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人真的存在嗎?
昨晚剛看完《擺渡人》這本書。被崔斯坦和迪倫感動的同時更好奇是不是真的存在擺渡人雖然答案是虛無縹緲的,可還是想知道一個答案。
謝邀。我去年看完《擺渡人》,用整整一天時間改寫成一個短篇故事,下面是原文。———————————————轉載請註明出處—————————————————
上蒼梧之境·靈守
文/Sigh
風箏線在空中搖曳了幾下,竟是維持不住平衡似的一滯,繼而身形一緩向下跌落而去。
風箏線另一頭髮出一聲短促的「啊」聲。
他的眼前先是一陣迷茫,眼中是空無的神色。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即使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還是毫不猶豫用自己身無實質的手撿起風箏,起身時已經是另一副形貌,嘴角含著一絲雋永如春風般的笑,施施然向發出聲音的位置走去。
「姑娘,您的風箏。」他微微欠身,用自己最好看的一個角度出現在少女面前,以無比誠摯的姿態伸出未拿風箏的右手,望向她。即使不用去「讀」,她也知道少女眼中的情緒是何等驚艷與痴迷。他單手遞向少女,似是做出一個無聲、卻是最有誘惑力的邀請。
然而右手手心遲遲沒有出現早該出現的溫度,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少女,腦中卻讀出了這樣一幅畫面:少女接過風箏,一咬下唇,便毫不遲疑的向身後跑去。
他眼中先是一片茫然,然而,瞬間以後,他嘴角帶著一個玩味的笑,俯在摔坐在地上的少女身前:「姑娘可是想一拿上在下手中這風箏,便頭也不回的跑掉?」
卻看少女眼睛一亮,像是發現寶藏似的猛一起身喊道:「你的眉心居然有一顆星星!」卻不料他正俯身定定看著自己,瞬間,二人額頭撞在了一起。
頓時,少女臉色變得通紅,急忙低下了頭,卻未發現,額頭上不可抑制傳來的痛覺只是她的心事在作怪。而他,卻彷彿痛楚般摁著眉心的位置,眼中閃過更加迷茫的神色。
她居然能夠看到他的五芒星。
少女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趕忙抬起頭,看著他也似被撞疼的扶著額,臉上歉意更濃。這些都被他看在眼裡,他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卻恢復風輕雲淡的樣子,又優雅的伸出一隻手:「這番,姑娘可還願賴在地上不起來?」
聽著這樣的話,少女剛褪下一半的血色又重新涌了上來,她剛退後想急忙起身,便被他以不容置辯的力道拉了起來。
「連聲謝都不肯跟我說么。」他嘴角泛起一種奇異的笑,深深的望了少女一眼,「跟我走吧。」
「嗯。」只覺得全部心魂都被這一眼攝了去。少女輕輕的應了一聲,眼神迷茫的想接過風箏,風箏卻徑直穿過她的手掌,毫無阻礙輕輕飄落而下,少女卻似未能知覺,頭也不回跟著他的步伐向前走去。
風箏輕輕的落在地上,遮住了一個人的面容。落穩之後又被風吹的微微顫了顫,輕盈的如同睫毛,邊緣沾上了血跡。躺在地面上的那人身量嬌小,毫無氣息。
在他們踏出一步之後,周圍原本的楊柳清風、湖光碧影都靜止在原地,漫天漫地飄起了純白的雪花。
1
「我們要去哪?」
「一個必去不可的地方。」
「還有多遠?」
「就在前方。」
「娘親和爹地呢?」
「他們會在我們要前去的地方等你。」
極具規則性的一問一答,兩人正跋涉在茫茫雪原里,寒風呼嘯。偶爾一小簇雪花被風捲起,在空中一旋,繼而下落。
每一個腳印都深陷在雪裡,風一吹過便再看不到痕迹。奇怪的是,衣著單薄如少女居然絲毫也不覺的冷,只是覺得這樣漫長而又沒有邊際的雪原沒來由讓人覺得疲憊,讓她心生倦意,不願再往前走去。她腳步一停,兩隻腳沒在雪裡。
他的腳步一頓,料到事情果然不會有那麼順利,他面對著少女,臉上是最令人心安的微笑:「前面不遠處就有歇腳的位置了,先不要在這裡停下。」
少女向前遙望了一眼,除了白茫茫不見盡頭的雪原,卻沒有任何能讓人歇腳的庇護所,雖是疑惑,但少女還是點點頭,跟了上去。
踏雪前行沒多久,遠方果然出現了一個小屋子,孤零零立在天地間、茫茫雪原之上,猶如白紙上出現的一個突兀的黑點。
少女的眼中閃過激動的神色,大步率先向屋子的方向跑去。她總是相信他。他如同一個永遠不會判斷出錯的預言家,無論他說過什麼,都緊接著會被證實。
遙看憑空出現的屋子竟簡陋破舊至如此,他無奈的搖搖頭,也跟上少女的步伐。這個傻姑娘,似乎真以為他料事如神,未卜先知。其實他根本沒有這麼偉大,他自始至終所做的,都只有讓少女「相信」。只有少女她本身,才是這裡的主宰啊。
雖然他行走的速度沒有變快的跡象,卻是兩步便走在少女的身側。少女渾然未覺,只一味朝自己心中的聖地跑去。猛然間一個沒踩穩,被雪一滑,身子順勢便要摔出,卻安穩的被他接住,肌膚相貼。即使一路上被他幫助過數次,少女還是覺得雙頰微微發燙,扶著他的手臂站直,卻不敢再看他的臉。
他輕笑了一聲:「先進屋避避風雪。」
少女沒有異議,卻不再奔跑,而是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踏的很穩,跟在他的後面。
他率先一步走近小屋,推開了房門。因年久失修,房門發出「吱呀——」的聲響。他用心念查探,發現屋內沒有異樣,心下略舒了口氣,才示意少女進來。
少女好奇的目光先打探了一番屋內的擺設,發現竟如她之前想像中的一模一樣,像是雪原上獵戶打獵時臨時歇腳的屋子。雖然簡陋,但是很結實,屋頂沒有漏雪的跡象。屋內只有一個燒飯的簡易灶台,一張由木板搭成的床,牆上還掛著一把粗獷的弓箭,顯然是獵人特地留下來備用的。
看到那張床,少女頓時覺得自己困到了極致,也分毫不顧床的簡陋不堪便和衣躺了上去。閉眼前,視線里出現了他的身影,少女一愣,有些羞赧的往裡邊讓了讓,示意他可以在床的外側歇腳。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的眼中泛起一道黑芒,在聽到少女的問話後又消失無影。
「我叫款冬,你叫什麼名字?」少女抵抗著困意的侵襲,明亮的眸子一眨一眨望著他。
「靈風。」
「靈風……好像神明的名字……」自語般的呢喃聲中,她淺淺睡去。
風裡彷彿裹著生命的力量,風箏線一拉長,便把風箏送到了天上。這是每年草長鶯飛,花開三月,款冬最喜歡做的事情。
風箏是爹地為她畫的,上面白描勾勒著靈巧生動的燕子。雖然有那麼多娟制的精美紙鳶,但她總偏愛這一個。在高牆後面,唯有湖邊放風箏的那一刻,款冬才會覺得自己是自由的。把風箏放上天,就能夠看到高牆外的世界了。
「款冬——」
聽到有人喚她,她的視線戀戀不捨的從風箏上收走,回頭望去——
腳步跑勢未緩,不設想絆到一個石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少女輕輕的「啊」了一聲。風箏的線不再受力,慢慢的從她手中鬆開了。
少女躺在地上,感覺一陣虛空,熱度正從腦後一點點流逝,她彷彿聽見汩汩的水聲,彷彿又看到一片血紅。神智模糊時,一個眼眶裡空無一物看不清面容的人形正站在她面前,疾速向她俯下身來,張開血盆大口。那人形喉頭聳動,喉嚨深處發出「嗬嗬」的聲響。
看到這樣詭異的一幕,款冬瞬間清醒。這人是誰?他要幹什麼!從快要貼在自己臉上的猙獰血口中,她甚至能聞到一股腐爛夾雜著血腥的氣息,可她卻一動都不能動。
她無聲的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喊不出。娘親,爹地,還有……還有誰呢?
「……見障退散!款冬,快醒醒,這只不過是夢——」
豁然聽到這個喊聲,款冬有些激動的醒悟開來:這不過是夢,這都是假的。那個張大血口的人形也似乎被什麼樣的禁制所束縛,猛地停住下落之勢,掙扎將頭微微抬起,空洞的眼眶中閃起紅焰般的火光,隨即,彷彿再無任何事物能夠阻他一般,血口裡淌著涎水,以更快的速度徑直向款冬咬去——
「靈風——」款冬閉上眼用力一掙,再睜眼,又見到了那個簡陋的屋內擺設,還有關切的拉著自己的靈風。受驚的少女如同看到了自己最大的慰藉,猛地抱住少年,埋頭哭了起來。
「靈風……我好怕……靈風,我是不是已經死了?」少女哭聲孱弱。聽到幾不可聞的最後一句,靈風猛然間瞳孔一收縮,最棘手的,終於還是來了。
少女忽然覺得懷抱變輕了,她疑惑的抬起頭,發現他卻輕輕推開了她的身子,避開了她的目光。她眼噙淚花,卻是用了極大的氣力一瞬不瞬盯著靈風,似是在用目光逼問。
少年沉默片刻,自知再也瞞不過少女,便偏過頭來,向她微微一點,作為答案。他張了張口想出言安慰,卻發現不論說什麼話語都是蒼白的。
「剛才夢裡的那個沒有眼睛的人,是什麼?」少女反而兩把擦乾眼淚,鎮靜下來,搶先一句問道。
靈風一怔。新死的人他見了數千萬,不論馳騁戰場見慣生死的將士,還是夜夜笙歌生殺予奪的高官,乃至流落泥潭萬劫不復的風塵女子毋論饑寒交迫無以為生的流亡者,在得知自己死訊的那一刻,都沒有哪一個人能像她這般從容,鎮靜的接受真相。
那些人,在最初的一刻,沒有一個能踏出自己的心障。難怪她心境所化的第一個場景,是那樣無暇無染的無盡雪原。
強自按下心中的震驚,他淡淡道:「那是夢魘。魑魅魍魎的一種。每個人活著時,有肉身的保護,只要陽氣沒有過度流散,就不會被魑魅魍魎這般低級的魔物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下意識頓了頓,他又道,「而靈體,卻不是了。」
「所以……我現在,是靈體?」款冬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
靈風看到那丫頭認真的樣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暖意。再開口時嘴角帶了弧度:「靈體,是魑魅魍魎最好的補料。」
少女聞言猛地一顫,剛才發生的一幕雖然只是夢境,但那種徹骨驚懼仍如真實經歷般,難以忘卻。靈風用手覆在少女的額上,令人心安的溫度從掌心那裡傳來,他看著她的眼睛,「靈體無需睡眠,你只是維持著為人時的本能,才覺得自己『需要』。只要不再入眠,便不會再遇到夢魘。」
款冬鼻頭略微一酸,剛才止住的眼淚又不受控制的落下來了,「靈風,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我肯定再也見不到爹地和娘親了……我們到底要去哪?」
靈風卻把頭轉向身旁,目光透過簡陋的屋牆看向遙遠的遠方:「我也不知道……我要帶你去的那個地方究竟是什麼……但我知道那就在前方,而我必須帶你去。」
2
日光瑩瑩徐照雪原,白茫茫一片刺得款冬睜不開眼。只好閉上雙眼,任由靈風拉著她的手前行,但時不時還會一不小心滑倒。日光的溫度雖不足以融化整個雪原,卻悄然間將覆在最上層的積雪融化,並重新結成了更為難纏的冰面。時間一長,靈風索性把她裹在懷裡,用自己的步子帶著款冬走。
但少年的步伐邁得太大,時間一長,款冬便感覺不再有跟上的氣力。她睜開眼,一臉不情願,任憑靈風怎麼拽她也不再向前:「我不走了,」少女自暴自棄道,「這個雪原怎麼都走不到盡頭。反正我已經死了,與其這麼辛苦去一個不可知的前方,還不如就一直待在這裡。」
「你真以為我們『需要』走這麼多路么?這些艱險還不是因為你!」一路上溫言溫語的少年此刻卻霍然動了怒。
少女眼睛瞪得極圓,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憑什麼說是因為我?又不是我非要拉著你走的!」
「這裡根本不是真實的存在,這些只是你的心象!而且這個地方根本不能久留!」
看著少年第一次變了臉色,她好像終於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卻沒能理解他的前一句話:「這個地方不能久留,……是說這裡會有危險嗎?」
「別想!」靈風疾聲喝道,意圖打斷她不實際的幻想,然而,已經晚了。
一輪明日忽然變成妖異的紫色,雪原上覆蓋的雪層頓時發生了奇異的變化,一時間全都融化、結成最純粹剔透不摻雜質的冰。頓時,整個天地間都映射著通透的紫色。
這樣不詳的顏色,讓少年心頭一緊。
然而,緊接著,他聽見極細微的「喀嚓」一聲脆響,似是從地底極深處出現的一般。
「別往下看!」靈風一邊出聲提醒,一邊抱著她疾速向前奔走,額心前一個金色五芒星一閃而滅。
「啊,又是那顆星星!」少女驚訝的指著他的眉間喊道。
而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赫然開裂、出現了一道不見底的深淵。
少年懷抱一個孱弱少女,在剔透的冰原上不停跳躍,疾速的躲避一個又一個裂開的冰淵縫隙。冰層反射著冷冷的光,鏡面般清晰的倒映著他們的身影,令人眩目。而淡紫色的一輪明日,卻如同一隻獨眼,立在空中冷然旁觀著這一切。
「千萬不能說要永遠留在這裡的話,千萬不要有任何幻想的念頭——這些皆是你的心象,這裡的一切都會根據你的想像變為真實。」危險層出不窮,少年略喘著氣,一邊全神貫注躲避憑空出現的冰淵裂縫,一邊循循善誘,引導少女學會控制心象。不一會兒,冰淵終於平靜了下來,太陽的顏色又恢復如初,整個冰原晶瑩剔透,映射出最純粹的白色的光。猶如一個巨大的鏡面世界。
少年呼了一口氣,有些讚賞的看向懷中的少女,卻發現她的眼神一時間有些渙散,連忙喚了她的名字。款冬循聲清醒,記憶似還是停留在他說那句話的時刻,一瞬不瞬的盯看著他的眉眼,似乎要把他的樣子刻印在心裡一般,認真說道:「那麼你……也是我的心象么?」
靈風一怔,這個問題似乎超過他的思考範圍,目光變得迷茫:「心象……我不是……」
「你不是我的心象,你又肯定不是人,那你是什麼?」
「……我是什麼……」靈風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他接連的喃喃自語道,「我是什麼?……」
款冬那一瞬間忽然感到了害怕:「靈風,你不要再想了,你是靈風。」說著如同證實自己的話一般,抓住他的雙臂不斷搖晃,「你是靈風」。
不一會兒,靈風眼中迷茫之色一掃而空,他擺了擺手,示意款冬他們可以繼續走了,款冬本想再開口說句什麼,卻被他冰冷的神色所阻,只囁嚅了一下,便再沒有出聲。
3
他是靈風。然而,他又不是靈風。
對於款冬而言,他是靈風。所以說他是款冬的心象,其實也沒什麼錯。
只是,他也曾是無數人的心象,他們幻想中最渴望的那個人。
他曾是天子一生寧舍江山也求而未得的絕世女子,也曾是祭司日日夜夜禱告的守護神明;他是將士最愛戴的驍勇將領,更是垂髫小童最不舍的慈愛母親;他更是一對恩愛非凡的相公的娘子,是一閨中少女芳心暗許的窮苦書生。
生離曾將他們隔絕,如今,死亡卻讓他們在一起,哪怕只是短短一段路程的時間,也足以讓他們將心中憾事了卻,再無牽絆。
他能「看」見他們的心中所想所需,他是他們慾望的投射。然而只有這一次,他沒有「成為」任何一個世間存在過的人,沒有變成他們的替身,他只是憑空幻出了一副獨屬自己的模樣。
他本該成為款冬的「願望」,卻保有「自己」的模樣。
靈風心下一顫,不敢再多想。在少女沒有吐露出那句話時,他分明看到了她的心意。他看到那顆純粹、天然不加雕琢的心,看到她那顆心已是純然的喜歡上了自己。
他不察自己的嘴角早已悄然勾出一個弧線。靈風,這就是他的名字,和他應有的形貌么。
行走間不時用餘光偷偷留意著少年神情的款冬,終於看到他嘴角的弧度,心下一喜,趁機開口道:「我好像已經明白你之前所說的了!我們在那個屋子裡歇息時,我便在想,睡一覺醒來後雪應該就能停吧——這就是我們再上路時為什麼太陽會出來的原因。」
「還有那間屋子——」靈風一手拉過了款冬的手,在款冬不明所以中用戲謔的口吻說,「看你的手,又白又嫩,衣著上看也應是深宅大院里的嬌養千金,怎麼會幻想出那樣一間簡陋破舊的屋子來。」
款冬想起自己背著爹娘曾偷偷看過的一本本志怪小說和傳奇話本,臉上一紅,卻突然反應過來他是以怎樣輕薄的姿態在調笑自己。頓時面下一薄,把他的手狠狠甩開,恨恨喊了聲「登徒子」,便別過臉去不再理他。
她的表現跟他讀到的她的心事並不相符。她不是……喜歡自己么?壓下心頭的不解,他還是囂張地哈哈大笑開來,惹得款冬一咬下唇,連連跺腳。
「那在傳奇話本里我們是什麼故事?待字閨中的少女和素不相識的浪子私奔?哈哈哈……」
聽到「傳奇話本」幾字,少女眉毛一擰:「你這個壞人,我要讓這雪原——」
話還未出口,嘴便被靈風猛地捂上。那一瞬兩人眼睛離得是那麼近,少女看的怔住了,卻未能發現少年也呆愣在原地。
驀地,少年身形一顫,似用了極大的氣力後退了一步。「繼續走吧。」聲音冷淡,少年大步邁開頭也不回。
4
感受到他的態度前後差距這麼大,少女幾次眼淚衝到眼眶外都被她硬生生塞了回去。
忽然,她終於彷彿是再也忍受不住,三步並作兩步跑在靈風的前面,轉身攔住他:「靈風,我要跟你好好談談。」
「……雖然不知道你要帶我去哪裡,又為什麼一直要陪在我身旁,但一路上你救我護我,禮節上我必須感恩於你。如果你真有那麼討厭我的話,請離開讓我自己走,——既然這兒的一切都是我心象所化的話,那麼我想我已經能控制的很好了。」
靈風眉毛一挑:「款冬,不要鬧,我必須陪著你,把你護送到那個地方。」
「為什麼我『必須』要去那個地方,為什麼你『必須』要陪著我?」
靈風低了下頭,沉默不語。正當款冬以為他不再會回答的時候,他忽然開口:「神明自有靈。神寂滅時,神魂會到歸墟之地選擇復生,或魂散。而人是有輪迴的,所以你必須到達你的轉生之地。」
「轉生之地……?」少女神情疑惑,不禁跟著念了一句。
「你必須歷經「心障」,從自己的心象中走出來,了卻所有的雜念,心無旁騖,靈體才能轉生。至於我為什麼要跟著你……記得那個夢魘嗎?如果我從你身邊離開哪怕三步,便會有類似的魑魅魍魎被你的氣息所吸引,剩下的,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少女沉默片刻。突然,她抬起頭,眼中綻出少年從未見過的光芒。在她抬頭的同一時刻,一座冰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在他們面前拔地而起,直插入空中。
少年眼中閃過不可思議的神色。如同被雷電劈了一般,他身形不禁一顫。他居然……讀不出少女此刻在想什麼。
「看到了吧,」少女淡然一笑,竟似是一日之間成長了許多,她以目光示意,「既然這裡是我的心境所化,那麼路的遠近只是由我心念決定。所以,現在只要從這座橋走上去,就能到達終點。這段旅程要結束了,今後……你不用再陪著我了。」
靈風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雖然她是通靈者,——這才是款冬的真正身份,通靈者的靈體才是魑魅魍魎最為垂涎的,到達轉生之地需要他們「靈守」一路守護。不然那隻夢魘,也不會冒著夢醒時分散滅的危險也不擇手段、造出那個夢境。但即便是身在對方「心象」之中,她這般的領悟性和控制力也是他從未見過的。
「走吧。」這次,少女喚醒呆在原地的他,絲毫不做停留的走上冰橋。眼看款冬向橋上跨了一步,靈風如夢初醒。
電光火石間,他一步上前將款冬攬入懷中,吻了下去。眉心處五芒星發出耀眼的金色。直插入天際的偌大冰橋在兩唇相碰間陡然破碎,化作漫天晶瑩的冰雪,一齊向下墜落。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而閃亮。
睜開雙眼時,少女眼中有金色的光點一閃而滅。他的眸子卻帶著更亮的光芒望著她:「這是我給你的,我的印記。所以無論你轉生,無論變成什麼,我都能夠找到你。我並不討厭你,——」他一字一頓,「款冬,我喜歡你。」
眼淚頓時噴涌而出,少女激動地一躍又重新撲進少年的懷中,埋住自己滾燙的雙頰,輕聲在他耳邊道:「我也喜歡你啊。」
感覺四周氣氛變了,款冬緩緩抬頭,卻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冰橋破碎、冰雪落盡後,呈現出的竟是一片無際花海。
5
款冬正要驚喜的驚呼時,卻發現靈風臉上出現了未曾有過的凝重之色。
他本能的一個動作,便是將她護在身後,沉聲道:「抱歉,你都要走到了,居然是我……將你拉入這樣一個境地。」
款冬雖然有些不解,但她也感到這花海的氛圍著實透露著些許詭異。她用詢問的目光望向靈風。
「你試著用『心』去看。」
款冬聞言閉上了雙眼,卻發現周圍景象並沒有隨著她閉上雙眼而消失。但一切景緻卻已經全然發生了改變:以他們二人為中心三步之外,竟全都是從黏稠的血色液體中「生長」出來的人形怪物,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滿眼喜色極度渴望的盯著他們。卻懾於靈風的氣勢不敢上前。
「這……」少女的聲音不禁有些發抖。
「放心,這不是你的心象所幻。只是我無意中將它們『喚醒』了。現在你把眼睛睜開。」
少女乖巧的聽從了,卻發現四周毫無異樣,還是之前那片美的令人窒息的花海,寂靜的彷彿是另一個世界,「剛才那是什麼?」
「我一路上盡量剋制不去親近你,就是為了極力避免它們的出現。」
「啊?」少女的臉騰地就紅了。
知道款冬想歪了,靈風輕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眸中閃過複雜的情緒,微微一閉眼沉痛道,「這些,是我未能平安護送他們到達轉生之地的靈體。對他們,我的一切法術皆是無效。」
感覺少女的身體一震,靈風一隻手緊緊握住了她的:「他們都是未能渡過自己的『心障』,或是在心象中心生邪念、貪慾之人,落入魑魅魍魎口裡,做了養料後殘餘的怨魂碎片。這其中,就包括有選擇在這裡留下的。對於未能完成的使命,我愧對他們——」一手憑空幻出一柄虛體的金色光劍,「但你,我死也不會放手。」
身為靈守,使命所在,他曾守護過數不清的人到靈體的轉生之地。最初他是沒有記憶,沒有喜好的,只是變成別人幻想中最渴望的那個人,根據他們心中所想去「做好」那個人,就好了。
直到遇到「那個人」。
世間之人,心思各異。什麼樣的人他都接觸過,卑劣的,狡詐的,自私的,人人皆有所謀。甚至也有妖媚女子死後都不免被自己的慾念所驅,用盡歹毒招數控制心象惑他神智,以求床第之歡。那一次他驚覺,自己一路上心無旁騖守護的,竟是這樣一個狠毒之人。他甚至以為,「人」,就是這樣的一個物種,直至開始學會冷眼旁觀。
第一次見到那個人是在戰場上,後者正奮勇殺敵。身為將領,為了護一個將士周全,他不惜自己挨了一箭;明明已經失血過多,他卻硬是越過「人」的極限,殺出一條血路。最終,在所有人歡呼打了勝仗後,他才如釋重負的一笑,倒了下去。
在靈風還不叫靈風的時候,他第一次發覺,這個畫面深刻的印在了他的腦海里。他穿過萬千兵馬,幻化成一不施粉黛的素衣女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將軍被素衣女子拉起來的時候,身上中的箭同箭傷一齊奇蹟般的消失,看著身上這一景象,將軍愣了愣,明白自己已經死了。他肅穆的站在原地良久,看著萬千將士單膝跪地、望著他中箭的屍身哀慟。靈風幻成的素衣女子讀出將軍的心事,也靜立在一旁不說話。半日後,將軍一言不發的起身,靈風則率先走到他的面前為他領路。
「你不是她。」沒走兩步,將軍的聲音如雷霆般,開口突然吐露了這樣一句話,「雖然你扮的很像。」
聽到這樣的話,靈風頓在原地,——居然有人能一眼便認出來。他第一次出現了所謂「疑惑」的情緒。
也同樣是第一次,靈風不久後便告訴了將軍,他們此行前去的目的地,在這之前,他從來只是扮好自己的「角色」,從來沒跟任何人做過真正的交談。將軍聽完,眼中竟出現迷茫的表情,似是觸碰到悠遠年歲之前的經歷,搜尋一番回憶卻終是無所獲。他們那一程竟走了數年,一路橫穿大漠戈壁,凈是將軍馬背上征伐過的地方。最後,將軍在到達之前教了他一套劍法,並問他:「知道為什麼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雖然將軍句子沒說完整,但幾年來,二人的默契已生,靈風不用去讀他所想,一聽之下便已瞭然。將軍所問的,是二人初見時、他一眼便被看出不是那素衣女子之事。那時他還不習慣用言語表露自己的想法,只默默將目光望向將軍。
「是因為眼神啊……一個人的眼神,透露的是他的靈魂。而你,還沒有屬於你的靈魂吶……」
而蒼狗白雲,斗轉星移,時間自那日起一直流轉至如今,「靈風」這個雛型,不知不覺開始在他身上日漸飽滿。
直到款冬的出現,他終是尋到了「自己」。
「記住,這劍法的精髓在於,心守如一……」那日相別時,將軍曾這樣說。
他側頭,最後一刻仍不忘向少女叮囑,「如果害怕,就睜開眼。」
「心守如一。」靈風面容一肅,回頭平視前方,默默念著那最後四字,提劍向血海中斬去。
劍光如素蓮般在血海中綻開,映射萬千光華,其中凌厲的劍氣卻是肅殺而勢不可擋的。靈風將款冬護在身側,眼神執著而堅定。
6
每一道劍光過去,都有數道身影被斬落,迸射出的血污了二人一臉一身。但每倒下一個人形,從那歪斜倒下的人形中流出的污血又融進了血海,頃刻間便從血海中再重新凝一個站起來。所有的人形怨魂,都用嗜血而興奮的眼神看著置身於血海的二人。
睜開眼時,每一道劍芒帶起的風都帶動著花輕輕搖擺。被劍鋒劈下的花瓣在空中飛揚,落在二人臉上身上。靈風攜著少女,彷彿徜徉在花海中起舞,無盡的花海像波浪一般層層疊疊湧向二人。
正因為知道這些幻象都是假的,少女閉上了雙眼。迎面飄來的粉色花瓣霎時變成了飛濺的腥臭污血。耳邊充斥著怨魂的尖叫聲和厲吼聲,漫天漫地的血紅色,將二人衣衫浸染,彷彿是置身於殘酷的修羅場中一般。她聽到了它們的不甘,它們嘶吼著怨恨著……是想將靈風也永遠的留在這裡?
少女打了個寒顫,再睜開眼。萬千花瓣在劍芒下傾瀉。風輕雲淡,花叢無聲搖擺,像是一個最美好的夢境。是選擇美好的假象,還是選擇殘酷的真實?少女下了一個小小的決心,鄭重的閉上雙眼——不論周遭的世界多麼可怖,她都要選擇與靈風一同面對。
這樣無論如何也殺不盡,因為無休止的血戰,靈風的斬殺的動作漸漸慢了下去,開始出現了漏洞。為了護款冬周全,他一連幾次都不能直接躲避,被偷襲而來的怨魂所重創,面色愈加的蒼白,只能生生忍住不讓款冬發覺。
款冬用盡全身最大的氣力,死死咬住下唇,不發出任何聲音,以免靈風分心。但靈風卻能感受到緊貼住自己的少女,身體在不住的顫抖。
她竟寧願去看殘酷血腥的「真實」!霎時間明了少女的心意,他忍住身上的劇痛,命令自己保持清醒,用令人心安的口吻說:「再忍耐一下,都會過去的,我們一定能夠衝出去。」
「要死也要一起死。」少女握緊了他的手,身子不再發顫,「相信我,只要一穿過血海,就是終點。」
聽到這句話,靈風微黯的雙眼一亮。穿過血海就是終點,他明白少女做了什麼。
「睜開眼睛,記得不要看——」
他猛地一手將款冬抱起,上躍迴旋劍光向外圍一掃,霎時身周一圈的怨魂全都倒了下去。在新生的怨魂還未從血海冒出的空隙,靈風不顧血污,抱著少女額頭狠狠的親了一口,便用盡氣力將她拋向血海之外。
耳畔風在呼嘯。款冬眨了下眼,污了的血色和翩然的花瓣在她眼中交錯。
最後印在靈風腦海中的,是少女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7
在選擇將款冬從血海中擲出的那一刻,靈風知道,他的使命達成了。
「靈風——你說你死都不會鬆手的……」
在他耗盡氣力從半空跌落時,血海中的怨魂如願以償一擁而上。他聽見款冬在呼喊他的名字,但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手中劍光潰不成形。款冬在落地的那一刻,便會穿過屏障到達轉生之地吧。雖然他失了約,但款冬卻能平安無虞了……
含著死而無憾的笑,靈風面色蒼白,任憑蜂擁而上的怨魂和黏稠的污血,將他淹沒。
長眠在因他之過而形成的血海之中,也算是了了他的因果。只可惜,他不久前才得了「靈風」這個名字……
正這樣想著,他忽然發覺,他留給款冬的印記,竟氣息全無了。
怎麼可能?哪怕是款冬輪迴數萬次,只要她「存在」,他都能感應到那個印記。除非是款冬魂飛魄散……四字如鐘鳴一般,在他腦中炸響,靈風猛然間清醒,一種從未有過的暴虐情緒在胸臆之中橫衝直撞。手中劍氣霎時暴漲,極度的熱量竟瞬間將血海都蒸幹了大半。靈風手中劍芒吞吐,揮手間爆開了一條通路,以不可能的速度從血海中沖了出來。
血海的盡頭果然是轉生之地,少女對心境的控制力,再一次得到證實。他的掌心垂直地面,按著虛空。再一次觸碰到了「生與死」的屏障,——那些靈體可以直接通過,但對他來說,這道透明看不見的屏障卻猶如天塹。他真的不知道轉生之地,究竟是什麼……因為他,從來都未能去過,這屏障之後的存在。
沒由來的,他揮起手中虛體的光劍,凝實力量,向前一斬。
屏障洞開了一人寬的縫隙。
他聽到一女子厲聲喝道:「誰?」
緊接著,一種威壓由上而下全面襲來,他面上又蒼白了幾分。他頂著堪比天地的威壓,撐住虛弱到極限的身體強自進入,卻發現走過屏障的瞬間已是換了天地。
四周皆是漫天漫地的水,一絕絕冷艷的白衣女子懸坐在水面上空,不斷以單指在虛空處疾速畫著複雜的符咒。她的身側是一個殘缺的透明神魂。在看清那個女子時,靈風心身巨震,他彷彿想起了來自遠古的記憶,那是源自契約的一種與生俱來的規則上的束縛。他目光迷茫,面無表情的低下頭尊稱道:「主人。」
白衣女子指尖下的符咒此刻方已書畢,結成一個金色的五芒星,成形時引出靈風眉心五芒星的共鳴。雙星耀華,遙相呼應,那五芒星只在原地微微一頓,便化作人形,向遠方遁去。
識得靈風的身份,白衣女子凌厲的氣勢終於一緩,指尖仍是不停,聲音中含著無上威嚴:「靈守之一,此處不是汝能躋身之地,緣何破吾禁制,擅自闖入聖地?還不速速離去!」
眉心五芒星發出微弱的光芒,靈風聞言,毫無抗拒之力,轉身便要離開。卻有一種力量從身體內強自掙了出來,他面露痛苦之色,停在原地。
轉眼一個新的靈體又無礙的穿過屏障,女子面上一喜,停下疾速書寫的指尖,將靈體隔空抓住,以靈注魂,不敢有半點耽擱。
眼看身側那透明神魂又接近實質了一分,白衣女子如釋重負,輕輕擦去額上汗水。在白衣女子冷然抬眼望向靈風,怒喝一聲「靈守之一,邇敢不離去」時,靈風的眸中已然清明。
「叫我靈風!」,他再一次突破自身的極限,承受著幾倍於前的威壓,卻是速度緩都未緩,徑直向透明神魂躍去:「把款冬還給我——」
白衣女子一眼便已將事情原委看透,眼中惜才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又恢復成面無表情的冰冷:「區區一道術法,竟能修出自身的『靈』,吾念造化不易,先行饒過汝犯上之過,望汝今後恪守使命,將靈體引渡於此,永無止盡,方可贖罪。」
聞言,靈風的身形在女子面前停住,仰面長笑:「這就是我們所謂的使命?『轉生之地』,——哈哈哈哈,數千萬人九死一生歷經艱險到達的『轉生之地』,今日我靈風終得一見。這番肆意取靈注體,奪人生機,——汝之所為,又與魑魅魍魎有何分別!」
「放肆!爾等螻蟻,又豈敢對神明不敬——」白衣女子面色冷然,聲音毫無波瀾道,「吾已幾番寬宥於汝,汝卻不知悔改,施以『滅魂』之刑!」
無形間,靈風感覺周身出現無色無物的桎梏,急劇向中間縮緊。眉心處的五芒星不受控制的脫體而出,靈風只覺得生命力正被急劇的剝離。在這樣生命危急關頭,靈風下意識揮了一劍。如果說提劍初時他的劍法尚顯稚嫩,但在血海以命相搏的歷練中已被練得圓熟。
面對靈風,原本無喜無悲的白衣女子陡然間卻面色大變:「堙辰的劍意,你怎麼會有堙辰的劍意……難怪你能破開我的禁制……」
靈風只覺周身桎梏感瞬間消失不見。這時,透過無色的屏障又進入了一個新的靈體,他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獃滯,又疑惑的回身望了望後面,似乎在思考另一個人為什麼不跟過來。就在他要隨流水而逝的時候,白衣女子隔空將其抓住了。
顯然明白白衣女子即將做的事,靈風不顧自身安危,持劍對著白衣女子便是一劈。眉心五芒星發出耀眼光華,靈風腦中訇然響起遠古般悠遠的呢喃之語,手臂不受控制般的一斜,劈向女子旁側。
白衣女子反應更快,在他劍光未能近身之前,便提掌欲對靈風一按,忽覺有人輕輕攔住了她的手臂。
那力道比風還要輕,效果卻堪比千鈞之力。白衣女子身形一滯,隨即爆出千萬年等待下的喜極而泣的聲音,緩緩轉身望向旁側:「是你么,堙辰……是你回來了嗎?」
殘缺的透明神魂此時凝成了一個虛幻人形,靈風在看清那人臉時瞳孔猛地一張:「將軍——」
堙辰微微向著靈風一頷首,便把目光轉向白衣女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溫聲道:「以靈注魂是禁術,為世間法則所不齒……無染,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白衣女子聽聞他的話,先是一怔,而後發出瘋癲一般的狂笑:「我變成了什麼樣子……堙辰,我變成了什麼樣子,都是因為你啊……」說到最後一句竟已是淚流滿面。
「傻孩子,」堙辰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氣,「那就是我的錯,靈力不足,我未能早些醒來阻止你。我早已轉生為人,已歷幾度輪迴,永世,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白衣女子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驀地,她彷彿證明一般的急切道:「堙辰,再等一等,只要再等三百九十九萬三千六百七十四個靈體注魂,你就能回來了——」
「我也曾是那數百萬個靈體之一,無染,那時……連你都未能認出我,」他注視著她的眼睛,看她眼中映出的自己,雙眸間是那樣滄桑而疲憊,「你難道還不懂么,我不會再回來,因為我太累了。那樣看不到盡頭的歲月,還有不朽的靈魂……太累了……我現在只想忘記……」
「也忘記我嗎?」女子本是極美,那一刻雙眼噙著淚水,怔怔望著堙辰,問道。
堙辰溫柔一笑,用雙手輕輕揩去女子的淚水:「所以,我來喚你同我一起走啊。」他握住女子的手,白衣女子的臉上的冷色頓時冰封瓦解,雙頰緋染,少女般懵懂卻是全然信任的與他攜手,向前走去。
「滄海桑田,我們已經守護了這裡太多年……上蒼梧之境,再也不需要我們了……」他的聲音彷彿來自遠古的迴響。未行多遠,二人身影便消散在無盡的水汽之間,煙消雲散了。
靈風回身,看到那個靈體不再受阻,渾渾噩噩的跟著水流的方向,投入輪迴。不多時,又接連有一兩個靈體透過屏障,也不再受束縛的跟著源源不斷的水流一道,流向遙遠的未知。
前方的面前永遠還是前方。身為靈守,他從未想過,他們與生俱來的使命,竟錯誤的存在了那麼多年。
如果許多規則的存在,其本身就是錯的,那麼一生堅守和維護其的守護者們,究竟怎樣才能察覺到,自己做的始終都是錯的。
唯有等待和心懷希望。
他也已經非常疲憊了。持久的激戰拼殺、逆天而行,靈力已經極度枯竭,更何況,款冬她……靈風神色一黯,他到底沒能護她周全。
恍惚間,耳邊又有熟悉的話語聲浮現……
「……你的眉心居然有一顆星星!」
「……我叫款冬,你叫什麼名字?」
「靈風。」
「……靈風……好像神明的名字……」
「……我也喜歡你啊。」……
靈風思緒一沉,任憑自己在水汽間漸漸消失,隨風而散。
8
竹篾做的骨架又細又輕,線繩微微一扯,紙鳶便送上了空中。靈巧生動燕子在風中搖曳,白描的黑白兩色,栩栩如生。
「款冬——」
聽到有人喚她,她的視線戀戀不捨的從風箏上收走,回頭望去——
「爹地——」款冬回首甜甜一笑,仍不忘拽著手中的風箏,撲進了溫暖熟悉的懷抱里。
不遠處的地面上,一個與少女手中一模一樣的燕子風箏,被偶爾旋過來的風吹得微微一顫,接著又無可奈何的靜止在原地。像是一個無聲的證明。
2015.11.30 19:12PM 定稿原文已發在我的知乎專欄:上蒼梧之境·靈守 - 心之所向 - 知乎專欄,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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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問題來了,——這篇文章里的故事是真的么?擺渡人是自己心靈的一種寄託 是關於生的渴望 是對於愛情的嚮往。如果是想像 那就是真的存在。但是其實現實中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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