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痴迷《愛麗絲漫遊仙境》，守著作者卻等來《行列式基礎論述》
《愛麗絲夢遊仙境》想必是我們最不陌生的童話。
它有著其他童話不曾有的荒誕和魔幻，為數不盡的電影、小說提供了靈感。
一千個人眼裡有著一千本《愛麗絲》，如此形容讀者對它的喜愛毫不為過。
一部兒童童話卻能俘獲不同年齡層次的人，這本書有著怎麼樣的魅力？
細看書中荒唐的段落時，一個孩子或許只是捧腹大笑。
若我們仔細分析時，卻不免驚嘆於作者那精妙的邏輯、學識之淵博。
經典如第六章「小豬與胡椒」里，愛麗絲抱著嬰兒走路，嬰兒突然變作了一頭豬。
這邏輯其實對應著來自解析幾何的連續性原理*，體現出了一種數學的荒唐美：
這原理的觀點認為一個圓形保持著基本的特點，可以伸展成橢圓或是拋物線，延伸至只懂吃喝鬧騰的嬰兒也可以只保留特點，演變成一頭豬。
*註：18~19世紀時，連續性原則在解析幾何幾乎已經沒有什麼新概念、新題材可以尋找的時候才被提出，為了建立完全獨立於分析法的新幾何系統，這令當時許多保守的科學家無法接受，也包括《愛麗絲》的作者。
書本中更多的是，許多埋藏在字裡行間的文字遊戲。
作者常常「造詞」，故意將tale（故事）錯寫成tail（尾巴），將Reeding（閱讀）錯寫成Reeling（搖擺），將Division（除法）錯寫成Derision（嘲笑），以此營造荒唐逗笑的氛圍。
作者還將數字42埋藏在全書當中：書本第一批插畫有42張；文中紅心國王審判時所說的「規則第42條」；在故事中出現的撲克牌園丁，是黑桃2、5、7。這三個數字加起來乘以3，也正好是42。
除此以外，還有多少42未被我們挖掘出來還無從得知。
神奇的文字遊戲，常常將讀者的腦迴路帶到了思維的邊界。
這種神乎其技的文字駕馭能力的背後，會是一個多麼有趣的靈魂？
查爾斯·道奇森正是這個靈魂的擁有者，而且他的皮囊也對得起「美男」二字。
才氣縱橫的他，同時還是年少有為的數學家、時代最佳的攝影師。
他有著一個廣為人知的筆名——卡羅爾，而他人生最大的失敗，便是寫出了《愛麗絲》系列，以至於真名都被筆名淹沒。
道奇森出生在書香門第，知書達理的父母從小負責著他的啟蒙教育。
他直到12歲才進入正規小學讀書，沒過多久，校長便興奮地和他爸媽說道：
道奇森雖然有些口吃（疑似家族遺傳），但巧言善辯，很有文學天賦，拉丁語散文構思更是精巧。
校長的一番話，頓時讓有著數學和神學雙學位的高學歷父親感到後繼有望！
才讀兩年小學的道奇森，直接被送到了公立的拉格比學校學習更多的知識。
新的環境太陌生，他又因為口吃的問題感到窘迫，被同學嘲笑更是家常便飯。
為了維持天才的自尊，讀書期間他幾乎不和同學交流，情竇初開的年華就此白白浪費了。
又因為遠離家庭的照料，他在這一年裡因為高燒導致右耳失聰。
臨近升學考試時，道爾森還因為百日咳，回家中備考。
不過這完全不影響他的學業成績出色，數學老師都誇他是「教學以來，見過最聰明的人」。
他輕鬆考入牛津大學，並跟隨父親的足跡，選擇了數學與神學。
道奇森對數學極為喜愛，嚴密的邏輯性讓他著迷，但他對信仰的追求卻是興緻缺缺。
他在大學時獲得了許多數學相關的榮譽獎，唯獨「錯失」了神學相關的所有獎勵，當然也包括神學學位。
不過他依舊在父親的幫助下，進入了牛津基督堂學院，當一位數學講師。
道奇森在數學上是有天賦的，若不是作家的名頭太大，他的成果也會被熱愛數學的人們熟知：
他在幾何學、線性代數與矩陣方面的研究最多，寫了十幾本數學方面的著作。
在數學上的獨創性工作，是以《行列式基礎論述》為其頂峰，並且因此聞名於當時的數學界。
相傳，當時英國的維多利亞女王非常喜愛《愛麗絲》系列，曾要求道奇森無論寫了什麼書都要獻給她，於是她收到了一本《行列式基礎論述》。
儘管這個故事難以考證它的真實性，但僅當做趣事聽聽也是無妨。
不過道奇森數學雖有建樹，但他卻是一個無趣的老師。
當他以筆名發表的《愛麗絲漫遊奇境記》大紅大火時，最不知所措的其實是他的學生們。
知道真相後的學生們談及這件事，都是感慨在台上那無趣的數學老師，居然能寫出這麼荒誕奇巧的作品。
當然為了報答無趣的課堂，他的學生全都在數學領域毫無建樹。
這也怪不得道奇森，這個時期他早已沉迷於攝影之道無法自拔。
1850年，英國雕刻家Frederick Archer完善了濕火棉膠照相術，這是一種用光線敏感的化學藥品在玻璃板上顯像的攝影方法。
6年後道奇森用這個方法照了他第一照片，從此迷上攝影，他一生拍攝3000張相片，有1000張流傳至今。
在他所在的時代，他絕對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攝影師。
他拍過許多名人，科學家法拉第、詩人丁尼生、利奧波德王子等等，都是些極具時代性的人物。
除此以外，他還有著一個主要的模特，便是促成了《愛麗絲》系列的女孩，也叫愛麗絲。
與愛麗絲相識是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帶著相機到辦公室采景，恰巧撞見院長里德爾家的三個小女兒。
7歲的依娜、2歲的伊迪絲還有當時才4歲的愛麗絲，三個可愛的小孩頓時吸引住道奇森的目光。
成千上萬種攝影方案從他腦中閃過，每一種方案似乎都為她們三個量身定做。
為了能給這三個小女孩拍照，道奇森特地求得了院長的准許。
自此開始，他開始了以他們三個為模特的攝影創作。
這些創作很快擺脫了她們原有的形象，有的時候愛麗絲會扮成小乞丐、有的時候是三個穿著官服的小官人，又或是有所裸露的行為藝術照。
場景更是從房子、湖邊、草地不斷更替，道奇森與三個小女孩度過了一個個不斷凹造型的夏天。
因為濕火棉膠照相術的曝光時間比較長，需要模特40秒安安靜靜的保持姿勢。
為了拍出靈動好看的照片，道奇森和三個小女孩約好，她們拍照時乖乖站定，他就為她們講故事。
故事裡講到一個小女孩追著一個帶著懷錶的兔子跳進了兔子洞，如柴郡貓、毛毛蟲、瘋帽子、紅心皇后、白騎士的角色也在這一個個故事中誕生。
而這些童稚的故事，便是未來的《愛麗絲》系列的起源。
據說，道奇森與兒童交流時，會自我感覺口吃不那麼嚴重。
儘管多數成年人都不沒注意到他的口吃，更多被他的有趣、幽默所吸引。
但也許正是長時間與孩子們呆在一起，他的故事裡有著更多讓孩子喜歡的內容。
儘管只是說著逗樂三個小女孩的故事，但是道奇森的故事精彩絲毫不遜色於安徒生的「一千零一夜」。
時間如白駒過隙，三個小女孩總歸有長大成人，面對婚嫁的時候。
為了保全她們上層社會淑女的名聲，道奇森攝影創作的事情不得不徹底放下。
兩家人再次接觸是在斷了聯繫後的第一個聖誕節，道奇森寄去了一份禮物。
這是一本會讓所有孩子都艷羨不已的手抄本，書本的扉頁寫著「給一個親愛的小孩，紀念一個盛夏天」。
是的，這就是最初的《愛麗絲漫遊奇境記》。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道奇森的好友看過了《愛麗絲》手稿，便鼓勵他發表出來。
道奇森為了發表，內容做了許多修改，去掉了不少只有他與三姐妹看得透的玩笑話，還另外添加了兩個章節。
卡羅爾之名也是在此時徹底將道奇森這個名字淹沒。
不得不說，《愛麗絲》絕對是維多利亞時期兒童文學的巔峰之作。
這也給晚年的道奇森帶來了不少的煩惱，消受不起作品給他帶來的知名度。
據說他一生總共來往的書信函件超過九萬八千封，其中不少都是作品發布後收到的信件。
《愛麗絲》一書也帶來更大的煩惱，那是人們刨根究底、不斷地曲解：
在精神分析盛行的年代，人們從中分析出了道奇森的文字秘密、思想哲理。
在LSD風靡的年代，人們將愛麗絲的迷幻之旅當做「磕了葯」。
在性思想解放的今日，人們又結合道奇森終身未娶，聯想到「戀童」這件事。
但他們忘了，道奇森從1851年搬進牛津基督教堂學院，成為了一名數學教師，邁入數學高塔，一待就是一輩子。
要說他是「戀童」而寫下愛麗絲童話，倒不如說他是以理科的美感去描繪了文科的性感，才會有照片與童話流傳於世。
他一生都沒有婚姻與愛情，也許正是如此他的故事才能如此純粹的荒誕，描寫得出孩子眼中的世界。
真是應了那句：單身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參考資料
劉易斯·卡羅爾的《愛麗絲漫遊奇境記》, 大英博物館官網.
蔡旭, 張小平. 「愛麗絲之父」是個數學家[J], 數學文化, 2016（7-1）：86-89.
Erin Reeve, Charles Lutwidge Dodg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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