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樓下·夏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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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室樓下·付雨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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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付雨瀟的故事裡,老實人彭敏也算是大放異彩。我去找他,說我寫完付雨瀟之後大家的評論清一色付雨瀟可愛想日,你想不想也被日?

話出口我就後悔,滿嘴跑火車跑得有點歪。熟料老實人聽完我這話竟然很興奮的點了點頭……

我就說燈光話筒錄音筆攝像師上來,讓彭敏老哥說出他的故事。

彭敏的那個金句:「今年二十七歲,還有夢想,明年就二十八歲了,二十八歲就沒夢想了……」讓我一直很好奇他的夢想究竟是什麼。可是他就是死都不說,也拿他沒辦法,就只能等,等到他二十八歲那一天,看這條鹹魚到底失去了什麼夢想。

在那之前為了不斷更我只好「外出取材」,今天我們談談另一個人,夏樂。

夏樂是我所喜歡姑娘的名字,或者說,我以為是她的名字。

故事要從去年開始說起。

付雨瀟的奶茶店和彭敏的小賣部中間有三家店子,最中間那家堪稱被人詛咒,不管開什麼店都撐不過三個月,有賣過麵包的,有剪頭髮的,也有開化妝品店順便收費幫人化妝的等等等等。眾多撲街的店裡最牛逼的是一個貼膜和賣手機殼的,撐了兩個月又二十九天。

你問我為啥會知道?因為我和付雨瀟還有彭敏非常不道德的開了個盤口賭這家店能撐多久,並且每天精確計時。至於勝負嘛……不重要……

總之這家有撲街光環的店子已經有半年沒人接盤,這一天突然有人開始裝修,沒多久一家小小的琴行開了起來。

店主是個我們都知道她年齡但是她強行要求我們假裝不知道的姑娘——嗯,不禮貌,就不提了,總之年輕漂亮(這條五毛),能賣萌耍寶也能徒手開柚子。我們叫她拐姐。

為什麼叫她拐姐呢?因為這個人真的很拐。拐在武漢是個形容詞,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字,我們通過一個案例來分析……

說去年琴行開門之後不久恰逢我「外出取材」,溜達著溜達著就進了那家小琴行。

進門左手邊是個五鼓三鑔的練習鼓,同高度的牆面上掛著一排大小不一的鑔片,這讓我對這家琴行的好感提升了不少。因為我自己學過架子鼓,高中組樂隊,對吉他很怨恨——觀眾只看得到吉他帥氣看不到鼓手深沉……

拐姐坐在櫃檯後邊兒一邊看劇一邊單手耍鼓棒玩兒,我就有點遇到親人的感覺,社交恐懼症當時就好了一半,差點上去就問拐姐你想不想被讀者們X……

咳咳。

我給拐姐說了我的職業,履歷,發表過的文章,順帶提了一嘴巴我知乎有0.6K粉絲,就有點寒磣,所以解說得尤其賣力。

最後我表明來意——咱們能不能發生點故事?

拐姐把授課名目往我面前一擺:「報名啊,上課啊,我們何止會有故事?我們簡直會有故事。」

對,我這個何止、簡直的口頭禪句式就是從拐姐那學來的。她太愛這個句式了,把我完全帶跑偏。

我就看那個菜單,心說鼓棒好久沒摸了看這價格如果不貴就再學學好了,為了取材可以說是很努力。結果我上翻下翻什麼樂器都看到了,愣是沒看到架子鼓。

拐姐彷彿看穿我:「不巧,我什麼都會,就是不會架子鼓。」

說著她把鼓棒往後一甩抄起一把吉他就彈,彈完問我一句,帥吧?

當時我就想掀桌,不知道我們架子鼓和吉他是世仇嗎???

心裡默念了三百遍殺人犯法取材為重,我生生忍了下來……但是真又沒啥想學的……東扯西扯就磨了快半個小時……

拐姐就又把那根甩開的鼓棒撿回來指著我的臉,說小子你是不是西區派來砸場的!

局面正僵持,風鈴聲響,有客來。

是個姑娘,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失去意識了,後來是拐姐把我搖醒的,說小夥子你到底報不報名了啊?

我說我突然不想和你發生故事了……然後就往門外飄……但是姑娘早已不見蹤影。

拐姐喊住我,說小子那姑娘叫夏樂!

我回頭。

「然後呢?」

「然後她剛才報了個吉他班,所以我這有她電話號碼——直指微信!」拐姐擺了個電視廣告里常用「你值得擁有」的架勢。

「然後呢!」我有點激動了。

「想不想要呀?」循循善誘。

「那不然?」

拐姐屈雙指以節擊桌面上的授課菜單:「報班,交錢。」

拐姐其人,大概有這麼拐。

但其實拐姐做過最拐的事還不是這件。

最拐的是她給我的電話號碼並不是那姑娘的——名字也不是——夏樂是拐姐自己的名字!

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吧?.jpg

而!且!那!時!候!我!特!么!的!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聽說付雨瀟和彭敏還開了盤口賭我什麼時候會發現,邊上小劉美髮的小劉和順豐快遞的老王全都參與了進來。

現在讓我們把上帝視角拿開,回到那個時間節點上,我對此事一無所知的時候。

那時候的我,單純像一張白紙的我,不知道這幫缺德鄰居在做什麼的我,拿著「夏樂」小姐的電話號碼腦內高潮了整整一個晚上。

但是我愣是沒敢加她微信。

我甚至上知乎翻了上百篇關於泡學的文,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群逼人真特么不要臉,這些話我哪裡說得出口?

這就涉及到一個概念,叫作「你是個什麼逼人你自己不清楚嗎?」

對,我不清楚。

其實我平常滿嘴跑火車,各種小聊天也是非常精通,是著名的幼兒園校車司機,焊死鐵門不讓人下車那種。但這件事我無比的慫,面對「夏樂」我就跟個傻子一樣。一想起她我就從道德制高點上批判自己你怎麼可以說這麼不要臉的話做這麼不要臉的事?

加了她說什麼好?會不會顯得太輕浮?她要是問你怎麼拿到的微信號你怎麼說?會不會顯得很猥瑣?

等等等等。

所以我腦內高潮了一個晚上,啥事兒也沒做,大概就是戲精本人了。

第二天去琴行上課,學的世仇吉他——心情就有點微妙,干——為了愛情也可以說是相當的折辱自己了。

拐姐看到我就很懂一樣的批判我:「看你那兩個眼圈,小年輕一晚上沒睡覺吧?」

我點頭。

「慫樣,肯定是沒膽子加。」

這種事她當然會知道,因為賬號直指是她的微信小號啊!

但那時候我還蒙在鼓裡,我就有點小激動,頭點得跟個什麼一樣,我說大師你看我還有救嗎?

拐姐拿出一面鏡子給我,我彷彿悟了,問,難道您要說這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不值得如此痴迷?

拐姐翻了個白眼:「你瞧瞧你這兩分的碧蓮你要它何用?你倒是不要臉加她先啊!」

當時心就被扎透……但是歪理聽起來又總是蠻有道理……我這兩分的碧蓮我要它何用?先加了微信再說啊!我丑沒關係,也許「夏樂」瞎呢!

當時我就當著拐姐的面加了「夏樂」。

二十分鐘過去了,沒有回應。

我突然就很沮喪……拐姐還特么的安慰我說沒準人家這會很忙沒看微信……

她當然忙,她忙著演戲,她總不能當著我的面加我……

很煎熬,兩個小時過去,授課結束,「夏樂」還是沒有加我。

拐姐憂心忡忡的看著我,說情深不壽啊三木。

我並沒有意識到那是個信號……

我沉浸在想念「夏樂」的幻覺里無法自拔。

連室友都察覺到,說你丫的不會是戀愛了吧?咱們幾兄弟一起單身這麼多年你居然戀愛了?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否認三連。

然後我做夢又夢見了「夏樂」。

我很頭疼。

非常頭疼。

以至於半夜一點鐘我醒了過來,真是作孽啊。微信半小時前有個通知,對方已通過你的好友邀請。

造業啊,又是一晚上沒睡。在那兒想,我要不要先打招呼?我怎麼介紹自己?她為什麼不問我是誰?她都加我了她憑什麼不問我是誰?我自我介紹會不會太唐突?等她問我我是誰我在自我介紹?

我寫過一些文字——

小年輕表白要等一個契機,等著等著就綠了,小年輕分手要等一個契機,等著等著就懷了。

對於愛情這件事我一直堅定的認為自己是個果敢的人,心動了就上,不合適就散,誰也別耽擱誰,誰也別自我高潮。

等到真遇上了……原來我是個戲精。

那一晚上我編排了一萬場對話戲。一個都沒實施。

第二天上課,拐姐頂著兩個大眼圈,說瞧你小子這麼大兩個眼圈,昨晚不會一晚上沒睡吧?加了人家微信不敢說話?

握草姐姐你憑什麼又知道了啊?

拐姐就說因為你慫啊。

你是真的慫。

我心裡尋思著這不是個辦法,我就問拐姐「夏樂」她什麼時候會來上課學吉他啊?咱們班都一樣你給我打個助攻唄。

拐姐說每個人的課程安排都不一樣,回去也是要練的,你以為誰都像你這小色胚每天來就想看人家一眼?

真的嗎?我真的這麼色胚嗎?

何止是色胚,你簡直是色胚。拐姐說。

我沒有,拐姐,我真沒有。

我又說:「其實我每天來就是想多看你一眼。」

哇,有沒有覺得我很牛逼?這麼不要臉的話也敢說!

但當時的情況其實是我舌頭結巴身體僵硬滿臉通紅磕磕絆絆說完這句話。就是想練習練習怎麼不要臉。的確在面對你所喜歡姑娘以外的人你就會放輕鬆很多,容錯率也大,所以還能勉強說得出口。

拐姐反手就是一個QWER四連說好啊你小子還想吃我豆腐?

然後她抬頭,看到我,她也愣了。緊接著笑出聲,像是發現了什麼新物種。

五分鐘後我和拐姐坐在付雨瀟的店裡,拐姐兩手一拍,說瀟哥把你珍藏的八二年拉菲拿上來。

付雨瀟眼角抽抽,從後廚冰箱里拿出一支灰雁伏特加:「只有這個。」

按彭敏的說法,付雨瀟的店白天賣奶茶的,晚上鐵門拉下來半邊就可以當小酒吧逛。他還可以給你做點吃的,簡直深夜食堂。

所以當然會有酒。

烈酒!

食指高的方塊酒杯里有幾乎同杯子一樣大的一整塊冰,倒進伏特加酒,幾秒鐘就冰到倒牙。

冰會化,所以每次加到杯子里的酒會越來越多。

剛開始的一杯和後來的一杯是完全不一樣的等級。

拐姐把酒一擺,指了指自己說,來,對著老娘練習。

把網上各種不要臉的情話列印了一張,學習學習,漲漲姿勢水平。做得不好就喝酒,酒越喝酒越不要臉,越不要臉就做得越好。

剛開始還行,後來就迷糊了,我也不記得我說了什麼不要臉的話。

血在燒。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在拐姐家裡,很可怕了。

拐姐家是個兩居室,但是為了避免我做出出格的舉動那天晚上其實是我、付雨瀟、彭敏三兄弟住在拐姐家,拐姐住付雨瀟家。

所以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雖然吃了一驚但好歹是有驚無險。

有險的是什麼?

我和「夏樂」的微信窗口聊了幾十條。

我都不信我一個被扛回來的人能聊幾十條微信。

付雨瀟說服了我,說你手機上鎖呢,總不能我幫你聊的?

我當時宿醉,腦子不好。

我手機指紋鎖,我睡得跟豬一樣他們還不是隨便解鎖?

但是我信了他們的邪,以為自己真的和「夏樂」聊開了。

倒也就好了……勉強算個有點幽默細胞的人吧……就能聊聊天……

時間就慢慢往後推進了小半個月,大半個月,兩個月。

這兩個月當然是非常純潔的聊些吃吃喝喝,好看的電影,新開的花。至於什麼情話啊聊騷啊,我慫,沒說過。

不可否認有那麼一段時間每天沒有收到她的消息我就心裡難受,起床看到留言能精神一天。

想著是不是約個見面,一起看看大家都喜歡的電影,去吃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鍋。

但是很遺憾,時間總是不對頭,總是錯過。

——遺憾個屁啊微信那一頭是拐姐啊!

但是我不知道呀。我就覺得挺遺憾……

我也不能二十四小時蹲在拐姐店裡等「夏樂」,多特么猥瑣啊。所以我就「買通」拐姐當眼線,偶爾偶爾遇到她就給我通報一下。

拐姐死咬牙說那姑娘太忙都沒來過店裡學琴。

——還是廢話,拐姐一個幕後黑手憑什麼放任我見到那姑娘。

至於拐姐為什麼要做這件事……付雨瀟的解釋是拐姐她拐啊,逗你玩兒她開心。

東窗事發這幾個字大家都會寫吧?

什麼叫作東窗事發??

年底的時候學校要做畢業電影了,「夏樂」是女二號。我本科數媒,拍片這事兒歸我們管,巧不巧?巧不巧?就是這麼巧。

什麼叫東窗事發?

「夏樂」化妝的時候我好似老司機一樣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說你可算被我逮住了吧?

「夏樂」問,你誰啊?

我三木啊!

三木誰啊?

……

…………

車禍現場。

那天晚上奶茶店的付雨瀟、小賣部的彭敏、理髮店的小劉以及順豐快遞的老王,四個壯漢按著我,我才沒把拐姐的店砸了。

拐姐坐在三米開外,翹著二郎腿斜倚在桌邊,點一根細長的煙。

「對,我就是夏樂。」供認不諱。

「冷靜!冷靜!」四個人差點沒按住我。

付雨瀟看著情況不對就開始彎道超車,痛心疾首批判拐姐:「夏樂啊,你這次玩得有點過火……」

拐姐白眼一翻:「你們四個開盤口的時候怎麼不覺得過火啊?」

「……」

翻車。

拐姐掐了煙,過來拍拍我的臉:「其實我挺喜歡你的,要不然你考慮從了我啊?」

這事兒換作以前一個漂亮姑娘這麼主動我的就沒有不接的道理,可是那天晚上我就是接不住。一來是生氣,二來是魔怔了。

好像沒有了「夏樂」就活不下來了。

鬧了快半宿,終於大家都筋疲力竭,我失魂落魄離開,倒也沒人敢上來招惹我。大概是想讓我靜靜。

只有拐姐膽子大。

「你喜歡那姑娘她有男朋友了啊!」她喊。

我和店門隔不到五十米,跑回去只要幾秒鐘。

付雨瀟試圖捂住拐姐的嘴,被拐姐拿煙頭燙了開。

「你回來,我們講道理。」拐姐又說。

我很煩,轉身就跑了。

在網吧坐一晚上,拿了七個超神三個暴走都索然無味。

干。

我很有一段時間不去琴房,就算付雨瀟給我發消息說你的「夏樂」來了我也不去。

那天在劇組臉都丟完了,賊特么尷尬。

但是我每天做夢夢見「夏樂」——寫作的人睡前腦子總是特別活躍,總是會去構思一些情節,構思著構思著她便出現,我便擁抱她,親吻她,然後我意識到這是在YY,驚醒。入夢了卻又見到她。文藝青年真苦逼,好特么尷尬。

劇組試拍之後又過了兩周,開始正式拍攝,我負責燈光。最早報這部門主要是為了可以光明正大盯著人家看。畢竟要對光,要打板,要反光,為了效果你盯著演員看人家也不會覺得很奇怪。不然就很不禮貌了。

結果又尷尬了,我特么鬧了那麼一出之後哪裡還敢盯著人家看?

頂多就……

偷偷趁人不注意偷看一兩眼。

真特么傻逼。

有天付雨瀟來探班送奶茶,說三木我看你要不然還是撂挑子撤了吧?你看「夏樂」的那個小眼神……在座的只要不瞎……

我又何嘗不知道?

可是止得住嗎?

「你啊……」付雨瀟也不知道該說啥,他也是個單身狗,我們倆抱團最多就取取暖,沒有任何實質性作用。

付雨瀟走的時候說你看看拐姐新簽名。

——情深不壽。

晚上下工去付雨瀟店裡喝酒,拐姐也在。兩個方口杯子,兩塊冰,一支伏特加。

我說付雨瀟你也來點?

付雨瀟說不了不了彭敏煮了火鍋在等我,我們喝白雲邊。

……

…………

「你說你這麼慫,還真能去挖牆腳?我看你像個備胎,不像個鋤頭,趁早放手吧。」

我剛準備說話,門口探出來四個腦袋。

彭敏:「我覺得毛肚一定不能燙太過。」

付雨瀟:「芝麻醬、榨菜、蔥花,這是蘸牛肉最好的醬,不接受反駁。」

小劉:「我還是喜歡吃辣的。」

老王:「辣鍋撇油,原湯加蚝油才正統。」

四個人在一本正經的討論火鍋,但是眼睛都朝著屋子裡,耳朵也朝著屋子裡。

「我何止不是鋤頭,我簡直不是鋤頭。」我悶了口,「但是我喜歡都不行了?」

「我一開始讓你加微信是逗你玩。」拐姐點煙,撇眼看門外,「後來我打聽到那姑娘有男朋友了,心說陪你聊幾天等你表白了就拒絕你,幫你斷了這個念頭也省得以後難受。」

「結果我太慫一直沒表白?」我就苦笑,「真特么作孽。」

「不完全怪你,我後來覺得有人聊聊天挺好,就沒刪你。」拐姐舉杯,「對不起啊。」

我嘆氣,酒杯叮咚。

「原諒我啦?」拐姐有點開心的樣子。

我搖搖頭,說那不行,不可能這麼快放過你。

「我要當鋤頭,你教我啊。」

拐姐當時的表情有點僵硬,但我不太懂為什麼,也沒管為什麼。

烈酒燒喉,血在燒。

我當個鋤頭又如何了?

拐姐戳著自己的心口說:「姐姐這裡疼你懂得嗎?」

她的演技真好啊,帶著點開玩笑的方式說的,我就真的以為她在開玩笑。

「我不懂我不懂。」

「……」

場面有點尷尬。

「你不是吧。」我抹了把汗,「你喜歡我啥啊?我不信。」

「那你喜歡她什麼啊?」拐姐問。

「就,很單純,看到她就很開心的,那種喜歡。」我飲酒。

「那我也是咯,很單純,看到你就很開心,這種喜歡。」拐姐笑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三分媚,七分嬌,讓人不由得心裡一動。

這件事教導我們,平常別沒事就開車,興起就逗人玩兒。回頭你真說喜歡的時候,誰信呢?誰敢信呢?

「別扯淡,我不信的。」我喝完小半杯,往桌子上一趴。

醉了,挺困,一下就著了。

付雨瀟說那天晚上拐姐堅持要把我拐回家辦了,是他們幾兄弟拚死攔下來,說得怪驚悚的,嚇得我又好幾天不敢去拐姐店裡。

正好組裡每天八點開工晚上十點收工,也有借口。

付雨瀟依然偶爾無聊就來探班,問我最近情況怎麼樣,順便吹耳旁風說拐姐最近真的不太對有點發春……

至於我最近?我最近挺好的。

「夏樂」的男朋友去北京做畢業設計的時候劈了個叉叫人給曝出來了,姑娘下了場就坐在那裡發獃,眼淚慢慢溢滿空洞,眨一下就要落下來。

她的眼皮一直顫抖,終究沒有眨下去。

我過去遞一張紙,她小聲說謝謝。聲音哀怨得讓人心疼。她在戲裡扮一個活潑可愛的姑娘,看得出來鏡頭下的她好累。

心疼歸心疼,卻也有點竊喜。沒這一出破事我鋤頭哪裡挖去?

那天我訂了一束花讓人送來,希望她能開心一些。店家好蠢,備註留了要匿名……但是並沒有!

好在那天她下工早,導演見她狀態不佳也讓她回去好好休息。恰錯過十分鐘。

所以她不知道我送了花。

但是幾乎整個攝像組和演員組都知道了。

我也沒打算再遮。

付雨瀟說得對,我看「夏樂」的眼神只要眼睛不瞎的都明白那裡頭帶著什麼情愫。

幾個演員表示心疼姑娘看不起渣男,於是紛紛支持我下鋤頭。

那個時候我覺得……念念不忘,全世界都會幫你。

但是有個屁用?

在愛情這個傻逼的局裡,她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啦。

她都能選擇原諒他了我還挖個屁的牆角啊?挖個墳差不多。

拐姐說,多少紅顏愛傻逼,多少傻逼不珍惜。

付雨瀟試圖阻止她說出下一句話,但是手速慢,失敗了。

拐姐指著自己說你還有機會,你珍惜不珍惜啊?

我假裝看不見,我把自己灌醉。

拐姐挺好的,什麼都好。

年輕漂亮(這條五毛),能賣萌能耍寶,除了愛玩點沒什麼問題。當姐姐的時候溫柔可人,裝小妹的時候稚音戳心。關鍵是她好像真的喜歡你。

非要說有什麼不好就是我不好。

我心裡還在挂念另一人,憑什麼有資格接受拐姐對我的好?

顯然拐姐沒打算放過我,甚至於寢室樓下這幫人都沒打算放過我。又或者是我醉的時間不對,醒過來的時候才晚上七點多,趴在櫃檯上睡得脖子疼。

伸一個懶腰,就看著拐姐正對著我,付雨瀟彭敏左右護法,小劉老王圍觀群眾。

「跑不掉。」拐姐笑眯眯。

「我起床氣賊大,可別招我。」我說。

眾人靜默。

我無奈,只道:「姐姐呀,你到底喜歡我什麼?你說得出來一條我就從你好不好?我知道你愛玩,這事兒你可別玩我了。我是個玻璃心,扛不住,真的。」

拐姐掰扯著手指準備開始數。

結果半天愣是數不出一條來。

我準備撤退,拐姐開了大招。

「就像你喜歡陳小姐那樣,單純的喜歡,看到你就很開心那種喜歡!」

廢話你看到我當然開心了我是個喜劇演員啊。

我腹誹了一句,卻沒說出來,因為我脫口而出了另一句話。

「我說單純你們就信單純?陳小姐胸大腰細腿長,膚白貌美顏佳,我單純個屁啊我單純!」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我又道:「拐姐,真不是我逗你玩,你說說我身上哪裡你瞧得上的吧?我長得又不高賺錢又不多,顏值就兩分還是給自己面子。你也不看武俠小說你別拿什麼才氣來糊弄我,我自己幾斤幾兩清楚得很。你倒是說出一條我的優點來讓我相信你是喜歡我不是在玩兒我啊?」

那話說得很傷人。我根本沒經歷過那樣的事,喜歡一個人,被一個人喜歡,完全不會處理。那時候滿腦子想的只是我不太信拐姐能喜歡上我這逼人。就算真的喜歡我也不能回應……

我心裡「夏樂」的模樣那樣清晰,我跟拐姐膩歪我對得起誰?

就只能往外推。

拐姐就步步緊逼,說嗨呀三木你這小子什麼毛病……

想了想我也開了個大招。

我說拐姐,有一件事不會騙人,你看著我這兩分的顏,你要是親得下去,我就信你。

莫說還沒到情深意濃的時候,便是感情深厚的小情侶都有可能面對這個問題——親不下去,心裡會有種抵觸的情緒。

也許是因為顏值,也許是因為別的原因。

親不下去就是不夠愛。

我拍拍自己的臉皮,說,這兩分的破臉,今天我就不要了。拐姐你來,你親的下去我就認了。

拐姐突然笑出聲,笑得眼裡都有了淚花:「你懟我的這力氣有一半去追陳小姐都該拿下了。」

我一震。

「你說的啊,我敢親你就從啊!」拐姐煙頭一丟走上前來就捧住了我的臉。

我說:「拐姐你可不要逞一時之意氣……一定要從心……從心!」

拐姐捧著我的臉,嘟起的嘴唇反覆靠近幾次。

又挪開。

後來她放開我的臉哈哈大笑看著周圍的人,說:「這兩分的碧蓮好像還真下不去嘴啊我。」

再後來付雨瀟跟我說拐姐是天蠍座,你當著那麼多人面玩這一手,註定這個結果。

我特么哪知道那麼多?拐姐說你走吧,朕赦你無罪。

鬼曉得後來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有個東西叫作三個月的詛咒。

拐姐租下那間小店開琴房的第三個月末,我付雨瀟彭敏憂心忡忡。

「眼看三個月要過去了,這應該能破咒吧。」彭敏問。

「不好說。」付雨瀟搖了搖頭,「上次貼膜賣配件那兄弟生意順風順水搞到兩月又二十九天,一夜之間店就搬空了,沒到第四個月誰知道破沒破?」

「那可咋整?」我問,「拐姐走了我們歡樂麻將都差一人兒。」

我突然就被人拍了下腦袋。

「你好沒良心啊你。」拐姐的聲音。

我汗毛都炸起來。

我有很久沒見過拐姐了,我躲著她,她也躲著我,大家假裝無事發生,表面鄰居還做得下去。要說操作騷還是要認付雨瀟。這貨拉了個微信群就我們四個人,每天晚上到點了就問歡樂麻將血流成河三缺一三缺一快來了快來了啊。

拐姐那麼拐的人胡了個自摸三杠清金鉤釣能不開嘲諷的?

自然而然大家嘲諷來嘲諷去還能說上幾句話。

尷尬也就慢慢不尷尬。

只是現實里依然互相躲著,其實就是缺一個契機,好比我和付雨瀟鬧掰的那一次。

這契機突然就來了。

我和付雨瀟彭敏開著小會呢,拐姐一巴掌扣我頭上:「你和那小姑娘最近怎麼樣了?」

「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我自嘲一笑。

拐姐就一通亂揉我的頭,把頭髮揉得很亂:「叫你傻逼。」

是啊,我是傻逼。我說。

喝酒啊,屁話那麼多。我又說。

喝!拐姐說著,到門口小電驢上拿下來好幾支酒。

拐姐是真的拐,她把酒拿進店裡,反手就把捲簾門拉了下來。

「今天誰也別想下車。」拐姐說。

我當時就覺得有點不對,但是很久之後才想明白。突然搞這麼一出,拐姐這是要跑啊?

為什麼要跑啊?

太偏僻,賺不到錢。

不賺錢可不可以啊?

不賺錢你養我啊?

一二三,我拍了拍地上倆腦袋外加我自己。

我們仨養你富餘。

拐姐就笑,捧起我的臉,輕輕淺淺親了一下。

兩分顏,親起來也沒這麼難嘛。她洋洋得意的說。

說完又到我嘴上啃了一下。

又啃了好幾下。

流氓。

我被她啃到通電,很生氣,什麼也不管了,回啃了兩下。

然後就出事了。

啃啊啃,啃啊啃的。

就不知道啃了多久。

大家都很累,躺在地上就睡。

「流氓。」

「略略略。」

「你都要走你還搞這一出幹嘛?」

「我就是要你喜歡我,記得我,然後再也見不到我。」

「我就當你這是醉話……」

「嘻嘻。」

「天蠍座真可怕……」

可是為什麼我喜歡過的姑娘都是天蠍座?

「嘻嘻,嘻嘻嘻。」

——然後拐姐就走了。

三個月魔咒,無人能擋。

尾聲

你說這是個BE?Naive。

拐姐——或者說夏樂,走之後的第十三個小時,微信抖了一下。

「歡樂麻將血流成河三缺一三缺一快來了快來了啊。」她發消息。

讓人哭笑不得。

至於她本尊再回來,那是很後面的故事了。

靜靜等待吧。

後文:

zhuanlan.zhihu.com/p/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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