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19世紀末英國社會活動家霍華德提出的田園城市理論?
霍華德在他的著作《明日﹐一條通向真正改革的和平道路》提出的田園城市理論是否只在理論上具備指導意義?
田園城市的提出是為了解決當時的世界裡,核心城市迅速膨脹進而弊病百出的問題。霍華德帶著對城市無限制擴張、密度持續增加的擔憂,主張以一種逆城市化的方式瓦解特大城市,肢解捆綁為整體的經濟,使特大城市分解成以一個城市為中心,六座或者多座城市圍繞的城市群組。他認為中心城市人數應當控制在六萬至八萬人左右,衛星城市人數大約為三萬/座。城中四處充滿綠地,並以人數約束城市尺寸,使之適合步行,且認定這樣的規模是宜居的尺度,不能大幅更改,像是有一堵無形的城牆。
如果認可城市的形式是社會結構形式的體現,那麼新的顛覆性的城市形式需要一個與現有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政治與經濟體系來維繫,在這個角度上說田園城市能夠在現實世界中被完整貫徹的可能性非常小。為了防止田園城市擴張為超級城市,霍華德對於田園城市的規模所設置的諸多限制反過頭來又約束了城市的發展與變化。不過田園城市裡的一些碎片倒有可能有借鑒意義,這一點已經有答主提到了。其實,錢學森關於山水城市的構想同樣也受到了田園城市的影響,不過作為一個物理學家,他帶著混沌理論的思想來看待城市也挺有意思。當然現在也不是什麼新東西了。
對於田園城市,柯布直言不諱地說那是霍華德的前工業時代的幻想,是歷史的倒退。田園城市在針對特大城市,而城市的問題歸根結底總繞不開社會制度對人的生活所造成的困擾。同樣是針對在勞動人民被資本壓迫的語境下勞動對人的異化消滅了個人發展的自由的問題,柯布給出的是一個高度集中的城市方案,能夠容納300萬人口,為一種類似於基於工業文明的計劃經濟的體制所支配,他認為在他的烏托邦里,經濟危機的周期將被終結。當時的紅色蘇聯昂揚向上,柯布真的帶著自己的城市方案去遊說了蘇聯政府。然而人總是對「田園牧歌」式的生活有著某種不客觀的情結,蘇聯政府傾向于田園城市的理念,想要「造一百個五萬人/城的小城市」。柯布對此大為光火,在《光輝城市》一書中像怨婦一樣反覆地叨叨田園城市是徒勞無益的玩意兒(就差罵霍華德是傻叉了)。
芒福德對田園城市的評價非常高,在同雅各布斯的爭論中堅定地站在霍華德一邊。當然芒福德的看法同樣受到時代背景的局限,畢竟從他出生到死的一百年間,技術的水平日新月異,而戰爭與經融危機卻一場接著一場,人也越死越多,自己的兒子也在二戰中喪生。這讓他對當時的現代文明的巨型城市保有一種敵視與悲觀的感情。以他為代表,很多人尤其是知識分子都帶有類似的情緒。這些背景可能使得他(們)對田園城市的迷戀並不客觀。我國近幾十年發展迅速,城市急速擴張,城市人口暴增,除了新問題,百年之前歐美城市發展時的弊病我們的城市無一例外全部都有,人在享受到了城市的福利時,也飽受城市的煎熬。這也使得「田園城市」和「有機城市」之類的構想非常有市場。很多人實際上並不了解這些城市規劃理念,只是想借一個現代超級城市的對立面來抨擊現實以表達心中的不滿。譬如一提到北京的城市問題,總會有人說梁陳方案,而實際上有的人連「陳」是誰都不知道。
田園城市部分理念在現實中其實已有很多實踐,不光是早期的Letchworth和Welwyn。但不管是田園城市,又或者像光輝城市,它們其實都是一種自上而下的規劃(芒福德明明很不喜歡過於體現個人意志的城市),將城市作為「機器」來設計。而既然是機器,就應當認識到它將有過時的一天,因此,即使是田園城市也不見得是可持續的。在田園城市理論的基礎上,也有人將其發展出了一種新的理念,即將城市類比為生物體,去規劃一個「有機」的形態,似乎這樣就不是「機器」了。在美國轟轟烈烈的郊區化運動中不少城市都或多或少地實踐了這樣的思想。有意思的是,這些自稱是效法田園城市的規劃都帶著一個有機的城市平面,刻意地避免直線,避免秩序感極強的幾何構圖,以顯得「自然」與「有機」。其詭辯之處在於,明明只是以有機的形態去模擬有生物組織特徵的外形,或是簡單地模擬生物體的功能,卻宣稱自己也能像複雜的真實生物一樣與環境交換信息並作出反應,以適應環境。然而自相矛盾的是,田園城市以及它的相關理論將原本為整體的城市功能分離並固定,加以等級化,限定死了城市的規模,原則上抵制變化與發展,恰恰違背了生物體的特徵,實際上是一個有機形態的「機器」。
一點東拉西扯的碎碎念,供題主參考。在中國做出田園城市生動實踐的那位市委書記已經進去了
當時建的兩座城失敗的主要原因是理論本身的局限,比如經濟上田園城市內部的自給自足難以實現,也缺乏持續的動力。並且霍華德對於上層集團的阻力考慮得過於樂觀了,對於人性的期望同樣。還有如雅各布斯批判的,田園城市對於城市功能和要素的分離較為簡單,採用了自我封閉的安排方式和靜態的規划過程,也像一個烏托邦。
不過相對於以往的城市建設局限於城市,而且往往承載統治者意志的情況來說,這個完整性的城市方案已經是前無古人了,重點是,可能比思想本身內涵更重要的,它促使了城市規劃的出現。田園城市的終極目標是社會城市和人民城市,不僅僅是那個6000英畝的披薩。
田園城市當然具有實踐意義,其中的思想在後來的城市建設發展中都有體現。霍華德就是城市規劃的爸爸,田園城市直接影響了以後好幾個階段的城市規劃思潮和城市建設,比如衛星城,新城運動,以及九十年代的新城市主義。甚至連看似與之完全相悖的,柯布西耶高度集約、功能至上的光輝城市,其中的城市的輻射形態都不能說和田園城市沒有關係。儘管後來的城市規劃運動和思想都與田園城市有所差別,甚至有些在發展過程中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但毫無疑問是從田園城市中汲取了養分的。先亮明觀點,田園城市雖然是現代城市規劃開端,但是他的指導意義可以說已經微乎其微,甚至忽略不計。對他的態度,帶一些批判也無妨。
一是城市形式與當時早已天壤之別,如今的城市產業結構、交通方式等已經完全不同於當年。
二是城市規劃的主流發展方向與田園城市的學說恰恰背道而馳,開始更多關注社會問題,也就是人的問題。
三是田園城市的理論價值,也就是它具有指導性的部分,已經成為十分基礎的東西,即使是規劃界的小學生也曉得。(某些地區的庸官除外)
田園城市最初的目的:徹底改良資本主義的城市形式。
當時的霍華德認為,城市的無限制發展和土地投機是資本主義城市災難的根源,這一理論的提出可以限制城市自發膨脹,將城市土地劃歸於城市的統一機構。
田園城市的淵源:早在霍華德之前,對於城市的研究已經跳出了物質的和形態的圈子,進入了社會經濟範疇,主要是空想社會主義的一些方案,諸如:莫爾的烏托邦、康帕內拉的「太陽城」、歐文的「新協和村」、傅里葉的法郎吉。這些學者的理論,都配套了十分具體的實施方案,並且在世界的某些角落進行了實踐,建立了各種形式的「公社」,有的至今還存在。
霍華德在以上前輩的基礎上,提出了「田園城市」。他最主要的進步在於把城市當作一個整體來研究,聯繫了城鄉關係。
當然,霍華德除了理論,也有一套十分詳細的實施方案。田園城市佔地為 6000英畝(1英畝=0.405公頃)。城市居中,佔地1000英畝;四周的農業用地佔5000英畝,除耕地、牧場、果園、森林外,還包括農業學院、療養院等。農業用地是保留的綠帶,永遠不得改作他用。在這6000英畝土地上,居住32000人,其中30000人住在城市,2000人散居在鄉間。城市人口超過了規定數量,則應建設另一個新的城市。田園城市的平面為圓形,半徑約1240碼(1碼=0.9144米)。中央是一個面積約 145英畝的公園,有6條主幹道路從中心向外輻射,把城市分成6 個區。城市的最外圈地區建設各類工廠、倉庫、市場,一面對著最外層的環形道路,另一面是環狀的鐵路支線,交通運輸十分方便。霍華德提出,為減少城市的煙塵污染,必須以電為動力源,城市垃圾應用於農業。主要論述了城鄉空間布局。如今的城市也是,公共服務設施在市中心,周圍分布著不同等級的居住區, 中小學散布。
並且提出了城市經濟改革方案「從房租中獲得城市經費」。私以為在租售同權大熱的今天,未來社會主義的走向很可能早已被霍華德預言。
他還考慮到了城市發展的動態性:當發展到規定人口時,便可在離它不遠的地方,另建一個相同的城市。這和現在的衛星城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顯而易見,以上都是霍華德的實踐方案中涉及到的內容,在今天依然有很大的影子。
他在城鄉統籌、發展城市綠地、控制城市規模、清潔能源的使用、廢物循環利用等等方面所開創的先河是難以撼動的,也是今天為什麼規劃界把他的理論作為現代城市規劃的開端。
但是學過馬克思哲學的都知道,事物是動態的,發展的。總的來說,霍華德的理論年代已經久遠,並且更多的是形而上學的東西。(當時以及後來的很多規劃思想都認為,城市是一個可以精確計算的系統,通過複雜的數據統計,就能夠建立完美的規劃設計方案)
如今城市是一個如此複雜而又綜合的系統,精準的預測是不可能實現也無法實現的。如今規劃更偏向於社會問題的研究,具有著社會科學更加動態,變化的屬性。
他的硬傷,也很顯而易見,除了對於交通的考慮過於簡單,更主要的是缺乏動態、彈性、開放、引導的思想。(這也是當今城市規劃的變革方向)這些傷,非常硬,非常致命。
如此說來,霍華德當年的精準的理論實施方案,顯然已經不具備指導意義。
畢竟,我們關注的對象已經不僅僅是地,更主要的是人。
那麼對於霍華德和他的田園城市,我們更應該以批判性的參考來看待,吸取一個失敗的案例,明確今後的前進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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