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rigger

（語音版故事可以移步微信公眾號：小仙女的肉包子）

我死前的五分鐘，會穿上平時去見張醫生的外套，打電話給舊情人，說我對不起你，寫下這段話，然後從這間辦公室的第二扇窗，跳下去。

「這是李先生的遺書，經過遺物對比，確實是李先生親手寫的，張醫生您怎麼看」史警官問著。

張少卿接過密封在袋子里的遺書，看了好一會。把遺書遞迴去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有了細密的一層汗珠。李先生是個企業家，也是他曾治癒的抑鬱症患者。

他站起身，在辦公桌上拿起煙盒，顫抖著取出一根。右手從西服內側掏出個Dupont打火機。

嘭的一聲脆響，張少卿點了煙，深深吸了一口。

「對…對不起」他向警官示意了一下

警官揮了下手：

「耽誤張醫生一下午了，李先生的病史我們也基本了解了，但是案情詭異，張醫生您如果有什麼線索，請您立刻通知我」

張少卿依舊站在桌旁，埋頭抽著煙。

警官站起身，整理了下制服，走向門口。

「哦對了，」他回過身，「李先生遺書里寫的，全應驗了」

張少卿身子一震，一截煙灰落上了鞋尖。

警官走出了辦公室，留下張少卿一個人。夜色漸臨，晦暗的辦公室里最後一點煙火燒盡，留了一片死寂。

「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

張少卿的家，在臨近CBD的一所高層公寓里，離他個人的工作室只有15分鐘車程。在他這個年紀，很少有人在醫療行業里能有這樣的地位和聲望。

他是神經學理論專家，心理學博士生導師，有執照的獨立醫生，也是這個城市最著名的

催眠醫師。

他是兩所高校的客座教授，是某腦力競技欄目的特邀嘉賓，他微博粉絲過了20萬，他的每場公開演講都有過百萬的點擊量。

他35歲，嬌妻，良宅，好車，都齊全了。

所以他很少像現在一樣，羞愧、無助、畏懼。

他坐在寓所的落地窗前，把玩著金色的打火機。長街華燈流溢，高樓鱗次櫛比，紛繁如晝。

嘭、嘭、嘭

「毒癮犯了？家裡可沒有煙」惠兮端了杯熱茶，走到少卿身邊。

少卿接過杯子，抬眼怔怔凝視著嬌妻。

「怎麼了你？」 惠兮俏臉微紅，嗔道。

少卿沒像往常一樣把惠兮摟到身邊，而是淡淡的問了句

「你知道什麼是催眠么？」

「就是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惠兮撒嬌

「對，」少卿不置可否，「最高明的催眠師，確實是想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那……你有沒有催眠讓我嫁給你」

「那種深度的催眠，堅持不了太久的……咱倆都多少年了」

「那要是你催眠我，到那種程度，能堅持多久啊？四十分鐘？」

惠兮竊笑著看著一本正經的張少卿，想著這廝一會要不在床上弄個3乘40老娘決不放過他。

這邊少卿卻好像沒半點興緻，仍然死盯著打火機，

「五分鐘，最多五分鐘」

「是么，」 惠兮翻了個白眼，老大的失望

「對，並且需要個trigger」

「trigger？」

「觸發機制，某種動作或者聲音，比如鐘擺，比如摔杯子，比如……這個打火機」

嘭 嘭 嘭

惠兮不知為何，心裡泛了一陣寒意。而張少卿卻知道，噩夢要開始了。

…………………………………………………………………………

「張少卿！」辦公室的門被一腳踹開，史警官大步走進來。

「十天，就十天，又有兩個人，兩個你曾經的客戶！你口口聲聲說治癒了的患者！自殺身亡！」

史警官紅著雙眼，吐沫橫飛的叫嚷著，哪還有先前儒雅幹練的樣子。

「警官先生，您再這樣我就要叫保安了！」少卿的助手小江也跟了進來。

「而且又是這種莫名其妙的遺書，又是狗日的『死前五分鐘』」史警官的大手猛砸著辦公桌，將兩個密封著的紙條甩在張少卿身上。

「警官先生！」小江也急了

「沒事的小江，你先出去。」張少卿抬起頭。

史警官看到，這個醫學界難得的才俊，如今已憔悴不堪，頭髮蓬亂，眼中布滿血絲，暗青色的胡茬，指尖還夾著半隻香煙。

這十天，離奇命案又出了兩宗，全是叱吒風雲的人物，也全都是張少卿已然治癒的老客戶。如今滿城風雨，警方雖然沒有證據，但這事件明擺著和張少卿脫不了干係。而張少卿的工作室，被這案情一鬧，也已門可羅雀。

「你到底有什麼瞞著我，你給他們下過咒對不對？」史警官終於冷靜下來，凝視著張少卿。

「我申請司法保護」

「保護？你有多少客戶，我他媽全保護一遍？」

「保護我，」張少卿看著史警官，眼裡竟然滿是求肯。

「好！」史警官惡狠狠地說著，「老子這就派人，天天他媽跟著你！」

「謝謝」

「但是你得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我也不確定」

史警官一把抓住張少卿的領口，差點他整個人都提起來

「去你媽的，那是三條人命！」

張少卿愣了半晌，然後奮力掙脫了那雙大手。

「我那幾個客戶，是死於深度催眠」

「然後呢！？」

「這可能是針對我的，我懷疑是我前妻，我在美國時候的同學，叫芷纖……周芷纖」

史警官看著早已猜到來龍去脈的張教授，恨不得再補上兩拳。

「你在這等我的下屬，我這就去查，」史警官說道，「你就是個混蛋！」

…………………………………………………………………………

「張大師，我看過你在《日日想上》裡面的催眠表演，你一拍手，哇，十幾個人全睡著了」

史警官已經去了一整天了，派了助手小林過來保護張少卿。整整一天，警員小林一直都纏著張大師傳授些催眠技巧，說是要追隊里的警花。張少卿沒辦法，竟然真的給他講了半個多小時的催眠理論。

小林如獲至寶，筆記抄了十多頁，現在仍然意猶未盡。一旁的張少卿看著窗外夕陽，嘴上含著一支煙卻一直沒點。

「張大師……」

「張醫生！」

「哦張醫生，您一節課很貴吧」

「林警官不用客氣，我們聊了很久了，我有些累了」

「好好好，那我複習複習……」

突然張少卿的手機鈴聲響了。林警官猛然抬起頭，眼神一瞬間變得凌厲。

「誰的電話？」小林的聲音變得低沉有力。

「額……你們史警官」

「快接！」

張少卿有些無措，滑了下屏幕接起電話，「史警官，查的怎麼樣了？」

「……」

「喂？史警官？」

「我死前的五分鐘……」那邊傳來史警官的聲音

「……打電話給張少卿……告訴他，我周芷纖會殺了你妻子……」

手機掛斷。

張少卿大叫一聲，只覺得頭痛欲裂。

「怎麼回事！」小林怒道。

「史警官出事了你快去救他！」張少卿抓起車鑰匙，奔向門口，卻被小林一把拽住。

「我的任務是保護你！史大哥有人會去救！」

「放開我我他媽要回家」

「我跟你回家」

「史警官都出事了你算個屁！」

「操他媽我是警察！」小林伸手欲奪鑰匙。

張少卿右手飛快地從懷裡掏出火機，拇指一彈

嘭

小林愣住了，緊接著頭一歪，摔在地上。

………………………………………………

「喂？」

「惠兮！惠兮！你沒事吧」

「沒事啊，家裡來了美女客人，我們聊得很開心……」

「……」

「怎麼了少卿，你什麼時候回來，她在等你」

「我這就回來，這就回來！」

…………………………………………

家門開了。

「你看你，怎麼喘成這樣」惠兮笑著。

「誰來了，到底誰來了！？」少卿抓住惠兮的肩膀

「我啊」

這聲音張少卿再熟悉不過了，清麗端莊，平穩而銳利。

像佯裝成少女的老辣的魔鬼

「對呀，芷纖等了你好久了，你們聊吧，我去做菜」

惠兮笑著，回身進了廚房。像是帶走了最後一絲聖光。

張少卿坐了下來。

周芷纖翹起腿，用食指拇指夾著一顆葡萄，送進了輪廓清晰的紅唇。

「你愛她？」

周芷纖斜倚著沙發，窗外吹來的風撫了几絲頭髮在她臉上，鏤空黑裙，婀娜身段，將每一句都話都襯得無比妖嬈。

「她是無辜的」

「哈哈哈，這幾個人哪一個不是無辜的」

「有什麼事情，直接沖我來就好了」

「我為什麼要讓你死，你又沒讓我死」芷纖嫵媚笑著，「可是……」

「……你殺了我們的孩子！」

「以前的事情，對不起」

「對不起？我一個人懷著孩子在美國洗碗的時候你在哪，我每天工作到凌晨被黑人騷擾的時候你在哪！？」

芷纖聲音越來越大。

「張少卿，我躺在醫院裡，心想你走了，我至少還有個孩子……」

「……可是孩子也走了，是你殺了他！」

突然一陣脆響，張少卿猛然回頭。

惠兮正站在廚房門口，盤子連同湯菜灑了一地。

「你們？」

「她……還不知道你有前妻吧？」芷纖指著惠兮，哈哈大笑

「不過，也沒必要了」周芷纖素手一轉，將中指拇指搭在一起

「你……你剛才給她……催了眠？」

「當然嘍，好好看看你的現任吧，她……只有五分鐘了！」

芷縴手指加力，啪的一個響指

惠兮突然眼神獃滯，頓了一頓，悠悠說道，

「芷纖，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惠兮的語氣，像極了少卿。

「什麼！？」周芷纖愣住了。

「芷纖……你慣用的trigger就是響指，我難道會不設防么，響指的觸發早已被我解過了」

張少卿贏了。第一個患者出事，他就猜到芷纖的伎倆。

少卿看著芷纖，眼裡卻全是悲傷，「是我不好，把你變成這樣……」

周芷纖跌坐在沙發上……緩緩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煙放在嘴裡。

「……可以么？」

她聲音寡淡而輕柔，一瞬間，彷彿還是張少卿初遇的那個優秀、理性、自強的19歲少女。

張少卿淚眼婆娑，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了金色打火機，遞到周芷纖身前。

嘭

張少卿點燃了那根毒針一樣的女士煙……

「啊！！！！」

一聲慘叫，赫然是惠兮發出來的。

她圓睜著雙眼，用從來沒有的猙獰，惡狠狠地看著張少卿

「是你殺了我們的孩子，是你殺了他！」

這分明，是芷纖毒咒。

少卿還不及反應，被催眠的惠兮已然慘叫著飛跑向窗子

一瞬間躍了出去……

……………………………………………………

「你慣用的trigger，是打火機……」

周芷纖掏出了一模一樣的Dupont，在少卿回家之前，芷纖下了兩個催眠，一個關聯著自己的響指，而另一個，惡毒地等待著少卿親自觸發trigger

「……是你，親手殺了她」

周芷纖微笑著說，然後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煙，迷醉般躺倒在沙發里。

張少卿跪在窗前，早已泣不成聲。

………………

良久。

張少卿終於站起身來。

周芷纖看著他，眼裡全是憐憫。

「你想殺了我，催眠我啊」

「你神志堅定，我怎麼可能催眠你……"

張少卿的聲音平靜異常。

「……但是，我能催眠自己……去陪惠兮。」

If i ……should stay……I would only be in……your way

那是每天晚上6:00的鬧鐘，提醒著少卿如果不能回家，要給惠兮打個電話

…… And I……will always love you…………

「芷纖，你一個人在這世上，享受仇恨吧。」張少卿目光獃滯，慢慢走向窗口

lov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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