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議的東方索多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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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芭提雅，你首先聯想到什麼？陽光、沙灘、海水，還是花襯衣、夾腳拖、比基尼？抑或是電影《杜拉拉升職記》的外景取景地？原本在我印象中，芭提雅理應是清新小資、唯美浪漫的代名詞，可誰知道一切只是表象，芭提雅這個海濱小城的瘋狂混雜、縱情聲色跟曼谷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2011年3月6日早晨，我們退掉考山路附近的旅舍房間，打的到曼谷汽車東站，再從汽車東站坐大巴前往芭提雅。

不到兩個小時就能到達芭提雅。陽光很好，我們在芭提雅汽車站坐公共汽車去市區。芭提雅的公共汽車很特別，是用敞篷農用車改裝而成，有兩排座位，大概能坐十個人。路上沒有公交車站，招手即停，我們從汽車站坐到市區20泰銖，差不多每人5塊錢人民幣。

芭提雅很小，一共就三條平行的主幹道，其中海濱大道最繁華，路的一側是海灘，另一側就是琳琅滿目的商鋪店面。公共汽車沿海濱大道駛入市區。

「海！快看！海！」我在農用車上指著遠處一片蔚藍興奮地跳起來，其實沒什麼特別的景色，只不過我這種從小在內陸長大的傢伙向來對大海有著某種莫名的情結，一看到海就忍不住喜出望外。

見我在車上手舞足蹈像個笨蛋一樣，Jared趕緊拉我坐下來。如果不是其他人聽不懂中文，八成會覺得我這副二十七歲的龐大身軀里住著的是七歲小孩。想想也不錯，用現在腦殘一點的話說，那叫「大叔身，正太心」。

按照原先在暹粒的約定，我們沒有在芭提雅預訂酒店，而是直接Walkin，這讓我們吃了一些苦頭。因為芭提雅氣溫頗高，海邊的太陽又相當毒辣，我們背著碩大的登山包，想找到價錢合適又舒服乾淨的住處，幾乎走遍了芭提雅的三條主幹道。最後還是聽從了LonelyPlanet上的建議，住進了編者首推的一家當地旅舍。

「你們要兩間房？」前台用英語問我們。

「難道沒有標準間嗎？」我很奇怪，為什麼兩個人要兩間房？

「有標準間。可是，你們晚上不找人回來睡覺嗎？」前台理所當然地反問我們，我和Jared面面相覷。

「果然，這才是芭提雅。」前台為我們辦理入住手續時，我用中文悄悄對Jared說了一句，芭提雅一開始就讓我們見識到了它的「威力」。

白天的芭提雅略顯冷清，行人稀少，髒兮兮的狹窄海灘上擺滿長條躺椅，三三兩兩地趴著許多慵懶的白種人。

芭提雅海灘沒有想像中香艷，看不到帥哥美女，大多都是滿身肥肉、面目猙獰的中年外國男子腆著肚腩，身邊跟著皮膚黝黑、骨瘦如柴的泰國齙牙女子，如此不和諧的組合在芭提雅卻非常順理成章。

我們找了一家小飯店吃午餐，隔壁桌也是這樣一對「大象和小鳥」的組合，我忍不住一直好奇地轉頭去觀察他們。頭髮稀疏的外國男人盯著身邊空空蕩蕩的街道喝啤酒，滿臉皺紋的泰國妓女就低頭不停扒米飯，兩人一句話都不說，甚至連眼神都不交會，氣氛顯得很尷尬。

「別看了，小心人家過來揍你。」每次我看得出神，Jared就輕輕敲碗邊提醒我。

「你說，他們是剛見面還是已經完事了？」我轉回頭來，一臉賤樣地問Jared，這是以前做電視台編導留下來的職業病，每次在街上看到奇怪的人，我總會想像他們背後的故事。

「這麼好奇？要不你去找一個試試看？」Jared建議我說。我下意識地轉頭又仔細看了那個泰國女人一眼。她三四十歲，滿臉皺紋，黑瘦乾巴，五官長得就像沒進化完成的猿人，齙牙露在外面，嘴唇都包不住。有時候，我很納悶西方男人的審美眼光。

從前芭提雅只是一個偏僻小漁村，越戰時期美國大兵為了尋歡作樂，在這裡建立度假中心，釋放戰爭帶來的巨大心理壓力，後來芭提雅慢慢形成了如今的規模，成為世界知名的聲色之地。芭提雅的消費水平在我們看來已經算便宜了，對發達國家的西方人來說更加低廉，因此來這裡尋歡作樂的西方人都屬於社會底層，妓女檔次也不怎麼高。

這讓我想起在來芭提雅的大巴上，前面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白人老頭，八九十歲了，我看他一直哆哆嗦嗦地從錢包里拿出鈔票來點數，翻看幾個亞洲年輕女子的照片。我想到連他都要來芭提雅召妓，難免擔心那把老弱的身板會不會猝死在芭提雅的溫柔鄉里。

「他們肯定已經完事了。」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我告訴Jared最後的結論。以一個男人的經驗來說，如果不是已經完事，兩人顯然不會如此冷漠。白人大叔完事後禮貌性地請泰國妓女吃頓便飯，泰國妓女也覺得反正不吃白不吃，於是兩人就這麼坐到了小飯店裡開始吃午餐，可是該做的都做過了，也沒什麼好聊的，只能這麼僵著。嗯，肯定是這樣。

我坐在芭提雅的街邊小飯店裡，逆光望著他們對比強烈的身體剪影，就像黑白照片定格在那兒，心底突然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滋味。

結束午飯，我們繼續在芭提雅遊盪。根據導遊書上的介紹，除了芭提雅海灘之外，另外還有距離市區較遠的幾個小海灘，人比較少，感覺更加幽靜，比如說中天海灘，我們決定到那裡去看看。

我們根據地圖指示往中天海灘的方向走，經過一條奇怪的步行街，說奇怪，是因為滿街的店鋪都大門緊閉，逛街的人更沒有幾個，一些開著店門的紀念品店鋪門庭冷落，看店的夥計趴在桌上睡覺。

「這條街正在睡覺，晚上才會醒過來。」Jared告訴我。

一方面為了節省開支，一方面想好好看看芭提雅，我們決定步行到中天海灘，可後來越走越荒涼，沒什麼景色可看，而且還要翻過一座山坡才能到達目的地，天氣熱得不行，我們只好攔住一輛公共汽車，沒多問就直接跳上去。

到了中天海灘，司機居然獅子大開口，要200泰銖的車費，這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想，這次坐車的距離比當時從芭提雅車站到市區的距離短多了，我們以為最多也就50泰銖一個人。

「我們只能給100泰銖。」司機坐在駕駛座，我站在外面跟他理論，我不敢把頭伸進駕駛座，怕他一發怒，用窗戶把我的脖子給夾斷。

「不，200泰銖。」司機似乎吃定我們了，早知道就應該跟他談好價錢，而現在我們已經坐過車，賴都賴不過去了。

「求求你了，我們還是學生，就100泰銖行不行？」趁我們還顯嫩，趕緊多裝裝學生哭哭窮，這一招在中國還價時非常好用，不知道泰國人吃不吃這套。

顯然，泰國司機沒有被打動，反正搖頭不肯鬆口。我看看Jared，他癟癟嘴，似乎已經做好破財消災的準備了。我不甘心，都說泰國旅遊業成熟，總有道理可講吧？

正在我們與司機僵持時，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一個白人大叔似乎不耐煩了，他對司機揚揚手，大方地說這個車費由他代付。我們趕緊對白人大叔表示感謝，司機這才作罷，把車開走。

我突然發現，白人嫖客雖然性饑渴，原來還是很善良的嘛。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我們一直跟司機理論，耽誤了他去找小姐尋歡作樂，荷爾蒙沖腦的大叔不得不挺身而出，否則可就壞了他的好事。

中途耽誤太多時間，我們到中天海灘已接近傍晚，遊客們陸續撤離，海邊擺躺椅賣飲料的商家也準備打烊了。

中天海灘附近的高檔賓館比較多，跟芭提雅海灘附近的市井氣息不同，這裡貌似是富人區，連海灘看起來都乾淨清爽多了。

我們在中天海灘等日落，夕陽的餘暉將天空和海洋都映照得通紅，不過這難得的美景卻是芭提雅作為世界十大罪惡之城之一真正蘇醒的序幕。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沙灘上的遊客差不多走空了，我們怕趕不上回芭提雅的車，只好趕緊離開。這次我們多長了一個心眼，先講好價錢再坐車。

回到主城，街上已經熱鬧起來，我們找一家露天餐廳吃晚飯。如果白天看到的那些「大象和小鳥」組合只是和風細雨的話，晚上則絕對是暴風驟雨。我們早在曼谷見識過紅燈區，可芭提雅紅燈區的規模之大，還是令我們瞠目結舌。

在海濱大道和芭提雅2路這兩條主幹道之間，有若干條小巷，也就是Soi，分別用數字編號。這些Soi裡面滿滿地全是鱗次櫛比的各種風格主題的聲色場所，用以滿足世界各地遊客截然不同的口味，規模之大彷彿芭提雅這個小城的所有居民全都在為色情行業服務。

我們吃完晚飯，又跟芭提雅「狡猾」的公車司機交了一回手。

這次我們的目的地在城區內，並不遠，攔車後事先找司機問了價錢，他說每人40泰銖，我們認為可以接受，就上了車。可後來根據我的觀察，其他乘客上車根本不問司機價錢，下車直接給他20泰銖。

「你確定全是給的20銖？」Jared問我。

「不信，你自己看。」後來，只要有人下車，我和Jared就像長頸鹿一樣把腦袋伸出車棚偷看。看了三個人，果然全給的20泰銖。看來又被司機坑了！

「那我們也只給20銖！」Jared憤憤不平地說道，他已經對芭提雅的司機一肚子不滿。

「啊？真的？可剛才你不是已經跟他說好每人40銖嗎？」在芭提雅坐公車真叫人糾結，事先不問價格會吃虧，事先問了價錢還是吃虧，難道是我們看起來太好欺負了嗎？

「像其他人一樣，我們下車直接每人給20銖走人。」看Jared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我覺得平時膽小斯文的他突然變得像個路見不平的大俠。

「好！就這麼定了。」我遞給Jared一張鈔票，「那我的錢你也順便一起給了，呵呵。」Jared無奈地接過錢，狠狠瞪了我一眼。

其實Jared大俠特別緊張，畢竟泰國不是咱的地盤，萬一司機找麻煩，我們很可能吃不了兜著走。所以Jared哆哆嗦嗦地給完錢，趕緊轉身跑進路邊的小巷裡，等我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也跟著他一起跑。

我們跑的都是紅燈區，一邊跑一邊還有沿路的妓女紛紛對我們招手。七彎八拐地跑過好幾條Soi，確定司機不會追過來，我們才停下腳步，發現已經置身一片曖昧的紅色燈光中了。

我和Jared只敢看個熱鬧，平時在國內酒吧都去得少，紅燈區這麼重口味的場所更是應付不來，在曼谷見識過一次色情演出已經足夠，也沒興趣再在這些地方浪費錢，畢竟我們不是過來花天酒地的。

然而，芭提雅的越夜越瘋狂還是讓我們徹底感受了一番。接近凌晨1點，我們去了白天經過的那條奇怪的步行街，正如Jared所說，夜裡它醒了，而且醒得如此剽悍。

白天緊閉大門的店鋪全部開張營業，摩肩接踵的人群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路肩上站滿了等客的妓女、人妖，路兩邊敞開大門的店面里，袒胸露乳的肥胖男人抽著水煙，扭著奇怪的舞蹈動作，媚笑聲、尖叫聲嘈雜沸騰，幾乎可以蒙蔽你所有感官。

如果曼谷的縱慾尚且帶有一絲大城市氣息的含蓄矜持，那芭提雅的縱慾就是徹底的大開大闔，彷彿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一般無所畏懼。

我瞠目結舌地走在步行街上，一不小心瞟了路邊一個濃妝人妖一眼，他馬上貼上來，怎麼甩都甩不掉，還伸手摸我，摸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我像遇到鬼一樣撒腿就跑，實在是消受不了。

「我覺得我們一定不是在人間，這不是在人間，這不是在人間……」從步行街回旅舍的路上，我不停地對Jared重複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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