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無比清楚地知道我就要死了,所以我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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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失落和孤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三年級的那個冬天吧。

記得那天晚上我鑽進被窩,家人坐在床邊聊天。

突然爸爸說到了死。

我問:「爸,死是什麼?」

爸爸回答:「就是有一天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奇怪地問:「為什麼啊?那你去哪裡了啊?」

爸爸說:「人都會死的,死之後你就不再會回到這裡了,去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

那時的我突然被巨大的驚恐和不安籠罩,我為這無法預知的死亡而迷茫害怕。

終於我被這巨大的驚恐壓的崩潰,然後我就抽涕起來,把頭埋在被子里,不想讓其他人看到我的脆弱。

最後還是被爸爸發現了,他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什麼,沒什麼。卻找不出任何借口來掩飾。我不想在他面前顯得軟弱,即便那時如此的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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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時一切來的迅疾,去時也不著痕迹,很快我就忘記了那天的對話,只每天沒心沒肺的玩。

那段時光,想來是自己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吧,天晴天雨都與我沒有什麼關係。有的只是:明天玩什麼遊戲,怎麼從媽媽那裡要來兩毛錢去買饞了很久的零食。

那時時常會攢零錢買來一袋乾脆面,先捏碎,再把調味包撒進去,使勁搖,然後吃,吃的剩下最後一點全倒手裡,然後左右手倒來倒去,把多餘的調味粉順著指縫抖掉,覺得差不多了就一把扣嘴裡,再把爪子舔乾淨。然後心滿意足地回味,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心裡則在想著什麼時候攢夠錢再買一袋。

辣條也是我味蕾的常駐嘉賓。但是老媽說這些東西都是垃圾食品,每次見我吃都要好好訓斥我一頓。我最怕她訓斥,每次買來時總要偷偷吃,吃完之後努力漱口,要等很久才敢回家。到家門口還要在手上哈一口氣,鼻子湊上去聞聞是否還有辣條味。直到覺得對沒有氣味才敢偷偷走進家。

那些久遠的記憶飄在腦海的半空,現在想來依舊溫暖,只是帶了些許傷感。

是的,回不去了,總要令人討厭的長大。

接著就是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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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想到死亡是在六年級的暑假,我已經記不得突然想到它的緣由,只記得那年夏天格外的熱,爸爸媽媽都不在身邊,我會花很多的時間去看書,然後一個人在窗邊看外面的熱浪翻滾,一天一天混混沌沌的沒有意識。

許是因為寂寞,許是因為突然強化的自我意識,逐漸認知到自己是一個獨立的人了。我突然想到了意義:我活著有什麼意義。

這個問題像死循環一樣播放著,不曾止息,直至暑假末尾。

我感到巨大的窒息感,我不明白自己是誰,到這個世上為了什麼,我明明會死,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活著。

可能是因為膽怯,我選擇了逃避,我選擇逃避這個問題,努力的用生活的瑣事將它填滿。

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很多人都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只是活著,為了活著而活著。

只是關於意義的思考會被生活的瑣事淹沒,畢竟生存問題尚未解決,又怎麼來得及思考。只有靜下來與自己獨處時,它才會冒出頭來煩擾我。

那年,我1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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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中學時光則簡潔明了,我交了很多朋友,似乎逐漸變得開朗起來。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外表與內心的距離,猶如被死亡分開的天堂與地獄,被分隔在生命的兩端。

我知道生活本沒有那麼複雜,只是自己與自己過不去罷了。

可能孤獨是一種特質,與生俱來,自小我的孤獨就比別人多,中學時也是如此,即便臉上可以笑的很開心,心裏面也是生長著寂寥。孤獨會生出一片森林,只有我知道它的幽暗與潮濕。

我曾很努力地想要去驅散它,卻發現始終未有成效,便放手任它在心裡生長。

唯一不一樣的是學會了用玩笑隱藏內心真實的情感,我可以把一切隱藏的很深,深到自己也要伸手才能觸及。

我會在晚上胡思亂想,直到失眠,後來遇到幾個與我相似的人才明白,原來夜不能寐的人,心裡都是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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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後來,也並不久,直至如今也才18歲,只是好像活了180歲,可惜的是不可能活那麼久。

我學會了不去多想死亡以及人生的意義,也或許是一種變相的妥協。

或許人生本來就沒什麼意義吧,大家都要死,誰也不能迴避,只是或早或晚。

我知道屬於自己的一切都會消散不見,後來者也會像我一樣消散。

死也沒什麼意思,活著玩玩也好。

我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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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年夏,得知表姐的爺爺胃癌晚期,我和媽媽去探望他,去的時候他正疼得厲害,不斷地呻吟,臉色蒼白如紙,連皺紋都在不停地抖動。我不能感受到他的疼痛,但我知道這絕對是我無法忍受的苦難。

後來他吃了葯,一段時間後終於緩了下來,他喘著氣坐在地板上,癱軟的像泥水,用了幾次力也沒能爬起來。

小姨連忙把他扶起來,撫摸著他的後背,滿眼心疼。但是爺爺卻笑了出來,雖然比哭還難看。轉過頭跟我打趣,「真是抱歉,這副鬼樣子讓你們看到了,還好沒死,不然就晦氣你們了」說著還大笑幾聲,只是幾次都被咳嗽打斷。

後來吃完飯,老媽和小姨去一旁商量事宜,我和他在沙發上坐著,他依舊樂呵呵的,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問:「那個,爺爺,你不疼嗎?」

他轉過有瞪大眼睛看我,忽然大笑一聲:「你當我是在演戲嗎?那那些什麼百花嘎納什麼的可得給我頒個影帝稱號」

我忍俊不禁,又怕冒犯了他,便小聲問:「那你怎麼還看起來那麼高興呢?」

他突然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說:「應該是因為我無比清楚地知道我就要死了吧。」

我一下子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心裡只默念著這句話:「因為我無比清楚地知道我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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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小姨家裡住了一段時間,親眼見證著爺爺的每一次巨大疼痛後的笑容。有一次他在夜裡犯病,疼的不能自抑,當時我和他在一間房間里睡,突然感受到 一陣陣劇烈的晃動,還伴隨著隱忍的呻吟聲。

「爺爺你沒事吧?我去叫我小姨。」說完我就下床準備走。

「別」他好不容易擠出來這麼一個字,然後用手指著桌子,我知道他要我拿桌子上的止疼片,我迅速倒了水,拿給他,他甚至不能拿穩水杯,我就喂他吃,許久之後,他才平靜下來。

「快去睡吧,一不小心打擾了你的好夢」他略帶歉意地說。

我連忙說沒事沒事,並叮囑他一有事就喊我,不用介意,他點頭,我便轉身回去。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每個夜裡都會犯病。

但他選擇忍著。並微笑。

那時候我突然明白,為什麼九一一之後美國就開始做起了娛樂脫口秀,他們一遍捶著桌子忍住眼淚,一遍繼續講笑話。因為當人們還能微笑的時候,是不容易被打敗的。

他活出了比醫生預測時日多處三倍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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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小姨低聲細語地說著,當時我正洗著一個蘋果,準備切開來給爺爺吃,聽到這個消息訝異了好一會兒,我彷彿還能聽到他爽朗中夾雜著咳嗽的大笑。我感覺世界都有些不真實起來,一切的物什都在我眼前旋轉。我晃了晃頭,接受現實。

畢竟這就是生活的性格,在你悲傷時雪上加霜,歡愉時給予你突入其來的痛苦。

我們走到爺爺床邊,表姐、表弟、姨夫、老媽都在,大家都在無聲嗚咽著,用眼淚接受這個沉痛的事實。

「哈哈,沒想到吧,我剛才在裝死。就是想看看你們誰關心我」爺爺突然睜開了眼睛,竭盡全力地說著這句聽起來仍然有氣無力的話,大家都驚愕住了。小姨喜極而泣。正要上前抱住他,爺爺便再次平靜下來。去摸脈搏,早已沒了跳動。

這個小老頭,就連去世都要玩個小把戲。

這時我突然想起爺爺的那句話:「因為我無比清楚地知道我就要死了。」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多年前看到,當時還不甚理解的一句話:「世界上唯一的英雄主義,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後仍然熱愛它。」

那一剎那我好像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生活本身就是一團爛泥,我們都會死,只是或早或晚。死後變為一捧灰塵,再與自己所有的追求與掙扎毫無關聯。

我們不需要拚命去追求與思考人生究竟有什意義,因為本質上它沒有意義。

我們需要做的,是在看清它這個令人難過的本質後,學會愛上它。

而這大概才是真正的英雄主義吧。

而爺爺,是我遇見的第一個,真正生活中的英雄。

祝爺爺在天堂安好。


我是王小七,一個不斷迷茫又不斷追尋的生活患者

如果你也是一個與我一樣,想要追尋生命意義的旅人

那接下來的路,我們一起同行,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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