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川普外交政策
而且新保守主義者認為在大國間基本不存在共享的道德與政治原則,所以對於自由主義者所提倡的那種自由範式的跨國行為準則一直持有高度懷疑。在他們看來,提倡國家間相互依賴,以及試圖構建國際與區域性組織實際是就是將美國拱手交予他人作為人質,所以他們建議採取一種強勢的單邊行動和後續的有效規管,認為這樣更有助於構建所欲求的和平態勢。
新保守主義者推崇的單邊主義外交其實一定程度上脫胎於美國外交界對「無能」的聯合國安理會的長期挫折感。在他們看來,聯合國安理會自冷戰以來因為美蘇爭霸而長期癱瘓,而又因為否決權的存在一直被詬病為「不民主」。因此建立在「民主安全論」和「單邊主義」之上的新保守主義外交思想主張既然是美國在提供全球安全與防衛,那麼美國的行動能力不應當受到各種多邊組織制度框架或者國際條約等因素的局限。而這一系列主張讓美國不少學者,如德州農工大學的B,Dan Wood認為新保守主義者是異常危險的一群人,正是他們的政策導致美國加劇了對伊戰爭,並很大程度上導致了目前發生在敘利亞和伊拉克的困局。新保守主義外交政策在現實上的「破產」也讓川普這個認知上和越戰後共和黨主流外交主張完全隔絕的政治素人很容易找到了區隔。他的很多政策,比如說希望美國在中東保持中立、希望日韓更多負擔美國駐軍開支等等,都引起了共和黨內傳統更為悠久的孤立主義者們的共鳴。而這些政策在力圖建立一種世界性統治、希望美軍能在全球任何時間地點都有效介入的新保守主義者們看來是離經叛道,兩邊因此結下樑子,川普甚至強調自己一旦當政絕不會任用新保守主義者。很有意思的一點是,新保守主義的始創者們都是非常反對意識形態化傾向的。在1960年代時,他們曾明確說過:意識形態化的天性就是預先假定事實,也正是這種天性,使它成為當人們想要真正了解所談論事物時面臨的最大阻礙。然而弔詭的是,後來繼起的晚近新保守主義者,卻在意識形態上往往無比僵化和死硬。一定程度上,川普那種摻雜著若干現實主義與孤立主義要素的外交政策本來就和意識形態僵化的新保守主義者格格不入,很容易會成為他們的批判對象。從以上這些來看,新保守主義者的立場固然大有問題,但是否這就意味著飽受新保守主義者批判的川普就是正確的呢?事實卻也完全不是如此。川普主義外交政策
川普一面是遲遲不願意向公眾揭示未來組成他的外交團隊的人選,一面多次對媒體說他最願意諮詢的就是他自己,因為他有一顆強大、的大腦並有著非常好的直覺,而等他推出他的外交團隊之後,卻被業界普遍看作三流,其中甚至有2009年才本科畢業,2012年還在參加「模擬聯合國」的「專家」。當然,這難免會引來輿論的吐槽,有媒體就吐槽川普在共和黨辯論中顯示出連核武器可被發射的三種載體方式都搞不清楚(分別是通過潛艇,導彈,和飛機機載炸彈形式),又怎麼能有效控制美國龐大的軍事防衛力量,應對國際複雜多變局勢的挑戰呢?亦有人攻擊川普所謂的組織兩到三萬美軍徹底剷平伊斯蘭國論,因為這雖然聽起來大快人心,但在美軍從中東逐漸撤出的大環境下究竟有多少實效性實在讓人懷疑。而且現在他武力打擊伊斯蘭國的主張得到支持者的掌聲,但當美軍傷亡節節上升的時候那些支持者是否還會繼續力挺也很值得懷疑,我們不能忘記當初小布希揮師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時候也得到超過7成民意支持率的,而如今卻被川普拿來痛打落水狗。此外,不少美國資深國關界人士都認為川普現在展現的外交路線明顯是過於簡略化(oversimplifying)了,而實際國際情勢則是遠比此更為複雜多變。有些批評者下語非常狠:一言以蔽之,川普希望改變60多年來美國依賴於自由貿易和國際規則的外交取態,而代之以強勢的言辭和反貿易的議程立場,在愛國主義包裹之下的搞不好是一種赤裸裸的軍國主義情懷。一些美國媒體指出,在一定程度上,川普的世界觀遙遙反映著一種勢力範圍式的觀察視角:歐洲應該照顧好烏克蘭,而俄國應該管束好敘利亞。勢力範圍的觀點,軍國主義的潛在內蘊,這些都彷彿將人重帶回二十世紀上半葉的歷史舞台。而且在對外關係上川普一直強調的都是外國在佔美國的便宜:墨西哥是通過非法移民,中國是通過經濟上耍花招,伊朗通過的是核談判,沙特通過接受美國軍事援助等等。川普提倡要對這些國家採取懲罰性手段,讓他們自己去給自己買單。這些表態也讓某些人將川普在外交領域的選戰策略稱為「M&Ms選戰」, 因為它試圖以攻擊墨西哥人(Mexicans)和穆斯林(Muslims)來吸引選民。乍一看,川普好像對於我們中國影響不大,實際上則不應忽略川普外交政策已經浮現的幾條主軸:一是正面與墨西哥和中國在貿易、移民等問題上發生直面衝突,二是與俄羅斯進行更多合作,三是主張日韓核武化對抗中朝。認真思考下這個問題就能看出,中國其實是川普的一個重要潛在靶子。川普說過一旦當選要在中國東海南海加強美國軍事存在,對中國造成更強勢遏制。川普曾經多次抱怨美中之間的貿易往來是「不平等」的,並多次誇大美國對華的貿易赤字,他試圖倡導美國對華髮起一場貿易戰爭(trade war)。川普曾經明確稱中國為「人類歷史上最大的貨幣(惡意)操縱方(主要指蓄意貨幣貶值)」,說「中國試圖金融綁架美國」,並曾經多次在各種場合說:「中國人在試圖殺死我們(美國人)」,並說一旦他成功當選,將會向從中國進口商品徵收45%的稅,「如果中方不按照(川普所欲求的)規定從事的話」。更不必說川普曾經無數次說過要將那些建在中國的美資工廠吸引回到美國本土來紮根(不過這一點倒也不是只有川普說過)。雖然李克強總理在近日記者會時以「中美關係發展不受大選影響」回應美國記者就這類問題的提問,但值得注意的是《環球時報》近日卻在英文版上痛批川普。
而對於那些指責川普在政策上的不可預期性的評論,川普給出了一個看似有理的解釋:他強調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你需要保持讓人們無法看穿你的布局和路數,而這就是使得川普事業成功的要素。這一點也許不無其道理,但是作為一個競選超級大國政治領袖的人,這恐怕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一種對自由民主制度充分坦誠和負責的態度。正如美國一些政治分析人士指出的,川普也許在診斷目前美國病症時是犀利和精準的,但是他給出的解決方案卻是一團糟。尤其在中美關係上,今日求同存異,睦鄰友好,合作共贏的基本大局實在來之不易,也容不得蓄意破壞乃至不幸倒退。新保守主義者對川普的批評固然不必照單全收,但也不必因人廢言,武斷、盲目地認為凡是新保守主義者批評的就是我們應當全力支持的。如果川普當政外交政策在這次大選中成為一個很奇特的問題。因為從美國國內意識形態光譜而言,已退選的候選人盧比奧算是接近共和黨主流,川普最強勁的對手克魯茲則接近極端保守派。但是到了外交政策上,反而盧比奧較接近新保守主義者的立場,克魯茲則介於新保守主義和自由意志主義者所持的不介入干預政策二者之間的一種觀望狀態。正是基於此,也有學者認為新保守主義仍是共和黨在外交政略上的主軸。而川普則因為選情走好,說話也開始收斂,並在某些領域的表態較之前有明顯的回縮,因此現在在無論內政還是外交都很難被精準定位。但是不要忘記川普雖然曾在去年批評麥凱恩,卻也曾在2008年支持麥凱恩,如今還引重當年麥凱恩的搭檔佩林,而佩林在外交上則一度是與盧比奧最為接近的。因此雖然外界無法預測川普未來當選究竟會如何出牌,但也不能排除他會在結束黨內初選之後向共和黨主流靠攏,成為新保守主義的新旗手。如今這些公開信上的外交家們也未嘗不會試圖和川普重修舊好,並爭取在未來的川普政府謀得一官半職。
而不少學者則認為川普不會重走新保守主義道路。阿拉巴馬大學政治學系的George Hawley教授就向筆者表示他個人認為川普的外交政策其實算不上特別突兀。川普自我定位算是個一般性的鷹派,然而他對伊拉克戰爭的批評,使他與新保守主義者之間有明顯的距離。同時川普在巴以問題上看法也與傳統共和黨主流不同,至少現在看起來川普比絕大多數共和黨人都更願意與巴勒斯坦方面合作以達成某種長期協議。馬里蘭大學教授Peter Morici就堅持認為川普的外交政略是一種內在自洽的現實主義路線,比起現行的讓人「失望不已的」奧巴馬主義強到不知哪裡去了!而即使川普繼續推行他雜糅的外交政策,在不少學者看來危險也沒有想像那麼大。美國東西方研究所副所長方大偉(David Firestein)先生就向筆者表示川普在貿易問題與伊拉克戰爭問題上的立場其實與現在的主流民主黨思維相接近。雖然其他部分的表態與整個美國政治界的主流立場完全跳脫,且許多川普所支持的很多政策一旦真的推行起來將會極大改變美國外交政策的基本圖景,但是一旦川普真的成功當選,他將會認識到美國總統這個職位其實是極大受限於憲法、法律、條約、國會、司法等現有制度的,而他也將會很快調適自己的政綱重回主流區間,最終他那些競選時發下的種種驚人之語恐怕僅僅只是象徵意義的而已。毋庸置疑的,川普現在已經成功地將整個2016年大選翻了個個兒,將一系列共和黨內本來大有希望的政治明星們拉下馬來,離共和黨的總統提名越來越近。但就算他最後真的成為美國總統,美國政治內構的制約與平衡會「馴服」這匹脫韁之馬。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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