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去拍攝和人的死亡有關的照片 | 對話日本攝影師森山大道
與其說光陰漸逝,毋寧說,流逝的是我們自身。——森山大道
去年11月15日,著名日本攝影師森山大道的展覽——《斷片:森山大道絲網作品個展》作為三影堂廈門攝影藝術中心的開幕展在廈門集美拉開帷幕。展覽首次為中國觀眾帶來這位世界著名攝影大師鮮為人知的45件絲網印刷作品和特為本次展覽設計製作的裝置空間。而今年1月8-9日,森山大道本人訪問了廈門三影堂廈門攝影藝術中心。
森山訪問廈門三影堂的兩天,日程安排十分緊湊,以至於留給媒體的採訪時間也只有半小時。在其過去數量龐大的訪問和自述當中,「對於攝影本質的思考」這個話題已經被提及太多。因此,在短暫的面對面採訪中,我決定不再問那些被反覆討論過的話題。也許我更感興趣的,是面前這位老人對於「自身」的回顧。
D:杜揚
M:森山大道(Daido Moriyama)
D:您出版的這麼多本攝影集中,自己最滿意的是哪一本?
M:印象最深刻的一本是1972年出版的那本《攝影啊!再見》,當時我處在一種非常不安的、焦躁的狀態里,整個人變得啰啰嗦嗦的。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拍攝了這一個作品。在拍攝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的做作,不加入任何觀念,就在一種莫名其妙的狀態中完成的。到現在為止,依然覺得還是這個好。(註:關於這本畫冊的詳細介紹,請移步森山大道的青春之作《攝影啊!再見》)
D:在您還沒得到認可的時候,狀態是怎樣的?有沒有過想過如果不被接受該怎麼辦?
M:那時候,我就想著要讓山岸章二(按:《相機每日》雜誌的編輯)看到自己拍攝的照片,於是就去拍攝了《橫須賀》,結果就獲得了他的認可。那時候滿腦子就想著要做點什麼,其他也就沒有多想。如果當時沒有被接受的話,那也沒有辦法。(註:關於《橫須賀》這組作品,在森山的文集《邁向另一個國度》中有所提及,可移步這是我第一次對攝影產生慾望與決心)
D:在攝影的方式上,有否定過自己的時候嗎?
M:至於自己不認同的事情,比如說,在橫濱,有一次有人掉到軌道上,被碾死了,腦袋就落在了軌道的正中央。當時我拍下來了這個畫面,但還是覺得這樣的照片是不好的,後來自己就把那張照片扔掉了。基本上,我不會去拍攝和人的死亡有關的照片。
D:通過互聯網來展示自己作品的攝影師越來越多了。對此您怎麼看呢?
M:那就讓大家都去拍照片吧(笑)!人們都在拍照,這是件好事。不過我還是會保持自己的拍攝方式。
在回答採訪的過程中,森山手上一直也沒放下咖啡和煙,精神狀態看起來相當不錯。三影堂創始人榮榮告訴我們,森山此次廈門之行就住在最繁華的中山路附近,每天也會走上街頭創作一番——攝影於他而言,是一項永不厭倦的生理行為。對於被攝體源源不斷的慾望,與其蓬勃的生產力成正比。正如他所說的:「這麼多年來,我發現攝影是一件做不完的事情,路上永遠都在發生令人著迷的事情。」
事實上,在正式採訪前,我也找到了一個機會和森山大道的侄子(也是其經紀人)森山想平聊了聊。提到森山的近況,他這麼說:
「森山最近這幾年已經不再擔任年輕人攝影比賽的評委了。這是因為一旦看到年輕人的作品,他就會被激起創作的慾望。但另一方面,他身體確實也不大好了——畢竟已經77歲了,並不像之前那樣有很多精力去創作。所以森山這幾年也不太去看年輕人的作品。」
「現在很多人都在用手機拍照,也有很多人選擇在網上展示作品。不過這些變化並不太會影響到森山的創作方式。相對數碼或手機而言,森山還是覺得用膠片拍攝更有感覺吧。」
相比年輕時的叛逆負氣,我所見到的暮年森山更為平靜淡然,話也不是很多。2008年,他在《邁向另一個國度》的後記中寫道:「六十九歲,如果以季節來比喻,大約是晚秋漸入初冬的時節吧,接下來,便是人生的寒冬,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下一個春天了。」
如今,處在逼近人生盡頭的年紀,大約也有了另一番心境吧。相機之於森山,既是如影隨形的夥伴,也是抵抗現實的避難所。而「攝影」的行為,是定格存在,也關乎失去。「與其說光陰漸逝,毋寧說,流逝的是我們自身。」
(感謝現場日語翻譯張煦、鄒穎,日本攝影理論學者林葉,及三影堂各位工作人員的無私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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