精會神,伏在草叢裡。咻!撲住了一隻兔子。師兄看見我後,向我大力的揮手打招呼,可憐手上的兔子被搖的草都要吐出來了。我說師兄您可真是一點沒變,媽的你年年如此,兔子豈不是早就被抓光了?那李好看摸著腦袋哈哈一笑,說,兔子好吃。回到師兄住的地方,烤了兔子,師兄拿起當年師父的酒壺,「嬌嬌,現在能喝點了吧?」我老臉一紅,說能喝能喝能喝。我倆撕著肉,一如當初師徒三人走過的那些路。「嬌嬌,怎麼樣,有沒有師父的消息呀?」「沒,怎麼可能。」我喝著酒,聽著師兄說他離開長安城後尋至此島,一住便是數百年。這數百年間,終日栽花種樹,捉魚捕兔,偶爾酒喝的多了,就想一想師父,想一想我。我問師兄你後不後悔師父曾經收你為徒。師兄想了想,說不後悔。他說如果師父沒收他為徒,他就不會遇見師父,就不會遇見我,就不會有那麼精彩的一百年。我點點頭,學道不成終不悔,此心難冷更難溫。我們雖然都是被天道放棄過的人,但我們終究收穫,也活的精彩,活的有趣。師兄擺擺手,問我這數百年過得怎麼樣。於是我開始講秦嶺開了靈智的小獸,講我助天池的老蛇渡劫,講天山的背刀老人也是天下第一,脾氣好。師兄聽了笑的很開心。說師父要是在的話,指定能領著那小獸;那老蛇肯定開心極了,可惜天界估計早就沒人啦,它還是會寂寞;那老頭脾氣好,也不一定借你刀呢。嬌嬌,你看這樣多好,你就留在這島上吧。我搖搖頭,說不行,我還不累,只是我走的越遠,越想師父。越想師父,我越不能停下來。師兄沉默了很久,說好,那你接著去找,找到了,就回來找我。我好給師父倒酒。我點點頭。住了數年後,我離開這座島。臨走時,我將一身的磅礴仙氣分了一半給師兄,希望他以後抓兔子更容易一點。33/千年過去,世上還是沒什麼變化。依舊還是有許多可愛的人嚮往著江湖,嚮往著愛恨皆歌。千里駿馬,神兵在手,白衫加身。嘿,牛逼極了。年輕的時候阿,認為江湖是刀光劍影,才子佳人,不識人間煙火。過了年紀才知江湖就是柴米油鹽,相親育子,在煙火氣中熏的眼疼。後來被埋沒了夢的那些人,也許就是路邊那賣肉的大叔,他手法嫻熟的切下了一片裡脊。就像在江南霧氣中抽出一柄絕世好刀斬斷了最美好的時光。我走在修葺了無數次的洛陽城內,人聲鼎沸。桑落花雕屠蘇酒,苦露杜康竹葉青。嘖,這次輪到竹葉青了。認著道,我直接邁進了一家百年老店。竹葉青一壇,菜上你家那老三樣,不要香菜。店小二應了一聲,報了菜名就走了。其實算起來,這不是一家百年老店。最初回到洛陽喝酒的時候,就記住了這家店。以後無論是十年來一次,還是百年來一次,每逢店面不見,我都會找見落魄的那家後人,贈他菜譜,許他銀兩,重新開店。既然到了洛陽,當然要喝千年前的酒,吃千年前的菜。不要香菜。正喝著酒,聽聞邊上酒桌提及城中趣事。說的是十年前的老王家不知怎麼長了一株梨樹,每逢夏日乘涼好不痛快。結果最近逢其大婚,要修屋平地,移了那梨樹。那兩桌人一個唏噓梨樹的可憐,一個艷羨王家的大婚。而我問了路,留了銀兩。走出酒樓。我每向前走一步,回憶就短一年。最後停在王家的梨樹下,我想起一千年前在這裡。一個小乞丐想偷錢買酒喝,被一個女人牢牢抓住。我突然很想哭。旁邊的富態男人制止了幫襯的年輕人,對我拱了拱手,說小兄弟有何貴幹。我看著面前盛開的梨樹,最上方有一朵如同發光一般的梨花。胸口有太久太久不見的涼意。我指著那柱梨樹,說,這樹我要了。那男人臉色一變,為難道,這本是要送給家女做嫁妝的。可惜我註定不會理會他們。這一千餘年,我走遍四海列國,只為了摘這朵梨花。於是我無暇顧及,揮手將他們送的老遠。緊接著,將全身的仙氣都送進了這柱梨樹上。片刻之後,由那朵梨花散發的光芒籠罩了整棵梨樹。再消散時,已經化作了一個熟悉女子。她望向我,歪了歪頭,對我說道。「噫,你怎麼練刀了。」我笑了笑。「刀好看。」-完-作者:@吞茶嚼花
2016.5.22首發於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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