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進化

1977年，尼加拉瓜首次開設了聾人學校。雖然學校試圖教授學生西班牙語，但是嘗試很快失敗了。但是，下課後的時間裡學生自然會有交流，而交流的時候使用的手勢老師們完全無法理解。尼加拉瓜教育部緊急請了外援，研究美國手語的語言學家Judy Kegl。Kegl確認了這是一種新的語言。這是語言學家第一次親眼看到一種新語言的誕生，尼加拉瓜手語（NSL）也會因此進入史冊。

以上，是我在十五年前聽說的故事了。而故事當然沒有就此結束。尼加拉瓜的聾啞學校一直開了下去，而學生也是來了又走。高年級的學生會把手語傳給低年級的學生，而尼加拉瓜手語在這過程中緩慢而確切地發生了改變。

心理語言學家Ann Senghas是尼加拉瓜手語的主要研究者，她的主要研究方法是尋找入學時間相差十年的兩代或三代畢業生，讓他們用手語描述同樣的事件並錄像。然後再通過錄像觀察手語中使用的語法結構。從哥倫比亞大學語言獲得與演化研究室的主頁可以看到他們已經找到的一些語言模式。例如，早期的語言表示數字的方法有多種模式，大多數時候會使用手指的數目表示數字：大於5的數字會使用兩隻手。在1990年初期，數字的表達方式發生了一次標準化，之後統一成了單手表示。

更有趣的是，尼加拉瓜手語演化出了用手勢的位置指代對象的模式。對於「男人拍了女人一下」這個事件，第一代的使用者會使用[男人][拍][女人][被拍]的模式，所有的手勢都在面前，沒有位置變化。他們如果在離身體較遠的地方做手勢，一般是用來表達「在那裡」的位置。而第二代的使用者就會在面前和側面兩個位置分別表示兩個人，使用[女人][（右側）男人][（右側）拍][被拍]的模式。在同樣位置做出的手勢構成了人和動作的聯繫。第三代在第二代的基礎上增加了用手指一個位置來表示對象轉換的概念。隨著手語的演化，用位置表示對象的模式也越來越普及。

對語言學家們來說，這種嶄新的語言簡直是一種至寶。上一次全球大規模出現新的語言還要追溯到殖民時期。當時被殖民者為了和殖民者交流所產生出的語言被稱為皮欽語，而當皮欽語成為下一代的母語時，就進化為克里奧爾語。雖然一些克里奧爾語已經成為了官方語言，但是從皮欽語轉化成克里奧爾語的那一代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尼加拉瓜手語在這四十年內發生的轉變正好能給語言學家提供第一手資料，這可能是這些語言學家此生唯一的一次機會，可以讓他們去觀察到語言是如何從誕生時的簡單初級逐漸進化出語法結構的。

四十載春秋

彼生唯一能得見

言靈誕生時

cite：Language Acquisition and Development Research Laboratory

PS：本期雖然看起來圖文無關，但是作為社交恐懼症患者與任天堂玩家的我，的確很好奇某些「默認動作」是否也可以成為手語甚至語言誕生的基礎，當然了，目前來說，「掏出主機」這個簡單的動作尚不具備語言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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