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認真地做一件事,真是太好了
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寫一寫《編舟記》。
有些惶恐,怕寫壞了這篇影評,但又實在很想推薦給諸位,尤其是與文字打交道的朋友,若有不妥,請多多包涵。
希望能讓更多的人,感受到電影中的這股深斂於心的力量。
沉默寡言,整日與書為伴的馬締光也,是個認真的老實人。不知為何,他總讓我想到李健吾對現代散文家陸蠡的形容,「正因口齒的鈍拙,感情習於深斂,吐入文字,能夠持久不凋。」
1942年,陸蠡為拿回被巡捕房沒收的「文學叢刊」慷慨赴死,留下了三本雋永的散文,《海星》、《竹刀》和《囚緣記》。
1995年,馬締光也正式進入辭典編輯部,花費人生最寶貴的十五年時光,數經曲折,與同事們編撰出了一部「活在當下」的辭典《大渡海》。
唯有對文字深愛之人,才能做到這樣吧。
這兩人身處不同時代與國度,對文字的愛卻相似。為愛國抗日而死的陸蠡,大約也未料想到,幾十年後的日本,對文字的認真態度,早已超過了他的祖國。
因很多原因,我們的文字傷痕纍纍,後代人對文化的繼承,已經斷層太久了。
兩年前木心先生溘然長逝之時,人們茫然發問:木心是誰?
大三時方從教授口中得知木心,去圖書館尋書時,偶然看到一排無人問津的寂寞舊書,皆為木心所著。而先生的書賣得火熱,也不過是最近的事。
若無陳丹青,木心先生恐怕至今還不能為中文世界所認可。
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時,人們再一次茫然發問:誰是莫言?然後莫言終於為中國人所知,他的小說一本本再版,久久暢銷。
即使這樣,到底有誰真正懂他們對文字的執著呢?還有一大群默默寫作著的人,他們的好文字,何時才能為世人知曉呢?
唉。
監督主持編撰辭典工作的前輩學者松本朋佑,告訴馬締光也:
「詞語的海洋浩瀚無邊,辭典是那片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人類靠著這葉名為辭典的扁舟渡海,找尋最能表達自己心情的言語。
那是找到獨一無二言語的奇蹟,獻給想與人關聯,期望渡過浩淼大海的人們的辭典。
——那便是《大渡海》。」
感受到這份工作意義所在的同時,馬締也感受到了工作內容的繁重:
收集辭彙的同時,還得開始選擇詞條,把需要編入辭典的挑出來。根據已有辭典,可以整理出已有注釋的舊詞條,但問題是這之外的辭彙。
詞語在不斷地產生,有些正慢慢消亡。
新產生的詞語,就要採取用例收集的方法,由他們自己來做注釋。尤其是未被其他辭典載入的詞條,會被收入《大渡海》,成為這部辭典的獨特之處。
畢竟,他們志在編出一本「活在當下」的辭典。
前輩編撰辭典的先例,更讓馬締和同事們壓力倍增。「馬締君,做單一的工作,很無聊吧?但長期做這種工作的話,很有意思的。」荒木前輩笑著把手伸過去給他看,「你看,指紋會消失。」
「……好光滑。」馬締有些驚訝。
荒木前輩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用自己的手指去觸碰詞語,觸碰世界的喜悅,也許就是辭典編輯的樂趣吧。」
看到有人評價這部電影「乏味」,「矯情」什麼的,不由一笑。
整個故事平鋪直敘,無甚大起大落,的確平淡。沒有共鳴的人,大概是不明白這種「認真去做一件事」的心情吧。但日復一日地重複工作,完成在外人看來意義不明的事業,這就是真實人生里可能會有的事。
為寫完一部小說,拍完一部電影耗費數年,甚至十年以上的,不乏其人。
真正想做的事,根本不會考慮失敗了會怎樣,無論成敗都會一直認真地做下去。
這是多麼辛苦,卻又多麼幸福的心情啊。
很遺憾,我並沒有編輯的經歷,只在工作之餘,有一點私人的寫作愛好。
總是說要早點睡身體才不會垮掉,但還是常常不小心就寫到半夜,即使寫出的文字只能當廢稿,即使翌日頭昏腦脹,崩潰地發誓以後再不熬夜寫字……但真到了想寫的那時候,無論如何也不想停止,寫到呵欠連天也可以,身體垮掉也不管了。
僅僅為了寫完那一瞬間的喜悅,就不會感到後悔。也會滿懷感激地想,幸虧有寫作這件事,我才能感受到生存的意義所在。
文字賦予我的力量,讓我繼續前進下去。
正因如此,看完本片後馬上湧上心頭的,是一句「謝謝」。
感謝這部電影,它讓我更深刻地意識到了,我將繼續與文字為伴的信念。
也感謝所有熱愛文字的人們,若無你們,我無法想像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本片根據三浦紫苑的同名原作改編,在本國廣受好評,並將代表日本出征2014年的奧斯卡,角逐「最佳外語片」大獎。
我認為,這部電影的確表達出了日本特有的認真精神。
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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