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三十五-三十六)
喜兒拿著槍,從斜坡上下來,左右搖擺的身姿並不讓人覺得他能打到什麼,即使他如此專註於把眼睛放到準星的正後方。我掙扎著起來,用袖子擦掉眉骨附近的血。西亭的那些腿腳還算靈便的早就沒了影蹤,剩下的有些傴僂著腰,有些被攙扶著,邊走邊罵,往小路跑。風停住了,午後的空氣像一鍋熱氣騰騰的羹,除非奔跑,否則就無法感覺到它的流動。我汗流浹背,喜兒走過我的身邊,站在路口,陽光下,六斤遺像上的玻璃,折射的光落在喜兒的屁股上,這個曾經毀了她的人,如今正用這種方式為她送行。遺像上十六七歲的模樣,或者也是喜兒當年把她按在草堆里不敢哭出聲音的容顏,此刻她正用純如秋水的眼神,注視著坡上那些彼時在她身體上癱軟,此時為她傷痛與流血男人。
喜兒對著一個與他同樣瘸著腿的男人按下扳機,子彈打在他身邊的石頭上閃出火花,喜兒丟下槍,捂住自己的額頭。光明寨有幾個人圍了上去,血從喜兒的指縫流了出來,一顆沒頭沒腦的流彈提早終結了這個瘸子的英雄時刻。喜兒吸了一下鼻涕,罵道,「這要是再偏一點,我就要跟六斤一起去了!」大家都笑,有人問,「喜兒,哪兒來的槍啊?」
「隔壁寨子弄的,我兩個兒子還當在那兒呢!」喜兒說的兒子是他這下半年放的兩頭牛。
「什麼時候的事啊?你要早來,我們就不用挨這麼多下了!」
「你們做白事那天我就去了,回來得晚了,沒趕上你們。」喜兒坐在人群中,有人撕下衣服,將他血淋淋的腦袋包了起來,喜兒自顧自地說,「我花了兩大筐土豆才換了六顆子彈,我跟那個老傢伙說,我們這兒山豬鬧騰得厲害,沒有槍,估計老婆都要給拱走了。」
「你有個雞巴老婆!」
人群笑起來,大家開始收拾。在這場只有宿怨沒有仇敵的戰役中,沒有人死去,被打得最壞的一個,掉了四個門牙,傷了腦子,正半閉著眼睛哼哼。隊伍整理妥當,我們踏上歸途。喜兒的腦袋又換了一大塊白布包著,額邊是血氤氳出來的紅色大花,所有亂糟糟的頭髮都在白布中間豎起。他被簇擁到人流的前頭,像一個瘸腳的王。我們走在石路上,有人拿了一個籃子把頭上的紫色布條收去了。吹嗩吶的人沒有閑著,他是為數不多的一個沒有傷著的人,敲鑼的就不行了,他正是那個被打壞腦袋的,由三個人輪流背著。我眉骨的血早已經止住,膝蓋也沒有那麼痛。在沒有風的山野上,嗩吶的紅綾耷拉著,我們情緒高昂,人流前面有人開始和著嗩吶的旋律唱了起來,歌里說的是一個老漢偷窺他懷胎的媳婦洗澡,被兒子撞見的事。我對這個爬灰的小故事狂笑不止,村長由一個人扶著,也笑,他的左臉腫得厲害,所有的笑就只能在右臉運行。邊走邊停,一群壯年男子吵吵嚷嚷,整個山谷都迴響人的聲音。黃昏來得很快,天邊是明暗分明的雲,夕陽把它們照出或深或淺的紅,光漸漸淡了,我們感覺到涼意與灰濛濛的黑,光明寨就已經在我們的頭頂了。
互相道別,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那兒,看到一個人在石屋的門口等我,她在微光中只剩下輪廓。我朝著她走去,她看見我,跑了過來。
那個人向我跑過來,我漸漸看清眉目,並不是方常,再近一點,我看到了金鱗。她站到我的面前,一開口就已經哭了,「方老師,她流了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怎麼回事?」
「方老師,我照顧著的,在一個本子寫東西。方老師寫一會,就說,有人來了,有人來了。我沒看到人啊。我想拉住她,她,她跑出去。我沒拉,沒拉住。」
毫無緣由的寒冷在瞬間侵入四肢,我聽見自己從喉結處來的聲音在顫抖。
「怎麼流血了?」
金鱗哭得說不出話。
「你倒是說啊!」我吼起來。
金鱗蹲在地上,哭得越來越大聲。
我看見黑暗中又有兩個人向我家裡的方向,幾乎是小跑著來,我朝他們跑去,在黑暗中跳過田埂,秋初的田野的水氣讓小路濕滑,我摔了一跤,一塊石頭磕在受過傷的膝蓋上,站不起來,就這麼看著他們跑來,站在我的面前。
四哥費了好大的力氣把我扶起來。四嬸頭髮凌亂,她的聲音也在哽咽,「今天早上,我們都陪著方老師,她說有人要害她,一個拿著繩子,一個拿著手銬。我沒有看到嘛,門都是鎖著的。她忽然開門,跑出去,從田埂上摔下去,人沒事,就是,就是小孩沒有了。」
「小孩沒了?」
「老師,老師你別難過。」
「怎麼說沒就沒了。」我的聲音很小,帶著哭腔。
四哥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現在人呢?」
「用板車送到山外了,去醫院了。」
小孩沒了,我楞在那裡,似乎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記得他們說明天會有人陪我去山外面。走回石屋,手裡拿著他們給我帶的一個鐵盒子,裡面裝著飯和昨天那場白事剩的菜。一點沒吃,就躺在床上。
完全沒有睡意,心裡哽著東西,讓我難受。我拿出背包,整理行李。方常的賬本放在桌子上,我拿起來,一塊紅布掉了出來。
六斤遮鏡子的紅布。
我把它重新放回去。這兩樣不同意味的東西,終於又被放在一起。
「這世界真的奇怪,有些人沒瘋要裝瘋,有些人瘋了,卻不敢讓人知道。」方常的聲音在腦子裡回蕩。
我睜開眼睛,發了很長時間的呆,又整理東西:刀和弓弩都放在床底下,我拿了一個已經磨損得很厲害的竹筒水杯,它跟著我已經十多年了,還有意外翻出來的背痛的種子。方常偷偷用紙抱起來,放在另一個小竹筒里。我記得她曾經說過,要種出背痛,好讓來年想念叢林,可以吃它。幾個豹子的牙,這是我帶出來的,有些鑽了洞,用魚線穿過去。我拿了一個掛在脖子上,其餘的塞在包里。
一想到我的孩子不在了,我就喘不過氣來。方常不要怕,我很快就來了。你忽然回到城市,會不會怕?我不打算睡了,在月光里坐起來。膝蓋痛得很,但心裡哽著的東西更讓我難受。我三十歲了,我的孩子沒了,一下子就沒了,就這麼沒了。
我重新開始整理東西,似乎這樣,心裡會好受一點點。我帶上那本幾乎被方常翻爛的聖經錢包和兩個早就沒有電的手機,它們就像被藏起的一段舊時光,忽然在我的眼前彪悍地提醒過去。我站起來,扶著窗,看叢林的方向,那兒也應該月色如果。光明寨的小石路閃著銀光,似乎在盡頭,有一道看不見的門,我用手裡的這些東西打開它,就能看見人流,自動取款機,列車,公園,廣場上巨大的屏幕,立交橋,賣小吃的攤子,氣球,隨處可見的廣告單子,大理石面的購物中心,噴泉,白色的坐式馬桶……
後來我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吃了點昨天的剩菜,就跟著阿寶踏上出寨的路。他知道了方常的事,所以刻意地保持沉默。在我走到寨子口的時候,看到那個學校的土坡上,一群孩子正在玩耍。他們也見到我,就停下來,對著我喊,「老師,今天還上課嗎?」
空氣里流動著青草與泥土的味道,陽光照在他們身後的那堵看不清底色的牆上。「不上,你們趕緊回家吧。」聲音穿過這些光和氣味,落入他們的耳朵。他們就這樣高矮不一顏色各異地立在土坡上。我轉身要走,一個小小的身影跑下來,我知道那是獃頭。
我在原地等著,他摔了一跤,很快起來,接著跑得更快了。
阿寶在後面催,老師,車就兩班,別錯過了。
沒事,就一下子。
獃頭站在我面前,膝蓋留著血。
我想抱一抱他,但只要一動,腿就疼得難受。他站在離我大約兩米的地方,睜著眼睛看著我,眼裡全是淚水。
「你會回來嗎?」
「會。」
「你真的會回來嗎?」
「我說了會。」
「你是老師,不能說謊。」
「恩。」
「你說你會回來的。」
我想摸摸他的頭,但他忽然仇恨地看著我,咬著嘴唇,眼淚很快匯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
「我沒人要了,你說你會回來的。」
我的眼眶熱了,把脖子上的豹子牙摘下來,蹲下去,幫他戴上。
「我要走了,你要乖乖的。」
阿寶又在催。我轉身離開,走出大約四五十米,才敢回頭看一眼,獃頭還在原地。
「我會回來的。」我對著抹眼淚的獃頭喊,整個世界都回蕩著我對他的承諾。
三十六
出了山,過了河,阿寶越走越快。太陽把所有的東西都曬得發燙,我們最終站在一條石子鋪的路上。阿寶為我卷了一根煙,說,車應該還沒來,我們等會。
我抽著煙,想著,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看到方常了。炙熱的陽光在路面上曬出不可見的熱氣,視野的所及的東西,都微微擺動和變形。我能看見的路的盡頭,過不了多久,就有一輛吞吐汽油的裝甲怪物從遠處駛來。它代表文明,屁股冒著一團黑煙,肚子里坐著整個人群。我開始莫名緊張,像和一個結怨多年卻剛剛和好的老朋友見面。剛抽完煙,車就出現了,它懶洋洋地在石頭的路上移動,發出來自引擎的怪異的聲音。阿寶站在路上,像對著一個姑娘一樣對著遠道而來的汽車揮手,他變換姿勢,好讓自己看上去體面。小巴在我們面前停了下來,阿寶上車前狠狠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我跟在他的身後,但仍然可以聞到瀰漫在光明寨的無處不在的畜糞的氣味,我懷疑我的身上也不能倖免。
坐在素未謀面的人群當中,他們在早上吃飯餵豬,爬山過河,在這兒與我擦肩,而後不再見面。售票的姑娘穿著一件白色的的確良質地的衣服,領子和袖口是花哨而且繁複的蕾絲。她面無表情地隨著車起伏,來到我的面前,用方言問:「去哪兒?」
「北庭,北庭人民醫院下。」
「沒過那,就車站直達。」姑娘看著阿寶伸出手。
「沒事,多少錢?」我說。
「兩個人,十八塊。」
我把錢包拿出來,從裡面取出一張五十,紙幣變得有些僵硬,上面人像的臉已經布滿霉斑。那個售票員對著光線照了一下,放入腰上綁的包里,找了零錢。小巴開始顛簸地前進。我打開車窗,緩慢的車速居然帶來了風。
車開過山野和田地,開出荒郊,開進土築的鄉下民宅,開進一整片矮小的平頂房,開進街道,開進喧囂,開進人流。我的額頭冒出汗,越來越緊張,好像文明在車輪之下,忽然向我撲過來。到站之後,我下了車,站在人群中,呼吸污濁的空氣,口越來越渴,也許是因為有些怕。阿寶四處張望,他看著小賣部里顏色各異的飲料。我走過去,買了兩瓶雪碧,一瓶給阿寶,一瓶自己拿著。阿寶輕輕抿一口,蓋上蓋子。我的手在抖,叢林里無數次想喝的飲料,現在就在我手裡。打開,雪碧發出聲響,我抬起脖子,一飲而盡。
阿寶嘿嘿地笑,「我留著,回去的時候喝。」
午後,各種帶引擎的東西讓這個地方塵土飛揚,聲音尖銳刺耳。每一個陽光可以照射得到的地方都蓋著一層黃色的灰,阿寶應該餓了,車站旁有搭起的棚子,裡面賣著茶葉蛋和面。我招呼阿寶坐下,給他點了一碗牛肉麵。阿寶受寵若驚,他開始拘謹,對著我一言不發,像孩子一樣東張西望,面上來之後,阿寶看到我吃,才張開大口,夾起滿滿的一筷子往嘴裡塞,他蠕動兩腮,使勁擠出一句話:「面真香。」
我吃了幾口,就沒有食慾,我想知道方常是否安好。阿寶吃完了,我又把我的面給他,他一陣推脫之後又迅速地把它吃掉了。等她打出飽嗝,我拿出一百塊錢,對他說,「你先回去,我照料好方老師,到時候再走。」
阿寶點點頭,但是不願意拿錢,他說他帶了票子,但我知道那些錢是怎麼賺來的。我把錢塞到他粗布褲子的口袋,他傻笑著,就任我塞進去——這可能是他見過的面值最大的票子。我送他上了回去的車,他在玻璃窗戶邊東張西望。我對他揮了揮手,攔下一輛摩托車。
我坐在摩托車上,它載著我穿過推著自行車的人流,擔著擔子買水果的老人,街邊貼著電視劇海報的影碟店,抓著一大把氣球的小販。我有點暈,眼睛酸痛,可能它們還沒有適應這麼多繁雜的顏色。耳朵也有點難受,這個縣城似乎生長在一陣一陣的喇叭聲里。我還在想著什麼,摩的司機就停在了一座灰黑的建筑前面。
我站在醫院門口,聞到一陣消毒酒精的氣味,越走近,氣味越濃,好像整個醫院就是一塊被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一塊腐爛的軀幹。來到大門口的櫃檯旁,問坐在裡頭打盹的大媽,我把方常的名字報給她,她大聲地說,「什麼名字?說明白點兒。」
我說:「方常,方正的方,平常的常。」
或者是我打擾了她的午覺,她極不耐煩地拿出一個登記本,惡狠狠地翻出很大的聲響。「二樓,二零七。」
我拐上樓,看著門牌號尋找方常的病房 。在二樓走廊的盡頭,停下腳步,探頭進去,一眼就看到方常窩在最裡面的床位。
幫著送出來的人早就走了,我站在方常的身邊,她把身體窩在白色的被單里,頭髮散出來。我紅著眼睛坐了一會,方常醒了。她看到我,失去孩子的悲傷就瞬間爬滿臉頰,她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我抓住她的手,那裡全是汗水。方常沒有在我的面前哭出聲音,只是用另一隻手拉起被單,把自己埋在裡面,抽動肩膀。我隔著被單摸著她的頭,她哭了很久,才把頭探出來,說,「就這麼沒了。」
她的眼睛浮腫,臉色煞白。我摸她的頭,她把臉轉過來,靠在我的手上,眼淚流在我的掌心。枕頭上幾乎全濕了,我知道這兩天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又夢見寶寶了。我夢見她是個女兒,已經長得好大,在一個顏色那麼鮮艷的公園裡,盪一個紅色的鞦韆。我在後面幫她推著,她一直喊,媽媽,媽媽,再推高一點,再推高一點。她喊媽媽的聲音真好聽。」方常又哭出來,我蹲下來,把額頭靠在她額頭上。
「我就拚命推高,推得很高很高,她很開心,叫得好大聲,鞦韆的鐵鏈斷了,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了下來,然後我就醒了。」
「你說,她會不會恨我。」
「也許她沒準備好,來到這個世界。她還會再來的。」
「她應該恨死我了。」
「別這麼想,我們再要一個,還會有的。」
方常又哭出來,我問,「你吃了沒有。」
「吃不下。我昨天喝了牛奶,喝的時候我想起拜拜了。對了,你幫我把東西都帶出來了嗎?」
「帶了,本子,聖經,背痛的籽,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
「我拿了六斤遮鏡子的紅布,她跟我說過一些事,我想拿著那塊紅布,留個念想,就夾在本子里。你帶出來了吧。「
「帶了。」
方常忽然發現了什麼,她用手摸我的眉骨,說,「這怎麼了?」
「我們去送葬,後來打起來了。」
方常的指肚划過我眉骨剛結的痂,問,「還疼嗎?」
「沒事了,你別擔心。」
隔壁床來了許多探望的人,他們提著水果和餅乾,用很大的聲音打著招呼,身體上也發出和我一樣的汗臭的味道。那個病人像一隻蒼老的蚯蚓,從白色的被單中探出頭來。我和方常繼續聊著,方常告訴我,昨天她手術,刮宮,醫院要她在之後的三個月內,每兩周回來複查一次。
「我想早點回光明寨。那些孩子肯定想我們。」方常從床上坐起來,說。
「最好留在有醫院的地方,出了什麼事,能處理得及時些。」
方常不說話,她抓著我的手,,「我怕,我怕我再也不能懷上孩子。」
她的眼睛又開始泛出晶瑩的光。我摸著她的頭,「沒事,等你差不多好了,我們去大一點的城市,那兒肯定會有比這兒好的醫院,我們可以先打打工,再開個什麼店,以後有錢了,就給他們寄錢,讓他們自己找老師。」
方常點頭。天暗了下來,我們都餓了。
站在陌生的縣城中,揚起的塵土讓我呼吸困難。我還被一團喧鬧的聲音包圍,不是蟲鳴鳥叫,是人們討價還價,打招呼,聊天,喇叭,影碟店劣質的音響放出的流行歌。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長出血肉,三五成群朝我奔來。我就那樣汗流浹背地站著,懷念溫差巨大的光明寨,明晃晃的叢林。中午曝晒過的馬路還散著餘熱,這個地方建造在世界的喉嚨處,所有來自人與機器的聲音在這兒都被放大,也許是我的耳朵已經無法習慣這麼大的聲音。
我找到了一家還算乾淨的飯店,要了滷水雞和回鍋肉,還有兩份米飯。回到病房,天已經黑了。那一群來探望的人早已經走了,病房裡就剩下另外兩個病人。方常從被單里探出腦袋,我把食物放在床頭的小柜子上,就著開水吃了起來。第一塊雞放入嘴巴的時候,就像咬開一粒顆粒飽滿,汁水豐盈的葡萄,所有的汁水和果肉瞬間在嘴裡爆炸開來。那些帶著八角茴香與孜然的遊動的味道從綿軟的肌肉纖維中噴涌而出,刺激我敏感的味蕾。我囫圇吞下數塊,飢餓讓我專註於食物,被寡味的食物訓練得無比敏感的味蕾還沒有緩過勁來,盒子里的雞就吃光了。
在這個陌生的縣城裡我們什麼也不能做,所以就只能早早地躺下。我睡在方常旁邊的空出的病床,舟車勞頓讓我很快入眠。半夜的時候醒來,看見方常在灰濛濛中直著坐在床上。她見我醒了,轉過頭說:「等我好了,一起回家鄉吧。」
一個作者@陳齊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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