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的少男少女:快速脫單指南

小時候沒人和我玩,孤單的我整天拖著長長的影子,在村裡跑來跑去。

我聽說在隔壁村子有一個長得不好看的小男孩,和我一樣,沒人和他玩。我相信在幾里之外的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需要發展的下線。我想把孤獨的人聯絡起來,在一起玩。

我天不明就趁著月色去趕往那個村子,在村子大聲呼喊小男孩的名字。小男孩正好聽見,他在村口的爛塑料布棚下吃著一塊饅頭。我說明來意,問他是不是和我一樣,沒有人一起玩。他說他的父母剛剛吵架,燒了自己的被子,他只好出來睡。

我高興的說,孤獨,焉知禍福。我們以後一起玩吧。

他睜大眼睛看著我,小聲問我他長得丑不醜,可不可怕。我笑著說,我只要和你一起玩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他掰給我一半饅頭,告訴我這麼遠帶著誠意來,實在是辛苦了,無法表示心意,吃點饅頭吧。

我低著頭吃著帶著霉味的饅頭,他讓我看著他咬破了手指,讓我也同樣做。然後我們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他說,月亮還在天上掛著,你我血肉都在一起了,可不要玩玩散了。以後別人說的話都不要信,只有我們兄弟說真心話。

我笑著說,沒這麼嚴重吧。

他帶著悲傷的語氣說,你不要太樂觀,你可知人情冷暖。

我帶他脫離苦海,他的村子在他身後越來越遠,他一次頭也沒有回。我問他為什麼,他開玩笑說,他的回頭率不高。說完就笑起來,笑聲詭異,嚇得路邊樹上的貓頭鷹都噤了聲。

他告訴我他的秘密,就是殺死整天打他和他媽媽的爸爸。然後殺死整天打他的媽媽。他撩起長長的劉海,讓我看他額頭上被割草的鐮刀划出的傷疤。我哀嘆他媽媽的刀工太平庸,不能給他劃一道月牙。

我告訴他我的秘密。我毫無保留的告訴他,我多年壓抑的需要傾訴的慾望,一瀉千里。

我的爸爸是村裡有名的文藝青年,村宣傳部製造的宣傳欄,本來用來宣傳計劃生育政策只生一個好,都被我爸爸用來寫詩。那些詩句都是藏頭詩,豎起來念都是罵村長的。橫著念卻是動人的愛情詩句,是送給村長的女兒的。村長三個女兒,只有最漂亮的不認識字。因此他看不懂我爸爸的心意。我的爸爸在村裡是一個鬱鬱寡歡的孤獨少年。

我爸爸的詩句被過年回家探親的城裡文藝女青年看到。這位同樣被三千煩惱絲的頭屑,眉頭上的青春痘,無盡的憂鬱和孤獨困擾的少女,立刻對著詩句產生了深深地共鳴,她沒想到這個遠在千里的村子還有這麼懂自己的人。多情的年紀,極強的代入感,讓她看見那些詩句化作無數粉色的小箭,爭先恐後的射進她心房最溫柔的地方。

大年三十倆人有了肌膚之親,在村西頭的小河邊,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的小芳,美麗的女孩小薇都沒有出門,他們在家看春晚。可是我爸爸不再想他們,他大口呼吸著來自大城市的高級香水味,把頭埋在文藝女青年的飽滿胸脯里,缺氧暈過去。

他們的好事無法隱瞞,就在大年初二那天,兩人在村民的追打中逃離了村子。村裡喜歡和眾多漢子偷情的寡婦,大聲喊著騷貨,脫下破鞋扔向文藝女青年遠去的身影。

小芳和小薇沒有出門看見這一切,他們在家裡看春晚重播。希望可以做一個青春靚麗的歌手,唱一首多情感人的歌,在燈光絢麗的舞台,舞台上的燈泡比村裡所有的燈泡加起來還多。

全國最快的快遞郵寄過來一個箱子,大箱子上面寫著通風勿遮蓋的字樣。我的爺爺簽收之後,打開箱子,裡面是含著奶嘴的我。在這封書信里,文藝青年爸爸和文藝青年媽媽,各自作詩一首,表達了難言之隱和生性嚮往自由,怕帶壞了孩子,所以託付給爺爺。

爺爺把我養到四歲,就在小芳出嫁的儀式上爭搶喜糖摔倒斷了肋骨。在小薇出嫁的儀式上爭搶喜糖,摔斷的肋骨被再次碰到,骨折端插進心臟,當場就不行了。我爺爺死的時候,把一把糖交給我,喃喃的說:莫怪生著苦,常思活著甜。

從此我成了孤兒,在我爺爺墳前守墳三年。認識了年輕喝葯死去的烈性女子,她因為不甘心受辱才一氣之下喝了莊稼蚜蟲一掃光,打著飽嗝向我描述那難忘的類似可樂的味道。我每天和她聊天,她在夜晚出來采野花,和我打聽強姦她的人過得怎麼樣?是不是還是像當年那樣帥的按不住。她其實現在常想他,多好的一段姻緣,因為他太心急表達的方式錯誤,造成自己喝葯死後忍受著孤獨。她看著旁邊骨頭髮出的磷光,在雪白的手指上纏繞著野花枝莖,低頭訴說著。她總是感謝我聽她長夜傾訴。等太陽出來就回到墳墓的洞穴里。

我繼續對身邊的小男孩說著這些話,很快月亮就要消失,我們也要迎接東方日出的陽光。

我在村西頭的田野里,有一個秘密的基地。就是一個麥秸垛,年久失去了麥秸的清香,只有斷續發出的霉味。我在這裡挖了個洞,把身子鑽進去,只露出來一個頭。

我想自己這樣死去會是什麼樣,會不會就像沒來過這個世界一樣。隔壁的破舊古廟我一向不去的,雖然荒草叢生,充滿田園風光。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去打擾修鍊的野狐。

我希望它有朝一日可以修鍊成一個美麗的妙齡女子,蔥藕般的胳膊帶著用502膠水粘貼LED閃爍小燈泡的千萬元翡翠,在院里盪鞦韆。我那時候一定是進入青春期的小夥子,臉上的青春痘代表我壓抑的慾望,我會輕輕地叩響她的木門。走進院子,地攤上買來的廉價白球鞋沾染了院里的泥土。抱著她的纖腰和她溫存,聽她訴說這麼多年的孤獨,一起翻滾在草叢,讓草漬和露珠污了她來不及完全褪下的裙。

我這樣告訴隔壁村裡的小男孩,我告訴他我對隔壁破廟野狐的想法。那個小男孩笑著說騙人騙人,我們輕輕地爬上古廟的牆,看見野狐在院子里曬一件連衣裙。我大聲說,喂,狐狸姐姐,你修鍊的怎麼樣了?

狐狸眯起眼睛,像是在笑。它把連衣裙穿上,對著我們搔首弄姿,我和小男孩都笑了。狐狸雙爪捂著臉鑽進古廟前廳的洞里,好激萌啊。

我和小男孩白天就討論一本破舊武俠小說上的武功,我認識字,他不認識字。因為我是文藝青年的兒子,我從小就喜歡翻看字典,寫文縐縐的文字。我讀小說中的招式給他聽。他和我研究怎麼練習。

我們終於不太孤獨了。每天裝模作樣的切磋武功。有幾次,小男孩摸著自己的小雞雞,把生鏽的菜刀架在上面,猶豫著是不是切掉練習更厲害的武功。野狐總是在牆頭露出狐狸臉,發出少女銀鈴般的笑聲。讓小男孩害羞得提上褲子,氣氛尷尬又有些好玩。野狐修鍊這麼苦,如今它也不孤獨,穿衣風格也變得卡哇伊起來。

我們的武功練了三年,沒有實質進展。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對著武俠小說一籌莫展。野狐穿著瑜伽服,做著高難度的動作,眼睛始終看著月亮,表情虔誠。胸部已經在瑜伽服下隆起有些飽滿,它有光潔的皮膚,誘人的身體,只有臉部最難,沉魚落雁貌,修鍊最難熬。

是它最先輕柔的喊了一聲咦,就快速的跑回洞里。我和小男孩,看見天空中一個圓盤狀的物體慢慢飛過來,一排排的迷你燈泡可愛的眨著眼。

我們都獃獃著沐浴在飛碟下的燈光下。稍後,就有一個呆萌的外星人,眨著雙眼皮大眼睛,下了飛碟和我們對話。入鄉隨俗的本地化口音很有親切感,他告訴我們他這幾年一直監控我們,被我們認真鑽研的精神感動,所以他要幫助我們練成天下絕學,成為武功天下第一的人。

我們都高興地讓他快教我們。他說他已經教給我們了,笑著開飛碟走的時候。他揮一揮衣袖,沒有留下也沒有帶走一片雲彩。

我和小男孩都覺得空氣清新,感覺敏銳。可以聞見遠處村子裡的飯香,小芳家的熟麵條,小薇家的腌黃瓜。我爺爺老宅藏在屋檐下的糖果。我可以看見很遠的地方,有五彩的煙花在燃放,大叫的人們拿著鍋碗瓢盆木桶取水救火,寫著***煙花廠的牆壁已經被燒得快要倒塌。

我問小男孩聞見了什麼,他說他聞見了甜瓜的味道。我們輕輕地踩著草叢,草上飛的功夫讓我們輕盈的踩過小草的頭部,沒有驚醒它們的美夢。月光下我們的身影猶如鬼魅稍閃即逝。

很快我們找到了甜瓜地,一人摘了一個。正打算給狐狸姐姐找一個香甜脆酥的甜瓜。助它慢慢修鍊路上的一點微薄之力,也讓她明白,它並不孤獨。任何時候,它都能找到和它一樣孤獨的人,並且,會給它的生活加一些甜。

身後一聲大吼,我們回頭看見一位大伯,拿著一把武器,他的草棚子就在甜瓜地盡頭。

看瓜的大伯湊近看我們,在發怒之前,問我們來自哪裡。我說了我的村子和我爺爺的名字,沒有提我爸爸文藝青年的事。看瓜大伯激動地扔了武器,說他和我爺爺是好雞友。曾經年少時一起嘗試養雞,把雞糞撒在甜瓜地里提升甜瓜甜度。成為志同道合的野生民間植物專家。

我爺爺一輩子都在追求甜啊。我輕輕地嘆息。看瓜大伯也嘆氣,說起自己這些年孤單的近乎失語,只有這滿地的甜瓜聊以自慰。

我看他的年齡雖大,可是身體還好,就希望發展他加入我們組織。我們都是孤獨的人,在一起練習武功。大伯剛才也拿著武器,看來也是武術愛好者。

大伯擺手說,其實他的武器只是一把稀鬆平常的叉,用來插夜晚來偷吃甜瓜的猹。可是猹真的真的好狡猾,等你一靠近,等你,等你,啊哈,邁著魔鬼的步伐,靠近,靠近,那猹,啊哈啊哈,反過身在你褲襠咬一口就逃走啦。呦呦呦,黑喂夠,那猹,它逃走啦,它的皮毛真的好油滑。

伴隨著大伯的藍調風唱腔,我們達成了共識,成為跨年之交。孤獨的人要抱團,我們在豆瓣新成立了這個小組。過了一年,我們把平日里小組討論集成一本書。書名就暫定吉祥三寶。

書還未出版的時候,野狐修鍊成功。我也不能再說它,只能說她,我親愛的狐狸姐姐,柳腰亂擺,曼妙的身姿隨著看瓜大伯的說唱翩翩起舞,在新一茬的甜瓜地里,在朦朧醉人的月光下。狐狸姐姐笑顏如花。她的柳眉如月牙,啊哈啊哈,柳眉如月牙,一頭長秀髮,勤奮刻苦的野狐啊,如今練成啦。哦也,狐狸成了肆意開放的野花,啦啦啦。她的櫻桃小口抿起,遮住白玉般的小牙。呦呦呦,她深酒渦的臉蛋那麼的光滑,啊哈啊哈,孤獨的人啊,沒有家。原先我們仨,吉祥三寶,整天笑哈哈,如今加上狐狸美女她,呃呃呃,應該是四大名捕啦。嗯哼嗯哼,我們四個,名揚天下。吃著甜瓜笑哈哈,嚇怕那猥瑣咬我下體的猹,呦呦呦,說起那個猹,它的皮毛真光滑。國家珍稀動物,它的皮毛真光滑,誰出一兩千我保准不賣給他。不賣,不賣,給他,給他。啦啦啦。吧吧吧。

我們出的書配上了圖片,狐狸姐姐成為了文藝女青年,在甜瓜地里,翩翩起舞,一襲長裙美如畫。大伯彈著出版商小直升機運來的鋼琴,唱著我編寫的歌詞,當年的小男孩也變得強壯,支起了鼓架。

伴隨著出書的熱度,按照策劃公司的建議,我們成立了四大名捕樂隊。輕搖滾,重說唱。偏韓風,也日系。常玩高雅,也接地氣。

最火熱的是大伯,他成為眾多少女追求的對象,那些少女的夢想就是吃著大伯的甜瓜給他生孩子,在坐月子的日子,吃著甜瓜看孩子。為此,大伯還上過一起訪談節目,特約嘉賓是一位資深心理學專家,他稱這就是戀父情結的發展------戀爺情節,是社會發展不可阻擋的趨勢。說完專家笑掉了假牙,說這是個自己即興創作的冷笑話。年輕的女主持人嬌嗔的打笑的不能自制的大伯肩膀一下,眼睛裡滿是柔情。

全球巡演最後一場結束的夜,我們望著慶功宴窗外的明月。我問已經出落成大帥哥的鼓手,是否記得當年月色下離開他的村子,告別孤獨和我一起出發的那一夜。他說永遠不會忘。狐狸姐姐嬌容緋紅,也變得嚴肅,回憶自己的修鍊深洞,想念滿地落葉的古廟。大伯也想大口呼吸遍地甜瓜發出的香甜空氣,還有,還有,記著那隻咬過他的猹。

我們都笑起來,第二天就宣布要休息一段時間,暫時退出文藝圈和娛樂圈。我們的粉絲依然喧鬧的在網上掀起討論,哪裡知道,世界之大,如此繁華,然而我們只享受曾經,享受只有四個人的其樂融融。

本故事純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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