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狐」隆美爾傳(上)
每當提到二戰,人們腦海中浮現的總是勝利者的名字:蒙哥馬利、朱可夫、巴頓……作為指揮官,他們因為一系列軍事勝利指而名垂史冊。然而,如果要詳述這些人物的功績,就難免提到另一些人——這就是他們的敵人和對手,更確切地說,是這些人的存在,讓這些勝利者們無時無刻不心懷恐懼,也讓他們的功績變得更加光彩奪目。
在這些人物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埃爾文·隆美爾——曾經馳騁北非的「沙漠之狐」。和二戰中多數德國人一樣,他熱情地追隨納粹黨政權,對希特勒的權威深信不疑;他因功績卓著成為宣傳工具,但又不止一次違抗命令,並最終試圖推翻希特勒的統治。作為二戰最有影響力、也具爭議的德國將領,這位信奉「上帝、榮譽和祖國」的陸軍元帥,其軍事生涯究竟如何?
高山上的狐狸
1891年11月15日,隆美爾出生於一個中學教師家庭。這個身體瘦弱、喜歡玩滑翔機的孩子對軍旅生涯並無特殊興趣,而且在貴族當道的德國軍隊,也很難有遠大前途。可隆美爾那個當校長的父親卻強行把他送進了軍隊。1911年11月,被評價為「體質糟糕」的隆美爾從軍官學校畢業,在一戰爆發時,以排長身份投入了西線的戰鬥,士兵們的記錄描繪了當時的狀況:「最先迎來的是死亡,然後是信任,最後才是勳章。」在這樣的環境中,隆美爾脫穎而出,並成為「符騰堡」山地營的一部分。
1917年9月,這支精銳部隊被送往阿爾卑斯山。在馮·貝洛上將指揮的第14集團軍麾下,隆美爾的不對與義大利人對壘。為激發士氣,貝洛將軍宣布,任何一支部隊只要佔領了1114高地,這支部隊的指揮官就可以獲得「藍色馬克斯」勳章——「藍色馬克斯」勳章起源於1667年,是德國軍隊的最高榮譽。
許多年輕軍官們躍躍欲試。在進攻前夜,隆美爾進行了周密偵察,發現意軍防線上存在一個空隙。第二天拂曉,隆美爾的戰鬥群通過這個縫隙插入意軍陣地。這次突破令意軍驚慌失措。1114高地近在咫尺,當他們離峰頂不到80米的時候,雪光中突然閃現出幾個白色的身影,他們突然站起來,開始用德語小聲交談——這些部隊來自另一個德軍山地連,為此,隆美爾只能放棄幾乎到手的榮譽。
幸運的是,在義大利前線,類似的機會很多:新的目標是海拔1600米的馬塔約爾山。在進攻途中,這個中尉的大膽行動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率領士兵在52小時內不間斷作戰,在一段直線距離只有18公里的山路上,他的部隊克服了崎嶇不平的山地——先是向上攀爬了2400米,接著又向下衝擊了800米。10月26日上午11時,在一陣密集的機槍掃射後,山頂的900名義大利士兵投降,隆美爾的部隊只有5人陣亡——榮譽似乎又一次唾手可得,可接下來的事情是,上級將「藍色馬克斯」頒給了另一位參戰的德軍軍官。但這場戰鬥進一步強化了隆美爾的個性,他性格中專斷的一面被進一步凸現出來。在不久後發生的卡波雷托戰役後,不顧上級的警告,隆美爾帶著25個人闖入敵軍後方、一個叫隆格諾恩的小鎮。隨後,一支龐大的行軍縱隊出現在他們眼前,這就是義大利第1步兵師,隆美爾的出現令義大利人吃了一驚,隨後,這支龐大的縱隊因士氣崩潰而自行瓦解。
1917年12月,隆美爾終於如願以償地獲得了「藍色馬克斯」勳章。然而,對德國軍隊來說,發生在義大利的勝利只是一次迴光返照。1918年,在一連串罷工和起義之後,德意志第二帝國崩潰了。戰爭結束後,它的軍隊被壓縮到10萬人,其作用僅僅只是充當憲兵,用於在緊要關頭鎮壓示威和罷工。
「元首」的愛將
對隆美爾來說,這是一段壓抑的時期,但他用努力引起了注意。1929年,他被從軍官名冊中遴選出來,前往軍校擔任戰術教官。在駐地的營房外,隆美爾思忖著一戰時期的經歷,由此誕生了他的第一本書——《步兵攻擊》,這部著作吸引了包括希特勒在內的眾多讀者。在1938年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他被晉陞為上校,並負責柏林地區的保衛工作。
在柏林服役期間,隆美爾以忠實地履行職責來回報上級的信賴,同時也得以接觸到最尖端的軍事概念:裝甲部隊、俯衝轟炸機、摩托化步兵……這些名詞令他廢寢忘食,但在這種沉迷中,他顯然忽略了一點,戰爭其實是政治的延續。以今天的觀點看,隆美爾在戰前的政治言論是不負責任的。就在德國進攻波蘭前不久,隆美爾被希特勒提升為將軍。這位新上任的將軍在給夫人的信中寫道:「對於德國,有這樣一個領導人其實是件好事。」當戰爭爆發時,人事部門依舊把他當做一名山地部隊指揮官,但在希特勒的直接干預下,1940年初,隆美爾接管了第7裝甲師。
從中看出希特勒對隆美爾的關照,因為人們普遍將裝甲師當成精銳。儘管如此,第7裝甲師其實是一個特例。當時德國的裝甲師應當有至少300輛坦克,但第7裝甲師只有218輛,其中大多是捷克生產的型號,士兵的訓練水平也相對滯後。
在整個1940年春季,演習日復一日地進行。士兵們在崎嶇的山路上拉練和行軍,部隊以連和營為單位模擬進攻和構建工事。他們從黎明到黃昏都攜帶著全副裝備,甚至夜裡也不例外,正如當時的一句口號:「多流汗就是少流血。」
隆美爾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在1940年法國戰役打響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破了邊境工事,穿過比利時並抵達了默茲河。隆美爾充分利用了良機,在阿韋訥(Avesnes)附近殲滅了一部分敵人,接著他讓對手吃了一驚,在敞開的柏油公路上,一整個法國機械化師在他的攻擊下解體。這也是許多德國士兵第一次見識到裝甲部隊的威力。一名第7裝甲師的摩托車步兵寫道:「數量巨大的、被摧毀的坦克,陷入溪流和沼澤的裝備,成堆的扭曲的鋼鐵,隨處可見的屍體……它們完全暴露在公路兩側,充當了防禦者的墓碑和進攻者的勝利憑據。」
真正的考驗降臨在阿拉斯(Arras),第7裝甲師遭遇了一次強有力的反擊,面對「瑪蒂爾達」坦克,37毫米炮的射擊幾乎無濟於事——12小時內,第7裝甲師傷亡了400人,部隊陷入一片混亂。在隆美爾的催促下,88毫米高射炮抵達了戰場,近距離平射的100毫米重炮也鑽入了進攻者的隊列,短時間內有30多輛「瑪蒂爾達」被摧毀,倖存的英軍只能狼狽後撤。
1940年,英軍進攻受挫的原因不難想見:一個是錯誤的戰術——他們幾乎是混亂地投入了前線;而第二個錯誤在於他們的作戰技巧,尤其是面對88毫米炮的措手不及——而隆美爾將很快學會利用這一點。在激烈的戰鬥之後,隆美爾的部隊向英吉利海峽快速推進,由於誤以為是英國人,許多居民還向他們拋去鮮花,但他們不知道,真正的英國人已被圍困在海峽沿岸的各個城市。
1940年6月4日,不顧德軍的狂轟濫炸,英國遠征軍主力從敦刻爾克撤退,但與此同時,在敦刻爾克以西100公里的聖瓦勒里,數萬名英法聯軍仍在試圖堅守整個地區。6月13日,最後的進攻開始了,攜帶著火焰噴射器和高爆炸藥,德國突擊隊靠近了英法聯軍的陣地。緊接著,炮彈、手榴彈如雨點般傾瀉向守軍,將他們驅趕向海岸的峭壁邊緣。在18個小時的戰鬥後聖瓦勒里陷落,12名將軍和12000名士兵向隆美爾投降,在投降儀式上,一位滿頭銀髮的法國將軍說:「年輕人,您的行動真的是過於迅速了。」而隆美爾的答覆是言簡意賅的:「是的,確實如此。」
隨著法國戰役結束,隆美爾的名字變得盡人皆知,有人開始讚譽他是「將軍中的明星」,但隆美爾的興趣只集中在撰述在法國的戰鬥經過上——戰後這部手稿以《隆美爾戰時文件》的名字出版,1941年初,第7裝甲師為師長舉行了一個隆重的歡送儀式,新任指揮官在演講中這樣提到:
「現在由我接過指揮權,但需要承認,隆美爾將軍,是你親手締造了這支隊伍。」
「非洲軍團」
儘管此時隆美爾聲名鵲起,但使他真正成名的是1941年的北非戰役:在這裡,他面對的不只有佔盡優勢的敵人、一潰千里的義大利軍隊,還有酷熱、缺水等始料未及的考驗。當他在1941年2月12日踏上非洲大地時,義大利人已丟失了托布魯克、班加西(Banghazi)和阿蓋拉(El Agheila),13萬名官兵被俘和陣亡,而隆美爾的任務正是帶領「非洲軍團」挽救迫在眉睫的危機。
儘管困難重重,但隆美爾清楚,德國士兵有許多罕見的品質,比如堅忍和服從,這將幫助他克服困難。另外,他的參謀班子也非常優秀,擔任參謀長的是高澤中將,情報和作戰參謀分別由梅倫廷和威斯特法爾擔任,他們都以思維敏捷著稱。而在另一面,英軍大部分是新組建的部隊,對沙漠環境幾乎陌生,戰術也完全過時。
在德軍的「非洲軍團」抵達之後,隆美爾立刻用四個摩托化步兵師和裝甲師組成了進攻矛頭,乘坐一架小型偵察機,隆美爾從一支部隊趕到另一支部隊,如同禿鷲般監視著部下展開行動。在最初幾天,這些部隊毫不費力就前進了400公里,英軍被迫退守利比亞東部的城市托布魯克。這是一個靠近海岸、被一片要塞環抱的沿海要塞,是利比亞最好的港口;不僅如此,它還是「非洲軍團」攻入前埃及的最後一站,正如隆美爾的描述:「佔領了托布魯克,就等於打開了通向蘇伊士運河的大門。」
圍繞托布魯克的戰鬥打響了,它是「非洲軍團」在1941年夏季的關鍵之戰,也是一場真正血腥的戰役。軸心國的攻擊部隊,尤其是步兵和工兵,在防禦工事外圍付出了慘重損失,而在東面,整整兩個師的英軍正試圖增援守軍。然而,隆美爾卻用88毫米炮阻擋了他們的進攻,然後用巧妙的側翼襲擊將其擊退。之後,前線平靜了下來,但交戰雙方都在積極準備,目的自然是搶在對方之前重新發起進攻。
受傷的野獸
1941年11月18日,英軍開始了代號「十字軍」的龐大攻勢。他們為此集結了10萬名士兵、800輛坦克和1000架飛機。在1941年11月23日——這個紀念一戰陣亡者的日子,兩支部隊的主力在一個叫西迪·拉希格的小村外迎面相遇。當黃昏降臨時分,已經有幾百輛戰車的殘骸散落在沙漠上,燃燒的火光若隱若現——在這場戰鬥中,英國人損失了上百輛坦克和裝甲車輛;而德軍方面的損失也很龐大(包括70輛坦克和上千名士兵),但這些代價的回報是,前線的危機解除了,敵人的士氣也嚴重受損。
隆美爾驅車從一個地點趕赴另一個地點,此時的他決心已定:這個決心將讓他在前線失蹤整整四天,並讓「非洲軍團」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險。為實施整個計劃,德國裝甲部隊將發起一次快速突襲,像匕首一樣插進英軍後方,進而截斷他們的撤退道路。有人提醒隆美爾:「我們實力太弱了,而且需要攻佔托布魯克。」但隆美爾卻這樣回應道:「不,既然敵軍的進攻已被粉碎,我們就應該反戈一擊,直到將他們殲滅,然後再掉過頭來摧毀托布魯克守軍。」
對冒險者隆美爾來說,風險越大,勝利的果實也就越大。然而,從此時起,一連串的意外卻開始打亂他的計劃。在進攻開始後幾小時,隆美爾的指揮車迷失了方向,闖進了英軍的行軍隊列中:沿途不斷有車隊經過,但幸運的是,他乘坐的是一輛繳獲的英國裝甲車,因此完全沒有被對方察覺。也就在這一天,托布魯克周圍的德軍不斷發出電報,因為英軍新一輪攻勢已經發動——這次攻擊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解救托布魯克,進而分割沿海地區的軸心國軍隊,但隆美爾並沒有收到這些電報,而是指揮「非洲軍團」闖進了一個致命的陷阱。
11月24日傍晚,從沙漠中的掙脫隆美爾派出了他的裝甲部隊——它由整整兩個裝甲團組成,當德國人蜂擁衝出集結地時,卻突然暴露在各種火力的打擊之下,在接下來的裝甲決鬥中,進攻部隊的鮮血幾乎被流盡。與此同時,托布魯克周圍的形勢也急劇惡化:守軍突破了包圍圈,在東面的一座山坡上與解圍部隊成功匯合。
「非洲軍團」的一位師長無不諷刺地評論道:「隆美爾對我下令:『向埃及進軍!』但我告訴我的軍官們:『忘了埃及吧,你們其實是在向戰俘營進軍!』」他的參謀們則帶著批評的口吻指出:「隆美爾對敵情的估計錯誤百出,導致部隊分散在300公里的戰線上,如果無法及時後撤,大部隊的處境將非常危險。」
4天過後的11月28日,「沙漠之狐」終於返回了後方指揮部,在那裡他看到了66封求援電報——它們就像判決書一樣宣告了行動的失敗。從埃及邊境到托布魯克,就像受傷野獸流下的血跡一樣,「非洲軍團」留下了幾百公里長的車輛殘骸。許多重要的據點遭到圍困,當它們相繼崩潰後,共有15000名官兵被俘。此時,隆美爾終於意識到,除非他立刻得到增援,否則一場災難將無法避免。
但稍後的一則報告讓他改變了看法:隨著運輸船隊抵達,1942年1月,他將有足夠的兵力轉入防禦。儘管如此,「非洲軍團」司令部的兩位年輕參謀——梅倫廷和威斯特法爾——卻不贊同這個思路,他們認為,真正的當務之急是抓住機會對敵人迎頭痛擊。
他們對此進一步解釋道,英軍雖然兵力強大,但他們戰線拖得太長、各部過於分散,但如果不能在1月20日左右搶先將他們擊潰,隨著時間流逝,他們將重新集結起來,德軍的劣勢也將更加明顯。
當隆美爾回到司令部時,這兩個人便將想法做了彙報。
「我可不想進攻!」隆美爾斬釘截鐵地說。
梅倫廷和威斯特法爾回應道:「請務必抓住這個機會!」
12小時的思考之後,隆美爾走到戶外,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好極了,先生們,我們進攻!」
沙海中的僵局
隆美爾在1942年1月13日的這番話,如同一枚重磅炸彈在人群中炸開。為了嚴格保密,他下令所有空車向後方行駛,以此造成德軍一潰千里的錯覺,但這些都是隆美爾編造出的假象,一支龐大的進攻部隊正在煙幕下集結。
德軍突襲的序幕就此拉開,隆美爾也帶領著警衛隊抵達了前線。他們的前鋒由非洲軍的裝甲部隊組成,義大利人的第20摩托化軍負責近距離支援。該軍軍長是津加萊斯——他的綽號是「義大利的古德里安」。然而這時候,津加萊斯在隆美爾眼中只是徒有其表,因為這位軍長命令在中午12點停止進攻,進而午休到下午14點。隆美爾試圖讓他明白:無論白天還是黑夜,他必須不間斷地追擊敵人,直到將他們擊潰,但後者對此無動於衷。隆美爾駕車慢慢地繼續行駛,直到來到了義大利縱隊的最前方。
看到隆美爾的裝甲指揮車,義大利人隨之爆發出狂野的呼喊聲,他們以這種振奮人心的方式來響應隆美爾的號召。他們加快步伐向西運動。在姆蘇斯(Msus),英軍第1裝甲師被包圍,進而從作戰地圖上直接消失。
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非洲軍團佔領了重鎮班加西,在那裡,他們俘獲了1300輛卡車。當隆美爾進入遍地瓦礫的城市時,突然收到了一封加急電報——這封電報來自義大利獨裁者墨索里尼,其中這樣寫道:
「我對您的戰績表示感謝,還望您在未來能奪取班加西。」
在通訊車上,隆美爾做出了這樣的答覆:「(需要指出)班加西已被佔領!」
接下來的戰場一片寧靜,因為交戰雙方已經精疲力竭,英國人在兵力上佔據優勢,但大規模的戰鬥並沒有繼續。在17天的時間裡,隆美爾發動了一場教科書式的突襲,並重新佔領了大半個利比亞,而對手則被他的神出鬼沒嚇倒,戰後,英國首相丘吉爾十分崇敬地評價道:「他是冷靜狡猾的敵人,一位偉大的將軍。」
半個月、一個月,時間迅速在沙漠中流逝,整個冬季,前線只傳來了零星的警報。當時隆美爾手中尚有一些實力:德軍師的人數大約是9000人、義大利師是5000人,然而其中真正的戰鬥人員並不多:一個德軍炮兵營只剩下20人,一個義大利炮兵營僅剩下6輛汽車,更糟糕的是,義大利軍隊的火炮大多是一戰時的淘汰型號——說他們「處境悲慘」其實並不為過。
這就是1942年初的非洲局勢——軸心國軍隊就像是如同衝到盡頭的鐘擺;他們還腹背受敵,因為馬爾他就像一把利刃插進了地中海補給線。現在,德國人有兩個選擇:第一,發動一場兩棲作戰,奪取馬爾他,徹底解除後顧之憂;另一個是繼續在非洲發動攻勢,最終一鼓作氣佔領托布魯克。
當隆美爾報告局勢時,希特勒表現得非常猶豫——這兩個目標顯然都是他渴望實現的,但在他眼中,兩者只能選擇其一,因為非洲只是一個「次要戰場」,不應該投入太多的軍事資源。
儘管佔領馬爾他的意義重大,但隆美爾更關心托布魯克,他一直幻想著親手擊敗大英帝國的景象,有些人於是在隆美爾面前私語:考慮到這次進攻可能以災難收尾,如果選擇進攻托布魯克,那麼就是用軍人的聲譽冒險。但隆美爾的理由也很充分:進攻馬爾他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到那時,北非英軍實力肯定也將得到增強,這將給戰局帶來更多變數。「因此我請求您,我的元首,我希望將進攻目標交換一下,以托布魯克作為首要目標。」隆美爾在一封電報中寫道:「因此我將儘快發起進攻!」
事實上,他真的這樣做了,1942年5月26日,隆美爾開始向托布魯克推進。
我們來了,托布魯克!
但在路上,英軍已經嚴陣以待,其防線從海岸地區延伸到沙漠深處。隆美爾首先組建了一支虛張聲勢的部隊,這支部隊主要由不可靠的義大利人組成,任務是將敵人擋在戰線前方,而真正發起主攻的是德意志非洲軍,他們將繞過英軍防線的最南端,橫掃敵人的後方。
進攻矛頭以三個裝甲師為先導,無聲無息的沙漠中響起了發動機的轟鳴,數千輛汽車捲起的沙粒在輪胎後面爬升,讓行軍隊列置身於一團巨大的、不透明的灰色雲彩裡面。這支部隊繞開了英軍防線最南部的要塞比爾·哈希姆,在浩瀚的沙漠深處快速行動。隆美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他突入了敵軍後方地區。
隨後,這支隊伍分成了三路縱隊,其中義大利「公羊」裝甲師的任務是佔領比爾·哈希姆,他們遭遇了交叉火力襲擊——兩小時內,32輛坦克被重創。與此同時,一隊「瑪蒂爾達」和「格蘭特」坦克突入德國人的後方陣地。一個個營和連在混亂中失散。形勢急轉直下,因為「非洲軍團」已孤軍深入,它的後方是雷區,沒有水、汽油和彈藥,三分之一的坦克受損,連隆美爾的參謀長高澤中將都在戰鬥中負傷,他和一名截肢的士兵一起被送往後方,「都是托布魯克!——都是為了托布魯克!」在路上,這名士兵一直不停地咒罵著——對「非洲軍團」來說,它似乎又陷入了1941年冬天的困局。
但此時,著名的88毫米高射炮抵達了,它們不斷向危機地段聚攏,直到形成了一條3000米寬的反坦克戰線。24輛英軍坦克被擊中和燃燒,滾滾黑煙從這些鋼鐵巨獸的殘骸中不停地冒出來——當1942年5月30日、前線的危機告一段落時,隆美爾終於也明白了,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解除後顧之憂,然後調轉戰線向西進攻,對英軍形成一個反包圍的態勢。而戰鬥的關鍵是比爾·哈希姆——它由4400名盟軍士兵駐守,其中大部分是法國「外籍軍團」的精銳士兵。
當勸降歸於失敗後,德軍開始發動進攻,他們的前鋒由受過沙漠戰訓練的老兵組成。6月9日,這座被譽為「固若金湯」的沙漠要塞陷落,德軍也付出了慘重損失。在清點戰俘時,德軍發現其中有由一個猶太人組成的步兵營,希特勒立刻要求將所有猶太戰俘槍斃,但隆美爾卻將這道命令撕成了碎紙。
這次勝利成了壓垮英軍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德國非洲軍穿越了沙漠。托布魯克又一次陷入圍困,1941年,隆美爾曾用8個月試圖攻陷這座要塞,而這座要塞看上去依舊非常堅固。但隆美爾清楚,決定戰鬥的不是大炮和鋼筋混凝土,而在於士兵和他們的信任的武器,1942年的托布魯克恰好是這一信條的寫照:它的守軍士氣已經崩潰,甚至沒有進行足夠的防禦準備工作。
6月20日清晨,對托布魯克的進攻伴著大規模空襲開始了。這次空襲德軍共出動了180架轟炸機,引發了連鎖式的爆炸反應,在轟炸結束後,125輛坦克開始清除碉堡和塹壕。就在這一天,隆美爾發回電報:「托布魯克已經淪陷!」
毫無疑問,這是他一生中最意氣風發的時刻。6月21日清晨,隆美爾驅車與先頭部隊進入了托布魯克,在那裡接受了英軍司令的投降,並獲悉自己晉陞為陸軍元帥。在不到一天的戰鬥中,盟軍有33000名士兵投降,超過2000輛各種車輛被繳獲。阿蘭·摩爾海德(Alan Moorehead)在他的《非洲三部曲》中寫道:「這是一場沉重的,徹底的失敗。」對隆美爾來說,最後的勝利彷彿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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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後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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