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到極致的劇組怎麼活？

01-27

今天不說好萊塢了，說一說電影產業中的貧下中農階層。其實我們平時提起的低成本電影，再怎麼寒磣，至少還都有著影院公映的機會，通常還有大公司參與投資製作，甚至在票房上還能偶爾以小博大一下，因此，還遠遠算不上底層作品。

怎樣才算得上電影製片中的貧下中農？通常所說的低成本電影，製作經費也往往需要數百萬美元以上，這也基本是北美院線片的底線了。比這更低的，例如數千至數十萬美元不等，就是所謂的獨立電影，我更願意稱之為微成本電影或者零成本電影。

在這裡還是要和普通愛好者的業餘製作區分開來。儘管成本微不足道，但是主創人員往往都是電影業內人士，可能是不知名的小導演、編劇、剪輯師等等。成品也往往會送去電影節，謀求院線發行機會、發行DVD等等，與電影愛好小青年的自娛自樂性質還是很不一樣的。

這一類的赤貧劇組，肩上主要壓著兩座大山：一，製作經費；二，發行機會。

放到以前，主創人員們往往需要尋求政府、相關機構的補助。比如一部關於自閉症的電影，可能就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精力去尋求自閉症相關組織的贊助。如果題材過於個人化，那麼導演就很有可能自掏腰包。現在，隨著新媒體的崛起和粉絲經濟的發展，眾籌拍電影已經成為微成本製片的重要途徑。美國最大的兩個眾籌網站，kickstarter 和indiegogo上，關於電影的眾籌活動一直都是大熱門。可不要以為只有一文不名的小劇組才會去眾籌，事實上，很多頗有名氣的創作者，都會採取這種方式，包括曾獲得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獎的著名編劇查理考夫曼（代表作《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創作自由上的考量可能是原因之一，畢竟粉絲網友們不會像投資方那樣對影片的內容橫加干涉。

查理考夫曼

在網上眾籌拍電影，需要先制定一個眾籌目標，通常數萬至數十萬美元不等。達到目標後，眾籌平台扣去一定比例作為手續費，餘下的就可以拿去拍片子了。若在規定時間內沒有完成籌款目標，則需要把已經籌措到的經費返還，電影計劃也隨之終止。查理考夫曼去年的最新作品《Anomalisa》就是通過kickstarter眾籌完成。這部影片的眾籌目標是二十萬美元，但是由於主創強大，最終募集到了四十萬美元。

Anomalisa，講述中年危機的定格動畫作品

想要獲得網友的資助，一個誘人的宣傳片必不可少。《Anomalisa》的宣傳片除了介紹主創人員過去的重量級作品外，還展示了定格動畫的製作過程，以工作量之浩大、製作之趣味性感染了網友。單筆資助金額從五美金到一萬美金不等，相應的回報也成比例增加，高等級的回報會向下包含所有低等級的回報內容。資助五美金的網友，名字可以被發布到電影官方facebook頁面，獲得一個一分鐘的幕後視頻，這也是大多眾籌電影的起點回報形式。資助二十美金也就是DVD價格的網友可以獲得電影的下載資源，通常也是最受歡迎的資助金額。往多了去，例如成百上千美金之後，報答方式開始五花八門，叫人不得不感嘆劇組的想像力之豐富。例如250美金選項，資助者可以來個工作室一日游，到劇組探班，旁觀拍攝過程。500美金選項，資助者可以獲得印有主創藝術家設計圖案、親筆簽名、唯一編號的鞋子，以及其他五百元以下的所有福利例如簽名版劇本、衛衣、單獨發twitter感謝等等。

定格動畫的製作費時費力

1000美金是一個分水嶺，超過這個金額之後，通常可以獲得與主創私下交流的機會。例如，2500美金選項，可以與導演、製片人一起喝幾杯、玩耍一個晚上。5000美金以上開始開掛，用詞也開始激烈：編劇為你私人訂製二十頁劇本！參加劇組party！一起吃喝玩樂！以你為原型製作手辦！當然，這一切的終極形式，都在最高選項10000美金那裡封頂：讓你的名字作為執行製片人之一，展示在電影片尾。這個選項名額非常有限，通常只有五個，畢竟執行製片不能太多。由於實在誘人，往往會被搶購一空。

這是對《Anomalisa》這樣級別的製作，更低級別的，例如兩萬美元眾籌的電影，通常兩千美金就可以把執行製片的名頭出賣掉。是真的出賣掉，你的名字會永遠留存於IMDB的電影詞條里，甚至，你可以參與演員招募、後期製作會議、剪輯過程等等，過足拍片子的癮。想上鏡的，給你安排一個角色，例如婚禮場景中的一個神秘來賓、主角的好基友等等。

片子製作完成後，主創們就要開始為尋求發行而各顯神通。《Anomalisa》這樣主創陣容的片子，通常可以在重要的電影節上有所斬獲，再加上查理考夫曼等人積累的信譽保證，一般賣掉影片的發行權問題不大。最終，《Anomalisa》交由派拉蒙公司發行，獲得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提名，以及金球獎、威尼斯電影節評審團大獎等等眾多獎項，這是其他眾籌影片可望而不可及的。

不是所有微成本電影都有大咖來操控

幾萬美金製作成本的片子，由於主創能力、經濟所限，往往只能退而求其次，角逐一下中小型電影節。比如我曾經關注過的一個極窮劇組，拍攝場地是借用居民的房子（劇組把房主的名字放在片尾字幕以示回報），攝影器材是廠家贊助（為此，需要在電影官網上提供器材鏈接以示回報），導演的正職是一名電影化妝師。影片最終在尼亞加拉電影節斬獲包括最佳長片在內的多個獎項，以及其他數個區域性電影節的頭獎。然而直到現在，他們依然在苦苦索求一個發行的機會。

Blessid, 極低成本製片作品

這樣的小劇組，往往需要在各種網路媒體上與網友們積極互動，希望依靠小範圍的口碑傳播帶來影片銷量。其中的大多數，最終都會放棄影院轉而尋求網路發行，例如在線付費播放，或者直接發行DVD。鑒於回收成本的壓力，在線付費的價格往往高達10美金以上，抵得上Netflix等電影網站一個月的會員價格。因此，除了真正的粉絲，極少會有人購買。另外，還有一些聽起來有些寒酸的「發行」方式，比如聯繫好當地的某家影院，事先講好條件：預售出多少張票之後（確保影院可以收回放映成本）就可以在該影院的廳里播放，數量未達標的話就要取消上映計劃。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然而這些掙扎在底層的劇組，其條件又比眾多學生電影黨們高出許多。畢竟主創往往都是電影從業人員，只不過並非光鮮耀眼的那一批而已。論硬體，他們的設備也基本都是高端的Red Epic相機，非窮學生們的佳能5D3可比。僅僅美國就有不下八百多個大大小小的電影節，無數的窮學生草台劇組和專業的極窮劇組在小電影節爭相廝殺，極窮劇組在中型電影節上向主流劇組以卵擊石，普通的院線作品又在與每年知名的那百十部作品的競爭中淪為炮灰。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巴。

Blessid獲獎記錄，然而這些小電影節獎項並不能換來發行機會

但是，這又是一個最容易成功的時代。Papi醬一條一分鐘的手機視頻就可以獲得上萬的打賞，最近還喜獲1200萬的融資。做網路短片的萬萬沒想到團隊也得到了拍院線製作的機會。作家、段子手、主持人、影評人各種跨界編劇執導筒。所以說，哪天，某著名電影公眾號的po主要是接手了院線作品，我是一點也不會驚訝的。nn

—————————————————————————————————————————

歡迎關注專欄：電影沙漠。歡迎關注公眾號：電影沙漠。真愛電影的人相互取暖的小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