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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沙渡&燃燒

康德三年沒出正月,林家老太太就過世了。我和我大哥還有林家老幺林九銘是打小的玩伴,從前在林家沒少受老太太的好處,因此弔孝是理所應當的。不過如今九銘替日本人做事,我為了不惹麻煩,直到守靈最後一天下午才過去。

靈前磕頭上了香,林九銘把我讓到內堂。我問了問老太太臨走的事,九銘沒說幾句,眼圈就泛了紅。我忙寬慰說,老太太八十多,駕鶴西去是福,不要太過傷感。九銘擦擦眼睛說還是之武你親近。娘臨走前沒少念你和之文。你哥他脾氣太烈,就因我給日本人做事,他一喝酒就來我家叫罵。我怕驚到娘,所以從不讓他進門,只是打發林福去找家昂來接他爹。

我皺皺眉,掏出煙袋點著抽了幾口,勸慰道:「我哥就那脾氣,喝了酒連天王老子都不怕,你忍忍也就是了。」

「我不一直都在忍著么?!」林九銘很是忿忿,「要不是我壓著,憑他罵皇軍的話,就夠殺頭了!他駱阿大可以瞧不起我林九銘,但不管怎麼說,娘過世了,他總該來磕頭吧?早知道他這麼沒人味,上次我就該叫他喝醉了凍死在雪地了,一了百了!」

我沒做聲,林九銘也再沒說話。沉默半晌,他嘆了一口氣,頹然道:「老二,就不能勸你大哥體諒體諒我?」

我抬起頭,正撞上林九銘定定的眼神,我忽然沒由來地心裡一虛,忙把眼睛轉到別處。

林九銘見我不吭聲,嚯的一下站起身子,徑直朝門口走去,又見我始終沒開口攔他,只好訕訕轉了回來,在屋裡來回踱步。

「之武,你以為我願意給小鬼子幹活?難道我不明白這是給祖宗丟臉?你們罵我是漢奸走狗我都認。可是之武,胳膊擰不過大腿!張大帥厲不厲害?跺跺腳東三省都要晃一晃。不還是被日本人害了?你一個平頭百姓,憑什麼和日本人去斗?之武,我林家老小三十多口,就算不替自己考慮,我也得為娘著想吧?」

我低頭把煙袋鍋在炕角磕了磕,說道:「九銘,我是和你不同。我是一個瘸子,四十歲了還沒個媳婦,來去一人,沒的什麼牽掛。過去還有點血性,可自從在興安嶺跑山場子折了腿,就再沒硬氣過。說心裡話,你給日本人做事,我也恨。但我一念你家舊情,念著老太太,二也沒膽子和日本人干。我大哥嫌我骨頭軟不像男人,從來都不待見我。就連家昂都不愛理我這二叔。你讓我去勸他,我可不去討罵。」

「哼,你大哥就是瞎咋呼,嘴上罵得狠。真要讓他和日本人動手,他腿都得嚇軟。記不記得小時候殺雞,他拿刀比劃半天沒敢下手,不還是你一刀把雞頭剁了?倒是家昂那孩子是個狼崽子。有次他爹喝多來我這鬧,他來找,那眼神…嘖嘖,讓人後背發涼啊!」

我不想再聊這話題,便走到窗前看看天色道:「快申時了,大哥也該來了啊?」

正說著,就看見管家林福急沖沖地跑進來,氣急敗壞地說:「老爺,駱家二爺,不好了!大爺他……」

我聽著心頭一跳,過去把林福拉起來問道:「你塊說,我大哥他怎麼了?」

老把式到時是酉時剛過。我見柱子領他進來,忙上前問道:「路上遇到麻煩了?怎麼才到?」

老把式一抬頭,頭上戴的豬八戒面具幾乎蹭到我面前。我沒繃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說道:「今兒怎麼買了個豬八戒的面具戴?明天行動,不選個威猛點的?」

老把式抖抖身上雪,笑笑說:「豬八戒是福將嘛。」

柱子在後面也忍不住笑道:「豬八戒面具配上您這湖南口音,還真有意思!」

老把式嘿嘿一笑,在桌邊坐下說:「朋友家有點事,所以耽擱了一會兒。東西準備好了?」

我見老把式開始說正事,便向柱子使了一個眼色,柱子點點頭,轉身出門守衛去了。我見柱子關門出去,才在老把式對面坐下,低聲說道,「雷管都做好了,前幾天去河上試了次,冰面炸得稀碎。明兒咱用兩倍的量,保證林九銘他過了蘇子河就再回不去!送葬的人那邊,柱子都安排好了,插了咱們八個人進去,鷹嘴砬子上再埋伏九個,足夠了。」

老把式點了點頭說:「林九銘平日里深居簡出,要不是老母親過世他得扶靈下葬,還真難找到他出城的機會。明天大家一定要小心謹慎,務必一擊即殺!」

聽到這,我不禁興奮起來,說:「還不是靠老把式你想到這麼個絕妙的辦法把他退路絕了?明兒我一定要親手斃了這個狗漢奸!」

老把式搖了搖頭說:「家昂,都是命里該著。我們運氣好,趕上今年雨水大沖壞了橋,這兵荒馬亂的,小鬼子也不去修。要不然林九銘他走橋上,就算你炸了橋,他也從河上跑了。」說到這,老把式看了看我,略有些猶豫地說:「家昂,要不然你明天和柱子去河邊安排雷管的事兒吧,前面動起槍來,你還是個娃娃,殺人的事兒,就別......」

「老把式你別說了!」我一拍桌子,打斷了老把式的話,「我爹是個酒鬼,我二叔是個瘸子,兩個都是懦夫,都怕林九銘,可我駱家昂不是懦夫!我不怕他林九銘!我一定要殺了他,給我們老駱家長長志氣!」

我越說越激動,不禁站了起來,老把式看看我,眼神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想要說什麼,但還是沒說話,拉著我坐了下來。

半晌,老把式嘆了口氣,說:「你還是年輕,什麼事情都寫臉上。我年輕時候也這樣,所以才一時意氣,離了家跑到關外來闖蕩。可是自打那年興安嶺上吃了虧,我才知道這世上的事,不是單憑你一腔子熱血就能辦得成。老話說忍字頭上一把刀,只有能忍,才能在關鍵時發得了狠救自己一命!於是我索性走哪都帶著面具,把心思藏起來不讓人看。我和你們說我臉上有好幾道刀疤所以戴面具遮醜的話都是扯淡,我年輕時那可是十里八鄉都有名的美男子,多少家的小媳婦都喜歡偷看我呢。」

我被他前面話說的心中煩悶,卻被最後這句逗得笑了,臉上一紅,罵道:「就你還美男子,孫子才信!」

老把式嘿嘿一笑,說道:「行了,先這樣吧。你去告訴大夥,收拾收拾就睡,咱們三更里就出發。」

我點點頭,轉身出去。

我和林九銘急急忙忙趕到靈堂時,我大哥正趴在老太太的棺槨上嚎啕大哭。林九銘的兩個兒子站在後邊不停地搓著手,堂下還站著幾個人,面色也都很不好看。

九銘往堂上看了一眼,忽地臉色變了。幾步走到大兒子林安池跟前,厲聲問道:「山本太君呢?!」林安池頭都不敢抬,身子不住地抖了起來,答道:「被…被駱家大伯罵跑了……」

「混賬!」林九銘臉「唰」地一下就白了,一巴掌甩過去,正要抬腿去踹,被我和林福左右拉住。

林九銘回過頭來看向我大哥,臉色難看極了,嘴唇翕動著,整個人都在抖。我趕忙朝林安池哥倆使眼色,叫他倆把我大哥架走。可是我大哥顯然是喝了酒,嘴裡含混不清地哭罵著什麼,整個人像瘋了一樣趴在棺槨旁。林安池哥倆誰都不敢上前,只好杵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只好硬著頭皮過去拉開我大哥,幾個下人也過來幫忙,扶著我大哥在椅子上坐下。林九銘也緩過了神,走到我大哥下首坐下,只是嘆氣,什麼也不說。

大哥似乎是真的喝多了,雙手緊攥我的領子,硬生生把我拉到跟前。他整個臉都貼了過來,惡狠狠地對我說:「林九銘我告訴你,從前是老太太在,老子我不收拾你,如今老太太走了,看我不弄死你個狗漢奸!」說完,掄起拳頭就打,我一把架住,沖他吼道:「大哥,我不是九銘,我是之武啊!」大哥眼睛眯著瞧了瞧,認出了我來,罵道:「老二啊老二,咱老駱家就你最孬。早年還像個爺們兒,怎麼自打腿瘸了,連骨氣也折了?你要是我弟弟,今天就跟我砍了他個王八蛋!」

我正要想辦法哄他趕緊走,林九銘在那邊已經聽得心頭火氣,一步跨過來將我擠到後面,一巴掌扇在我大哥臉上,罵道:「駱之文!你他媽少在這跟我裝瘋賣傻!老太太還沒入土呢,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趕緊給我滾,別在這裡打擾老太太安寧!」

大哥沒有還手,整個人躺在椅子里,朝林九銘冷笑道:「行啊林九銘,還有膽子打人啊?老子還以為你那膽子拿去給小鬼子生吃了呢。跟我講良心,你他媽摸摸你自己的還在不在!做了二鬼子,還他媽跟我講良心?!」

「我他媽願意做二鬼子?!王八蛋才願意!我要是不給日本人幹活,那就是個死!我要是死了,誰來養活老太太?!我要是死了,誰能給老太太錢讓她幫襯你們家的日子?讓她送家昂去念洋學堂?我沒良心?我要是沒良心,你們早就他媽餓死了!」

「放屁!」我大哥一下子站了起來,「老太太接濟我們駱家的,那是她自己的體己錢,跟你的髒錢沒一點關係!要不是你當了漢奸,老太太她也不會被你氣死!」說完,大哥更是怒不可遏,順手抓起案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沖我罵道:「我說你怎麼和他這個漢奸走的這樣親近,原來是拿了他的好處!孬貨!」說完,轉身徑直朝大門出去了。我臉上一紅,連忙跟上幾步問道:「家昂過不來接你,你自己回得去?」我大哥頭也不回地嚷道:「要你操這份閑心?老子就是凍死了,也不用你們管!正好變成鬼,弄死你們這群狗東西!」

四更天的時候,我們到了鷹嘴砬子。

鷹嘴砬子下邊往前走不遠就是蘇子河的一段急流,河水繞著砬子底下過去,將林家祖墳圍在裡面。風水上說「座山臨水」就是這樣的地勢。平時河上有橋供人行走,今年夏天雨水很大,橋被衝垮,林家人只能從河上涉冰過來。所以我們只要炸開河面,林九銘便是插翅難逃。

砬子上頭風很大,即便是在棉襖里塞滿了烏拉草,我仍然凍得手腳冰涼,瑟瑟發抖。

老把式就趴在我身邊,身上一動不動的,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睡過去了,可是轉頭看向他的時候,卻發現面具底下他那雙眼睛跟貓頭鷹一樣,黑黢黢地亮著。

我實在困得不行,可又不敢睡。腦袋正一點一點的時候,忽聽見老把式在旁邊低聲叫我:「家昂,別睡!」

我一個機靈,清醒了些,說道:「老把式,咱說會兒話吧,真是困得厲害。」

老把式瞅了瞅我沒說話,而是把煙袋遞了過來。我搓搓雙手,抖著點著煙袋嘬了兩口,結果嗆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怎麼這麼嗆?」我一面咳一面把煙袋遞了回去。

「煙葉子是潮的,我故意嗆你一口,免得你個兔崽子又睡了過去。」老把式說著接過煙袋,吧嗒吧嗒自己抽了起來。見我正要發作,他連忙岔開話題,問我道:「家昂,這一會兒可是要殺人,你怕么?」

我被他一問,怔了下,說道:「當然不怕,林九銘敢來,我就敢殺他個狗頭落地!」

老把式嘴上叼著煙,哼了一聲說:「小崽子連雞都不敢殺,還是別逞強了。再說了,你恨林九銘,興許還下得去手。可林家雇的那些人,你敢殺?」說到這,他忽地頓了頓,接著說:「一會兒打起來,你往我身後去。你個娃娃,幹不了這檔子事。老駱家就你這麼一根苗,不能折在我手裡。」

我不禁愕然,除了林九銘之外要殺旁的人,我還真沒想過。我見他定定地看著我,只好硬著頭皮應了一聲說道:「嗯,老把式,我真不害怕。」

老把式看了看我,沒有說話。我見他眼神里似乎又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是氣氛忽地沉悶起來,壓得我不敢去問他。於是我扭頭去看砬子底下,余光中煙袋鍋子的那一點火星,在黑暗裡一閃一閃的。

過了一會兒,我才又開口說道:「老把式,幹完了這事,你要去哪?」

老把式嘿嘿一笑,說:「殺個把人而已,回頭跑去老禿頂子上躲幾天就是了。咱們這些弟兄願意和我走的,就一起去。倒是家昂你有什麼打算?」

「我?老把式,你知道延安不?我想去延安。聽學校里的同學說,那裡的人才是真的英雄,那裡傳播的思想才是能救中國老百姓的……」

我正兀自地說著,卻見老把式熄了煙斗,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砬子下面——林九銘送葬的隊伍到了。

我將我大哥送出大門轉身回到堂上,見下人們正在收拾,林安池哥倆也回棺槨後面跪著去了。林九銘木頭人一樣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定定地瞅著地面。我勸他道:「我大哥就是嘴上這麼說說。你說得對,真要是動手,他才不敢呢。不用擔心,他不會真做出什麼過火事兒的。」

林九銘嘆了口氣,頹然說道:「等過了明天出殯,我得好好歇歇了。老太太一走,我好像一下子就老了似的。」

我拍了拍林九銘肩膀,說:「老太太這一走,我忽然明白了好些事兒。你說人活一輩子,到頭了不還是兩手空空,啥也帶不去?是不是就該趁活著,奔出個人樣來?雖說我是個瘸子,我也覺著不能再這麼混日子。九銘,原先你說給日本人做事兒是為了老太太,我理解。現在老太太走了,你有膽跟日本人幹麼?要不你跑去關里,就別再做這遭千人罵的漢奸了吧!」

林九銘搖了搖頭,苦笑道:「之武,我也是奔五十歲的人了。頭些年時還想著說哪天老太太不在了,就不幹這王八蛋的活,賣了家產上山立山頭去。可是之武啊,安池他倆也大了,不能讓他倆跟我去受委屈啊!我也老了,不想折騰了。老太太這一走,我也覺得人活這一輩子就那麼回事兒唄,挨不挨罵到了最後也不還是要死?那些嚷嚷著要什麼燃燒星星之火的小崽子們,哪個吃過生活的苦頭?火燒那麼大不怕把自己也點著了么?有個火苗,差不多就得了吧。」

我知道他既然這麼說了,必定是心裡早就拿好了主意。我不像大哥那麼暴烈,九銘有他的想法,我沒法說他什麼。沉默了半晌,忽然發現堂前下起了雪。我站起身,對九銘說:「天不早,我先回了。忙完這段,你確實該好好歇一歇。一個人一個活法,想改,那就是下輩子的事兒了。」

「那就下輩子再說吧,這輩子我真累了,折騰不動啦。」

我苦笑無言,轉身下了正堂。雪越下越大,我不禁縮了脖子,走了出去。

林家送葬的隊伍人數不少,十來個家丁、十來個手捧各式禮器祭品的夥計還有二十來個請來的二鬼子大兵以及七八個掘墓人。畢竟是祖墳,林九銘沒有帶日本憲兵來。

我們十個人趴在砬子上面,只等柱子那邊的雷管把隊伍後面的大兵炸進河裡,就從砬子上衝下去。可是眼看著隊伍全過了河,河面那邊的雷管也沒有動靜。我開始急了起來擔心柱子那邊出了什麼狀況,老把式看在眼裡,拍了拍我,叫我再等下。這時候,隊伍都到了砬子下,我和老把式仔細一看,明白了柱子為什麼沒有炸開河面——林九銘心思深沉,臨出發前,把送葬的夥計全都換掉了。我們安插的八個人,全都沒有來。這樣一來,我們就只有十六個人,即使是有心算無心,也差不多是一個打三個,勝算太小。柱子猶豫的功夫,隊伍就已經過河了。

想到這裡,我也猶豫了起來。現在再想殺林九銘,只有等他回去時再說,可是即使炸掉一半的人,他們人數也還是比我們多。更何況到時候天光亮了,萬一跑了一個人,就危險了。

我正猶豫著,卻聽老把式吩咐身旁一個弟兄說:「去告訴柱子,隊伍回去時炸了河面,爭取炸掉他一半的人。林九銘是孝子,回去時必然走在隊伍最後,到時候我們再殺他。對了,告訴柱子包抄過來時,讓弟兄們散開了放鞭炮,嚇唬嚇唬他們。」

「可是一旦炸得時機不對,有人跑出去…」

「沒機會了,必須賭一把。」老把式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我,「不然林九銘進了城,我們就更沒機會了。」

我想了想,也確實沒有別的什麼辦法,便只好繼續趴在那裡看著。砬子下面,林九銘正跪在雪地里,領兩個兒子向祖宗們磕頭。

出了林宅,外面就是常集,眼下臨近廟會,商販更是不少。我找了一個在林宅對面賣面具的小販問了問,才知道我大哥確實是往他家的方向去了。我道了謝,順手買了個豬八戒的面具,然後快步向另一面街角走去。邊走我邊將面具帶好,那面具上面,豬八戒的臉,笑吟吟,笑吟吟的。

戰鬥幾乎是在轉瞬之間開始,又在轉瞬之間結束了。柱子的雷管炸得時機很好,在前面的二十幾個大兵幾乎全掉進了河水裡。幾乎是同時,老把式領著我們從砬子上面奔了下去。

槍聲響起來時,我開始害怕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地跟在大家身後往前沖。直到一個弟兄中了槍摔在我跟前,我才顫抖著端起槍,幾乎是閉著眼睛朝前面打。好在林九銘的家丁被嚇破了膽,不知道黑暗裡有我們多少人,所以很快就繳了槍,被圍著蹲在了地上。

林九銘也中了槍,躺在地上,嘴裡全是血。老把式走了過去,背對我在他身前蹲下,摘下了面具,低聲地說著什麼。我離得遠聽不清他們的話,也看不見林九銘的表情。我想要走過去看看老把式的樣子,可是剛邁了一步,卻猛然聽到一聲槍響,接著一股大力將我向前帶了一個趔趄。我面朝下狠狠地摔在地上,眼前一黑,嘴裡有血湧上來,嗆在了嗓子里,耳邊嗡嗡地響著,旁邊人叫喊的聲音全都聽不到。我感覺有人抱住了我,晃著我的身體,可是我忽然覺得很困,連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只想沉沉睡去。

睡著之前,我忽然發覺,在我摔倒前的一瞬間,我看見老把式轉過了身來。

我看到了他的側臉——那個側臉,說不出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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