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獵人——信條.1

在諾斯人的傳說里,在極北之地的雪原上,住著一位不朽的冰雪女王,她是一位法力強大的女巫,也是唯一一個敢忤逆蒼穹之神瓦羅金的凡人。 有關她的傳說有兩部分,一部分是描述她是如何欺瞞瓦羅金,將寒風和冷漠帶到凡間;另一部分就是有關她與女巫之間的關係,諸多諾斯詩人認為冰雪女王是世上第一位女巫,她走到哪裡,就會將暴風雪帶到哪裡。 在精靈文化里,則對這些傳說予以否認,精靈賢者們認為在遠古時期就是一片黑暗冰冷的冰川世界,他們稱此為「熵化」,是神將熱量與光芒引入了這個地方,融化冰層並為這個世界種下生命。在後來一陣,世上都是溫暖的,直到神離開後,冰層又重新出現,至於冬季, 那是「熵」席捲整個世界之前的一個徵兆。精靈認為終有一天,這個宇宙乃至時間將重新被冰川覆蓋,萬物都將歸為寂寥。

已經有了一次神話經歷的加雷特還是不相信任何神話故事,也不信仰任何神明。相反,隨著他的讀書量的增加,他越來越喜歡對一些傳聞進行抨擊,他覺得自己向他一直不太喜歡的學術人員靠近了,儘管這些人把這個稱作為理性。——前幾天他還在酒館裡為了美人魚的故事和一個吟遊詩人大打出手,只因為詩人說美人魚,女海妖,塞壬是真是存在的,而加雷特堅持那隻不過是海民們錯把生殖時期的儒艮當做伏在礁石上的人而已, 為此,兩個鼻青臉腫的男人在監獄裡反思了兩晚。

加雷特不相信諾斯人的神話,同時也不承認精靈賢者的預言,但他相信有寒冰女王一樣的人。如果真有那麼一個人的話,一定就是瓦朗蒂娜.拉.卡瓦爾蒂埃小姐。

自辭別蒙塔利克伯爵後,加雷特馬不停蹄的南下趕往席那林, 一路上,他都在看那封巫士長給他的信,還有那條紅絲巾。 絲巾早已經沒了小姐身上那股好聞的野薔薇香味,取而代之的是加雷特身上的汗味,可他一直捨不得洗一下。

加雷特在路上給瓦朗蒂娜回了五封一樣的信,這個時代丟件是一件很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只希望有一份能到這位小姐的手中。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致親愛的瓦朗蒂娜.拉.卡瓦爾蒂埃小姐:

回望與您同舞之刻已經過去半月,您的英姿笑容無時無刻不在我眼中浮現。

猶然記憶不慎扯下您面紗的時候,您對我說的那句「照顧好自己。」 那將伴隨我穿越整個世界,也會是治癒我內心

和身體傷口的良藥。在這裡我想我要對您說聲抱歉,因為我在誤解拉.蒙塔利克伯爵的用意之時,曾自以為是的以冷顏對您

,為此,我非常心痛。 當得知我頂冤入獄時,您不遺餘力的救治我,那時我在心裡不停的感謝您與聖靈,那一刻,我認為

我是幸運的。

可好景不長,我們陷入了另外一個危機,在那個時候,我們走散了,要知道,自我入獄以來,我還沒能親口和您講話

,沒親眼瞧瞧您的臉。我一直認為您在怪罪我,會小瞧我,還會嘲笑我的愚蠢。但自收到了您的信,還有這條絲巾,我認為

命運並沒有拋下我,信件是我的帆船,絲巾就是燈塔,它指引著我繼續向著您的方向前行。也許在某一天,我會跨過所阻擋

在你我之間的「兩個世界」,前往世界盡頭的奧銀塔探望您,聖靈佐證,我無時無刻不在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只要您願意。

最後,我由衷的祝願您身體健康。

思念您的 加雷特.里德羅克

短短几行字,加雷特用了一周的時間去修改,他不停的構思語句修飾潤色,直到以最有禮貌的語氣表達自己的思念,而不顯得俗氣或者愚蠢,最後,他將這寫好的信抄寫了四份,同時發了出去。 接下來的日子裡,加雷特就在失落與滿足交錯的日子裡度過,終於,在一周之後,他來到了位於威爾格蘭和沃利貝爾下面哈恩.尤爾,精靈的地界,按照前幾次的經驗,他估摸還需要走一天就能到那座達古老的精靈都市,席那林。

在到達席那林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席那林的大門在斜陽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他在兩個聖湖守衛衛兵的注視下牽著馬緩緩的走進了城。 席那林並不大,但是非常漂亮,到處都是乾淨而美麗的建築,精靈與人類的文化在這裡完美交融,尤其是城中的那片永遠冰凍的湖,它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鑽石一樣嵌在這個城市裡。這個城市被古老精靈的魔法保護著,當加雷特從城裡看向天空時,他會覺得深藍的天空被一種如夢幻一樣的紫色蘊染,那些懸浮在半空中的魔法痕迹如星河一樣美麗。

很快,加雷特沿著湖找到了通向永凍湖的湖心神殿的橋,正當他想要過去的時候,迎面走來兩個穿著斗篷的男人,其中一個靠近加雷特的時候,將一張摺疊好的紙條塞到加雷特的手中, 正當加雷特想要回頭問個究竟的時候,兩個男人已經解開了木樁上的馬,揚長而去, 加雷特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打開紙條。

紙條上沒有寫任何字,只是用素描畫著一片羽毛,羽毛的末端長著一隻眼睛,加雷特看著奇怪的圖陷入沉思,當他發現自己翻遍記憶宮殿也沒找到類似這種圖案線索的時候,他將紙條放到了口袋裡,想待會遇到女祭司的時候給她們看看。

戰士將馬拴在了湖邊的木樁上,按著腰上的馬刀柄,走向了橋。 在通過一個精靈涼亭之後,他來到了聖湖守衛的大本營,也是精靈神明的神殿——喚星殿,就在他想走進神殿的時候,一雙小手從後面抱住了他的大腿,他回頭一看,是一個長著黑頭髮的長睫毛小女孩。

「克里斯蒂娜,我的愛!」加雷特高興的將女孩拉過身前一把抱在懷裡。

「爸爸!」 女孩叫道,「你為什麼每次都來的這麼晚,每次都是晚上才來?每次你來了我都困了。」

「噢,甜心,因為爸爸是睡夢婆婆的使者,她總說克里斯蒂娜不乖,不肯睡覺,所以就讓爸爸晚上才來。」 加雷特吻著女孩的額頭說道。

女孩眨動著黑眼珠,好奇的問道:「真的嗎?為什麼你的話和亞瑞爾嬤嬤說的一樣?還有,爸爸,你真臭!」

這時候,兩個漂亮的女性精靈剛好路過,聽到這句話後掩嘴直笑,讓加雷特尷尬的面紅耳赤,戰士掂了掂自己的女兒,向神殿里走去,同時改變話題說道:「亞瑞爾嬤嬤呢?」

「她在裡面做晚禱。」

「哦,她那有吃的嗎?」

「嬤嬤做了薑餅,還有奶油糕,都是我愛吃的。」女孩閃呼著長長睫毛的大眼說道:「嬤嬤還說爸爸來了之後一定要先去見她,然後還要接受神先生的洗塵。」

這是森林精靈的風俗,當精靈們遠足回家後,都必須到神殿里接受精靈神米涅斯韋納拉的賜福,還要喝上一罐靈水,這種水有祛除病痛和疲憊的神效,但是非常苦,加雷特最不喜歡的就是接受洗塵,雖然他感謝精靈們將他當做了自己的族人看待。

女孩突然將臉靠近加雷特的臉,用白白的額頭低著戰士的額頭神秘的問道:「爸爸什麼時候和嬤嬤結婚啊?」

加雷特聽到這句嚇了一跳,他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他的舉動後,問道:「嬤嬤是不能結婚的。」

「為什麼不能啊?我看到好多大人們,都是一男一女走到神先生面前做聖禱,然後別人就說他們結婚了。」

「寶貝兒,那和這不一樣,好啦,你以後就會明白啦,讓我們先進去吧,爸爸餓了。」

「可是聖靈水可苦啦,爸爸喜歡喝嗎?我明白了,因為嬤嬤盛的聖靈水對爸爸來說是甜的!一定是這樣的!」

加雷特無奈的看了看四周,然後問道:「這都是誰教給你的?」

「莉亞翠絲阿姨。」

加雷特聽著直搖頭。

加雷特一直走到米涅斯韋納拉的神像前,神像前跪著一個戴著高冠的身影,當聽到戰士身上盔甲的摩擦聲時,這個瘦弱的女人輕輕搖晃了一下。 加雷特看著這個神像,它背著弓,站在一隻羚羊身邊,以審視的目光回應著加雷特。

「加雷特,跪下吧。」

跪在地上的女祭司說道。

加雷特搖搖頭,無奈的回答道:「要我說多少遍,我不相信神。」

「不論你信不信,加雷特,」 女祭司站起身來說道,「米涅斯韋拉納愛你,就像愛著一個精靈一樣。」

「從古至今,沒有人類受到他的愛。跪下吧,加雷特,這是一份禮物。」

加雷特按下軍刀的柄,跪在了地上。

「Aeay Maemyareda……。」

女祭司取出一個水瓶,念叨著古老的語言,將水淋在加雷特的頭上和盔甲上,加雷特低著頭,心中暗想自己剛給盔甲上的油。 女祭司將水瓶遞到他面前,他托起水瓶沉默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完後,他皺著眉,努力不讓自己露出苦相,將水瓶還給女祭司。

「你好,加雷特,好久不見。」

「你好,亞瑞爾。」 加雷特站起來,望向女祭司那張消瘦的臉,他依稀記著與這個美麗的女精靈第一次會面時的情形,那時女祭司以為他是個惡魔,想要對他動手,即便後來理解了他,但還是對他充滿了不信任。 但是現在,這個女祭司在當他女兒的教母,而他將她的家當做自己的家一樣,不管旅途中遇到什麼的不快,都會回來這裡,向這個女祭司傾訴,女祭司則會默默的聽完他所講的每一句話。

就在倆人打招呼的時候,神殿大門外又走進了三個穿著精靈特製鱗甲的精靈戰士,三人顯得風塵僕僕。 三名精靈在米涅斯韋拉納的雕像前跪下,任由了女祭司將水倒在他們頭頂上,接著喝掉剩下的水。

「歡迎回家,伊德瑞爾將軍,歡迎回家,聖湖守衛們。」 亞瑞爾輕柔的說道。

被喚作伊萊雅恩的精靈將軍微微鞠躬,道:「謝謝您,女祭司。」 謝完女祭司後,他看向邊上的加雷特,高聲說道:「Enrt mengvr tnr,歐登堡的加雷特朋友,真是幸會。」

加雷特禮貌的報以微笑,道:「Enrt mengvr tnr,遊俠將軍,幸會,席那林的聖湖守衛們。」

倆人握了一下手。

伊德瑞爾問道:「那麼,是什麼樣的風把你吹來了?哦!我忘了,已經十二月了,小克里斯蒂娜馬上就要過生日了。」

「你記得很清楚,將軍,到時候我會為你們裝上小薑餅的。」

「別忘了放果醬糖。」 聖湖守衛將軍眨了眨眼。「據我的聖湖守衛報告,你這次在蒙塔利克伯爵那幹了一件大事。」

「你的探子永遠這麼機靈,我以為伯爵會對此保密。」

「啊,你一定忘了,伯爵任何情報都會和我們共享,包括任何八卦新聞和英雄傳說,伯爵對你的評價很高, 朋友,我都開始懷疑米涅斯韋拉納愛你勝過愛我們了。除此之外席那林的詩人們好幾天前就在以查爾斯家族的事迹作詩,哦,人類的愛好真是奇怪。」

加雷特聳了聳肩。

「另外,黑林的亞蘭達爾也表示在路上見過你。」

「是的,還有一個銀手聖騎士和一個諾斯戰士,他們都是很棒的夥伴。」

伊德瑞爾點點他,然後招呼他的聖湖守衛同伴,再次向女祭司和加雷特優雅的鞠躬道:「我們該離開了,等生日那天,我和我的遊俠們會來做客的。」

「恭候各位大駕。」

加雷特在城中找了一個澡堂洗了澡,然後和亞瑞爾,還有克里斯蒂娜一切吃了晚飯,席間亞瑞爾告訴加雷特,莉亞翠絲和幾個姐妹一起去了黑林,她臨走前托亞瑞爾向加雷特問候。 飯後他開始計劃一場酒席, 為他的小公主。到第三天的時候,加雷特花了30個金幣包下了一個人類開的酒館,和城中聖湖守衛們大喝了一頓。席間,他將前幾天獲得的那張紙條遞給正在喝著酒的精靈將軍。伊德瑞爾拿著紙條上下左右的看了一遍,大著舌頭說道:「要我說,這是個孔雀尾巴!」

聽到孔雀後,加雷特臉上有些發白,他仔細看著那張紙條,果然,那個羽毛,那隻眼睛,看起來像極了孔雀的尾羽。

「兄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伊德瑞爾說道,「但是孔雀已經被你們埋在土裡了,這是亞瑞爾親眼見到的,放心吧,也許只是個惡意的巧合。」

「希望如此吧。」加雷特一邊說著一邊慣著青果酒。「倒是你們,我昨天聽你的遊俠騎士說你們遇到了麻煩。」

「是誰啊這麼大舌頭,我猜一定是個矮人!」伊德瑞爾打了個嗝,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就在上周,一支女巫獵人部隊穿過了哈恩.尤爾,由費多南德開往威爾格蘭。你知道的,這些傢伙從來不和聖湖守衛打交道,但他們現在卻請求我們派出遊俠協助他們調查一個女巫的事情。」

聽到女巫獵人這個名字,加雷特眉毛動了一下,他說道:「他們的動作還真快,會議剛剛結束,他們就迫不及待的想把勢力擴展到威爾格蘭了。」

「沒錯,因為他們想趕在沉默十字軍前頭在威爾格蘭落腳,人類真讓我搞不明白,他們同為一宗,而且都是從屬於你們朱納教派的軍隊,為什麼會成為這樣的冤家? 相比之下,還是銀手更可愛一點。」

「就和你們阿爾德希爾(森林精靈)與納塔達斯(烈日精靈,或高等精靈)或者卓爾(黑暗精靈)一樣,教義和理念不太一樣,只不過你們鬧的不像他們那樣僵。」

「是的,雖然我不喜歡納塔達斯和卓爾,但是他們還是我們的同胞。」

加雷特喝了一口酒,問道:「說到這裡,亞拉卓德羅和恩卓爾還是沒有來過嗎?」

伊德瑞爾回答道:「劍聖已經好幾年都沒有來席那林了。黑豹大師倒是有來過幾次,碰巧你都不在,他已經聽說過你了,而且很期待和你見面。」

「我也很期待。」加雷特咬著舌頭回答。「你們打算派出多少人?」

「十個人,」 伊德瑞爾說道,「但聖湖守衛中沒幾個願意接手女巫獵人的委託的。」

加雷特答道:「是的,沒幾個人願意和這些狂熱分子打交道,不管他們走到哪,都意味著瘟疫,血腥,死亡。 很難想像我的父親曾是他們中的一員。 這樣吧,將軍,把我算到你的人裡面,女巫獵人們或許會看著我這把軍刀的份上好好說話。」

「噢,你願意去嗎?那太好了,朋友,我會給你金幣的。」

「記得裝滿我的酒壺, 乾杯。」

「乾杯,祝福令愛。」

當克里斯蒂娜知道加雷特馬上又要離開的時候,生氣的藏在床底下里不出來,任加雷特怎麼哄都沒法將她哄出來,加雷特沒辦法只好找來了亞瑞爾。亞瑞爾抱著小女孩在床上輕輕搖晃著,直到女孩睡著,才將她放進被窩。

「加雷特,」 亞瑞爾說道,「克里斯蒂娜需要一個家庭,一個父親。 她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你必須盡到為人父的責任。」

加雷特撫摸了一下克里斯蒂娜的小臉,用手指抹掉女孩臉上的淚痕。

亞瑞爾又說道:「你不在的日子裡,她每天都回問那些遠足回來的聖湖守衛們關於你的事情,她每天都會在神殿門口等著你,盼望你,你明白嗎?」

「我明白,亞瑞爾,我當然明白。但是,你看看我的手,還有我的臉,」 加雷特擺動了一下金屬左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臉,「可能今天我還好端端的坐著和你聊天,明天那隻藏在我內心的惡魔就會醒過來,到時候我肯定會控制不住自己。你知道嗎,每當我使用它的力量時,我就會感覺到它的思想,混亂,殘忍。每次在我窺探它的內心時,我就感覺它在向我逼近。」

「連見多識廣的蒙塔利克伯爵也對我的事情感到無力。」加雷特沮喪的說道。

「你不能逃避,米涅斯韋拉納會保佑你。」

「我沒有逃避,亞瑞爾,從來沒有,你以為我這幾年都是在遊山玩水嗎?我一直在找徹底擺脫這個惡魔的辦法,我也渴望安定下來,建立一個家,我也想給她我的愛,我的全部,但是……」

加雷特說到這裡停下了,他從床邊拿出女巫獵人軍刀,小心的用布擦拭刃上的油跡。

「但這總歸不是個辦法。」 女祭司垂下長長的睫毛,小聲說道。

「相信我。」

「我相信你,加雷特,一直都是。」

聖湖守衛們選了一個晴朗的日子出發,遊俠將軍拍著幾個遊俠騎士的背,然後拎著一小袋乾糧遞給加雷特,此刻加雷特正忙著綁盔甲上的革帶,他不停的看向不遠處的神殿,他知道,克里斯蒂娜一定躲在一個柱子後面看著他,他此刻很想去找到這個女孩,在她的額頭上親一下,告訴她他不走了,就在這裡陪著她。

但他做不到。他的命運如此。

他低頭抹了抹發紅的眼睛,然後將補給品袋子掛在馬上。 伊德瑞爾拍了拍戰士的後背,說道:「她在這裡會很安全。」

加雷特點點頭。

「照顧好我的遊俠們。」

戰士翻身上馬,跟在聖湖守衛的隊伍後面緩緩走向橋。 這時候,克里斯蒂娜再也忍不住了,她哭著從神殿里跑出來,加雷特聽到哭聲後,不住的回頭向後看,但他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女孩抱著精靈將軍的腿不停的扭動,將軍只好將她抱在了懷裡,撒謊道:「安心吧小姐,我和你保證,你爸爸是出遠門到精靈的家鄉給你買甜點的,他很快就會回來的,而且還會帶很多的水果糖和精靈小餅乾。」

「您說的是真的嗎?爺爺。」

「當然是真的,用人們的話怎麼說來著?騙人是小狗。」

「對,騙人是小狗!」 女孩破涕為笑。

伊德瑞爾無奈的笑了笑,當他將小女孩送走之後,就轉身對他的護衛說道:「幫我找個人去給加雷特帶信,我可不想當小狗。」

同加雷特一起出行的九個聖湖守衛中有三個是精靈,四個人類,還有一個矮人和一個半身人, 這些人都聽說過了加雷特的英雄事迹,每個人都很喜歡他。 加雷特也很喜歡他的九個夥伴,他總是會很照顧這些戰士,因為這讓他再一次回憶起了自己的軍隊生活。 十個人按著女巫獵人提供的地圖連續騎馬走了三天,一直走到費多南德的國界上, 當晚,他們在廢棄的村子外面的林子里紮營。

矮人戰士吉爾那正在拔一隻公鹿的皮,雖然他之前看上了一隻肥美的母鹿,但是他的精靈同伴們拒絕捕殺懷孕的母鹿,他只好獨自翻過幾個林子才找到這隻正在打野的公鹿。 加雷特和幾個夥伴撿來一些柴,他們在乾草上鋪好毯子,正打算大吃一頓後睡覺。矮人拿出一瓶酒,他看了看邊上的半身人書記員皮姆科林,說道:「夥計,喝一杯吧。」

「別傻了,咱們這是在野外,萬一遇到狼或者熊怎麼辦?」 書記員舔舔嘴唇說道,他從皮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他對著油燈打開地圖,在地圖上找到他們此刻的位置,然後用羽毛筆沾了沾墨水記錄著這個地方的情況。

矮人白了半身人一眼,說道:「就你比較聰明,我去找丹恩和加雷特,好啦小夥子,既然你不喝,把你那瓶也給我吧。」

書記員警惕的抱著皮包,防止這個大鬍子矮人伸手搶奪。

「要是你敢的話!」 皮姆科林大叫,「我就報告給伊德瑞爾,讓他處罰你,最好是剪掉你的鬍子!」

「真是小氣鬼!」吉爾那抖著大鬍子白眼道。 正在喂馬的加雷特聽到這邊的爭吵,他拍了拍奶牛的肚子,然後走向這邊,當他看著氣鼓鼓的皮姆科林和他緊抱住的皮包,就明白了整個事情。

「拜託,別總是欺負我們的半身人朋友,找半身人討酒喝可不太禮貌。」 加雷特眨眼道。

吉爾那叫道:「以我祖父鬍子的名義,我可沒欺負他,反正他自己又不喝!願你的吝嗇鬼神明保佑你,皮姆科林! 」

「胡說!這個邋遢鬼每次喝完自己那份都會來偷喝我的!被我發現了他就會搶!」 皮姆科林抗議道,「去你的!矮人,去你的!半身人是酒神的子民!」

「啊啊!酒神也是吝嗇鬼的神,還是色鬼的神。」

皮姆科林漲紅了臉,加雷特連忙攔在他前面搶下他手裡的墨水瓶,此刻矮人還在做著鬼臉,就在半身人就要破口大罵的時候,矮人突然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蠢矮人,我今天……」

「噓!別說話,小夥子!我聽到有女人在哭。」

加雷特奇怪的看了看矮人,也許是專註於勸架,沒聽到哭聲。他轉身想問問其他人有沒有人聽見的,他發現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事情,正在聽著什麼。

加雷特也轉過頭,聽著樹林里的聲音,但他只聽到冷風吹動樹葉所發出的窸窣聲, 就在他認為大家都聽錯了的時候,一聲輕微的嗚咽從幽暗的樹林里傳了出來,轉瞬消失在了風聲之中。 人類弓箭手丹恩看了看加雷特,又看了看身邊的另外一個同伴說道:「雷歐納,咱倆過去看看?」

叫做雷歐納的人類戰士點點頭,他抓起盾牌和劍,丹恩點起一根纏著油布的火把,倆人一前一後鑽進了林中。這時,林中又傳來一聲嗚咽,這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發出來的,兩個聖湖守衛只能靠著聲音大概的方向來前進。

加雷特和聖湖守衛們焦急的等待著, 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鐘頭,出去探查的兩個聖湖守衛沒有回來,嗚咽聲依舊若隱若現。 這時候,精靈戰士歐爾汶說道:「有誰要跟我去看看嗎?」 一個叫拉雷米恩人類戰士起身說道:「走吧,歐爾汶。」

兩個戰士點著火把走進密林。

時間又過了二十多分鐘,不但丹恩和雷歐納沒回了,就連歐爾汶和拉雷米恩也沒回來,一股陰冷的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絲絲寒意如一隻只蜘蛛一樣爬向聖湖守衛們的後背。

「你們守在這裡,我去看看。」 加雷特將刀掛在腰上, 精靈戰士耐瑟維斯站起來說:「朋友,你需要一個同伴。」

「不,我一個人去。」 加雷特扣好皮帶,指了指半身人身邊的沙漏說道:「如果半小時後我還沒回來,你們就趕緊撤,不要再來找我們。回去後把這件事向伊德瑞爾報告。」

「好吧朋友,我們相信你,但是你要小心。」耐瑟維斯說道。

加雷特在耐瑟維斯詢問的眼神中推開火把,他打了個手勢,然後獨自摸向黑暗。 當他的臉沒入陰影的時候,他漆黑深邃眼眶裡射出黃色的光芒。

嗚咽聲時近時遠,加雷特感覺那個聲音有意無意在帶著自己繞圈圈,這讓他有點發火,乾脆戴上頭盔不再聽聲音,而是順著之前幾個人的足跡走, 如他所料,這些足跡也和他一樣繞了一些大圈,直到一顆老樹前消失無蹤。 加雷特一口氣將進入了深度惡魔化,他想靠著惡魔感官來感應附近生物場,很快,他找到了幾個昏迷過去的遊俠,和正躲在草叢裡的精靈戰士歐爾汶。

當加雷特摸到歐爾汶身邊的時候,精靈嚇了一大跳,他差點就將劍送到加雷特的腦門上了,加雷特連忙按住他的手腕,說道:「是我,加雷特。」 精靈楞了一下,趕緊按住加雷特的頭,將他按回草叢裡,並說道:「小聲點!」

「歐爾汶,怎麼了?」加雷特疑惑道。

「噓,是個女妖!」

「女妖?!」 加雷特的神經緊繃了起來。

「對,」 歐爾汶說道,「她就藏在那個屋子裡面。」

加雷特向前望去,失去夜視的他只能借著微弱的天光勉強辨別出藏在亂枝和濃霧下的房屋輪廓。 這時候,一段奇異的歌聲從屋裡傳來,發聲者是個 嗓音干啞的女人,似乎她的聲帶已經失去水分一樣。 這個聲音只唱了幾個音節就停下了,加雷特回頭髮現精靈戰士正捂著耳朵,嘴裡不停的嘀咕著:

「Enrye yer……Enrye yer……」

「歐爾汶,你在幹嘛?」加雷特拉開精靈的胳膊問道。

「我在念凈思咒,那個招瘟的歌聲能催眠。……丹恩他們都昏迷了,為什麼你沒有受到它的影響?」

「可能是我身上的某些魔法寶物。」 加雷特解釋道。實際上惡魔們基本免疫催眠或者神經性干擾法術影響。

歐爾汶沒在深究這個問題,他指了指漆黑的房屋殘垣,說道:「我在黑林有個表哥,他是個士兵,有一次他們的巡林隊在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女妖,於是這支隊伍打算進去剿滅她。」

「在隊伍里沒有巫師或者術士的情況下碰上女妖的話,換做我,我認為轉身逃跑更明智。……後來怎麼樣了?」

歐爾汶說道:「只有我表哥一個人回來了,他的耳朵聾了,精神上出了些問題,就是你們說的瘋了。我們只是從他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推測出了當時發生的事情——那個女妖控制他們的精神,讓他們自相殘殺。」

「這確實是女妖擅長的,我在書上見過,」 加雷特說道。

「還得提防她的哀嚎,那聲音可以震碎玻璃窗。」 歐爾汶說道,「現在怎麼辦?」

「待在這,我去瞧瞧。」 加雷特拔出鍍銀軍刀,說著就摸出草叢, 精靈戰士從後面拉住了他的斗篷,說道:「我要和你一塊去。」

加雷特回頭說道:「不,你得留下了照顧好這些昏過去的朋友,我看看就回來。」

歐爾汶皺眉道:「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朋友。小心行事,我可不想向伊德瑞爾報告你的死訊。」

加雷特拍了拍歐爾汶的肩膀,然後撥開草叢摸向小屋,途中,他還轉了轉食指上的戒指,那是他的帝國朋友約書亞送給他的魔法戒指,可以隱藏盔甲發出的摩擦聲,是一件相當不錯的潛行道具。 屋裡時而傳出幾段歌聲和嗚咽,在這荒野里,讓聽者心驚膽戰。加雷特蓋上面甲,再次進入惡魔狀態,他感應到屋內有一團靈場,正在沿著牆壁打轉。他小心的摸到一扇破爛的百葉窗邊,伸出軍刀輕輕挑開窗子,伸頭向裡面看去,可他剛以探頭,就看到一個人突然從窗子里鑽出頭來, 瞪著一對乾癟渾濁的眼睛正在看著他,那隻突然轉動了一下,一隻蛆蟲扭動肥胖的身體擠破角膜從瞳孔裡面鑽了出來。 加雷特被這突然出現的臉嚇了一個哆嗦,他向後退了兩步,比起軍刀,待他看清楚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個高度腐爛的人, 這個人還穿著一身鎖子甲,看起來是某個倒霉的冒險者。他用軍刀撥開這個發臭的屍體,向裡面看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長髮女人捂著臉背對著他蹲在牆邊抽泣。 加雷特在這個女人身上看不到任何生物的熱量場,顯然,這是一個亡靈,一個鬼魂。

長發女人感應到了加雷特的存在,她的腦袋以一個違反生物學的動作扭了過來,一陣風將她的長髮吹開,露出一張乾屍一樣枯萎的臉。女妖突然張開她的嘴,深陷的眼眶裡點燃了一對慘綠的火光。加雷特愣愣的看著女妖的動作,直到一聲猶金屬刮擦一樣刺耳的尖叫從女妖那如墓穴一樣可怕的口中發出來,加雷特感到耳膜都要被震碎了,他扔掉頭盔奮力捂住耳朵,但女妖的哀嚎根本無視任何物質形態的阻擋,直鑽他的大腦,像錐子一樣錐著他的腦神經,他感到頭昏眼花,腦內嗡嗡直響, 好在惡魔能力強化了他的抵抗力,才沒讓他徹底瘋掉。

女妖張著嘴,直到將她腐爛的肺部里的空氣嚎乾淨才停下 ,加雷特搖晃著發懵的腦袋,他的耳朵里就像塞了一馬桶的綠蠅一樣。 恍惚間,他看見女妖正在吸氣,要是再讓她嚎一次,估計他就會精神崩潰,步入歐爾汶表哥的後塵。他低頭撿起地上的頭盔,對著女妖張開的嘴扔了過去, 金屬頭盔打在女妖的額頭上發出一音效卡啦響,將女妖整個腦袋都打歪了過去。 趁著整個機會,加雷特跳上窗檯,舉起軍刀沖向女妖。 女妖突然張開嘴嚎出一個短暫的音爆,逼著衝到她面前的加雷特捂住耳朵,女妖化成一陣粉塵旋風飛到屋子的另外一腳,加雷特伸手對準女妖念出一個炎爆術,爆開的火焰燎到了女妖的頭髮和破裙子,她驚叫一聲又變成風鑽出了屋子,加雷特連忙變作惡魔形態追了出去,就在他踏出屋子的時候,他發現女妖正懸浮在一顆枯樹邊上,她對著加雷特比了比手指。

加雷特驚訝的看到女妖的手勢,他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亡靈會試圖和活人交流,儘管他現在是個惡魔。 他試探著問道:「你有話要說?」

女妖的頭居然微微點了一下。

這時候,林中出現了一支支火把的光亮,那是聽到嚎叫聲的聖湖守衛趕過來了,加雷特連忙退回人形,當他回頭看向女妖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消失無蹤了。

「加雷特,怎麼樣了?」 氣喘吁吁的歐爾汶高聲對加雷特叫道,他在加雷特離開後一直放心不下,於是就回去找其他的聖湖守衛們來支援,當他和留守的聖湖守衛匯合的時候,剛好聽到了一聲刺耳哀嚎,於是一群人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當他們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著加雷特一個人站在那裡,歐爾汶差點以為加雷特中了咒。

「她走了,我感覺她有什麼話想要告訴我。」 加雷特說道。

「女妖?說話?這不大可能啊?即便那腐爛的大腦還保存著思想,但是她的舌頭早已經爛完了。」半身人皮姆科林說道。

加雷特指了指那顆枯樹,說道:「她當時在那,對我做了一個停戰的手勢,我就懷疑她想和我交流,但是你們嚇跑她了。」

吉爾那打出一個充滿酒氣的嗝,說道:「會不會是你被她嚎花眼了?」

「我很清醒,吉爾那。」 加雷特說道。

「那你認為她想和你說什麼?指控冤死她的人?還是同情人一塊活埋她的負心漢?」

「我不知道,女妖生前一般都有法力,她們可能會保留一些秘密也說不定。 走吧,咱們去看看屋子裡有些什麼。 」 加雷特將軍刀插回刀鞘,轉身朝那間破舊小屋走過去。 歐爾汶看了看加雷特的背影欲言又止,他很想問問加雷特的精神狀態,因為他很清楚在與女妖戰鬥後會留下什麼樣的後遺症。

幾個人把小屋裡里外外都翻了個遍,除了兩個死去的冒險者身上搜出了些財務之外,他們沒找到任何有關女妖的線索。

皮姆科林看了看眾人問道:「我可以記錄下這個嗎?在新修訂的地圖上標出這個地方,好讓旅行者避開這裡。 」

「當然,地理專家,請記下吧。」 歐爾汶說道。

幾個聖湖守衛想要點一堆火燒掉這個屋子但是被加雷特攔住了,他認為女妖一般會選擇一個荒廢的房屋或者遺迹盤踞,只要不進入她的領地,她都是和平的。但是當她的居所受到破壞後,她就會轉移尋找新的居所,這樣可能會傷害更多的人。

皮姆科林一邊對著油燈做記錄一邊說道:「真想不到,你還是個鬼怪大師啊,加雷特。」

吉爾那指了指加雷特腰間的軍刀,說道:「你難道沒看到嗎?我們的朋友帶著一把女巫獵人的軍刀。」

「噢,我忘了,女巫李二都是鬼怪大師。」

加雷特聳聳肩,說道:「……好了,朋友們,咱們回去睡覺吧。」

眾人抬起呼呼大睡的四個,然後走回了營地。

第二天,十個遊俠繼續跟著女巫獵人提供的地圖走著,直到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山谷,山谷只有一條路,邊上還是陡崖,看起來不是很安全, 而地圖上標示的就是在山谷那邊的村子。就在眾人策馬向山谷進發的時候,皮姆科林趕著他那匹被大家認為是笑話的侏儒馬趕到隊伍前面攔住了他們。

「不不不,這裡不能走,聽我說,這裡不能走!」

「怎麼啦我的小個子朋友?」丹恩笑著走出人群,「這次咱們的地理學家發現了什麼?一個會塌陷的雲母礦坑?或者是會噴硫磺的噴泉?」

「不,不是這樣的,這座山是座泥土山,你們瞧,前面有還有好多被埋的痕迹,加上這幾天下過雨,上面的岩土層已經非常不穩定了。」

「你是說,我們走過去的時候這座山可能會塌方?」 加雷特問道。

「沒錯,我很高興這裡還有個聰明人。」

「啊,別聽他的,加雷特,」丹恩戲謔的說道,「他已經誤算過好多次了,比如說在溫德瑪,我們正在追擊一個半身人部隊,他堅持認為我們的捷徑山路上的大理石岩層里有個石英洞,不適合騎兵通過,結果隊伍被迫走了另外一條道路,啊哈,咱們成功的跟丟了,還有一次,我們在凱拉尤斯莫爾,他把我們帶進了一個充滿石灰的洞穴中,就因為他想做研究。」

「你得相信科學的存在,丹恩,我是個學者,那次在溫德瑪,要是我們的騎兵走山路的話,會損失慘重的。」

「我當然相信,不過這次看起來很安全,不是嗎?」 丹恩眨了眨眼,然後夾了一下馬肚子,率先走進山谷,拉雷米恩經過半身人和他那匹矮馬的時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丹恩是出了名的吵架王。 放心吧,咱們不會有事的,而且我們沒有時間換路線了,女巫獵人們早就在那邊等我們了。」

「你們都不聽我的。」 皮姆科林看著一個個從他面前走過去的聖湖守衛懊惱的說道。 加雷特走過去的時候問道:「我不太懂地質,你真的認為這地方會坍塌?」

「以前或許有失誤,但是這次絕對沒錯。」 皮姆科林下馬撿起一塊紅色的土塊用手輕輕一捏就碎了,他指著土塊說道,「你瞧,這些岩土非常鬆軟。」

「那好吧,我打前陣,如果一有動靜,咱們就撤退。」

「好吧,只希望塌方之前我們來得及跑。」

加雷特趕著馬走到隊伍前方,此刻他變上的丹恩正在和歐爾汶抱怨這幾天的伙食,他表示自己的襯衫已經黏在了皮膚上了,再不找的地方洗澡,他的盔甲裡面就要長蛆了。 加雷特專心的看著邊上山體的情況,以便第一時間找到危險。

「嗨,加雷特。」 皮姆科林跑了過來,和加雷特並肩而行,他說道:「我聽說女巫獵人們有一種藥劑,在一名士兵正式成為女巫獵人的時候,他們就用給這個士兵使用這種藥劑。」

「我對他們的事情了解的不多,拜託,和我多講講。」加雷特說道。

「哦,好的,據說這種藥劑配方來自於幾個世紀之前的一個女巫,那個女巫研究出了一種的魔葯,這種魔葯能通過破壞人的腦神經,在丘腦處形成一個能產生反魔法磁場的腺體,這樣能將普通人直接變成一個反魔法戰士。 」

「皮姆科林,你對解剖學也有研究嗎?」

「不,我只涉獵過一些醫學書,教會把解剖定義成異端,這種學術不太好傳播,」皮姆科林說道:「我說到哪了?哦對,魔葯!那個女巫落到了教會手裡,但教會並沒有把她燒死,而是把她關起來,逼她將配方寫出來,最後她在教會的威逼利誘下配出了一份藥物,教會將它用在一個死刑犯上做實驗,他們發現試驗很成功,於是就培養出了一些士兵,用上這種葯,專門來對付一些擅用法術的生物,比如女巫,吸血鬼,偶爾會會被派出去追捕一些法師,我聽說他們還屠過龍。」

「我猜這種葯不是沒副作用的吧?」

「沒錯,有副作用,因為這種魔葯會破壞他們的神經,使他們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靈體和魔法殘渣,這有利於他們追獵,但是同時會使他們產生恐怖的幻覺,所以他們隨身都要準備麻藥,大多女巫獵人都是癮君子。」

「我父親可能也是一個女巫獵人,但是我沒見過他吸食過大麻之類的東西。」

「聽說一個女巫獵人要脫離組織的時候,就必須接受一種開顱手術,切除這種腺體,這樣他們就不再具有女巫獵人的能力,也就不在會產生幻覺,意志力不錯的話,戒掉麻藥也是可以的。」

丹恩從邊上抄過來,加入談話:「也就是說,我們馬上要和一群嗑佬合作?老實說我不太擅長和嗑佬打交道。」

「先去看看再說吧。」加雷特說道。他感到有個東西掉到了自己的頭上,他伸手摸了一下,發覺是一小塊泥土,他不禁脫口而出:「這是哪來的。」 說完,他看了看頭頂上的山,他發現山上一塊大石頭邊上正在不停的滾著土塊,越滾越多,他暗道不好,連忙大喊:「快調頭!山要塌了!快點,用跑的!」

就在他話音剛落,山上開始滾起了碎石,越滾越多,越滾越大,眼看著,那塊巨大的石頭也開始鬆動了,隨即像一顆旋轉的流星一樣向他們滾過來。馬匹受到了滾石的驚駭,遊俠們慌不擇路,他們身上不同程度的受了滾石的擦傷,而加雷特則是不停的念咒,用法術將稍大的石頭擊碎,掩護他的朋友們撤退,直到最大的一塊石頭滾下來,這次不管加雷特用上什麼法術,都對這塊大石毫無作用。他拚命的用魔力衝擊石塊以減緩它的勢頭,在聖湖守衛們都撤到了安全地方,他的魔力也幾近耗盡,聖湖守衛們不停呼喚他的名字,讓他快逃,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巨石有一輛馬車那麼大,它重重的砸在山路上,將整個路面砸了一個大坑,山路的土層也開始鬆動起來,向下滑坡,加雷特和他的馬一起滑落土層,被石流帶著向下滑去,他跳下馬,用最後一絲魔力衝擊了下馬身子,把馬沖飛了出去,落在了一塊相對平緩的坡上,緊接著一塊石頭砸中了他的後腦勺,他感到眼睛發黑,雙耳齊鳴,聖湖守衛們的聲音不停的在他耳旁回蕩,席捲而來的泥流將他卷下山崖。

加雷特騎著馬獨自走在霧氣瀰漫的荒野里,此刻他正在趕往席那林的路上。左邊行李袋裡裝滿了糖果和布偶,這是帶給克里斯蒂娜的禮物,右邊的小布包里放著一件紅裙和一條綠圍脖,這是他花15金幣從一個阿格溫布商手裡買下來的, 紅裙是送給他心愛的巫士長的,綠圍脖是送給克里斯蒂娜的教母亞瑞爾的。 他滿足的看了看這些東西,哼著小曲撥開掛在自己身上的灌木枝,趕著馬沿著一片沼澤地邊緣小跑。

霧氣漸漸散開了一點,他發現沼澤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個白木小船, 小船上坐著一個渾身雪白的人。等船靠近了,加雷特看到那是一個穿著白裙子,戴著白色花環的精靈女人。她的發色並不是精靈特有的那種健康的銀白色,而是像冰霜一樣白;她的皮膚也是,白的幾乎能看到裡面的血管,這不禁讓他想起了白化病人。

小船越飄越近,直到加雷特看清精靈女人的臉,她擁有一對紫色的眼眸,這也充分說明她是一個白化病人。 加雷特突然覺得心裡冰冷一片,他用力的去想克里斯蒂娜或者是瓦朗蒂娜,但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緒,感覺不到心跳,彷彿一剎那間所有的情感都與血脈一起被冷凍了起來。

「你知道嗎?」

精靈開口了,她的聲音就像從夢裡傳出來的,不停的回蕩在沼澤的水面上。

「在太古時期,地面被冰霜所覆蓋著,冰冷,漠然,沒有任何生命。」

「但是米涅斯韋拉納撥開了雲霧,賦予了這個世界溫暖與光明,對嗎?」 加雷特面無表情的說道。

精靈沒有看加雷特。

「但凡間已經很久都沒有神眷之子降生了。神已經離開我們了,他的造物終將衰亡,萬物皆會凋零,冰川終究會重新覆蓋整個世界,一切歸為寂寥。」

精靈又說道。

加雷特依舊面無表情的反駁她:「我猜你們的祭司在預見未來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會有人類出現,並逐漸代替你們,成為文明的主流,他們也不是你們的神的造物。」

「人類無法阻擋熵的來臨。」

「也許會有那麼一天,但那已經不是我們需要關注的事情了,大多數人只有不到百年的壽命,他們只想活好當下。」

精靈說道:「人類都和你一樣務實嗎?真令我印象深刻。」

「也許我們還會再見面。」

精靈女人的船緩緩飄離岸邊,消失在濃霧之中。

加雷特清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被埋在了泥土和石頭之中。他虛弱的伸出手,想施放一個衝擊波,但他剛念出第一個咒語,就感到頭昏眼花,他只好老老實實用手搬壓在他身上的石頭,但是他太虛弱了,根本沒法挪動壓在他背後的石頭,這時候,他看到一對蹄子出現在他眼前,他抬頭望去,只見到了一張長長的馬臉。

「哦,真是太好了,你找到我了,奶牛老爺。」

加雷特小聲嚷道。

「快把我從裡面弄出來。」

老馬慢慢轉過身來,用後腿彈開加雷特身上的石頭, 加雷特抓住馬的後腿,老馬緩慢的向前走了幾步,將加雷特從泥土堆里拖了出來。 沒了壓住他的石頭和土堆,他感到輕鬆了許多,他伸手解開鐵胸甲上的皮帶,將這件癟到敲不回來的盔甲扔在了地上。這副盔甲救了他的命,要不是它,可能他的胸膛已經被石頭砸碎了,但這幅癟下去的胸甲此刻已經成為了他的累贅,它擠到了他的肺,讓他呼吸不暢。

虛弱的戰士趴在馬背上,昏昏欲睡,他感到自己胸口的肋骨骨折了好幾根,每吸一口氣,肺部就會傳來鑽心的痛感,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儘快就醫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因為肋骨刺穿肺部窒息而死。他用僅剩下的一口氣踢了下馬肚子,任由它將他帶向任何地方。 奶牛載著加雷特一直向前走,途中加雷特醒來了一次,他調整了一下馬的方向,又睡了過去。直到傍晚的時候,加雷特才再一次醒了過來,在他前方是一座小房子,一個女人正在外面倒爐灰,屋子的不遠處是座村莊,一道道炊煙直聳天際,他摸了摸昏沉的頭,向著女人走過去。

女人緊緊握著燒紅的火鉗,警惕的看著面前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拜託。」

戰士有氣無力的說道。

「給我點水,還有葯,我會付錢。」

說完他就又昏了過去。

等加雷特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張充滿霉味的床上,床邊放著一個戒煙用的水煙壺,屋裡燒著火盆,非常暖和,一縷陽光從窗縫裡射了進來,照在他發白的臉上,使他有些睜不開眼。 他拉了拉被子,試著轉了轉頭,他發現自己的胸口被嚴嚴實實的纏了一圈繃帶,這是用來固定肋骨用的,他試著做了一個深呼吸,此刻已經沒有之前那種呼吸不暢的感覺了。

空氣中飄蕩著異樣的焦味,這種氣味加雷特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這正是使用了不純潔的魔力留下的殘渣所發出來的味道,這種法術通常被女巫們用來當做治療法術。

火盆邊上坐著一個老女人,正在對著火盆剝大蒜,當她看到加雷特醒過來時怪叫了一聲,扔下蒜瓣就往外跑,過了一小會,一個年輕一點的女人走了進來,就是他之前碰到的那個女人。

「謝謝你,夫人。」

「沒關係。」

女人的表情有些冷淡,她隨意的答了一句就開始收拾桌子上沒吃完的咸酪乾和烤蒜。

「我睡了多久了?」

「沒多久,也就一個晚上。」

女人大概有三十五六歲,略瘦,相貌倒是挺端正。

加雷特翻了下身往床頭看了看,問道:「我的刀呢?」

女人走了過來,拉開床邊上的一個箱子,軍刀好好的躺在箱子裡面。

「這兒的貴族不允許平民佩戴武器。」

「這是什麼地方?」

「克里斯頓村。」

克里斯頓,這裡離與女巫獵人約定的地方相距可能有十幾英里,而且地圖也不在他身上,他根本沒法趕過去和聖湖守衛們匯合。他有些喪氣的將頭埋回被子里,過了好一陣他又問道:「為什麼不讓平民佩戴武器? 」

女人忙活了一陣才答道:「以前克里斯頓發生過暴動,死了很多人,領主害怕,就管制了武器。 我勸你不要帶著刀在路上走,要是被巡邏隊發現了,可能會抓你進大牢。」

「多謝關心,領主不會關我,相反可能還會給我一份工作。」

「那隨便你。」

「你家先生呢?」

「死了。」

女人回答的很乾脆。

加雷特沉默了一陣,說道:「我對此感到抱歉。」

「沒必要對此抱歉,他是個人渣。」

「你這個壞女人!」

此刻門被捅開來,老太婆尖銳的聲音傳了進來。

「你這壞女人,又在說我兒子的壞話!他可是你丈夫!」

面對老女人的指責,女人依舊面無表情。

老女人滔滔不絕,她將女人的歷代家長數落了一個遍,又指控她對丈夫不忠,還說她念咒咒死了自己兩個兒子。

加雷特蒙過頭不想在聽這老嫗的咒罵,但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叫的越來越激烈,加雷特很懷疑這幅乾枯的皮囊里怎麼可能還能有著這樣強的肺活量。他聽著如念咒一樣的叫罵感覺頭昏腦漲,他突然拉開被褥沖著老女人吼道:「夠了!」

老女人被他吼的楞了一下,她想要數落這個沖著她大喊大叫的男人的時候,她發現對方正打算伸手摸靠在床邊的刀,她硬生生的把想到的話憋回了肚子里,悻悻的退出屋子。

加雷特看向女人,問道:「你沒事吧?」

女人將手裡的盤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轉身走出了門。

加雷特費力的坐了起來,他先是念了一個恢復咒語,然後在屋子裡找了幾圈,從柜子里翻出了一套男人的棉衣出來穿在身上,然後走出了門。 剛一出門,他就被強烈的陽光刺到了眼睛,他用手擋著眼睛,走下了木台階。

女人正在晒衣服,其中就有他的襯衫和呢絨夾克,他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然後往向遠方。

「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夫人。」

「我叫捷伊娜。」

「你好捷伊娜,我是加雷特,從威爾格蘭的歐登堡來。」

「你好,歐登堡的加雷特,你來費多南德幹嘛來了?」

「我受到朋友的委託,來這裡找女巫獵人。」

女人在聽到女巫獵人幾個字後,雙手神經質的抖了一下,加雷特正好看在眼裡。

「我知道自己的傷勢,但是在你這睡了一天後,我感覺自己痊癒的速度有點快的不正常。」

「也許是你的體質更能吸收藥物里的成分。」捷伊娜閃爍其詞。

「你怎麼了?捷伊娜。」

捷伊娜慌張的說道:「不,沒事。」

「你在害怕? 」加雷特攤開雙手說道,「我剛才醒來的時候聞到了魔力殘渣的味道,你治療過我,對嗎? 放心吧,我不仇視法術。」

捷伊娜明顯楞了一下,隨即說道:「也許我救你一命是個錯誤。」

加雷特不可置否,他雙手抱胸倚柱而立,用盡量友善的聲音問道:「所以你是一個女巫?」

「我不是女巫,我的表姑才是女巫,我只是跟在她學過一些小法術而已。」

「這在費多南德會被送上火刑架。」 加雷特出言試探。

捷伊娜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如果你不告密的話,我可以給你男人們都想要的。」

如果加雷特沒聽錯的話,這個語氣里飽含曖昧的味道。他明白捷伊娜的意思,他看了看女人麻布裙子下飽滿的臀部,舔了舔嘴唇,他有些心猿意馬。但就在他想要順著女人意思繼續聊下去的時候,他腦海中浮現了瓦朗蒂娜的身影,他狠狠的捏了自己大腿一把,說道:「我不是個不近人情的人,你幫了我的忙,我不會以你的秘密來要挾你。」

「謝謝。你又讓我刮目相看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戰士,一個賞金獵人而已。」

捷伊娜拍了拍晾在架子上的衣服,說道:「你不是普通的獵人,對嗎?你左手的護手上應該是用反魔法金屬做的吧?你手上的戒指上有魔力,而刀上鍍了銀,我雖然沒有見過女巫獵人的軍刀,但是我聽人描述過了。」

「我父親是個女巫獵人,而我只是一個普通戰士。」

「好吧,」捷伊娜說道「我想這個話題我們聊夠了,我救了你的命,我需要你報答我。」

「對,你有看我的錢袋嗎?它裡面裝著好一些奧斐倫,就在和我的刀放在一起的箱子里,那都是乾淨錢。」

「我不需要錢。」

加雷特雙手環胸,問道:「那你要我做什麼?」

「村裡有個叫叫沃爾夫岡的男人,他欠我一些葯。」

「什麼樣的葯?」

「你不需要知道。」

「好吧,他在哪?」 加雷特攤開雙手。

「就在村裡第三間房子里,你去問問就能找到他了。」

「就這麼辦。」 加雷特說著轉身就往村莊的方向走去,捷伊娜在身後叫住了他:

「等等。」

「還有什麼事情?」

「要是他不給的話,教訓他一頓就好,但別殺了他。」

「我懂。」

加雷特將雙手籠在袖子里,走進了村莊,村裡人發現了這個外來客,他們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 。他踢了一腳咬住他靴子的鵝,小心的避開地上的牛糞,緩步走到第三間房子,叩了叩門,但是沒人應他。他轉過身,走到一個一個正在刨木的男人問道:「我在找沃爾夫岡,你知道他在哪嗎?」

男人沒有看他,只是隨口回答道:「我們這沒叫這個的人。」

加雷特看了看四周,小聲威脅道:「聽著,如果你不想臉上塗滿牛糞屁股上多上幾塊靴印的話,最好是告訴我。」

「別威脅我,流浪漢,我知道你是從寡婦捷伊娜那來的,只要我喊出聲來,全村的男人都會圍上來。」

加雷特又看了看四周,他看到很多雙眼睛正在看著他,他並不想惹太多麻煩,於是改口道:「好吧,那要怎麼樣你才會告訴我。」

「十個金幣!」

「你信不信我可以趁天黑燒了你的房子?」

「五個?」

「聽著,我就給你兩個,不然我可以自己去找,但是回來之後我就會趁你睡覺的時候闖進你屋裡毒打你一頓!」

「好吧,兩個,對你這樣的外鄉佬,這已經夠優惠的了。」

「說吧。」

男人放下刨子,指了指路的盡頭,說道:「沃爾夫岡,那小子現在在礦坑裡工作,你去那應該能找到他。」

加雷特拋出兩枚金幣,惡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然後向他指的方向走去。

加雷特甩著凍僵的手,走到一座土丘邊上,土丘外面被挖出了一個大坑,搭著一些木架子,渾身漆黑的礦工們一車一車的從洞穴里推出原石。 加雷特找到一個工頭模樣的人,問道:「先生,我來找沃爾夫岡。」

工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加雷特一眼,然後轉頭喊道:「沃爾夫岡,有人找你。」

聽到工頭的喊聲後,一個有著酒糟鼻的胖男人從曬礦人堆里走了出來,他大叫一聲:「誰找我?」

「這位先生!」 工頭指著加雷特。

沃爾夫岡順著工頭手指看向加雷特,他突然眉頭一皺,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跑。 加雷特見他看見自己就想逃,立刻爬出礦坑,從另外一條路追截,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對準沃爾夫岡的後背扔過去,但是沒扔到,他又撿了一塊石頭,倆人在充滿枯黃雜草的曠野里追逐了接近十分鐘,直到加雷特感覺自己的胸口骨折處又開始疼了,他才被迫施出一個法術,拔起了沃爾夫岡前面的一顆灌木的樹根,將這個胖男人絆倒在地。

加雷特捂住胸口氣喘吁吁的走到沃爾夫岡身邊,抬起皮靴就向他的肚子踹過去,他連踹了好幾腳,直到對方痛的眼睛泛白他才找了塊乾草地坐下來休息。 沃爾夫岡捂住肚子在地上滾了幾圈,總算從半昏迷狀態下恢復了過來,此刻加雷特的體力也恢復的差不多了,他捂著胸口站起來,低吼道:「你為什麼要逃!」

「你為什麼要追我?」賴在地上的沃爾夫岡反問道。

加雷特氣急敗壞的衝上前,抬起腳就想向這個肥胖的男人踢過去。

「別打別打!大人,看在聖靈的份上!咱們好好說話!」 沃爾夫岡求饒道。

加雷特雙手叉腰,嚷道:「很好,捷伊娜說你欠她一些葯。」

「是的是的!但這些葯不在我手裡!」

「在哪?」

「孝敬衛隊長了。」

加雷特生氣的踱著小步,吼道:「那是誰?」

「沃納.亞多漢。」

「帶我去見他。」

一個小時之後,沃爾夫岡帶著加雷特來到一個破舊的崗哨塔樓下面,指著一個穿著鎖子甲,帶著鋼盔,正在香噴噴的啃著雞腿的男人說的:「就是他,您在這等著,我去給您通報。」 沃爾夫岡沒等加雷特做出反應就快步跑到那個男人後面,並且高聲叫道:「沃納大人,救命!救救我!這個傢伙要殺我!」

加雷特生氣的捏了捏拳頭,走上前去。 沃納.亞多漢不慌不忙的放下雞腿,然後擦擦嘴,另一隻手放在腰上的劍柄上。

「站住!」 衛隊長叫道。

加雷特停下了腳步,他環顧了下四周,發現這裡除了這個衛隊長之外,其他的衛兵應該都去巡邏了。他想找一些鬥毆的時候可能能當做武器用的東西,當他看到了一把斜砍在木樁上的斧頭,就伸手抓了起來。

「放下它,先生,我相信你不會聰明到襲擊衛兵的。」

沃納.亞多漢說道。

加雷特將斧頭放在一個自己躬身就能拿的到的地方,他舉起手,表示自己已經棄械。

「很好,你顯然沒那麼聰明,陌生人,你是誰?」

「我是加雷特,來自歐登堡,我受捷伊娜所雇,來找沃爾夫岡,他,要回欠她的葯,他說葯在你這。」 加雷特快速的說道。

沃納.亞多漢露出一個醜陋的微笑,他滿口的黃牙讓加雷特覺得他更像是一隻呲牙的鬣狗。

「老實說,那個蕩婦讓你睡了幾次?」

「閉嘴,沃納.亞多漢!」 加雷特氣急敗壞的吼道。 「如果你膽敢再提出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我會冒著被通緝的危險殺了你!」

「我說咱們沒必要鬧的那麼僵,對嗎?歐登堡的加雷特先生。」

衛隊長笑道。

「沒錯,那批藥物確實由我經手過,但是它們現在不在我手裡。」

「在哪?」

「村子西邊林子里個廢棄的哨塔,前幾天裡面駐紮進來了一支沉默十字軍部隊,葯在他們手裡,你知道的,這些穿黑甲的貴族爵士總喜歡干緝毒的活兒,於是我就做了個順水人情。」

加雷特伸出了他那可怕的左手指了指衛隊長的鼻子,做出了一個威脅的表情,轉身往村子走去。

戰士回到了捷伊娜的屋子,他簡單的交待了幾句,穿上了還剩下來的裝備,披上斗篷遮住腰上的刀。 捷伊娜聽說了收走她的葯的是沉默十字軍的時候,眉宇間露出了一絲膽怯神態,她說道:

「加雷特,那些葯我不要了,雖然值一些錢。」

「為什麼又不要了?」 正忙著在系肩甲皮帶的加雷特有些不悅的問道。

「那是一捆麻藥,沉默十字軍走到哪裡就會收走所有的麻藥然後拿去銷毀,不僅這樣,他們多半還會追究麻藥來源人的責任,不能讓他們找到我,如果僅僅只是麻藥,我頂多是罰款,但是要是被他們知道了我的秘密……」

「他們不會知道的。」

「這件事沃爾夫岡知道,還有衛隊長沃納也知道。」

「好吧,」加雷特停止手上的動作,說道,「我會在這保護你,直到那群騎士走掉。」

捷伊娜道了聲謝,走出了屋子。 在她走出屋子的時候,那個老婦人走了進來,她一見到加雷特就趕緊將屋子門掩上,快步走到加雷特身邊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年輕人,你可不要相信她的謊話!」

「什麼謊話?你在說什麼?」

「我說,捷伊娜是個騙子,你不要被她的姿色迷住了,她是個殺人兇手!」

「沒有真憑實據的指控是會犯法的。」

「我知道,我是親眼看見的,那幾天她回來的很晚,於是我找了個時間跟蹤了她,發現她走進了衛隊長的屋子裡,倆人開始行淫,聖靈在上,我的兒子要是知道這個一定不會原諒這個淫蕩的女人的!」

加雷特微微皺眉,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信任這個難看的老婦。他看著老女人,說道:「這只是她個人生活問題,可不能證明了她殺了誰。」

「你聽我把話說完,我本來是想等這個蕩婦出來後當面指責她的,但是卻聽到他們倆在合計給一個跑腳商人下毒,好謀取他的錢財!」

「也許她只是說說而已。」

「哼,我一開始也以為他們在開玩笑,直到後來那個跑腳商真的死了,被人毒死的!而負責去埋屍體的就是那個衛隊長,連驗屍官和牧師都沒請,就把人埋到了教堂後面。」

就在老婦說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門吱呀一下被打開了,捷伊娜端著一個盆子走了進來,老女人連忙住口。 捷伊娜看了加雷特和老女人一眼,走進裡屋自個忙了起來。

「記住我說的話。」 老女人低聲說了一句就往屋外走去。

加雷特解開斗篷扔在自己的床鋪上,然後一件件的脫下盔甲。 捷伊娜走到床沿上坐下,她拿起水煙壺的一個煙嘴,然後將一塊燒紅的炭放進炭盤裡,她用力的吸了兩口,也許是炭火溫度不夠,煙草並沒有燃燒起來。 加雷特伸出左手在空中虛握了一下,炭盤裡突然爆出了一團火焰,接著開始燃燒起來,濃濃的青煙頃刻灌滿了琉璃煙壺。

捷伊娜微微楞了一下,她用力吸了一口煙,然後學著男人抽煙斗的樣子吐出一個怪異的煙圈。

「看來你還保留了很多秘密。」

「你不是也一樣嗎?」

「她和你講了什麼?」

「沒有什麼,我認為她有些妄想症,因為她一直在指控你謀害了她的兩個兒子。」 加雷特說道。

捷伊娜沒有說什麼,她只是不停的抽著煙。

「你對大麻上癮?」

「是的。」

「多久了?」

「有好多年了。」

「據我所知,麻藥很貴,但是你不像那種有著可靠經濟來源的女人,你是怎麼保持這麼久的葯齡的?」

「這個與你無關。」

捷伊娜吐出一口煙霧。

與他無關,的確是這樣。或許她犯過謀殺,但是現在沒有充足的證據,而且她現在沒有傷害任何人,至少在他來了之後沒有,也沒有任何人委託他調查她。最重要的是她在他困難的時候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枕頭,這就夠了。

他只需要完成自己的承諾,在沉默十字軍離開之前保保證她的安全。

天已經暗了下來。

加雷特將刀放到枕頭下面, 隨意的啃了幾口乾酪,就脫了衣服倒到床上,沒多久,他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加雷特來到一座雲霧繚繞的山崖邊上,他感覺這個地方如此的熟悉,就像曾經許多次站上來過一樣。

「神眷之子已然隕落,熵與漠然將再次覆蓋世界。」

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回蕩在天際間。 加雷特轉頭環望四周,他發現背後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女性精靈,她一身潔白,猶如冰雪,加雷特感覺自己在那見過她,但他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見過。

「太陽黯淡無光,群星啞然失色,萬物綻放後隨即凋零。猜忌,自私,陰謀,戰爭,神所驅走的寒冷,卻又被人們的冷漠所喚回。」

「女士。」加雷特說道,「萬物生死循環皆為天理,善惡亦是人性,只要有文明存在,冷漠和鬥爭就不會停止。」

「於是,世界終將被冰雪覆蓋。」

「也許吧,但那時候已經沒有我了,所以我管不著。」

精靈沒有反駁他,而是指了指前方,濃霧陡然盡散,露出無垠的山脈與曠野, 加雷特驚訝的發現自己此刻正站著聖朗達斯山前的山崖之上。

「遺憶復現,神劍隕芒,聖子不語,冰雪皚皚。」

「女士,這是什麼意思?」 加雷特回頭問道,但他發現那個精靈已經失去了蹤影,只剩他獨自一人站在這懸崖上。

加雷特被一陣踹門聲驚醒了過來,他聽到一連串的盔甲碰撞聲,幾個拿著火把的人衝進了屋子,緊接著是捷伊娜的尖叫,加雷特看到她被兩個穿著漆黑板甲的騎士給架了出去,當他起身打算詢問的時候,一擊悶棍重重的敲在他的頭上。

「太陽黯淡無光,群星啞然失色,萬物綻放後隨即凋零。」

頭暈眼花的加雷特感到自己被人架住了雙臂,拖出了屋子。

「猜忌,自私,陰謀,戰爭,神所驅走的寒冷,卻又被人們的冷漠所喚回。」

這兩句話一直在他的耳邊回蕩著。

加雷特被拖到門外,他看到一群穿著黑甲,佩戴著黑色十字章的騎士舉著火把圍住了這間小屋。

沉默十字軍!

加雷特腦中閃過一個詞。

先前被他揍過一頓的沃爾夫岡也在裡面,他明白了,一定是這個胖男人將這些人引來的。當他看向這個胖男人的時候,男人不停的躲避著他的目光,時不時還會向邊上的騎士身邊靠靠,而靠近男人的那個騎士很顯然不喜歡這個渾身臭烘烘的人靠近自己,他嫌惡的推了沃爾夫岡一把,幾乎將他摜在了地上。

兩個騎士正在將捷伊娜綁到一根圓木樁上,並且在她的腳下擺著木柴, 捷伊娜大聲為自己辯解,一個騎士抬起鐵手甲對準她的臉打了一拳,這拳打在了她的鼻子和嘴巴上,讓她血流滿面。她疼的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低低的嗚咽。

屋裡的那個老女人也被帶了出來,她早就被這陣勢嚇得雙腿發軟,癱在地上發抖。

「你叫捷伊娜。」

一個沒有戴頭盔的騎士走了出來, 這個騎士身材高大,留著平頭,眉弓到嘴唇上有一條可怕的疤痕。他的腋甲盤上鑲嵌著一塊銀邊勳章,上面刻著教會的徽章,加雷特從他的銀手聖騎士麥克韋德身上也看到過類似的徽章,這表明這個人不是普通的小貴族,而是一名侍奉教會的聖騎士。

「有人指控你謀殺,販賣麻藥,還研習巫術,你可認罪?」

捷伊娜不停的搖頭。

聖騎士指著沃爾夫岡高聲叫道:「先生,為什麼不站出來對質呢?」

「就是她!她還會施法,她是個邪惡的女巫!她喜歡勾引村裡的男人,騙他們的錢,還誘惑他們為她殺人!她的丈夫,還有商人約翰尼就是被她毒死的!他們就被埋在鎮上教堂後面,我敢說,這個蕩婦絕對不敢去當著她丈夫的墓碑向聖靈起誓!」

沃爾夫岡神色激動的講道,彷彿他是一個宣揚正直的法官,或者一個心胸坦蕩的牧師。

「你說你和衛隊長上繳的麻藥也是她的?」

「對!我們都是虔誠的教徒,都是高尚的人,我們絕對不會允許這種邪惡行走在聖靈的土地上!那天我和沃納散步,看見這個妖婦面對我們走過了,手裡還拿著一包東西,聖靈佐證,沃納是個正人君子!相信我,他時刻都想著如何將邪惡驅除出費多南德!當他看到這個妖婦神色緊張的時候就認為她一定有著邪惡的計劃,於是沃納想要搜查她,她一看見我們就想跑,當我們抓住她的時候,她還拿出匕首劃傷了我的臉,老爺您看,我的臉上現在還有疤痕。」

聖騎士沒有看他臉色的疤痕,而是直接問道:「你們搜到了什麼?」

「一包麻藥啊!大人!就是沃納上繳的那份。」

「你指控她使用巫術,你有任何證據嗎?」

「當然有,大人,您派人去她家裡的衣櫃里就能搜出施咒材料和巫毒娃娃。」

聖騎士看著捷伊娜,然後下了一個指令,幾個騎士敬禮,然後衝擊屋子,不一會裡面傳來了翻箱倒櫃的聲音,接著兩個騎士抬著一個箱子出來了。

「都在這了,大人。」 騎士說道。

聖騎士拿起一個透明的坩堝和試管看了看,又看著捷伊娜,後者不停的搖擺著腦袋。

「罪名已經成立,女巫捷伊娜被宣判有罪,無需法庭,直接施行火刑!」

捷伊娜發出驚恐的尖叫,她不停的向聖騎士求饒,但這個聖騎士絲毫不為這個女人露出的楚楚可憐而動容,他指了指火刑架,小聲說道:「行型吧!」他的聲音嚴肅而冷酷,如同一個死神。

就在這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的加雷特突然將魔力聚集在手臂上施放出一個連環魔法閃電,瞬間他的身上雷光閃動,架住他的兩個騎士只是哼了一下就被電的暈了過去。

「停下!我也會法術,如果想要火刑她,那就連我一起燒吧!」 加雷特吼道。

聖騎士有些驚訝的看著這個戴著一邊鐵護手,只穿了一件白襯衣的男人,他舉手示意停止火刑,說道:

「好嘛,你是巫師?這裡居然還有一個正經的施法者?說吧,你是誰?為什麼袒護這個女巫?」

「你為什麼不先報上你的名字來呢?」

「很好。」聖騎士說道,「我是加斯帕.費爾登,米拉多恩的男爵,沉默十字軍的騎士隊長,費多南德軍隊的督軍和隨行審判官,該你了,巫師先生。 」

「我叫加雷特.里德羅克,一名賞金戰士,我是聖湖守衛的朋友。」

「加雷特? 你就是歐登堡的加雷特?」 騎士隊長驚訝道,「沒錯,我聽說過你,你是蒙塔利克伯爵的朋友,還是五國峰會的保護者。」

「沒錯,我很高興這裡有人知道我。」 戰士冷冷的說道。

加斯帕後退了兩步,他臉色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我聽說歐登堡的加雷特.里德羅克是一個噬魔武士,還是一名劍術高手。」

「要是我的話,我會相信他們!」

「那麼加雷特朋友,你來費多南德幹什麼?」

「我受席那林的遊俠將軍伊德瑞爾所託,來這裡協助女巫獵人追查一個女巫的消息,但是我的隊伍遭遇了山崩,我和其他的聖湖守衛走散了。」

「唔,女巫獵人,沒錯,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你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了。」 加斯帕拍手道,「那麼你為什麼要維護一個有著重罪嫌疑的女巫呢?你要知道即便是你這樣一個被人們傳為英雄的人物也不可能阻擋法律懲戒罪人,而且你現在還為女巫獵人工作。」

「也許她曾經犯過謀殺,我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什麼殺死他們。我只知道她救了我這樣一個陌生人,還為我治傷,我的財產她分毫未動,也沒有趁我睡著的時候對我下毒,這還能說明什麼?恕我無法將她與『邪惡的女巫』聯繫在一起!」 加雷特指著被綁在柱子上發抖的女人辯解。

沃爾夫岡突然指著加雷特嚎道:「就是這個人!他是女巫的同夥,他還想殺了我!大人們,你們答應過保證我的人生安全。」

「是的親愛的,我們會保證你不受邪惡女巫的迫害的,但其他人的我們管不著, 加雷特先生是個有身份的人,明顯他的話可信度更高。請繼續說吧,先生。」加斯帕說道。

「在蒙塔利克伯爵管理下的白星城,化學、醫學、哲學欣欣向榮,大人從來不會將這些研究者列為異端;各界正直的法師將那裡當做度假處,而在五國峰會的評判席位上,奧銀塔佔有重要的一席。男爵大人,這些都沒有為白星城帶來災難,那的人民反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甚至都不會擔心小偷,這證明了什麼?為世界帶來災難的不是科學或者法術,而是人心!」

沃爾夫岡大喊道:「他在胡說!他在為這個蕩婦辯解!大人,您聽我一言,巫術都是邪惡……」

「先生,我用不著你教我怎麼做……加雷特先生,你的辯詞很精彩,繼續說下去。」

「我認為只有研習黑魔法的人才應該受到火刑,但是我沒有見過這個女人詛咒任何人。如果會使用法術就要受到火刑,那我想他們首先應該去問問奧銀塔!」

加斯帕拍了拍手,小步踱步繞著加雷特走了半圈,然後說道:「即便她不會受到巫術指控,但也逃不過罪名,無論你怎麼為她辯解,她都是一個謀殺犯,販毒者。」

捷伊娜嗚咽了幾聲,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加雷特,後者抹了抹嘴,說道:「我不會讓你們當著我的面帶走她,我知道聖騎士的厲害,但不代表我會怕你們。」

「騎士風度!你比我見過的好多人都像一個騎士。好吧,那現在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就是你來挑戰我所有的騎士,用你的劍來為罪犯開脫,這很難做到,對吧? 不過幸好你遇到的是我,開明公正的加斯帕.費爾登,你現在只需要挑戰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很好,我向你挑戰,加斯帕。」

「好的,讓我們摒棄神術和魔法,堂堂正正的用劍說話吧!」 騎士隊長接下身上的盔甲,只留了一對鐵護手。他從手下的持劍侍衛手裡接過一把有一人長的大劍,將左手放在劍刃下方一塊皮革纏繩上,右手握住劍柄,以一個端長戟的姿勢站立。

「約瑟夫,把你的劍給他。加雷特,你還需要什麼嗎?盾牌?或者匕首?」

「就只要劍和盾。」

加雷特接過一把劍和一塊盾牌,他將劍盾架在一起,迎著加斯帕走了過去。

加斯帕看見對方舉著盾向自己走過了,他輕搖著大劍,不停的向前試探,並繞著加雷特移動,試圖找出對手防禦空隙;加雷特不停的變換姿勢,以保證對手的劍尖一直在自己的防禦範圍之類,他挪著小步向前逼近,尋找最有利的攻擊時機。

兩個人繞著彼此在地上畫圈,都在等對方出錯,但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戰士,每當他們的後退方向出現障礙或者死角的時候,劣勢的那一方就會快速移動到一個開闊的地方,幾分鐘下來,他們都沒能抓住彼此的錯誤。 加斯帕有些不耐煩了,他率先邁出腳步打破了僵局,他挺著劍向加雷特發動衝鋒,加雷特將盾牌傾斜著,讓刺向他的劍順著斜面滑開, 騎士隊長倒轉過劍,用巨大的劍托砸向加雷特的臉,後者被迫向後退了一大步。

「技藝不錯,即便在武器劣勢的狀態下還有這樣的發揮。」 加斯帕贊道。

加雷特低沉的說道:「我可不認為盾劍在面對大劍的時候是弱勢。」

「你或許能用盾牌或者武器招架住我一次攻擊,但是第二次呢?第三次第四次呢?你握盾牌的手會被震傷,會脫臼,到時候你就沒法握緊它們了。」

「或許吧,但這樣的人我還沒見過,至少在此刻。」

加雷特決定採取主動進攻,因為他知道加斯帕說的沒錯。 他舉起盾牌發起衝鋒,加斯帕選擇了所有戰士應對衝鋒的方法——避開,並打算像個鬥牛士一樣給衝過頭的牛當頭一擊。 加雷特顯然沒如他的願,戰士發現自己衝過頭之後,突然轉身用盾牌撞向騎士隊長的臉, 加斯帕不得不收回砍勢,抓起劍身,雙手硬接下這計盾擊,倆人的武器膠著在一起,現在就在比誰的意志力,誰要是出錯一步,或者是耐力耗盡,就會一敗塗地。

「不錯嘛,你是少數幾個我見過的,沒有偏離傳聞太遠的『英雄』人物。」加斯帕咬著牙擠出一絲笑容。

加雷特此刻心裡想的和他的對手很像,他也一樣驚訝以至於欽佩對手的技藝,他曾自負於對武器的造詣已經屬於中上,除了那些有名的劍客之外,很少會有在劍術上超越他的,但此刻他的攻勢卻被這個騎士隊長給擋了下來。

加斯帕小心翼翼的挪動了下腳步,咬牙說道:「朋友,我真為你感到不值,你真的要為這麼一個女人出頭嗎?」

「你還以為她會有多乾淨嗎?即便我這樣一個外鄉人都知道了,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別告訴我你愛上了她。」

「加斯帕,」 加雷特說道,「你知道的,我也是個老練的戰士,你分不了我的心的。」

「的確。」

加斯帕突然抬起腳踹向加雷特的習慣,早已有所準備的加雷特迅速挪動小腿,他趁對手注意力都放在下盤的時候,掄起盾牌用盾沿砸向對手的臉。 加斯帕轉過劍身,用巨大的十字護手勾住砸過來的盾牌邊緣向邊上拽去,接著用劍刃刺向加雷特的大腿, 加雷特後退一步閃過這一劍,他迅速將劍挪回來,抓住了聖騎士的空檔,趁機砍向他握住劍的手。

「咔。」

劍刃擊打在鐵護手上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

「我勝了!」

加雷特深呼一口氣,調節著自己的心跳頻率。

「沒錯,你勝了。」 加斯帕臉色有些難看,但他沒有絲毫抵賴的想法。「真希望有機會和你再打一場找回來。」

「樂意奉陪,但是請你先履行你的承諾。」

加斯帕看了看捷伊娜,說道:「把她放下了,十字軍,準備收隊!」

沃爾夫岡驚叫道:「不能啊大人!您就這麼……」

「聽著,我要是你的話,我就會閉上自己的鳥嘴乖乖回家睡覺!」 騎士隊長低聲吼道。

沃爾夫岡長滿雀斑的臉上露出一絲恐懼,轉身連滾帶爬的跑向了回村的路。

「加斯帕,你剛才提到過女巫獵人來了? 抱歉,我正在找他們,你們能不能為我提供一些他們的信息?」 還回劍盾的加雷特叫住轉身就要走的聖騎士。

「當然了。」 加斯帕說道,「不過你得幫我個忙來換取這個情報。」

「我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你說吧。」

加斯帕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道:「女巫獵人在委託你們聖湖守衛的時候,有沒有和你們說明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只說是來協助調查一個女巫的,我弄不明白這些名頭就已經夠響亮的獵人為什麼會讓聖湖守衛這種半外行來插手他們的事務。」

「或許你還不知道,這裡出現了一個女巫集會所。」

「集會所?」 加雷特不解的問道。

「沒錯,教會認為她們被一個法力強大的女巫所領導,以前女巫總是各顧各的,從來不會結成聯盟。」

「所以不僅女巫獵人,你們沉默十字軍也出動了。」

「女巫的事情我們管的不多,頂多就是順路收拾一些激起民憤的。 這次教會讓我們來協助女巫獵人,儘管他們知道我們不擅長和女巫獵人們打交道,你瞧,局勢不同了。」

「所以你要給我什麼樣的工作?」

「前幾天,鎮上的衛兵報告我們說他們的礦洞裡面鬧鬼,沉默十字軍無法分身出去清理那個礦洞,我聽說你們噬魔武士都是狩獵邪魔的大師,所以我想請你去幫我們進去瞧瞧。」

「你們聖騎士不是也號稱邪惡剋星嗎?或許你舉著你的銀制十字章大搖大擺的走進去,然後在念一段聖文,鬼怪就會看在聖靈和教會的份上滾蛋了呢。」

「這一點不好笑,加雷特,如果不是我有公事在身,我會親自下去會會那個招瘟的混球的。放心吧,我會付你錢。」

加雷特無奈的搖搖頭,「好吧,給我一張帶標示的地圖,順便再把女巫獵人的情報給我,我就幫你。」

「我要去鎮上,正好礦洞所在點離那不遠,在路上的時候我會給你指出來,順便會告訴你女巫獵人們的據點。」

「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加雷特,我也相信聖湖守衛,他們也是我的朋友……但我更相信我的信條,先生。」騎士隊長說道,「去穿你的裝備吧,咱們即刻動身,希望沒有佔用你的睡覺時間。」

「你是在說廢話,加斯帕。」

加雷特崩著臉走回屋子,捷伊娜和那個老女人也被放了進來, 捷伊娜經過加雷特的時候沒有和他說話,只是默默的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加雷特也懶得再和她們答話,只是匆匆的穿上衣服和裝備,走出門找到自己的馬,跟著沉默十字軍的隊伍走上了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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