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的天志和明鬼兩條教義應該如何解讀？

01-27

天志和明鬼是屬於唯心論嗎？天志的提出是否是為了維護君王的統治？

墨家有「尚賢」「尚同」「兼愛」「非攻」「節用」「節葬」「天志」「明鬼」「非樂」「非儒」總共十條，我稱之為墨子十義，這十義互為因果輔助，換言之，不應該如此之簡單的看待。

墨子比孔子群弟子成功地方（注意：是孔子群弟子，不是孔子本身）在於，他能夠總結出一套理論來，這種理論的提法，在我看來，是墨子以前根本沒有過的，甚至到後面，潛移默化中受他影響也很大。怎麼說呢，墨子的邏輯思想是這套理論的貫穿其中的一根線。喜好以走邏輯化思想辯論的路子，我的意見是從墨子的系統化開始的。而這種系統化的表徵，就是這十義的相互聯繫。

首先，讓我們從表徵看，《魯問》篇中說：

凡入國，必擇務而從事焉。國家昏亂，則語之尚賢、尚同；國家貧，則語之節用、節葬；國家喜音湛湎，則語之非樂、非命；國家淫僻無禮，則語之尊天、事鬼；國家務奪侵凌，即語之兼愛、非攻。

很明顯，墨子十義，在表面，是可以隨意調換次序的，除了眾所周知的為了使國君能夠接受自己的目的之外，我的看法是，這十義根本是一個完整邏輯循環，換言之，墨子十義的前後聯繫性之緊密，至少在當時眼裡可以謂是一個完美的整體，只要你接受我的一義，其餘九義，自然而然的會被推論而讓不知覺中去接受理論。當然，這是另外一個問題，這裡不過多贅述。

既然題目中提到天志（也即魯問篇中的尊天）、事鬼，那麼接下來的論述，我從這個角度開始解題。

《魯問》中已經明顯指出了一點：

國家淫僻無禮，則語之尊天、事鬼

只有當一個國家「淫辟無禮」，才會首提「尊天、事鬼」。那什麼是「淫辟無禮」呢？設想一個國家，其社會沒有道德約束，法律的約束極其勉強，雖然有文本上的準則，然而卻時常不按這個文本來，而其統治者還不願意更改這些問題，聽之任之不說，自己本身也荒淫無度，不講道德法律。這個就叫「淫辟無禮」。而面對這種「淫辟無禮」的國家，你要面對的一點是，無論道德和法律都已經起不了約束作用，這樣子看，你如果要救這種國家，應該怎麼來？信仰。

當然，不僅僅是先秦，一直到53以前，中國都不講信仰。中國信的是天命，是鬼神，是一種由道德引申出來的因果福禍論。所以，我在這裡表述的信仰，不是後來或者說我們今天講的信仰，這裡是要做交代的。

先秦看重的東西，一個國家，一個政權看重的東西，是天命。《詩·大雅·文王》中提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強調的是政權的合法性，這是天命授與的。而當一個國家中道德和法律失去約束作用的時候，天命就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墨子講尊天，就是強調政權受制於天，你若將你手中的權利用於濫用，你就從天那裡失去政權合法性，那麼這個政權即使是被侵略也是應該的。這是一種講究道理（先秦時代）的警告，或者說恐嚇。這種天志（或者說天命）的論述，不是由墨子開創的，也不僅有墨子運用，而關於這個的討論，在先秦繁榮的思想爭鳴時代，更是被不斷探討，直到荀子的《天論》，更是推向高潮。

與國家相對應就是個人，一個國家有天來制裁，那麼一個人呢，與之對應，便是鬼。明鬼讓作為一個人的你恐懼，天志讓作為一個政權代表者的你恐懼，通過這種恐懼，墨子就能夠讓你聽我的話，從而開展他的政治活動。

那麼，為什麼只有在這種國家需要先去提「明鬼」和「尊天」呢？在一個不講道德的國度里，你連儒家的等級之愛，等級之序都不能夠做到，你要怎麼去做更高層次的沒有等級的愛，天下一同的觀點。所以，只有用天志和明鬼來讓你因為恐懼來聽從我，我才能繼續進行我的接下來的活動。而站在天志和明鬼的基石上，往上看，你能看到，天志會要求我們體恤我們的民眾，於是我們要實行兼愛，明鬼會強調我們要慎重待人處物，於是我們要尚賢。兼愛讓我們非攻；尚賢讓我們明白尚同。就這樣的步步推理，墨子的十義的就能夠完全被接受。這就是墨子邏輯成功的地方。

但是，個人看法，明鬼和尊天恰恰是這個邏輯里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最爭議的地方。因為墨子親口要提非命，然後在這裡卻去提天志，他一方面要去承認人的主觀能動性，一方面卻用神秘主義觀點來將這種主觀能動性匡起來。換言之，我褒揚你的做法，然而，我不得不將我褒揚你的標準建立在你這些做法背面。這種看起來似乎講不通的說法，卻是墨子對於儒家之前的天命理解最直觀體現。

那麼，如何定義這些理論呢？我不希望我們用單純意義上的唯心唯物去談論這種，為什麼？首先，天志一詞就無法被確認屬性或者說性質。天志，在周初期，更大意義上師強調一個形而上的天，而到戰國的時候，開始偏向另外一個意義----民眾的意義，因為天志一詞本身的不確定性，所以我們看到很多關於論述此的先秦文章的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論述者在自覺或者不自覺將這兩個意義都在運用，割裂之後，反倒不準確。這是我的個人意見。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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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對此論述，鄙人認為還有論述不夠準確或者謬誤的地方，還請方家不吝賜教。鄙人的論述作為參考意見之一，有任何異見和想法都是值得尊重的，並且，沒有誰的意見是一定正確的。

以上。

其實墨家思想保存了許多殷商文化的因子，商代的母系社會殘餘、鬼神觀念、尚賢、尚武、尚質、功利主義觀念等都對墨家有很大影響。明鬼和天志很顯然是繼承了商朝的鬼神觀念。

雖然我是無神論者，但我認為宗教雖然唯心但卻有它的積極意義，西方文化中宗教信仰因子就遠多於中國。墨子主張明鬼和天志，是想借用世人對「鬼神」和「天」的信仰來威懾、限制君權，在沒有形成議會制的古代，還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能限制君權。《墨子·明鬼下》：凡殺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誅，若此之僭速也。《墨子·天志下》：天子有善，天能賞之；天子有過，天能罰之。講的就是信仰上天和鬼神能夠監視和賞罰君主。商朝的滅亡其實就與王權與神權的爭鬥有關，但這也從側面說明上古的神權並不完全維護君權。

墨家有信仰，認為人類無知，認為「天道」是不可知的，這樣就形成了所有人內心對自己的約束；儒家沒有人格神信仰，認為人類能夠「與天地相參」、「與天地准」，這就對自然界不夠敬畏，也就沒有了內心對自己的最高約束。而墨家也通過對「天」的信仰，是上天繁育萬物才有了人，每個人都是上天的子民，每個人都是保有一份上天獨一無二的饋贈，才有了人格的平等。一旦把這裡的神秘主義色彩去除，像儒家一樣認為自己知曉天道，甚至把天道虛化，而天子在理論上又是「天之子」，從此便可以播弄天道，搞精神控制，從而以人——君主佔據了天道的位置，這樣就會形成君權的至高無上。

天志要和明鬼分開來看待，墨子的天志是其思想的核心，明鬼只是其中一種思想，手段等等。天志不完全是宗教的概念，我覺得天志更像是一種科學思想的概念。墨子當初說過他的天志是在他製作器具的時候得來的。這裡的天志更多像是一種自然法則，不論國家，個人都要遵守天志（自然法則）。個人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