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城裡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在做筆記 | 章魚讀書群六月作品

01-27

本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章魚讀書。

在 5 月初的時候，創建了一個以「輸出」為中心的讀書群。每個月會從輸出作品中挑出 10 篇，分享給大家。

今天分享給大家的，是群內小夥伴Sure_楚涵關於小說《圍城》的讀書筆記。一部小說如何做筆記？這是很多小夥伴經常會問的問題，楚涵給了我們一個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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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這本書是一本25萬字的小說，衡量了一下我這個月的時間狀況，我確定了這個月讀這本書的目標，因為讀書時間碎，小說篇幅又長，所以這一遍閱讀只收集對自己印象深刻的故事，分析和借鑒自己平時需要加強的描寫特點，所以這個月這本書是我的寫作教科書而不是小說。以下的摘抄不是讀到某處覺得好而記錄下來，而是讀完還清楚記得的章節返回去摘抄的，我想這也是一種檢驗成果的一種方式。

目標：

1.品讀小說中對人描寫精彩的地方，通過閱讀梳理了兩點

a）了解喜歡的人討喜的角色怎麼寫，不討喜的角色怎麼寫
b）怎麼飽滿的表現人物性格
2.探究書中談話描寫的結構可以仔細分析一章中的一個場景分析
a）怎麼引出一段談話，是怎麼交代出來的
b）兩個人的對話怎麼寫才生動不刻板，流暢

1.a）

比較討喜的角色

我覺得寫鴻漸看見唐小姐的描述很傳神。除了描寫人物的漂亮之外，突出了唐小姐的與眾不同，描寫人臉的時候先寫了臉型酒窩臉色，眼睛，潔白的牙齒，和不施粉黛的美感，用女孩子來形容唐小姐美的清新脫俗，相比來看寫蘇小姐的句子帶出了人物的三分性格，孤高自傲而不可親近的性格。

唐小姐嫵媚端正的圓臉，有兩個淺酒渦。天生著一般女人要花錢費時、調脂和粉來仿造的好臉色，新鮮得使人見了忘掉口渴而又覺嘴饞，彷彿是好水果。她眼睛並不頂大，可是靈活溫柔，反襯得許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講的大話，大而無當。古典學者看她說笑時露出的好牙齒，會詫異為什麼古今中外詩人，都甘心變成女人頭插的釵，腰束的帶，身體睡的席，甚至腳下踐踏的鞋，可是從沒想到化作她的牙刷。她頭髮沒燙，眉毛不鑷，口紅也沒有擦，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彌補造化的缺陷。總而言之，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會裡那樁罕物——一個真正的女孩子。有許多都市女孩子已經是裝模做樣的早熟女人，算不得孩子；有許多女孩子只是渾沌痴頑的無性別孩子，還說不上女人。
那個戴太陽眼鏡、身上攤本小說的女人，衣服極斯文講究。皮膚在東方人里，要算得白，可惜這白色不頂新鮮，帶些干滯。她去掉了黑眼鏡，眉清目秀，只是嘴唇嫌薄，擦了口紅還不夠豐厚。假使她從帆布躺椅上站起來，會見得身段瘦削，也許輪廓的線條太硬，像方頭鋼筆劃成的，年齡看上去有二十五六，不過新派女人的年齡好比舊式女人婚帖上的年庚，需要考訂學家所謂外證據來斷定真確性，本身是看不出的。

作者寫了兩種白，一種是新鮮的白一種是不新鮮的白，同是寫眉眼，唐小姐的眼睛是靈活而溫柔的，蘇小姐是眉清目秀。唐小姐的牙齒好看讓人想到自己心目中好看的女生露齒的笑容，而蘇小姐的兩片薄唇，塗了口紅還顯得不夠厚，在相學中，女人嘴唇薄是尖酸刻薄的體現這一點恰到好處的描寫為之後體現蘇小姐的性格埋下伏筆。後又說蘇小姐像方頭鋼筆勾勒出來的更加體現出了此人給人的印象過於苛刻而不自然。

不討喜的人物

我覺得寫的有趣的部分是寫孫太太的丑兒子和描寫曹元朗，那句眉毛和眼睛遠的快得了相思病，是很生動有趣的描述所以摘抄了下來。還有一句是描寫他們去三閭大學途中遇見的候營長的形象也很生動。

那男孩子的母親已有三十開外，穿件半舊的黑紗旗袍，滿面勞碌睏倦，加上天生的倒掛眉毛，愈覺愁苦可憐。孩子不足兩歲，塌鼻子，眼睛兩條斜縫，眉毛高高在上，跟眼睛遠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活像報上諷刺畫里的中國人的臉。
門房領了個滾圓臉的人進來，說「曹先生」。鴻漸嚇了一跳，想去年同船回國那位孫太太的孩子怎長得這樣大了，險的叫他「孫世兄」。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臉！做詩的人似乎不宜肥頭胖耳，詩怕不會好。忽然記起唐朝有名的寒瘦詩賈島也是圓臉肥短身材，曹元朗未可貌相。

侯營長有個桔皮大鼻子，鼻子上附帶一張臉，臉上應有盡有，並未給鼻子擠去眉眼，鼻尖生幾個酒刺，像未熟的草莓，。

隔了一章還是找到了，這句話確實讓人記憶深刻啊，這個寫人丑的方式真是叫人過目不忘。而摘抄完會發現，所有描寫人的樣子都跟後來要交代的人的性格和命運有著很大的關係，小說好像也是個以貌取人的東西。

同樣精彩的還有趙辛楣。一開始簡單的說器宇軒昂，身材高大，後來一點一點深入去寫他和鴻漸的鬥嘴，才知道他其實這些外在的體現都是在刻意的模仿，而並不是他本身的能力過人，所以顯得更有諷刺意義，尤其中間加入了對他小時候的描寫，這種刻意想像的空心蘿蔔一樣的高大卻笨拙的人就立體很多了。

b）

飽滿的表現人物性格

我選取了蘇小姐的描寫來分析，蘇小姐兩片薄嘴唇，清高的在夾板做學問，後和寒酸的孫太太冷嘲熱諷，看出此人性格是乖張陰陽怪氣的，尤其寫到後來看到鴻漸和鮑小姐卿卿我我的在甲板上，自己心中暗自的吃醋又放不下清高的架子，始終覺得自己優於別人，在心裡劃清和別人的界限，外表上又要裝作有學問性格又好，人格比較表裡不一的。後來她想挑起趙辛楣和方鴻漸吃醋打架，而自己享受被爭搶的喜悅，也是說明此人心中的自私和冷傲，她需要從男人那裡得到被爭搶的滿足感，顯得很可笑，後來他嫁給了長相醜陋的曹元朗，顯出了一種無力感。

另一個就是主人公鴻漸的描寫，貫穿全書的描寫，鴻漸的性格高傲，愛面子，但又充滿了無力感，在周家的時候看人家臉色生活，到丈人的銀行工作又被辭退，自己又沒有什麼能力只能依靠別人，從王主任給鴻漸改稿子就能體現出這點，也襯託了鴻漸買畢業證耍小聰明的立體人物形象，頂著留學生的光環卻是腹內草莽的偷奸耍滑玩世不恭的人。

對蘇小姐的當斷不斷，內心抗拒但又被強勢的蘇小姐牽著鼻子走，被唐小姐玩弄股掌，在寤寐求之，求而不得後心裡酸楚的感覺寫的很真實。

2.a）

寫大段的談話總要先交代場景，比如在蘇小姐家和唐小姐家的幾次對話，都要先交代場景構建的起因，然後搭建起有空間感的場景，描述在場的人，他們做的位置說話內容，和對屋內人說話做出的反應以及心理描寫，為了使顯出有層次，人物的出廠也是很有講究的，人物出現都是帶有他的性格特點和照應後邊命運的，出廠的描寫非常重要。

b）

為了更好的對比我摘抄了一段對三閭大學高校長的描寫，如果本文需要刪節，這段是無論如何不能刪減的。首先說高校長是老科學家，作者用對「老了」的幾種解釋說明了這個高校長，外表是有資歷的科學家，實而並沒有什麼貢獻，結合那張肥而結實的臉，沒有皺紋腦滿腸肥的樣子，就能看出此人的腐敗和為官與做學問，圓滑世故。

三閭大學校長高松年是位老科學家。這「老」字的位置非常為難，可以形容科學，也可以形容科學家。不幸的是，科學家跟科學不大相同；科學家像酒，愈老愈可貴，而科學像女人，老了便不值錢。將來國語文法發展完備，終有一天可以明白地分開「老的科學家」和「老科學的家」，或者說「科學老家」和「老科學家」。現在還早得很呢，不妨籠統稱呼。高校長肥而結實的臉像沒發酵的黃麵粉饅頭，「饞嘴的時間」（ＥｄａｘＶｅｔｕｓｔａｓ）咬也咬不動他，一條牙齒印或皺紋都沒有。
高松年想糟了！糟了！辛楣一定給李梅亭纏住不能脫身，自己跟這姓方的免不了一番唇舌：「方先生，我是要跟你談談——有許多話我已經對趙先生說了——」鴻漸聽口風不對，可臉上的笑容一時不及收斂，怪不自在地停留著，高松年看得恨不得把手指撮而去之——「方先生，你收到我的信沒有？」一般人撒謊，嘴跟眼睛不能合作，嘴儘管雄糾糾地胡說，眼睛懦怯不敢平視對方。高松年老於世故，並且研究生物學的時候，學到西洋人相傳的智慧，那就是：假使你的眼光能與獅子或老虎的眼光相接，彼此怒目對視，那野獸給你催眠了不敢撲你。當然野獸未必肯在享用你以前，跟你飛眼送秋波，可是方鴻漸也不是野獸，至多只能算是家畜。他給高松年三百瓦脫的眼光射得不安，覺得這封信不收到是自己的過失，這次來得太冒昧了，果然高松年寫信收回成命，同時有一種不出所料的滿意，惶遽地說：「沒有呀！我真沒有收到呀！重要不重要？高先生什麼時候發的？」倒像自己撒謊，收到了信在抵賴。
「咦！怎麼沒收到？」高松年直跳起來，假驚異的表情做得維妙維肖，比方鴻漸的真驚惶自然得多。他沒演話劇，是話劇的不幸而是演員們的大幸——「這信很重要。唉！現在抗戰時間的郵政簡直該死。可是你先生已經來了，好得很，這些話可以面談了。」

鴻漸稍微放心，迎合道：「內地跟上海的信，常出亂子。這次長沙的戰事恐怕也有影響，一大批信會遺失，高先生給我的信若是寄出得早——」
高松年做了個一切撇開的手勢，寬弘地饒赦那封自己沒寫，方鴻漸沒收到的信：「信就不提了，我深怕方先生看了那封信，會不肯屈就，現在你來了，你就別想跑，呵呵！是這麼一回事，你聽我說，我跟你先生素昧平生，可是我聽辛楣講起你的學問人品種種，我真高興，立刻就拍電報請先生來幫忙，電報上說——」高松年頓一頓，試探鴻漸是不是善辦交涉的人，因為善辦交涉的人決不會這時候替他說他自己許下的條件的。
可是方鴻漸像魚吞了餌，一釣就上，急口接說：「高先生電報上招我來當教授，可是沒說明白什麼系的教授，所以我想問一問？」
「我原意請先生來當政治系的教授，因為先生是辛楣介紹來的，說先生是留德的博士。可是先生自己開來的履歷上並沒有學位——」鴻漸的臉紅得像有一百零二度寒熱的病人——「並且不是學政治的，辛楣全攪錯了。先生跟辛楣的交情本來不很深罷？」鴻漸臉上表示的寒熱又升高了華氏表上一度，不知怎麼對答，高松年看在眼裡，膽量更大——「當然，我決不計較學位，我只講真才實學。不過部里定的規矩呆板得很，照先生的學歷，只能當專任講師，教授待遇呈報上去一定要駁下來的。我想辛楣的保薦不會錯，所以破格聘先生為副教授，月薪二百八十元，下學年再升。快信給先生就是解釋這一回事。我以為先生收到信的。」

這段我覺得很經典的過招體現了高校長的老練和鴻漸的不善交涉。高校長撒謊時臨危不亂的描寫，把鴻漸體現的又悲哀又好笑。在對方鑒定的眼神下，鴻漸倒是像撒謊了一樣手足無措，連連敗下陣來，倒說出了不該說的話讓對方抓住把柄，進而讓高校長找到聽出此人對自己學歷的不自信，這樣老練事故的人看一眼就明白了，而高校長就點的恰到到好處，讓鴻漸不敢提條件，又得感恩戴德。一句「我決不計較學位，我只講真才實學」就使對鴻漸的質疑戛然而止，接下來就是讓鴻漸就範的條件，說完接著說這就是信利給他的條件，那麼就是我之前就是這意思，你沒接到信並不怪我，你現在來了我就是這個條件，不滿意可以走。但是高校長又看出了他和新楣之前並不熟的關係還有學歷的破綻，知道他定會就範。

高校長開始詢問時的目光如炬開始發招，鴻漸並沒有看出來他在演戲，沒有反抗像個家畜一樣卑微任人宰割。特別是鴻漸臉熱的像個一百零二度的病人後，善於察言觀色的高校長膽子更大了。編自己寫信不說還編趙欣楣說話圓自己的慌，最後讓稀里糊塗來的鴻漸無力反駁。

高校長心想免不了一番唇舌後不用交代他心裡想的什麼直接說話，之後隨著談話交代他是如何撒謊不眨眼，而不是一開始就交代他的背景，學識，再好的描寫放在不得當的位置也會顯得多餘，作者交代的節奏就很緊湊是放在承前啟後的位置，往下也很靈活的寫那三百瓦的眼神。鴻漸慌張手足無措簡單的描寫完，就可以繼續高校長的「話劇」了。鴻漸沒有看出事情的端倪幫助高解釋心間可能遺失的原因，與後文緊密的鏈接。

在高校長說話的中間，寫了一句鴻漸的變化，使後文高校長的情緒十分真實，而後流暢的寫出高搪塞鴻漸的理由才會顯得不冗長更有意思。

小說里有這樣的點睛情節真實特別棒，其他還有幾個默默記下日後在做分析。

《圍城》這部小說讓我覺得確實可以一讀再讀，第一遍淺顯的理解有助於之後對整個故事結構和寫作思路更好的理解，寫到這你都看見了，說明你十分關注我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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