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憶故鄉

上周和媛媛去了她的故鄉一次，見到了她從小生活的地方，和我故鄉一樣的山靈水秀。儘管已經入冬了，但空氣還是很潤，並沒有到蕭瑟的地步，開著車，一路從那些山山水水中馳過，竟然有種親切的感覺。

這讓我想起了我的故鄉，我雖然回貴陽幾個月了，但竟然一次都沒有回過故鄉，之前並不會懷念起那個已經漸行漸遠的故鄉，不知道為何，在冬日的天氣里，越是冷，對故鄉的懷念就越發濃烈了。

我想起那些凋零的樹，那些枯黃的草，那山坡一片片白而偏灰的茅草穗，也想起故鄉那靜默的，沒有一點顏色的山巒，那瑟瑟在山腳或水岸的房子，那些依舊生活在故鄉的沉默的人。這些都讓我懷念起來。

我總是想著該回故鄉一次了，但卻又一次次推故不能成行，最終到了這樣的時候，在一個寂靜無人的夜晚寫這篇散淡的文章來。

此時的故鄉，對外地人來說應該沒有什麼景色可賞了，就是那以山水取勝的風景，也因為山水的枯敗而毫無美感了，乍入此刻我的故鄉的人，一定會覺得無聊。但是這樣的時候的故鄉對我來說，恰又最有深情，最值得讓我懷念。人總歸是這樣，因為一些茂盛，所以才格外懷念蒼老。我在故鄉最好的時候長大，在故鄉開始凋敗的時候恰又遠離了，所以對於這樣蒼老凋敗的故鄉無法不報以同情。所以對他的懷念就多了起來，也酸楚了起來。

此時的故鄉應該是格外寂靜的吧，那種要涼透人心的寂靜，在城市生活的時候是絕想不到這種寂靜的，面對著這種寂靜，真讓人想起一朵行將凋零卻又無人來看的孤零零的花，是一樣的心理吧。

母親說過多次要一起回故鄉，但只是她回去了，我害怕坐那麼長時間的車，還要輾轉幾次，而我一個新拿到駕照的人，母親又不讓我開車上高速，因為這個很可笑的原因，想夏天回故鄉的我，冬天也沒能回去。只在這裡憑空地寫幾句懷念的。，我有時會懷疑我對故鄉是否還是那麼熱愛，我想起我大學畢業之前，是最喜歡回故鄉的，一有時間，都往故鄉跑去，別說害怕坐車了，那時候坐的車要比現在回故鄉遠多，輾轉多了。我到底是懶了，或者是對故鄉的感情變淡了，我想我已經開始從心理上逐漸隔斷對故鄉的依賴了吧，這對志於漂泊的我算是好事，但對充滿著多愁善感的我，又算是好事嗎？我只能如此了。

現在的故鄉，我的祖父母還在，每年還算有回故鄉的理由，等到他們不在了，我想，不論是對我還是對我的父母，回故鄉的理由都沒有了吧。想來真是讓人傷感，就像是我們的手裡握不住時間，我們也握不住故鄉這捧沙，我們明明不想和故鄉道別，但畢竟還是在離別的路上走了太遠。

曾經有一次機會，我可以離開我的祖國，去一個新的國度生活，這就不只是離開故鄉，且還要離開故土了。但是我最終沒敢去。就如我曾和一個朋友討論，離開祖國去別的國家生活怎麼樣，他說他時刻準備著出國生活，而我則告訴他，我不害怕出國，我只是害怕我的後代完全和我的祖國與我的母文化脫離關係，只要這麼想一想，就有一股滄海桑田般那麼難以抑制的感傷。我朋友嘆了一口氣說，真不想不到你有這麼重的情結。而我則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我興許真有某種情結吧。

但是這種情結似乎在和故鄉越來越遠的地方漸次消散了，那片山水，那片山水裡的人，都似乎變了模樣，讓人不敢和夢裡的那個故鄉劃等號了。終究明白了，人在變，故鄉在變，與其自戀地說我們拋離了故鄉，也可以說成是故鄉並沒有多麼眷戀我們，故鄉並沒有等我們，它在自顧自地變化著，只是我們戀戀不捨地懷念著它罷了，它對我們，也許就是一種像風像霧的情感。這麼一想，闊別故鄉的愧疚似乎也減輕了好些。

過年時終究還是會回去的，只有過年的時候，記憶中的那個故鄉才會活過來，才會對我張開手臂擁抱我，我現在也只喜歡過年時候的故鄉了，只有這時候是熱鬧的，別的時候都是冷清的，而我已經受不了故鄉的那種寂寞了。

2017/11/21於貴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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