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的法理領土範圍是如何界定的？

01-27

在羅馬帝國分裂後的漫長時間裡，米蘭公國、威尼斯共和國、熱那亞共和國、佛羅倫薩共和國等相繼崛起。至近代義大利統一運動之前，長久以來並沒有一個類似於「諾曼底」，「安納托利亞」的區域界定範圍。想問「義大利」這個詞是從何時開始出現，而它所包含的地理範圍是如何界定的呢？

我個人很喜歡這個問題，雖然這個問題其實沒那麼有趣，但我好久沒有認真答題了（不是說勉為其難回答這個問題的意思，只是單純吐槽一下自己，畢竟知乎本質是一個社交社區平台）

（請自覺忽略錯別字）

所謂法理，一般無論是使用什麼語言的歐洲作家和北美洲作家，都會使用De Jure這詞，而不使用自己本國語言翻譯（畢竟拉丁語文化在西方人眼中價值和地位是非常高的）。「In law and government, de jure (/de? ?d??r?/; Latin: de iure, "in law") describes practices that are legally recognized by official laws.」所謂De Jure，其含義不過是「被官方法律正式認可的狀態」的意思。所謂今天的義大利的法理領土，就是現在義大利的領土。因為根據義大利的法律，歐盟的規章，世界範圍內的外交認可，聯合國的理解，現在的義大利領土就是義大利的法理，義大利的法理就是現在義大利領土。不存在還有義大利領導人和政府，真的現在在國際外交的時候，繼續宣稱自己在法國人那裡的傳統的義大利文化或者義大利浪漫主義認知的領土應該被歸還給自己。但是這樣你也可以理解，一戰之前的義大利，二戰之前的義大利，現在的義大利，所謂的法理領土大小是截然不同的。儘管過去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國際外交局勢風起雲湧，從來不缺乏義大利人宣稱別國的領地法理上屬於自己。也從來不缺乏外交協議，修改國際對法理領土的認可。比如倫敦條約，凡爾賽條約，都給出了不同的義大利法理範圍的修改。當然，這種概念性的事情，畢竟本質是註定模糊，和取決於個人的立場和觀點的。你也完全可以理解成，現在的義大利，是由於國際局勢問題，歷史發展問題，被迫放棄了大量法理義大利領土的閹割版。無論如何，我個人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特別的立場，我對義大利，法蘭西，佔領部分二戰前義大利領土的巴爾幹國家，都沒有特別的偏好。

（以下很多結論默認所指代的時間區間是中世紀中期到今天）

回到今天的義大利本身，就像地理隔離封閉的四川今天屬於中國，地形傳統截然不同於中國proper的新疆，西藏和內蒙古都屬於中國一樣，它也是從歷史意義上來說，多個部分的組合政治體。在羅馬共和國和帝國的時代，西西里是一個獨立的行省（或者曾經是，畢竟羅馬歷史很長，行政區域劃分有漫長的變化史），在一段時間內，也被穆斯林征服者控制，之後被諾曼人光復，再之後在哈布斯堡西班牙的統治下，儘管是在歐洲範圍內，但是和其他區分於卡斯蒂利亞的地區一樣，有一個總督統治（和西班牙南美洲的殖民地一樣）。在漫長的歲月里，這個美麗的西西里，要麼作為一個大型政治地的相對較分離的地方區域（古時候行政效率不行），要麼作為一個獨立的地方勢力。南邊的那不勒斯，其情況也大致類似。要追溯到更早，當北義大利還是各種部落的時候，南邊這些大希臘區域，已經在希臘殖民者的文化傳播下自然生長。

而中北義大利，曾經的分裂程度也是驚人的，在但丁的時代，但丁描述義大利是「一千種語言」之地（這個引用可能有誤差，因為我記憶中有這麼回事，可能我記錯了），在Christdopher Duggan的劍橋簡明義大利史中間，他這樣說道，「在那個時代，義大利這片土地上的國家數量很可能比今天全球國家加起來還多。」而這些星羅棋布的小國，每一個自己的領土範圍，都在那個混亂無比的時代，十分的動蕩，和不停的變化。事實上，就我個人而言，我雖然不能說閱歷很多，但是我還沒有看過一張真正無與倫比出色，把義大利之每一個小政治體都標誌出來的詳細地圖。但是無論如何，這些中北義大利國家，都坐落於一個地理上非常好區分的大區域——阿爾卑斯以南。

在義大利的歷史上，有一個非常特殊的政治體我不得不提到，其重要性之高對於今天的法蘭西和義大利的邊疆是決定性的——薩伏依公國（史稱撒丁-皮埃蒙特王國，真名撒丁王國的前身）。薩伏依公國在歷史上，曾經擁有可見的不少屬於今天法蘭西共和國的領土，但是薩伏依公國在歷史上，遭受過多次嚴重的打擊和政治上徹底的摧毀，最值得注意的，1600-1601年法蘭西-薩伏依戰爭，義大利成立的時候做出的政治讓步，割讓了土地給當時的法國。幾天，歐洲大陸上，法蘭西東南角的所有你可以理解成可以屬於義大利的地區，都是在薩伏依公國的手裡失去的。當然，我不是在黑薩伏依公國，事實上，J.H.Elliott在論文中認為，這是薩伏依公國的優勢，薩伏依最終能成為那個去一統義大利的撒丁的原因，當然這就是另外一個話題了。當然，在西北邊疆上，二戰之後，義大利又失去了部分土地給法國，但這部分土地的大小和數量，實在不是特別顯著，儘管含有不少有策略價值的地區。

在東北邊，義大利今天的領地的變化，更加關乎於一戰和二戰了，畢竟聯合義大利是個非常年輕的國家，1871年才徹底成型。而一戰和二戰，對中東歐洲國家（橫向劃分，西，中，東）的今天的邊疆形成，非常非常的重要。（在接下來的討論中間忽略戰時佔領的大量土地，因為控制時間不長而且名不正）除此之外，事實上二戰後，義大利的國土邊疆也發生過多次微調，1976年的1285平方公里交換，和1985年的558平方公里交換，1992年21020平方公里土地劃分（此項缺乏考證）（都是和瑞士）。還有1975年和南斯拉夫的土地劃分（奧斯莫條約，Treaty of Osimo）。但是無論如何，二戰之後的這些土地調整，說重要很重要，因為我不提就相當於在忽略事實，但是提了也感覺沒什麼意思，因為我個人認為，從長遠的歐洲宏觀發展上來看，不是特別重要。而且這些都是合理的鑒於後二戰局勢的和平的決策。當然，這些決定可能從一種層面上來說，緩和了後二戰的歐洲國家之間的關係，並為歐洲國家聯合成一個歐盟提供了一定幫助和基礎。其實整個義大利在亞得里亞海東岸的失去的土地，基本上都到了克羅埃西亞的懷裡了，部分達瑪西亞，還有幾個亞得里亞海島。而所有的義大利所得，基本上是在奧匈帝國解體的時候，最值得注意的，南蒂羅爾。這是個很大的問題，但是對於非歐洲人的我們來說，我們可能沒什麼感覺。這個問題爭議了大概十年才被解決（1960-1971），也屬於二戰後，歐洲國家之間修正邊疆，以修正關係的問題。現在，讓我們把視角拉回到五百年前。從一定層面上來說，今天整個義大利的東北地區的很大程度上，都要得益於威尼斯共和國，強大的擴張。Vicenza，Belluno，Feltre，Padua，Verno，Este這些義大利的石家莊，溫州那樣的城市，及其周邊地區，都是威尼斯共和國從一個籠統的神羅權威下奪取過來的。非常重要的是，今天整個東北部義大利，在神聖羅馬帝國的義大利王國的概念里，都是不包含的。或者說你15世紀看到的那個威尼斯共和國，本質上不在神羅的義大利王國裡面（此處存有爭議）。因此，當威尼斯共和國擴張的時候，激起的憤怒是非常誇張的。這件事，也是義大利戰爭，神羅皇帝干涉或者說參與的重要原因。後來這部分土地，加上米蘭或者說倫巴第，屬於哈布斯堡奧地利帝國的聯合統治的倫巴第-威尼西亞王國。在1866年的時候，這一整塊王國被解體和歸還給了新生的義大利王國。畢竟，這塊土地的文化，不能再義大利了。當然，這麼重要的地區，哈布斯堡願意交出來，那也是因為軍事上沒有打贏（索爾弗利諾戰役）。

okay，現在我們把北邊的義大利稍微交代了一下。是時候回到中南義大利和義大利的地中海海島了。我個人認為的義大利三大島撒丁，科西嘉，西西里（講道理，我還是沒資格給出這種檔次的定義的），今天只有兩島屬於今義大利共和國。科西嘉是一個複雜的問題，從某一種程度的角度上來說，我個人認為科西嘉是可以作為一個獨立國家的。但是畢竟已經很久沒有一被一個義大利本土的勢力好好控制和管理過了，除了地理位置上的距離，和與之帶來的必然的更緊密的交流以外，我覺得已經不見得真的「屬於」義大利了。言歸正傳，在一段時間內，是存在過一個和熱那亞和法蘭西交戰過得科西嘉共和國地方政權的，最後法蘭西人的徹底控制，離不開熱那亞決定出售和移交控制權的決策（1768凡爾賽條約）。撒丁的問題離不開歐洲列強的外交和力量平衡的嘗試，1720年的時候，撒丁王國被轉交給了薩伏依公爵，因此薩伏依公爵可以使用撒丁國王的頭銜，為了區分這段時間的撒丁王國，我們叫這個時期，撒丁皮埃蒙特。這個稱呼，相當於我們叫羅馬帝國的「拜占庭帝國」。在拿破崙戰爭時期，薩伏依又亡了。於是乎薩伏依家族逃跑到了撒丁島上，反倒是開始了地方改革。但無論如何，後來那個一統義大利的撒丁皮埃蒙特的核心還是皮埃蒙特。

回到南義大利。事實上，在撒丁皮埃蒙特嘗試統一義大利之前，義大利地區地理面積最大的國家，是兩西西里王國。在那個時代，是歐洲開始產生嚴重的貧富和發展度差距的時代，工業化的國家和地區，和不工業化的，完全無法相提並論。以我們今天的話來說，兩西西里王國，是一個反動的政權。工業化程度等於沒有，這種南北義大利發展程度的巨大差距所帶來的痛苦和傷痛，一直被攜帶到一戰，二戰，二戰後公投決定政體，甚至是今天，現在。南義大利的兩西西里革命，是由英雄加利波里的共和派帶領和發動的。當時圍繞共和黨和君主黨產生了一系列政治鬥爭和爭議。有一個細節我記得不太清楚了，一開始的時候，薩伏依王室原計劃的義大利王國，是一個主要包含了工業化的發達的北義大利的義大利王國，並沒有帶上落後的南義大利。在1860年的時候，卡米洛·本薩統一和允許了南義大利加入北義大利的聯合體。在這個時候，薩伏依王室相當於是聯合統治一個擴大了的撒丁王國和一個革命後的兩西西里王國。1861年，維托里奧·埃馬努埃萊二世正式使用義大利國王頭銜（這個頭銜在拿破崙一世退位後沒有再被用過，再往之前，是神聖羅馬帝國的事情）。

現在回到題主的疑問。

我覺得題主的「至近代義大利統一運動之前，長久以來並沒有一個類似於「諾曼底」，「安納托利亞」的區域界定範圍。」是不成立的，神聖羅馬帝國的義大利王國儘管不是今天的義大利，但是至少已經證明了，已經有對「義大利什麼樣區域」的概念和認知了。而且義大利的地理上非常容易界定，半島和山。而且義大利是一個歷史悠久的詞。在古希臘的時候就有了。本來義大利只指代今南義大利。在奧古斯都的時代，義大利被擴充到了一直到北邊阿爾卑斯南。公元前420年，敘拉古的安提克古斯（Antiochus of Syracuse）就使用了這個詞語。本身義大利就是來自希臘語的拉丁語（這是一種接受程度比較高和合理的解釋）。

如果真要我總結義大利今天的法理土地是怎麼形成的，其實答案很簡單，一個也適用於其他國家的答案：歐洲歷史上變動的政治局勢，崛起的民族主義精神，相對好區分的天然地理隔離線。

教皇國和馬爾他島我就不談了。

近現代的義大利統一戰爭時期直到兩次世界大戰時期，有一個所謂「大義大利」或者「未收復領土」（義大利語稱為irridenti）的概念，除了如今的義大利全境，還包括科西嘉、馬爾他、瑞士的義大利語區（提契諾州）、伊斯特拉半島、達爾馬提亞、被割與法國的尼斯地區等地。雖然沒什麼所謂的「法理依據」，但基本上涵蓋了所有一度廣泛使用義大利語並且擁有一定程度的義大利人認同的地區，反映了「義大利人」對上述領土的文化認同以及領土需求。

以下圖片來自英文維基百科"Italian Irridentism"詞條：

以下對於其中多數答主沒有提及的方面加以一些介紹。

馬爾他：

自從1069年西西里國王羅傑一世再征服西西里、從摩爾人手中收復馬爾他以來，馬爾他就開始通用南義大利的「西西里語」以及義大利語，回到了義大利文化的輻射範圍，即使馬爾他語這門當地語言也是阿拉伯語馬格里布方言吸收大量義大利語辭彙之後形成的。

其長時間脫離義大利政權統治的契機在於1530年，擁有西西里王位的神羅皇帝一代霸主查理五世將其交給了失去羅德島的醫院騎士團，從此幾百年來就作為醫院騎士團的根據地，建立了醫院騎士團的神權政治，以至於後來醫院騎士團乾脆被稱為「馬爾他騎士團」。

後來這裡經歷了拿破崙的佔領以及英國的佔領，最後作為英國殖民地獨立，義大利的認同，大概已經微乎其微了吧……

達爾馬提亞：

亞得里亞海的這塊地區，歷史上其實包括兩個小的部分——大部以及最東南方的「飛地」拉古薩共和國。而達爾馬提亞大部「法理上」確實應該屬於克羅埃西亞或者曾經作為其宗主國的匈牙利王國（雖然在奧匈帝國時期被分與奧地利皇冠領地）。雖然如此，歷史上這裡一直是操拉丁語的拉丁羅馬人聚居地，與義大利本土的交流與認同有深刻關聯，在威尼斯共和國勢力入主該地區後更是如此，甚至有可能本身就在「義大利人」這個民族的形成中佔一定地位。在奧匈帝國時期，當地擁有大量的義大利人，並且有一定數量的貴族，他們也被奧匈帝國承認為帝國貴族。

拉古薩共和國基本類似，但是作為一個在達爾馬提亞以一個由達爾馬提亞的拉丁人為主自己統治的獨立的城邦共和國，有自己獨立的一段歷史，在此就不細說了。

提契諾州：

這塊地區傳統上屬於倫巴第地區，歷史上屬於米蘭公國的領地。與其他傳統上主動加入瑞士邦聯的原神聖羅馬帝國邦國不同，提契諾州是瑞士邦聯以烏里州為主導的軍事力量在15-16世紀期間通過武力征服從米蘭公國手中陸續獲得的，也不難理解為何是「未收復的領土」。

未完待續。

義大利王國的法理範圍很清晰，就是神聖羅馬帝國在義大利的控制範圍，在紅鬍子腓特烈義大利戰爭最終失敗之前，作為前中法蘭克的國王頭銜義大利國王一直是神羅皇帝保有的頭銜，不過紅鬍子以後帝國逐漸失去對義大利王國的控制，也就沒有再另行加冕了。

但是此後皇帝對於義大利王國內的事務都是待之如帝國內部事務，比如米蘭公國絕嗣後，以宗主自居支持傭兵頭子斯福爾扎家擔任米蘭公爵，實際上米蘭的繼承者應該為維斯孔蒂家族的姻親法蘭西的瓦盧瓦家。於是帝國影響力較弱的義大利就成了帝國與法蘭西的角力場。

現代義大利法理大約就是義大利王國+教宗國+西西里王國。

在二營長的義大利炮射程之內

根據近現代條約決定的，比如為了換取法國支持其統一而把Savoy割給法國，又或者英法獎勵義大利在一戰時反水給的South Tryol

義大利國王是早期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需要兼任的頭銜，代表物是倫巴第鐵王冠。可以說義大利王國的確前身就是倫巴第王國

然後再加上大羅馬地區+大拜占庭地區。很好理解吧

在實力不足以壓倒外國勢力時需要有條約歷史和地理決定，實力足夠無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