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快樂王子》｜燕子、夜鶯與無腳鳥

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阿飛正傳》

我至今記憶中最深的童話故事，應是上幼兒園讀的一本書，書的名字叫《海的女兒》。那是本塑料紙做的書，深藍色的封面，大海深處那種藍。書以插畫形式展開，配有少量文字。故事的主角是海的女兒（下面簡稱海女）和王子，還有巫婆、金魚、公主等一系列多打或少打醬油的人物。

這個故事現在已家喻戶曉，王子最後沒和海女在一起，海女換來的一雙腳，那雙踩在地上如刀尖上般剜心的腳，也沒能讓王子愛上她。就在王子和公主擁抱在一起的那晚，海女縱身跳進大海，隨之金色的，光芒萬丈的太陽升起後，她就這樣化成一串夢幻般的泡沫，消失無蹤。

我小時候看完這個故事，一直覺得這個故事沒有完結，因為故事的前面把海女對王子的愛寫得太美，她犧牲太多，應該得到自己的幸福。單純的我總滿懷希望，覺得這本書應該還有續集。於是我一直期盼著能看到，直到多年後我深入社會，磕磕碰碰後才明白，原來海女對愛情的不顧一切，在社會中的我已用另一種方式經歷，它叫做：現實。

古人曾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這句話到了電影《一代宗師》宮二里換了一種說法：想想說人生無悔，都是賭氣的話。人生若無悔，那該多無趣啊。宮二在說這句話時，錯過了葉問，無奈，不說這句話，還能說什麼。誰不希望自己過著幸福快樂的一輩子呢？

我看的童話越多，便越覺童話的現實意義大過當下。這些故事到了王爾德的筆下，更令我感慨。

讀《快樂王子》時，王子那種可憐貧窮人的慈心，燕子為幫助王子行善，不飛去溫暖的南方，摘下王子眼中的寶石，身上的金片，送給貧窮人的善行。後來王子被人推倒（王子是一尊雕像），燕子因寒冷凍死被扔進垃圾堆。到頭如夢一場，有誰記得他們？或許他們做這些事兒，根本就不需要人記住。王爾德寫這個故事，或許只想告訴孩子慈心，善行的真諦便是人死後可以進天堂。

快樂王子和燕子的心是美好的，人在故事裡卻扮演了壞角色。我想，人心本惡的思想，在西方人的觀念始終存在，從亞當和夏娃偷吃蘋果便已註定。

王爾德筆下描寫鳥類善良的故事，除了《快樂王子》中的燕子，還有一隻鳥——夜鶯。夜鶯是一隻漂亮、敢愛的小鳥，它愛上了一位學生，學生想要一朵紅薔薇，邀請教授的女兒跳舞。為了實現學生夢想，夜鶯去求薔薇樹開花，可薔薇樹告訴夜鶯，必須用心撞在我的刺上，放聲歌唱，我才會開出紅艷欲滴的紅薔薇。整個故事像極了《海的女兒》，夜鶯就是海女，學生就是王子，可惜教授的女兒不是公主。因為她嫌棄學生，夜鶯最後付出的生命換來的紅薔薇，如垃圾般被拋棄在地上。

這個故事一直讓我想起《阿飛正傳》的無腳鳥，它會一直飛，一直飛，這輩子它只停下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時候。我想阿飛就是我們回不去的青春。

而今的我看《快樂王子》，已不會覺得每個故事都有續集，更不會期盼一個完美的結局。就這樣結束吧，這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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