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飛蛾撲扇起翅膀，飛蛾一樣的星星在夜空中閃爍

標題里的這句詩是愛爾蘭詩人葉芝所作，出自他的《流浪者安古斯之歌》。

我學西方文學，讀過很多葉芝的詩，但這首《流浪者安古斯之歌》，我並不是先在他的詩集里看到，而是在一部電影里偶遇。

這部電影就是《廊橋遺夢》，1995年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自導自演的作品，其中有梅麗爾.斯特里普加盟，兩位戲骨對戲，倒也是相映成輝。

故事肇始於一封舊信，和幾張老照片。

弗朗西斯卡剛剛去世，子女們在為她料理後事，他們本以為母親會和父親葬在一起，卻沒想到母親在遺囑中要求將自己火葬。

當子女們打開母親的保險箱，看到攝影師羅伯特.金凱留給母親的信，和幾張從沒見過的母親的照片時，他們才知道了那段幾十年前發生在母親身上的故事。

那是1965年，丈夫和子女外出，弗朗西斯卡獨自待在家裡。

這段獨居的生活只有四天，卻改變了她的一生。

在一個陽光和煦的下午，攝影記者羅伯特.金凱驅車路過弗朗西斯卡的家門口，向她打聽了曼迪遜橋的地址，兩人一起走到了橋頭，金凱送給她一枝野菊以示謝意，而心裡泛起波瀾的弗朗西斯卡也邀請金凱到家中小坐。

兩人從寒暄到暢談，相處甚歡，分別之後，弗朗西斯卡竟按耐不住了自己的悸動。

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早已甘於平淡的生活，卻沒想到，當某些時刻來臨時，自己會變得多情，會變得無法自控。

弗朗西斯卡將一張紙條貼在了橋頭，她知道金凱會看到。

紙條上寫著：「白蛾舞動翅膀時若想晚餐，今晚工作完後隨時可來。」

她不知到金凱懂不懂她的心思，卻偏渴望她懂。

次日，兩人相約一起工作，共進晚餐，在音樂聲起時共舞，最終在一起溫存。一夜繾綣，兩人難分難捨，之後的兩日也都廝守在一起。

但這段感情，從開始就註定沒有結果，在萌生之時，就埋下了馬不停蹄的悲哀。

弗朗西斯卡捨不得金凱，卻更無法和自己的家庭的割離。

她知道丈夫需要她，孩子需要她，而她不能需要金凱，金凱也不能需要她。

在漫天的大雨下，弗朗西斯卡坐在丈夫的車裡，看中雨中孤零零的金凱。兩人相望而不能相認，相愛卻不能相親，她握緊了拳頭，卻最終沒有選擇離開。

但她知道，這樣確定的愛，一生中只會有一回。

她將自己的一生留給了家庭，於是，在身死之後，她希望把自己骨灰灑在曼迪遜橋畔，和那個曾讓自己刻骨銘心的男人長眠。

很多人說《廊橋遺夢》美化了婚外情，給出軌洗白。我卻覺得並非如此。

弗朗西斯卡清楚地知道責任對於自己的意義，在那段讓自己永世難忘的情緣和家庭中，她最終選擇了自己的家庭，給自己留下了遺憾，卻讓那段感情毫無遺憾。

她知道，我們也知道，她如果和金凱遠走高飛，兩人的愛情則必然不會完美，負罪地去過一生，倒不如在心底深處默默懷念。

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而遺憾總是和我們的人生相伴。

在我眼中，這是個有關遺憾的故事。對於弗朗西斯卡而言，她的一生充滿了遺憾。她心中有詩，有夢，有憧憬，卻無法在婚姻中得到滿足。在那段感情里，她確切地感受到了真愛，卻也終究只有四天。

但婚姻讓她變得完整，那段四天的感情也在她心底，燃燒了幾十年。

生命中總是有遺憾的，可回首往事，我們會發現，那些遺憾早已在風雨中變得美好，變得讓我們不想讓前塵改變。

讓我們再來讀讀葉芝那首詩吧，總有些東西，會在生活之外讓我們莫名心歡。

我去到榛樹

為了心中有一團火

我砍一條樹枝剝去皮

又用鉤子在線上串顆漿果

白色的飛蛾撲扇起翅膀

飛蛾一樣的星星在夜空中閃爍

我把漿果投進小河

一條銀色的小鱒魚上鉤咯

我把它放在地板上

又過去把火吹吹亮

可地板上有東西在沙沙響

又有人叫我的名字在耳旁

小鱒魚早變成個若隱若現的姑娘

蘋果花環戴在她頭上

她叫著我的名字跑掉了

在漸亮的曙色中不知去向

雖然我已經年邁蒼蒼

長年在荒郊野岡漂泊

我一定要尋到她的蹤跡

親吻她的芳唇

再把她的手兒緊握

我們一起沿著陽光班駁的草叢漫步

去摘采 哪怕地老天荒,

只有她和我

月亮的銀蘋果

太陽的金蘋果

——《流浪者安古斯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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