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是怎樣一種體驗?


以下內容出自2005年最火的對越作戰回憶錄《橡膠林的回憶》

作者風牌575,成都軍區13軍39師115團1營2連戰士,其父是1930年入黨,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時為副軍職幹部

作者簽名贈書:

1、想想自己在駐地做準備時,還特地向連長特批去營部打個電話回家,徵求家裡的意見,看我是去還是不去?父親不是還有點「餘威」嗎?可以找個什麼人給咱調動一下?可老父親連電話也不想接,嗯、嗯了兩聲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最後說:「你去吧,是一次很好的鍛煉機會,我們家裡你弟兄多,少你一個也不在乎。」

不管怎樣還是派了弟弟小久來到連隊,一是帶來了我需要的手錶,二是帶來了全家人的問候。

記得弟弟小久來到連隊,住在我們連部通訊員的房間里,呆了兩個晚上,其中有一天晚上和他一塊走到了駐地邊的小土坡上,兩人拉開了家常。與弟弟交談,那是一種對家的懷念,那是一種對家人的思念,那是一種潛意識的求生慾望。黑暗中我流下了淚水,也許這是最後一面了!我們是39師的第一團第一營,你是突擊營里2連中的一名戰士,在戰術運用中你不是主攻就是助攻,要打起來你不往前沖誰往前?誰知道現代戰爭中的死亡率有多大?你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你就要離開你的家人了,現在坐在你身邊的是你唯一能見到的親人,你可以掉眼淚呀!

連長對我所有的一切舉動都非常支持和理解。全連就這麼一個幹部子弟,人家沒有調走就夠意思了,你還強求啥?第三天弟弟小久走了。當天晚上,連長看出了我思念的心思,把我叫出了班宿舍,在籃球場上散步,黑暗中他在前面走我在後邊跟。他頭也不回的問,「想不想家?」

我說「不」。

「想就是想嘛!沒什麼,我也想!」連長說。

我無言以對,接著他說:「真打開了你就跟著我,有我老劉在就有你在,你的文化水平高,說不定還能給我出點子」。

緊接著我豪邁地說到:「連長你放心,我決不是日膿包(注,這是13軍的口頭禪,意思是傻X、孬種),我決不會後退的!」

那天晚上連長的肺腑之言讓我熱血沸騰,所說的話或許對我今天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定的影響,一個威嚴的軍官能對我小士兵說出這樣的話真讓我感激不盡、至今難忘!他讓我深刻理解到了真誠的含義。

2、說真的,面對即將參加的戰爭,我並沒有想到退卻。全連隊118名士兵里的確有兩三人露出了畏懼的神態,他們恐懼、害怕,找出各種不能上前線的理由。雖然有人達到了目的,可失去的是在大家心中的地位,換來的是大家蔑視的目光。

宣布留守在家的戰士只有4人,擔負在家看守營房的任務,雖然都是連隊的任務,可他們時常羞愧的不敢抬頭走路。而其餘的上前線的100多人,那股神氣勁兒就別提了。他們歡歌笑語,都大著嗓門說話,互相叫勁:

「害怕了吧!是騾子是馬上場溜溜就知道了。」

「你有本事嗎?咱們上戰場去比比,別整天瞎嚷嚷。」

20歲左右的青春年少的男人們,他們都有自身的好鬥心理,他們不願輕易讓別人看出他們怕死的心態,誰在這時候害怕是會被人嘲笑的!打仗嘛這就是小夥子的事兒,你能退卻嗎?

火車繼續往前開,每到一個軍供站都會受到崇高的禮儀和待遇,尤其是沿途的鐵路工人,他們彷彿知道這是一群賣命的步兵上來了,每個人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那種愛憐、關心和讚賞的目光讓你由衷的感到驕傲。年齡稍大的尤其如此,好像你就是他們的兒女。

3、子彈往哪打呢?有靶子嗎?該不是亂打吧?放心吧,為了提高實戰的能力,我們演練最多的是山地進攻中的射擊,方法是:在進攻的目標的高地上挖上很多掩體,假設為敵軍的戰壕,掩體內是我們的士兵兄弟舉著編有號數的靶子充當假設敵,另外的士兵演練進攻射擊,指揮官叫幾號靶出現,進攻中的士兵就向幾號靶射擊,然後再統計靶上的窟窿。那場景活像楊子榮在「林海雪源」中訓練座山雕的弟兄一樣。

每個人都會被派去充當假設敵,充當舉靶子的人和報靶人,我也不例外。記得我第一次充當假設敵目標靶人時,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一個步兵班的火力一起向你的靶位射擊,打得掩體上的泥土亂濺,子彈嗖嗖的從頭上划過,真像是在戰場上敵人向你的射擊。

4、老父親也提筆給我寫信了,平時他不會給我寫信,都是我母親寫,內容不多,一頁半紙,但看後讓我更堅定了勇敢參戰的信念,字裡行間也能看到老父親對我的思念。可戰爭要死人的必然性誰也不願提起。

在眾多的家信件中,愛你的情感不難看到,但信中最多表現情感的語言是:我們想你!我們擁抱你!緊握你的手之類的話,可沒有一封信上有「我愛你」三個字。那個時候說出「愛」字是多麼的艱難,更別說你想從一個老紅軍的嘴裡聽到。

現在「I love you !」滿天飛,「我也love you 您!」說起來即自然又隨便。可當時我根本就意識不到是多麼的需要這個詞在信中出現。只會想父母是不是喜歡你,卻沒法兒去想父母愛不愛你。

6、我們紛紛整理好行裝,打掃好房間內外的衛生,向農民的水缸里注滿了水,向房東和鄰居們一遍又一遍的說著感激不盡的語言。

「鄉親們再見了,我們回來的時候再來看你們!」

「大尊(軍)!你們走好咯!」

老農流淚了!鄰居流淚了!村民們都流淚了!男人、女人、老的、少的都流下了依依不捨淚水,即便是小孩也被那動人的場面感染的號啕大哭!戰士們中許多人流下了眼淚,那不是膽怯的眼淚,那是真真切切的依戀之情!

7、又是一個漫長的黑夜即將來臨,連長突然通知大家騰出鋪位迎接新戰友。怎麼回事?現在還有新兵來連隊嗎?那不是明擺著地來送死嗎!

原來中越關係緊張後,軍委在全軍作了動員,激起了全軍將士的憤慨,各軍區的部隊紛紛要求上前線,嚴懲越南小霸權!濟南軍區的一批老兵和共產黨員們寫請戰書、決心書、甚至有人寫血書要求上前線參加打擊小越南的戰鬥。就這樣,20多個老兵被分到了我們連隊,他們多半是北方人,身材要比我們四川兵高大,因為是請戰上來的,所以精神上顯得很有氣勢,個個生龍活虎,本連的戰士則相形見絀。

這樣多好啊!連長可高興壞了,忙前忙後地安排。

「你叫什麼?」連長問一個山東大漢。

「報告連長!我叫張在春!原山東省軍區獨立營機槍兵。」那大漢回答。

「好!你就到二排六班,照樣會給你一挺機槍!」

「周大江!把你的機槍給他,你當他的副射手!」

「沒有武器的人到副指導員那去領!……」

連長一口氣作出了很多安排。連隊里的夜晚出現了少有的繁忙景象。

大家有的幫著安排鋪位,有的幫著領武器和彈藥,炊事班忙著下麵條給這些遠道而來的戰友加餐,就像過節似的。

「你們是怎麼來的?」我和分到班裡的一位老兵拉開了家常。

「坐火車到的昆明,然後昆明軍區派車把我們送到這裡。」

「真是廢話!不坐火車你能到這來嗎?」我心裡想著,這老兵也太憨厚了。

「這我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真是請戰而來的嗎?」老兵疑惑的望著我說:「是啊!這還有假!很多人想來還來不了呢!我們全是被挑選出來的。」老兵說完很是神氣,那表情彷彿在說我們都是最棒的!我心裡想:「這幫人真傻!這年頭還真有不要命的人。」

「難道你不知道打仗是會有犧牲的嗎?」我終於鼓足了勇氣問這老兵。老兵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真誠,對我說:「在那種條件下,很難讓你不為之衝動。大會、小會的動員,整天給你說我國的邊境受到了越南人的侵犯,前方的你們又是如何的義憤填膺、摩拳擦掌!全國的老百姓都積極要求參軍,保衛祖國,你的血液能不涌動嗎!老百姓都要求上前線,何況我們是軍人,我又是班長、又是黨員!共產黨員要帶頭呀!……」

老兵終於向我吐露了心聲,說得我無言以對。我真佩服他們的行動,為他剛才的神氣表情感到由衷地讚歎!

好樣的!共和國的兒子,國家沒有白養你們,死亡沒有那麼可怕!我們早就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你們為何又沒這膽量呢?

8、天色已經大亮了,攻擊的時間也到了,我們等待的炮火還沒有打來。

原來是上級為了更準確地打擊越軍,避免昨天在炮火準備中打擊不徹底的情況再次發生,炮兵指揮部門要求我們步兵為其指引打擊目標,以便實施精確有效的打擊。這需要我們前線的步兵使用曳光彈向目標射擊,來引導他們的射擊方向。

曳光彈是一種飛行時能發光顯示彈跡的槍彈,彈頭前部塗有綠色標識,以區別普通子彈,主要用於試射和引導目標。

「誰來指引目標?」連長的頭向他的左右兩邊掃視著問,可並沒有得到很多人的回應。

連長指定了好幾個人,他們都以沒有看清目標,怕完不成任務的理由而推諉了,大家也許對完成這一任務多少有一些擔心吧。

用曳光彈給炮兵指示目標,是一項危險的任務。

危險在於為了不暴露自己連隊的位置,你要到遠離陣地的位置進行射擊,那沒有掩體,只能依靠自然的地形地物。危險在於你要對一個目標進行多次點射,才能使炮兵觀察員看清目標的位置,這會使自己更容易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下。雖然曳光彈打出後在30米內不會立即發光,但長時間的射擊會被敵人發現,敵人的槍炮會一起向你打來,你很難有躲避的機會。

「連長,我來!」我喊了出來。

為昨天沒有勇敢的表現而一直懊惱的我舉起了手,主動向連長要求執行這項任務。

連長的頭迅速轉向了我,他目光遲疑,彷彿在問:「你行嗎?很危險啊?」

我懂他的眼光,那是他在向我說:他曾拍著胸脯對我的家人說過「有我劉某人在,就有楊雲風在」的話,他要在戰場上保護我。事實上也正是這樣,很多次的危險任務他都讓我留在他的身旁,這一次我主動地請戰,多少對他來說有些意外和驚詫。

我知道危險,但不能再猶豫了,不能一直在他的保護下作戰,不論我是面對家人還是我的戰友,我都不能這樣做!

戰場上的懦夫是要被人唾棄一輩子的,如果你還活著的話,以後你能站直了走路嗎?作為軍人的父親能容忍嗎?

我很堅決地再一次對連長喊到:「我來!」

「好!」連長沒有再猶豫了。

「大家把曳光彈拿出來給楊雲風,雲風你注意安全,其他人注意觀察敵人的火力點!」連長確認了我的請戰,並對任務做了部署。

戰前準備時每個人都配發了20發曳光彈,剛好一紙包,為的就是引導目標時使用。可要完成這項任務,一個人所攜帶的數量是不夠的。一時間,戰友們紛紛地取出身上攜帶的曳光彈,一包包的轉交到我的手中。

「雲風!我們來幫你壓彈!」身邊的戰友從我手中接過收集的彈藥。他們有的取出彈匣退掉原來的子彈,有的找來空彈匣重新裝填上曳光彈。

「雲風,觀察好了再打!」連長把他的望遠鏡遞了給我。

當戰友們為我壓子彈之時,我拿著望遠鏡爬出了掩體,開始觀察敵陣,以確定我要指引的目標。

在我們的陣地上有一棵高大的獨立樹,如果能爬到樹上,就能清楚地俯瞰215高地上的情況,就能更清楚地看到敵陣的工事布局,就更有利於引導炮兵實施準確地打擊。我想爬上去!抗日戰爭中的游擊隊不是經常用這種方法打擊小鬼子嗎?

我爬到了樹下,站起來後向樹上爬去。

那棵樹有50厘米粗,人在後面是完全能夠被遮擋住的。所有的戰友都屏住了呼吸,看著我的舉動,他們非常驚訝。

當我抓著樹枝爬了2米高後,連長喊住了我。

「不行,下來!太危險了!」

的確,向上的樹木越來越細,攀爬會產生樹木搖動,增大了暴露的風險,如果被越軍發現,他們會像打鳥一樣把你打下來,何況這是一隻「人鳥」啊。

我停止了攀爬,但沒有聽從連長的命令,而是停在那個高度勾住樹枝開始了觀察。

那裡雖然不能俯視215高地,但確實比下面看要清楚的多。越軍陣地上看不到人影,工事前都有偽裝,不再像我們攻打過的194高地,前面堆滿了黃土。

唯一有利的因素是上午的陽光,它射向了越軍,再也不會像昨天下午那樣讓我們逆光戰鬥了。我確定了幾處對我正面威脅最大的目標後滑了下來。

戰友們這時已經壓完了子彈,他們很快就將4個壓滿了曳光彈的彈匣遞到了我的手中。

我將彈匣仔細地插入胸前彈袋的空隙中,一個個排好並拉緊了彈袋的背帶以防它們滑落,同時取下了水壺、手榴彈等多餘的裝備,解開了所有彈袋的扣帶,迅速躍出了掩體,向左面的正斜面滾了出去。

也許有人要問,這些動作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呀?

我記得很清!好不容易做了回大膽的舉動能記不清嗎?因為在那一時刻我突然有了一種做英雄的感覺,像黃繼光、像董存瑞、像李玉和、像江竹均,那些迎著敵人的槍口而上的英雄。

雖然我沒有挺著胸膛走向敵人,但執行的是一項單獨的任務,是我一個人走在全連戰友的前面執行的任務!他們都在注視著我!那種感覺彷彿是球星在足球場上罰射點球,壓力和榮譽集於一身!

壓力來自於全連戰友的信任,來自於他們對你的期望,榮譽來自於你是大家的代表,來自於單獨執行的任務。想想昨天一排長對越軍單兵的射擊,那壓力也不小啊。如果他打不著的話越軍就會發現我們的企圖,就會暴露我們的目標,那是100多號人生命的壓力。

有人常問我:戰士作戰時的壓力大還是奧運冠軍比賽時的壓力大?我想肯定是奧運冠軍的壓力大啦,像劉翔比賽時那可是13億人對他的期望啊!但作為戰士,壓力來自於戰友們和自己的生命,是你死我活的遊戲,不好比較呢!

我開始向215高地方向匍匐前進,心想著要離戰友們遠一些,越遠他們就越安全,越遠他們越能清楚地看到我打擊的彈跡。我要選擇更好的射擊位置,以便引導炮兵好好的教訓一下那幫混蛋!

我爬到遠離陣地左前方几十米的位置,掏出了兩個彈匣放在我選擇好的位置,又向左側前進選擇了另一處位置便出槍做好了準備。

我舉槍對著目標,左右選擇了一下射擊順序後便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清脆的槍聲響徹了安靜的山林!為了使後方山頭上的炮兵觀察員能看清目標,我採用4、6發的長點射從左至右依次射擊。

在我打出三個點射後,越軍陣地上的槍響了,他們向我的方向進行還擊,子彈拖著嗖嗖的聲音掠過了我的頭頂,顯然他們並沒有瞄準我的位置,只是憑著感覺在還擊。

我沒有躲閃,幾乎是越軍向我射擊的同時我也向那個方向射去!一直打完了那個彈匣才收槍滾向我的右方,在我事先準備的位置換上了彈匣又重新對目標進行射擊。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我能清楚地看到槍口射出的子彈拖著綠色的彈跡,划過叢林打在越軍的陣地上!

隨著我的射擊,炮兵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做出了反應! 「轟!轟!轟!」的爆炸聲震耳欲聾,敵目標被炮彈爆炸的黑煙所覆蓋。

觀察中我看到的炸點,不像是昨天那些大口徑炮打擊的效果,到像是迫擊炮彈的爆炸,距離這麼近也沒有感受到昨天那種震撼。

「打!」陣地上連長也發出了威嚴的口令。我們的82無直射炮和火箭筒也開始對敵人進行直瞄射擊!

我不停地對敵陣射擊,對所有我懷疑的目標進行射擊,對所有在我正面的敵人工事進行射擊!同時我還不停地變換著射擊位置,不停的從左至右,又從右至左的在那些可疑的目標上進行打擊。

頃刻間215高地上硝煙四起,越軍再也無力還擊了。

「楊雲風,停止射擊!回來!」

當連長喊我停止時,我才發現已經打空了三個曳光彈彈匣,我收槍轉身,快速回到了陣地。手中的56式衝鋒槍已經滾燙,以至於握把上都能感覺到那灼人的溫度,使我不得不將槍提在手上,遠離我的身體。

此時,第一輪的炮火支援已經結束, 215高地上又恢復了平靜,連長一面觀察著215高地上的情況,一面向上級報告著打擊的結果。

「打得好,全部覆蓋目標!」

9、不管怎樣,晚7點正,在那熟悉的台標音樂聲結束後,大家還是從那嘈雜的無線電波中依稀聽到了女播音員那莊嚴的聲音:

「懲罰越南霸權主義的目的已經達到,為履行只懲罰,不佔領的承諾,中國政府對越南政府鄭重宣布,自1979年3月5日起,中國人民解放軍無條件從越南全部撤軍!……」

「哦!哈哈!」陣地上沸騰了,大家一下子全部跳了起來,盡情地歡呼雀躍!

在那一刻,沒有誰會去顧及陣地周圍,沒有誰會擔心高聲喧嘩帶來的影響,沒有誰會在乎收音機里後面播送的內容,彷彿那一刻,整個老街地區的山頭上都響徹起中國軍人勝利的歡呼聲!

離開祖國半個多月了,也在叢林中生活了半個多月,鬍子、頭髮長的都快成野人了,誰不想回家啊!

是的,我們天天盼著戰爭早日結束,想念祖國之情勝過想念自己的親人!祖國放飛的鴿子終究要回家的啊!

撤軍的命令宣布了,戰爭結束了!戰友們滿以為可以立即收拾行囊回國了,可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我們並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許多士兵每天都會問連長:「撤軍命令公布了,怎麼我們還不走啊?一點動靜也沒有。」

連長的回答正如開戰前一樣,還是那句老話:「響水不開,開水不響,沒有動靜就是快了!」

收音機里的新聞與軍事行動的命令是有區別的,事實上在中國政府宣布撤軍的前一天,前線有許多部隊就開始往回撤了,撤軍的順序是上級考慮的問題,否則大家都往回跑,那肯定是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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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註中越戰爭史,兼習解放軍其他歷史時期戰史,只用乾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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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下79年參戰的陸軍第43軍127師381團4連副班長溫兆均的感想吧:

 「回國後,別人問得最多的是,你打仗怕不怕死?還有就是越南兵會打仗嗎?有關前一個問題,說不怕死,那是假話。我這個人可能比較好戰,喜歡挑戰,從參軍那天起就渴望著戰鬥。所以,才會聽到參戰消息後第一個遞交請戰書。第一仗攻擊公母山400高地,客觀地說我們敗下陣來,但這也沒有讓我太悲觀,我認為400高地的失利,不是我們戰士的問題,而是指揮方面的問題,戰術意識太差,槍一響,全亂了,一窩蜂地沖,吃了虧。第二天我們總結了經驗教訓,加強了步炮協同,400高地很快就打下來了,儘管敵人一炮打倒了包括我們排長在內的八個人,但也沒有讓我感到印象中的那種慘烈。倒是從班快山10高地那場戰鬥及以後的幾場戰鬥,才讓我感到越軍打得較象樣,還是能抵擋一二下的。

   戰場上運氣是有的,我從2月16日開始走上戰場,到3月11日回國,參戰24天,經歷了打祿平、克諒山,強渡奇窮河、攻佔迷邁山等大小戰鬥十幾次,保守估計至少打死八九個敵人,幾乎每次作戰都是衝鋒在前,退卻在後,承擔最艱巨和危險的任務,對於上級的命令從不講價錢。除了在攻打班快山10高地的行軍中掉下三米多的土坎腰部留下暗傷外,可以說毫髮無損。這除了運氣的成份外,個人的軍事素質的高低也有很大關係。常說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並非是一句口號,這是用生命和鮮血驗證來的真理。

  現在一些人看了一點我軍七九年戰爭中受挫的戰例後,就認為越軍如何厲害,其實並非如此。無論那支軍隊,都有好、中、差。包括我們解放軍在內,都是如此。戰場環境和情況千差萬別,戰鬥的結果也就非常複雜。好的部隊如果碰到糟糕的地形,照樣會被一般的對手打得落花流水!當然也有一些平時並不被看好的單位和個人,實戰中卻打得十分漂亮。

  這場戰爭,細節上,無論是對戰士的培訓和評價標準及戰場的靈活處理能力方面的培養,都確實暴露了我軍平時訓練的一些不足,就說有關對「刁兵」的認識吧,當年有個湖北「刁兵」當兵四年,連個團員也不是。這次戰鬥卻是個二級戰鬥英雄。戰後《解放軍報》曾對此進行過報道和爭論,曾經提出來一個問題:這樣的戰士為什麼不能入黨?要不是這場戰爭,這個戰士很可能就連個團員都不是而退伍回鄉,但就是這樣一個被一些人認為是「刁兵」的戰士,卻在戰場上成了二級戰鬥英雄。

  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基層指揮員素質較差的問題暴露得就更充分一些。戰爭我們最終勝利了,但也給我們帶來了許多血的教訓,其中我們印象最深的就是知識的力量無處不在,沒有知識就會吃虧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在戰鬥中就出現過我們的基層指揮員不會識圖用圖,不能按圖行軍,致使部隊不能按時到達指定地點而貽誤戰機,更出現過由於前線指揮員報錯座標,使我炮兵誤傷了戰友的情況。

  由於這是一場現代化技術含量不高的常規戰爭,至於越軍,也因此發揮了他們戰爭經驗豐富、軍民結合、地形熟悉、戰術靈活的優勢,結合了這些優勢的越軍單兵作戰能力是相當強的。就連我們自已,以前不也把他們捧得很高?有些戰鬥也給我們造成重大傷亡;在步兵武器的配備上,明顯的比我們強些。比如,我們的戰士那時還配用半自動步槍,而他們的衝鋒槍和高射機槍配備得很普遍。實戰證明,半自動步槍確實已不能適應山地作戰,所以,我們一打完仗,就用繳獲的越軍衝鋒槍裝備自已。等到回國時,我們連80%以上的戰士都背著衝鋒槍了。  

 從我的實戰經歷看,以總體戰鬥能力而言,越軍還算是不錯的。但也沒有一些人認為的那麼神。在整個邊境戰爭中,我軍的士氣總體上還是壓倒對方。當然也不能掩蓋有些部隊有畏敵的表現,但很少。面對一個戰爭經驗極豐富的對手,有這點情況也不足為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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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頭有個參加過兩山輪戰的,腿被子彈穿過沒傷到骨頭。聽老人說以前挺白的很斯文的一個人,回來黑了很多,也會罵髒話了。據說退役回來的第一個新年吃飯時聽到鞭炮聲嗖一下就竄到了門口,四處尋找武器,過一會才回過神來發現已經不在戰場了。

現在蓋了棟新房,置辦了些產業,幾個兒女也很孝順。我們也問過他以前打仗的事,都被他打個哈哈過去了。

難得10贊,再補充點別的。

這位越戰老兵還有個很奇怪的習慣,每隔一個月就會買一種藍色包裝的煙,也不知道是什麼名字,感覺像假煙。然後找個地方點了,也不抽,就這麼放著,直到一包煙都點完了才離開。途中什麼也不做,就這麼待著。

有人說這是在祭奠他的戰友,但令人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


某部隊招批足球尖子去當少爺兵,替部隊踢球。作戰任務下來了,死命令,全部轉為作戰人員下連隊,他們代表部隊踢了最後一場球,踢完就抱著對方球員哭 ,說這輩子踢不了球了。

守門員給父母寫信,說兒子可能回不來了,我現在守著國家的南大門了。

還講過一個16歲娃娃兵,傷到動脈,怎麼都止不住血,躺在連長懷裡,不停的大哭,一邊哭一邊大罵越南人,後來沒血沒力氣了,說連長我要抽支煙,剛找到煙,他就死了。

住的不是帳篷而是悶熱的貓耳洞,一點衣服都不能穿,記得春節,一個貓耳洞還貼了對聯:一個仙人洞,三個老神仙。

沒什麼基情的,那種環境住久了睾丸好像要腫。

越南很多水源都放了劇毒,有的駐守部隊只能喝露水,大概四棵樹能收集一水壺露水,戰士喝一口水吃一把黃連素(原話就是"喝一口水吃一把黃連素!"),文工團問一個戰士苦不苦,他回答:後方的人們知道我們嗎?


紀念去世的父親。


其實關於這場戰爭,我了解的不多,但我了解經歷過這場戰爭的兩個人。

那可是真的有人歡喜有人憂。

我就說說我身邊認識的兩位吧。

一個發小的老爹,貧農,那是真窮,好不容易當了兵,遇見越戰,奮勇殺敵,腳趾頭只有八個,手趾頭有九個,奮勇殺敵,榮歸故里,現在任縣府某科主任。發小一直在部隊里,他爹當初的戰友,同年兵們,最大的官至將校。

發小當兵走時,不是自己跟著一群新兵被接兵幹部接上火車,而是雲南某部直接派了一輛轎車來接他到部隊。當然,這先人的樹,栽的那是真心不容易。發小每次休假回來,他爹也會參加一些他兒子的酒局,發小由於多年在部隊,本地的兄弟朋友們真不多,而且他又跟我是發小,兩家人都認識,我跟他性格以前很合,現在只能說努力迎合他吧。於是他的宴請我出席率挺高的,他老爹多少還是一個領導,喝多了說給兒子聽,也說給我們晚輩聽。講著過去多不容易,部隊出身的人始終有點直,話難聽,但入骨。

他家是真沒有一點關係,如今家境尚可,完全是真刀真槍地干出來的!怕不怕?當然怕!老子當年二十不到,想得最多的其實是老子連女人都沒碰過,萬一哪天。。。。。。 轉業後安排到縣政府工作了,我想的是啥?我想的是怎麼把我的家給圓起來。現在呢?窮在街邊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你爹我幹什麼心裡都有一桿秤,希望你們也一樣,巴拉巴拉開始長輩對晚輩特有的關愛了。

去過發小老家一次,可以用今日的話來說,妥妥的特困戶吧。

小楊老家有一戶人家,小時候每逢過年回老家都會從他屋前經過,特怕他,他脾氣特不好,眼睛瞎了一個,耳朵爛了一個,手上就三根手指頭。當年他算成分較好,獨子,送去當兵,那個年代,當兵是很好的出路。我爹成分不是太好,又窮,繼續讀書,想去當兵,沒那入場卷。

我經常問我爸。爸,那人雜回事啊?這麼慘?

我爸每次都會一聲嘆息,但不會跟我講太多。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從爺爺的口中得知,一切都拜這場戰爭所賜。

老鄉外號獨眼,莫大的諷刺。農村,人言真他媽的可謂。

他回來後消沉過幾年,沒錢了,父母年老了,他就倒騰水果,水果不景氣了就開著摩托車當摩的司機跑黑車,平時也撿些礦泉水瓶,國家給的傷殘錢每個月杯水車薪,慢慢熬,他熬到母親去世,熬到父親去世,最後他對外宣稱打工去了。

確實打工去了。打工期間結局強姦罪,坐四年牢,出來後繼續打工,至今未婚未育。

當年那些十多歲風華正茂的戰士們,如今大多都已早早的步入中年。不論你們現在是否為兩斗米折腰還是成了達官貴人,小楊都發自肺腑的跟你們敬個軍禮,不敬現在,現在太傷人,敬那個風華正茂的你們!

敬禮!


工作原因,接觸過一位參加越戰的老兵,現在大概50多歲,真的讓人感覺到戰爭的殘酷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
這位叔叔本身是部隊文藝兵在學校,從小家庭環境優越,屬於話不多很安靜的人,不抽煙不喝酒。但是戰爭開始死命令,每個連隊抽掉兩個人上前線,從武漢直接進越南。
說了很多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可以說幾個細節:

抽煙不是一根根抽的,是一把把起抽的
就是把一大把煙一起點燃了之後一起抽。因為他當時在貓耳洞里,都很潮濕,而且越南有很多毒舌的蚊蟲,只有這樣還能避免被咬。而且當時前線減員很嚴重,都是能抽一口是一口。

真的被炮彈打中,整個屍體是黃色的!
當時得到偵查命令,整個班傍晚偵查,他因為是半路出家所以在過彈坑的時候比別人慢。人算不如天算,越軍炮襲,整個班全沒了就剩下他一個,第一次看見屍體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血肉模糊,因為很多戰友不是被炸死的而且被震死的,炮彈的震動會把內臟震破,所以很多人都是內出血。之所以是黃的是因為越軍炮彈的硫磺很多,加上泥土。

越南兵很殘忍!
作為一個常年戰亂的國家,越軍在叢林裡布置很多陷阱,類似把竹筒削尖的深坑,越戰前期很多解放軍沒有經驗犧牲了。

還說了很多但是記不清了,這位叔叔也從白面小生到現在抽煙喝酒打架,脾氣也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所以在看《比利恩的中場戰事》時美國大兵痞日十足的時候特別有感觸!

還是和平年代好。


還有很多頁啊,雖然39師不算主力部隊。


在貓耳洞住一年,把一輩子的苦都吃盡了。——《中越戰爭秘錄》


在南寧遇到個當年上前線,四川人,開計程車的。他就反覆給我說射洪軍區全軍覆滅在那邊,然後……哭了,一時開不了車在路邊停了好一陣子


下文是1979年對越作戰成都軍區原50軍150師448團軍人的作戰回憶

兵 敗 如 山

作者:老 魚

這是我在79年對越作戰中所經歷的真實故事。我們班9人中有5人犧牲在那接連數日的伏擊、突圍和遭遇戰鬥中,其中1人被俘。安全回國的3人是:我、王宏和陳秀穎。其實,寫出這段我人生中比較重要的故事並不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因為畢竟是一段失敗、一段令人沮喪的經歷。不過我以為真實的東西永遠是有價值的,在許多所謂高大全的越戰故事和傳奇里,我願意寫出這一段不讓人振奮的述說,以還原部分可能被淹沒的歷史。

——2006年10月27日於雲南麗江

[原創]【百姓家史】(原創)兵敗如山(全文完) 【貓眼看人】-凱迪社區

作者:北京老魚


上小學時候學校組織過給前線的官兵和家屬寫慰問信,能收到回信會感覺很驕傲,對於戰爭本身的了解只是來自媒體和影視作品了,那幾年記得看到還能記得名字的高山下的花環,代號美洲豹,凱旋在子夜,春晚上曾經出現的歌曲,可惜演唱者後來被翻出是騙子,但到了後來,感覺慢慢的這些邊境衝突慢慢成了被遺忘的戰爭了,中越,中印,中蘇,現在還是更願意手撕鬼子吧……


我家老爸。從來不跟我們談細節,但是一談這件事就會哭。能讓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實在不忍心稱我爸為大爺……)那麼多年都在哭,一定很殘酷。


那年,

他主動請願,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

他們團共有200位汽車兵,

戰爭結束,

從戰場上,

回來的只有6人。

其中,

有一人就是他。

如果我在路邊沒有攔住他的車,

那麼,

從萬榮到臨猗的路上,

就會跟許許多多次車程一樣,

平淡。

而這次,我遇見了他。

他是一位計程車司機,

絡腮鬍子,體型偏肥。

剛上車,我一臉疲憊,

默默不語,望著窗外漸漸遠去的風景,

中途,路過高村,

他把車停了下來,要買一瓶紅茶。

賣紅茶的奶奶顫顫巍巍地走到車跟前,

彷佛認識他似的:

「我的腿最近一直疼,

你的腿還疼不?」

他說:「疼。」

他看起來五十多歲,

我想他應該是指自己關節疼之類的。

年齡大了,身體的零件難免有個差錯。

可是,我錯了。

他擰開冰凍的紅茶,喝了一大口,

說:「我之前當兵。」

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看他的樣子,

當兵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說:「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留下的傷。」

對越自衛反擊戰?

從小到大,

對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了解的多些,

但對越自衛反擊戰卻很少聽人說起。

一路以來的沉默,

忽然被打破了。

他出生在一個貧困家庭,兄妹多人。

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他自願當了兵。

對越戰爭開始時,他只是個文藝兵,

按理說,是可以不用上戰場的。

但他主動請纓,變成了一名汽車兵。

這令我很吃驚:「你不怕死嗎?」

他似乎是用一種輕蔑的眼光瞥了我一眼,

然後搖了搖頭。

那會兒,他也就二十多歲。

二十多歲,

按照現在年輕人的想法,

一般而言,

要麼著急談戀愛,

要麼拚命玩遊戲,

要麼想著四處旅行,

總之,

揮霍青春,

逍遙自在。

無論怎樣,

他們很難想到死,

也很難想像自己的生命會在轉瞬之間掛掉。

而他二十多歲,

原本有機會遠離死亡,

但他卻選擇主動接近死神。

他寫好遺書,

沒來得及跟家人告別,

就從新疆一路奔赴到了越南。

他的任務是負責開車護送導彈,

由於越南地形複雜,山多草密,

越南兵也學會了打游擊。

而汽車目標明顯,所以,經常會遭到冷槍。

除了遭遇冷槍,更糟糕的是,

天上時不時飛過一架架飛機,

落下一枚枚炸彈。

轟轟轟,

電影當中的鏡頭,

真實地發生在了他的身邊。

看著夥伴一個個倒下,

他感到的並不是恐懼和害怕,

而是心疼和難過。

心疼他們那麼年輕,

才二十齣頭,

還沒來得及體驗人生,

就犧牲掉了。

可戰爭,

就是如此殘酷。

除了飛機轟炸,

除了遭遇冷槍,

他們還面臨著一重危險:地雷。

有些地段,越南兵布滿了地雷。

有一次,工兵排完雷,

他從駕駛座上,跳下來檢查車,

走在路邊,

不小心踩著遺漏的一顆地雷。

轟的一聲,

爆炸了。

他的腿被炸傷。

所幸,

他只是踩在了地雷邊緣。

鮮血從他的腿上源源不斷地噴涌而出,

簡單地包紮之後,

他瘸著腿,

慢慢地爬上車,

將身體挪靠在駕駛座上,

將車發動,

繼續向前。

當時,他二十齣頭。

那一年,

其他的二十歲年輕人,

在做什麼?

我不知道。

但我想,

同樣的二十歲,

當許許多多的人

在為這個國家奉獻寶貴的生命的時候,

有人

還沉迷在花天酒地,溫柔夢境,難以自拔。

後來,

因為在戰爭中作出的突出貢獻,

他被國家授予二等功。

我問:

你經歷了那場戰爭,

那你覺得最大的感觸是什麼?

他說:

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之後,

以後經歷的再大的苦都不是苦。

臨猗到了,

我從錢包里掏出一張一百,

我說不用找了。

聽了他的故事,

讓我對人生多了許多思考,

所以

交點兒學費是理所應當的。

而他執意要找零錢,

我擺擺手,下了車,

坐上了臨猗來的一輛早已等候在那裡的車。

放下車窗,

我在車裡看著他,

他在車裡看著我,

忽然,

他給我敬了一個禮。


告訴你,下輩子再也不當兵了。戰爭不是在知乎敲鍵盤打字那麼愜意


2004年,去長春的火車上,和一位參加過對越作戰的老兵聊過幾句。

這位老兵是內蒙古通遼市奈曼旗人,漢族,我們在一個硬座車廂,去車廂接頭處抽煙的時候聊了一會兒。這位老哥就是一副農民工的樣子,中等身材,身高一米七左右。兩人抽著煙,我說您這是忙啥去啊?他說帶著孩子去打工。孩子讀完初中在家務農,掙不到錢啊,於是帶他出去幹活。他說他現在幹活時間長了就容易累,說當年被越南人扎過一刀。我一聽,好奇心來了,說你參加過自衛反擊戰?傷哪兒了?他撩起衣服給我看,腰眼處一個大約三厘米長的傷疤,他說是和越南人拼刺刀留下的。他參加的是七九年入越作戰。

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他,可是第一個問題卻是,那時候你們怕死嗎?他說,怕,咋不怕死啊。我問,那咋辦?他說,咋辦?一聲令下衝鋒,排長在前,一起往前沖,怕死也得沖。我說,那要是不沖呢?他說,幹部在後邊看著呢,不沖就執行紀律了,誰敢後退。我問,咱們軍隊都是黨員幹部帶頭衝鋒,那時候是這樣嗎?他說,的確是,但是也有怕死的,看個人情況。話說到這兒,冷場了。我說,後來你就複員了?回去政府有啥照顧政策沒?他說,有啥呀,種地唄。他說話時,就是平常語氣,還總帶著些欲言又止的感覺。我很想多問問他戰鬥的情況,看他對這個話題沒有要多說的意思,也就沒再問。抽了兩支煙,又聊了點兒家常,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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