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衣怪物與童話惡魔 #0

序幕 在風衣怪物之前

第一個願望是支配世界。於是得知了所有。

第二個願望是超越人類。於是主宰了全部。

第三個願望是掌控命運。於是逆轉了時間。

第四個願望是製造未來。於是邁入了永恆。

第五個願望是愛。於是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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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穿的這件風衣很蠢誒。」

「.…..閉嘴。」

季曉涼帶著一絲不知道是戲謔還是關心的表情側躺在桌子上,盯著自己親愛的同桌又一次看了半天,最後只好帶著似乎是強忍著的笑意站了起來大大的抻了個懶腰走出了教室,最後只留下周曉明一個人傻乎乎的坐在教室裡面,最後整個人帶著滿臉的後悔把腦袋深深的砸在了桌子上。

周曉明後悔了。不應該穿這件風衣的。現在的自己腦袋裡只想穿越時間回到過去把今天早上過去的自己給敲醒。他把腦袋埋在了桌子上,早上發生的事情如同跑馬燈——降溫警告終於來了,今天也確實到了應該在校服外面多披一件的天氣。然後興沖沖的自己終於對著自己老爸提出了我也到了可以試試穿風衣的季節了——畢竟今天外面已經這麼冷了,不是嗎?雖然這個請求自己也已經向老爸提出了無數回,但每次的回復都是「你現在根本不適合穿這件啊」。不過今天不一樣,以前的外套昨天剛洗(自己故意的),驟降的氣溫,已經沒有可以穿的其他衣物——一切的一切都很完美,就是今天了!

然後周曉明的老爸帶著明顯強忍的笑意,終於同意了自己的兒子把那件風衣穿了出去。

欣喜若狂的周曉明立刻把風衣拿了出去——套在身上,對著鏡子,挺直腰板,完美。漆黑的顏色看起來非常適合自己,呢絨的料子摸起來一股「大人的氣息」。這一刻鏡子里的自己幾乎已經完美的變成了老爸一樣成熟的男人,除了看起來似乎袖子和下擺都長了一點,走路的時候有可能不是很方便,而且套上袖子之後手好像都已經伸不出來了,不過管他呢!這肯定僅僅是在家裡還不太適應,只要走出去的話——

然後周曉明就一路穿著這件幾乎能裝下兩個自己,每走三步都要被自己絆倒一次,在路上每一個路人直勾勾的圍觀下,把這件充滿了「成熟的象徵」的風衣穿到了學校。

可惡可惡可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啦!周曉明在路上一邊把衣領把自己的臉埋住(令人慶幸的是,這件嚴重不符合自身型號的衣領還是夠高的)一邊一路抱怨起來,似乎這成熟的象徵現在已經變成了馬戲團巡迴演出的節目,每走一步都在剝奪他的自尊。現在的他終於意識到為什麼老爸總是在說「現在的你根本不適合這件」了——因為,確實大了好幾號。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現在他的狀態遠遠望去就像是一件風衣站起來長了腳背著書包在自顧自的上學,就像是一個風衣怪物一樣。幸虧唯一的優點是這件風衣的保暖性還是不差的,讓他支撐著自己十五歲的尊嚴一路頂著凜冽的寒風走到了學校——不然,他早就在路上就把這件衣服塞進書包里了,哪怕要把書包里的書都拿出來也一樣。

就這樣,周曉明今天就這樣穿著這件大了自己好幾號的風衣第二個走進了班上的教室,然後看著季曉涼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把整個臉埋住了桌子上爆發出了一陣根本沒法忍耐的笑聲。幸好周曉明的臉基本已經被領子擋上了,不然這一刻他臉上的表情一定能夠讓她笑的更厲害——這一刻,周曉明終於明白了,自己這件風衣,確實,蠻蠢的。

「你怎麼會傻到穿這種衣服來學校啊。」

「…….用你來管我嗎。」

「……噗嗤。」

「.……好了我知道很蠢啦!不要再笑啦!」

於是周曉明只好一邊向著教室後面走去一邊脫下了這件衣服,最後狠狠的把他扔到了教室後面的柜子里。季曉涼已經從教室裡面出去了,是去哪裡了呢?清晨的學校幾乎空無一人,更何況今天的天氣似乎也不適合去操場上散個步。難道是在等自己把這件可笑的風衣脫掉嗎。周曉明搖了搖頭,他走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開始抬起頭望著吊燈。今天的季曉涼仍然來的很早呢。作為自己的同桌,她永遠是全班——沒準甚至是全學校——來的最早的學生。曾經的周曉明打算把這頂桂冠給搶過來,然而無論他起的多早,每次來到教室裡面都能看到季曉涼在等著他。久而久之他最後也只好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他一直都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不過托這無聊的競賽的福,周曉明自己也養成了早起上學的習慣,可以說這是這沒啥意義的競爭留下來不多的成果吧。

然後還有一個就是,每天早上自己都有十幾分鐘的,在教室中只有自己和季曉涼的時間。

季曉涼又從教室的門裡面回來了。她看起來似乎僅僅是在走廊裡面溜了個彎,就這樣毫無理由的走了出去又走了回來,輕盈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這時的周曉明正好整理完了那件衣服,也坐回了座位上——兩個人就這樣輕輕的同時坐在了一起。教室裡面很安靜。天空剛剛亮起,少年和少女坐在兩旁一言不發,這一個時間彷彿都為他們而停止——

「.…..噗嗤。」

「都說你不要再笑啦!」

「不行啊。我一想到你穿著那個衣服就忍不住,看上去就像是一件風衣學會了走路啊。」季曉涼又一次歪著腦袋把頭放在桌子上:「你為啥會穿著那種衣服就來了啊?」

「.……你少廢話啦。我覺得看著很帥啊!」

「是嗎。那可真是——帥氣呢,」季曉涼有點狡黠的看著他:「作為一個衣服架子。哈哈哈哈哈。」

「.…..閉嘴。」周曉明沉默了。他翻出開了書包,掏出了第一本能夠碰到的書,把自己的臉埋了進去。

然後,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稍微從書本上抬起了頭,向著自己的同桌稍微瞟去——

「——————哇!」

「——————————啊啊啊啊啊!你怎麼還在盯著我啊!」

季曉涼笑了。「我就是覺得你肯定還會把頭抬起來嗎。所以我就想看看你的反應嘍——和我想的一模一樣呢。哈哈哈。」

周曉明摸著自己的心臟:「不要一直盯著別人看啊!我心臟都要被你嚇出來了!」

季曉涼看著周曉明的臉,慢慢的露出了一個有點邪惡的微笑:「你今天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穿那件風衣出來的啊。說實話?」

「我…….我樂意穿啊!你管我!」

「你的臉紅了誒。」

「才沒有!」

周曉明又一次把自己的臉埋住了書里。這一次他決定絕對不會再抬起來頭看她了——不會的。肯定不會。絕對不會。

而且……想要給自己的同桌展示自己成熟的氣質這種理由,怎麼可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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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明。」

下課的時候周曉明突然聽見了自己熟悉的名字。他正抬起頭來想要看看是誰在叫自己,然後他就又一次從門口看到了班主任的身影——啊。又來了。果然是那個聲音,那個女人,那張面孔——於是,周曉明再一次拖著自己沉重的身體在全班同學的圍觀下向著門外走去,然後看著那個中年眼鏡女又一次在那油膩的眼鏡下面盯著自己——而且自己還偏偏得仰視他。真是。不爽。

「你早自習的時候是不是又睡覺了?」

周曉明沒有說話。這是事實。同時也是這個傢伙最喜歡隨便找個理由把自己叫出來的理由之一——畢竟七點開始的早自習總是會有人睡覺的。這取決於昨天晚上老師們布置的作業的多少。有時睡覺的只有幾個,有時候睡覺的有一大半。考慮到昨晚的作業數量,今天幾乎有四分之三的同學們今天早上都在補覺——然後,偏偏只有自己一個人被拽了出來,單獨審訊,如同宗教裁判所,油膩的審判長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你的這個學習成績,竟然還有睡覺的工夫,我也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當初為了鼓勵你的學習把你掉到季曉涼同學的身邊坐著,然後你就給我這點表現。要不是季曉涼同學自己親自過來跟我求情,我早就把你給調到最後一排了——你看看你的學習態度,能不能有一點長進?有沒有一點長進?」

「是。是。是。嗯。我知道了。對不起。」周曉明如同機械一般的回復著根本不成立的對話,彷彿他的靈魂已經被什麼玩意給抽離。是啊。畢竟成績也不好,每個班級都會有成績好和不好的人的。有門門優秀的人和勉強及格的人。有季曉涼這樣的人也有周曉明這樣的人。成績不好就已經是被老師找茬的理由了,尤其是當年攤上了一個喜歡找茬的老師,然後你的同桌學習還特別好的時候。總是會找茬的。哪怕自己今天早上沒有睡覺也會有別的理由的。無論是什麼原因總是會有的。這樣的事情,一點辦法也沒有。

「——總之我要是再看到你這個學習態度,我立刻把你掉到最後一排,免得你再去影響人家。記住了嗎?」班主任的吐沫星子亂飛。「下次換座就是按學習成績排名了——無論季曉涼同學怎麼給你求情都不行,你最好記住。」

「是——誒?」周曉明抬起了頭,然後一瞬間他就又一次把頭低了下去。「.…..知道了。」

「你回去吧。下節課給我好好聽課。」班主任轉身離開了。她的課今天下午才有,第一節課來教室完全就是來看看這位後進生今天有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批評。

周曉明也轉身走進了教室。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已經習慣了。他走過下課時間教室裡面嘻嘻哈哈的人群,然後如同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里——然後,又被盯著他的季曉涼嚇了一跳。「.…..不要看著我啊。」

「又被批評了?」

「.…..我都習慣了。」

「看你很不開心的樣子呢。」

「我都說我已經習慣了——」不過這句話又一次讓他想起了自己班主任的那句話。下次換座就要按照成績來排了。這樣的自己,要考到什麼樣的成績才能保持住自己和全班第一同桌的座位,而讓自己不坐在最後一排呢?周曉明看著季曉涼——難道還要拜託她嗎。不行了啊。沒救了。已經……沒那個臉了。

「.…..沒什麼。」

啊。一不小心還是把自己這樣的語氣暴露出來了。明明不應該的,在女生面前表現成這樣——而且還是季曉涼——他不由自主的抬起頭,望向了自己的同桌——

「.…..你今天那件風衣其實不錯哦。」

「.……誒?」

「我說真的。你今天早上穿來的那件風衣——其實挺帥的。只不過對現在的你來說大了一點。」季曉涼似乎在很認真的看著他, 「所以沒關係的——穿起來並不可笑哦。真的。」

周曉明愣了半天,似乎沒想到為什麼要突然轉到這個話題上。不過這裡似乎並不是適合沉默的情況,於是他憋了好半天之後,終於蹦出兩個字:「謝……謝謝。」

「你現在看起來很開心哦。」

「哦.…..啥?」周曉明一瞬間甚至沒反應過來:「啥啥啥啥……啥開心啊!你不要玩我啊!」

「啊哈哈。」季曉涼這時卻彷彿是一副陰謀得逞的笑容:「你剛才的表情還很不開心呢——然後剛才聽我說完之後表情變得很有趣哦?沒想到你是這麼容易把想法表現在臉上的傢伙,感謝您的表演,我很開心哦!」

「你不要玩我啦!」周曉明激烈的吐槽:「不要把你的同桌當成情緒晴雨表來玩啊!我剛才真的很不爽啊!因為剛才那個地中海還說換座的事——」

「換座?」

「.…..沒,沒什麼。」周曉明把臉別了過去。這件事不想和季曉涼說。這件事真的不想。只有這件事。「我都說沒啥啦。所以……」

「不過我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哦。」

「什麼?」

「我說了——剛才的那個——」季曉涼站了起來,似乎是又想去走廊放放風吧——「你穿著那件風衣其實還蠻帥的。要是穿個鞋墊一墊,沒準效果會很不錯哦?」季曉涼最後帶著一點小惡魔一般的微笑向著周曉明看了過去,她伸了根大拇指,然後如同精靈一般輕盈的從座位上離開,消失在了走廊里。

「.….什麼啊。那個期待的眼神。」周曉明坐在那裡愣了好久,最後終於把意識給找了回來。「我絕對明天不會再穿了啊。那個衣服…….搞什麼啊。」

他回過頭去看向了自己塞進教室後面箱子里的那件風衣。才……才不會穿呢。誰要穿啊。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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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明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仍然套著自己的那件過大的風衣招搖過市——不過考慮到晚上高峰期的人流量,路人們已經不怎麼關注這裡有一個小孩套著根本不適合自己型號的風衣了。於是周曉明就這樣在人群的簇擁中慢悠悠的向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他看著身邊有許多上班族因為突如其來的降溫搓著自己的手大呼哈氣的時候,自己還是不由得慶幸起來自己穿的這件風衣——無論怎麼說,保暖方面還是沒問題的,畢竟這可是能把自己整個人包住的風衣啊。

然後這件看起來能夠走路的風衣就這樣一步步的向著自己家走去。在路上不知為何,周曉明的思路已經飄向了明天——其實也就是身高差一點嗎。記得家裡有個氣墊鞋來著,只要穿上至少能夠增高個三厘米——如果用靴子呢?五厘米也說不定。如果穿上鞋再墊兩個鞋墊,袖子長度什麼先省略的話,自己也能勉強穿上這件風衣了。他不由得開始想像起了身高合適的自己穿著這件風衣的樣子,如果真的成功了的話,也許第二天季曉涼對自己的印象會刮目相看也說不定…..至少不會像早上那樣嘲笑自己了啊!而且不嘲笑的話,沒準還能…….

…….而且,她今天為什麼要那麼說呢……

咔。周曉明晃了晃神,前面差點沒有撞到一個路牌上。他抬起頭望向了高大的路牌,身邊是無數往來的人們——到這裡就要轉彎了啊。就像自己做過無數次的那樣,他轉過了身子向著家的方向走去。這個方向似乎永遠是上班族逆行的方向,所以過了幾十米之後就幾乎剩不下什麼人了。他一個人裹著寬厚的風衣向著家的方向走去。小區就在那裡,不遠也不近。

救……救我。

有什麼聲音。

周曉明轉過頭去——他什麼也沒看到。不過剛才好像確實是聽見了什麼聲音,雖然微弱,但是清晰——在哪裡呢?周曉明愣了愣,最後還是向著剛才似乎聽見了聲音的方向走去——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我。

周曉明愣住了。聲音似乎是從路邊的草叢裡面傳來的,而且這聲音既不大也不小,怎麼聽都不像是人類的聲音——而且人類也不可能藏在一片草叢裡。周曉明站在草叢的外面還猶豫了一瞬間,不過隨著求救聲的越來越近,他還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那是一條金魚。

不。怎麼說呢。一般來說金魚是不應該有純黑的顏色才對。就算是純黑的金魚,也不應該會有這種造型才對:詭異的三角形形成的頭部,然後雙眼似乎是被針線所縫死了一般,然後充滿肉瘤和粘稠的長尾所形成的身軀——不要說是金魚了,將其稱為是某個恐怖遊戲裡面走出來的怪物也不為過。最恐怖的是這「金魚」似乎還是在一鼓一鼓的膨脹著它的腮,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求救聲:「救命啊……救命。救命。救救我。救救我。救我。

周曉明嚇的幾乎坐到了地上。

但是就是這一瞬間,這條「金魚」似乎也已經發現了他——「哦。親愛的先生。請你救救我吧。救救我,把我放回水中吧。我會給你貴重的報酬。只要你願意救我,你要什麼都可以。

「什——」周曉明本來是想立刻離開的——畢竟,這是一條會說話的,渾身漆黑,怪物一般的「金魚」。但是顫抖的他看著這條似乎比他還要弱小的金魚,不由得還是停了下來——「你說……什麼…….」

哦。親愛的先生。請你救救我吧。救救我,把我放回水中吧。我會給你貴重的報酬。只要你願意救我,你要什麼都可以。」金魚重複著。它似乎就要死了,雖然不知道離開了水很久,但是看起來似乎真的已經奄奄一息——

「你……為什麼會說話?」周曉明顫抖著問道。

沒有回聲。

「你是…..什麼?」

沒有回答。

「你說……貴重的報酬,那是什麼?」

哦。親愛的先生。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只要你想,沒有我做不到的。」金魚回答了。它的聲音很小,聽上去卻那麼清晰:「無論什麼樣的願望都可以,只要你願意救我,幫我送回到水裡——

周曉明咽了口吐沫。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交易,雖然看起來沒什麼真實性,但是畢竟眼前已經有了會說話的金魚這樣的超現實場面,那麼這金魚說的話似乎也不會那麼荒誕——而且,這好像有什麼故事的橋段來著?是……什麼來著?

「我……要怎麼救你?」周曉明終於讓自己冷靜了下來,雖然自己現在面對是對一隻金魚對話的場景。他向著四周回過頭去,「這附近……有水嗎?」

有的!有的!」金魚尖叫道。「就在這路的邊緣有一條水渠,把我扔進裡面就好!扔進去就好!只要你願意救我,我什麼報酬都可以給你——

周曉明回過頭去,哪裡確實是有一條水渠的——奇怪,難道自己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嗎?周曉明看了看水渠,又看了看這裡。距離並沒有多遠,甚至只要走兩步就可以把這條金魚放進水渠裡面——不過,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這樣造型詭異的金魚…….放到這個不知通向哪裡的水渠,會發生什麼嗎?

哦。親愛的先生。請你救救我吧。救救我,把我放回水中吧。我會給你貴重的報酬。只要你願意救我,你要什麼都可以——」金魚又開始尖叫了起來。不過這一刻周曉明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就是救個金魚嗎,有什麼大不了的!萬一還能變成什麼美少女來報恩呢!周曉明眼一閉心一橫拎起了金魚想著水渠走去,然後一轉手就把金魚丟進了水渠——

撲通。

周曉明睜開了眼睛。

成功了。自己真的把那條金魚扔了進去。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雖然這條金魚看起來很嚇人——但是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睜開眼看著自己剛剛把金魚丟進去的水渠。然後只有一瞬間,那個想法就充斥了他的腦袋:「貴重的報酬」……那會是什麼?

哦。親愛的先生。謝謝你救了我。你的仁慈令人動容。」就在周曉明愣神的時候,金魚已經從水渠裡面探出了腦袋,它看起來確實氣色好了很多,粘稠的尾巴飄動著,身上的每一個漆黑的肉瘤似乎都在歡快的呼吸——「親愛的先生,來許個願吧。為了報答你,你什麼願望我都會幫你實現。來吧。許個願吧。只要許個願就好——

周曉明站在那裡。他瞠目結舌的看著這條魚身邊的水渠彷彿正在被一點一點的染黑,如同幻影在一點點侵染他身邊的一切——「我…….我不要你的報酬。你快點走吧。回你該去的地方去——」

他轉身就跑。彷彿在逃離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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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在,想什麼呢?」

「哇!」

周曉明猛地坐了起來。他抬起頭,轉過身去看到的仍然是帶著頑皮的笑容看著自己的季曉涼——不過現在的周曉明並沒有感受到尷尬或什麼別的感情,只是單純的嚇得不輕。「我剛剛看你來了之後就一言不發呢。心事重重的樣子——喂,你到底在想什麼啦?」

「.…..金魚。」

「唉?」

周曉明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不過,看著在身旁關切的看著自己的季曉涼,什麼也不說似乎也不太好。沒錯,他剛剛確實就是在想著金魚。昨天晚上,回家之前,在樓下的水渠邊上,如同惡魔一般的……金魚。他救了它。它說要實現他的願望。他逃走了。然後這一切就彷彿一場夢一樣從來沒有發生過。周曉明張開了嘴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在撕咬了半天空氣之後,他終於如同破罐子破摔一樣開了口——「吶、要是你救了一條能幫你實現願望的金魚,你會許什麼願望……」

「啥?」

「……你當我沒說吧。」

「金魚啊…….」不過季曉涼卻無視了周曉明的建議。「願望倒是有很多。不過救了金魚這樣的事情倒是很像童話故事呢……如果真的和童話一樣的話,那還是不要許願了比較好。反正最後都會變得一無所有的,不是嗎?」

「誒?什麼童話…….」

「農夫與金魚啊。」季曉涼如同老師般伸出手指:「農夫救了金魚之後,金魚為了報恩願意實現農夫的願望,不過農夫的妻子太過貪婪,從一開始想換掉家裡的破木盆,最後想要擁有和上帝一樣的權能,最後被金魚收走一切,只剩一個破木盆的故事。這可是普希金改編的童話呢。」季曉涼很自然的科普了文學常識之後,又一次歪著頭看著周曉明:「不過……我要是你的話,先許一個增高的願望如何?這樣你的風衣也會看起來更不錯呢。」

「一無所有嗎…….」周曉明咀嚼著字眼。「唔!等一下,你說我的風衣了吧!我招你惹你了啊!」

「沒什麼啊。」季曉涼又一次站了起來,似乎想要去進行每天早自習之前,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常規的吹風。「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今天還穿著這件風衣來了——不過比昨天的話看起來好多了。是不是墊了鞋墊啊?」

「你…….」周曉明還沒能回上話,季曉涼就想著她伸出了個大拇指,敏捷的溜出了教室——

「挺帥的。接著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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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給我換一件衣服來學校。」

周曉明愣住了。他沒想到今天第二節課的班主任把他找出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這句話。

班主任倒是沒搭理他,油膩的眼睛後面吐沫在繼續噴射:「我今天看到你下課出去也在穿那件風衣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個學生?學生應該穿校服,你這算是什麼?你覺得你和那些小姑娘們一樣愛打扮?明天給我穿一件適合學生來上學穿的外套。而且你不覺得你現在穿那個衣服看起來很可笑嗎?不僅大你一圈,而且一身黑算是什麼?你想當黑社會?我今天就和你直說了周曉明…….」

周曉明沒有把他的話聽完。他感覺走廊里路過的每一個同學都在盯著他看,似乎都在他的腦袋上加一個標籤。那個標籤似乎呼之欲出。只需要一個人點出來——

「.….總之別穿的跟個會走路的風衣似得。看著就像個風衣怪物——明天給我換一件衣服來上學,聽見沒有?」

周曉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點頭然後走回教室的。當他走回教室裡面的時候,季曉涼正在和她的朋友聊天。周曉明避開了她的方向——他繞了半天,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回過頭看向了教室後面的那件風衣。

他又看了看季曉涼,然後把頭狠狠的按在了桌子上,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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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放學了。

今天的晚值日輪到了周曉明和季曉涼。這個按照座位和時間輪換的值日並沒有什麼太重的負擔,無非是簡單的打掃——不過以前的周曉明倒是對這件事有點小小的期待的,畢竟這也算是兩個人再一次能夠在教室裡面獨處的時間,就像每天早上只有他們兩人最先到的教室裡面一樣。不過今天晚上周曉明卻是一言不發——他總是是在看著教室後面自己的那件風衣,拄著那根拖把發獃。

「你傻啦。」

「.…..才沒有。」周曉明終於意識到自己愣神了。不過轉頭一看,季曉涼已經把教室打掃完了。現在的她也只是拄著拖布在關切的看著自己而已——這樣的行為讓周曉明不自主的把臉別了過去。

「我猜猜你在想什麼吧。」

「不需要啊。」

「你在想如果能夠隨心所欲的許願的話……」

「我,我沒有啊!」

「那就是男子高中生會進行的日常了——」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啊!」穩定的吐槽。

「——那就是關於風衣的事情?我看你一直在看著那邊發獃呢。」

周曉明剛想回應,不過似乎有什麼鉗住了他的舌頭——季曉涼看著周曉明有點愣神的樣子也歪起了腦袋,但還沒等她說下一句話,周曉明的聲音卻傳來:

「.…..你為啥會覺得我穿那件風衣很帥啊。」

「風衣很帥。你不帥哦。」和往常一樣的鬥嘴。

「那你為啥喜歡那種感覺的風衣啊。」

「因為……嗯,看起來很成熟吧?」季曉涼點了點頭。「會穿這種風衣的都是看起來很成熟,很有安全感那種男人吧。我喜歡這樣的人哦。」

「我就那麼不成熟嗎。」帶著一點不開心的語氣。

「當然不成熟啦。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會被一件風衣包起來的傢伙看上去毫無安全感呢。哈哈哈哈哈。」季曉涼似乎被自己的想像給逗笑了:「不過……等你變得能把這件風衣也能穿起來的時候——會變得很帥吧?是不是呢?」

周曉明看著季曉涼。季曉涼也看著他。

「.……我哪知道。」很久之後,他終於把自己的臉轉了過去。

然後,背對著季曉涼,以沒法正面面對的表情問了出來。「那我明天接著穿了啊。」

「好啊。明天——再多墊幾層鞋墊怎麼樣?」

「——閉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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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明。起立。」

周曉明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站了起來,不知道今天才第二節語文課的班主任對自己又出了什麼毛病。

「你現在搬著你的桌子到最後一排去。現在就搬。動吧。」

周曉明愣住了。全班同學剛剛才安靜下來,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第三排——就集中在站著的周曉明的身上。空氣中現在瀰漫著一股苦澀的尷尬味道。這種空氣最常見出現的情況就是當一位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懲罰一個學生的時候,大家一會看看老師,一會看看周曉明,沒有一個人出聲。多麼常見啊。

周曉明在這有點危險的空氣里站了一會,最後終於露出了一個尷尬的表情:「那個,老師,我能不能問一下為什麼…….」

「這還用我說?」班主任的臉色在那油膩的眼鏡後面似乎沒有絲毫變化。「你自己告訴大家為什麼?」

「.…..我不知道。」

「接著想。」

「我真的不知道。」

「接著想。想不起來你就一直站著好了,我們也不上課了。全班同學就在這裡陪你一起想。等你想明白我們再上課。」

周曉明看著班主任,他能夠感覺到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這種時刻周曉明只能把臉抬起來盯著那個更年期中年人——自己似乎連轉移一下視線的能力都沒有。很常用的手段,為了懲罰一個學生把全班的所有人一起拉上——既能增加負罪感又能讓其在班上的評價完蛋。多麼簡單啊。

周曉明張了張嘴,又閉上,然後這樣的過程似乎又重複了四五回——最後,他終於低下頭說道。

「我今天穿的衣服不像個學生。」

「很好。明白了之後就拿著你的書包滾到後面去,別在那裡耽誤好學生。」班主任用他得意洋洋的語氣宣布了自己的勝利。

沒辦法。搬就搬吧。誰叫自己明明就是個總會被老師找茬的差學生,偏偏還故意違反班主任的指令——誰知道這命令有沒有道理。說起來這傢伙好像昨天確實說道讓自己換個衣服來著。然後自己——哎呀。為什麼沒換衣服呢。因為什麼呢,因為什麼呢……

他低下頭,看向了在他身邊似乎一臉震驚的季曉涼——啊拉。班長同學,嚇了你一跳啊。真是對不起啊。沒想到因為一件用來耍酷的風衣最後會變成這樣——反正也不會有什麼更慘的事了吧?真是吧,一件風衣而已,因為這麼個玩意,怎麼感覺有點……倒霉啊。

「老師。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吧。」

令所有人都震驚的是,就在周曉明即將搬著他的桌子拿到最後一排的時候,季曉涼突然站了起來。

「——老師。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在全班同學的面前懲罰他。但是我覺得要是因為一個外套就可以把一個學生罰到最後一排的話我覺得很不合適。而且這件外套僅僅是他來學校的時候穿的——」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班主任突然吼了出來,看起來好像是什麼甲亢患者突然失去了理智。「你還想著給他求情?我說了是因為他穿的衣服嗎?是因為我昨天警告了他,他今天還不聽——是因為他不聽我的話,你明不明白?別以為你學習成績好,是個班長就能在班裡面為所欲為了,我告訴你我才是班主任!我今天真是明白了,你還敢在全班同學面前跟我頂嘴,就你這樣還護著他,小小年紀竟然就學會勾引男——」

咣當。周曉明一腳踹翻了他的書桌。

後來的事情有點記不清了。周曉明記得自己好像沖了上去,好像打了老師來著?有嗎?沒有嗎?如果真的打了,為什麼全班同學沒有上去攔住呢?而且班主任為什麼被按在了地上被打的連話都說不出呢?然後為什麼自己還能跑出學校,就像以前出去上網一樣從牆根翻出去,像條瘋狗一樣在大街上猛跑呢?自己有點記不清了。想不起來了。什麼啊……太扯了。

現在自己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己身上披的這件風衣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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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曉明走在街上。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要回家嗎?回家做什麼呢?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剛剛好像有點混亂的記憶——好像自己打了老師。然後從學校裡面跑了。因為一件風衣。真是搞笑。笑死我了。哈哈哈。反正接下來就要被開除了吧?襲擊老師這種事怎麼樣都不應該是學生該乾的呢。本來自己就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身高170體重55,學習成績基本在班裡後半截,興趣愛好也就是打籃球和打遊戲,住在這個還算是大城市的市中心裡,老爹老媽辛辛苦苦把我養到這麼大…….要是因為這種事,自己就這樣被學校開除了,他們會怎麼看自己呢?

親愛的先生…….讓我來幫助你吧。我來實現你的願望吧。讓我來報答你吧。只要許願就好了。只要許願就好了。只要許願就好——

周曉明還在走著。附近的景色似乎有點熟悉。這不是自己回家的那條路嗎。很直接的就走到這裡了呢。為什麼呢。明明已經沒有了回家的必要了呢。這種事情——

只要許願就好。只要許願就好。只要許願就好。只要許願就好——

周曉明站在那裡。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怎麼樣。自己就這麼站在了那條水渠的前面——奇怪。這條水渠之前存在過嗎?不對啊。昨天好像還是路過了啊。但是昨天為什麼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啊。想不起來了。他底下了頭去,看向了水渠中的金魚——那黑色的,三角形的頭顱,似乎被縫死的雙眼,滿是肉瘤的身體,粘稠的尾巴——這一次,它露出了一口銳利的尖牙,展示出了一個歪斜的……微笑。

啊。仁慈的先生。我終於可以報答你了。來吧,來許一個願吧,什麼樣的願望都可以,讓我來幫助你吧——

周曉明看著水渠中的金魚。啊。應該許個願的。許個願望。讓這一切都消失吧——不,不行,要是真的什麼願望都能實現,那未免就這樣豈不是太浪費了?要許一個更大的願望才行。不僅僅解決這樣的問題,把以後所有的問題全都解決掉……許個願望的話——

那就許個像是漫畫裡面的願望好了。就像是大反派一樣的,一個簡單的願望。

「那好啊。聽好了金魚。」

周曉明低著頭看著金魚。金魚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我的第一個願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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