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魯醫學院的「奇葩」老師們

冰球的醫學院，每屆只招100個人。教授對學生比例是全美最高的，所以我們經常自嘲是「被慣壞了的孩子」。

確實，醫學院里我遇到了一群性格迥異，怪癖不少，但都一般無私支持學生的老師們。他們很多頂著大頭銜，比如終生教授，科系主任，知名科學家，知名外科醫生等。但對我們醫學生而言，他們首先是老師。

我覺得老師是最神聖的頭銜。因為有他們，才有了今天的我，畢業多年後回想起來心裡還是充滿了溫暖和感恩。所以我想寫寫他們。因為涉及隱私，暫且把大名隱去。

第一位我要說的老師是一名皮膚科教授, 這裡稱為JB。她是美國最權威皮膚科教科書的第一作者和總編，也是我們醫學院皮膚科的副主任。我與她深入接觸是因為跟她合作寫了一篇有關腫瘤藥物對皮膚產生的副作用的論文。

初識她的人，都會有點怕她，覺得她難以接近。因為她說話乾脆了當，不拐彎抹角，讓人覺得不留情面。有人甚至覺得她情商不高，不會政治。

我第一次去她辦公室的時候，確實嚇了一跳。她一個大教授，辦公室小得讓人產生幽閉恐懼症。沒有窗戶，四周環繞著書架，堆滿了書籍和文獻，甚至辦公桌上和地上都攤滿了文獻。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是我見過的最小、最亂的辦公室了！ 不過，她似乎毫不介意，把堆在椅子上的一摞紙往地上一扔，招呼我坐下。

在與她合寫論文的前期，我很緊張，不知她是否很難合作。但實際上整個過程非常高效順利。她對我的文稿會進行很細緻的修改，小到標點符號都不放過。在被雜誌審查返回修改時，由於我經驗不足，寫的回信不夠專業， 她就耐心地指點我寫這種回信的技巧和應該如何寫讓審評人能接受你的觀點，讓我受益匪淺，最後稿件也順利通過。經歷了這件事之後，我才明白為什麼她能寫出一本上千頁的皮膚科教科書了，這種專註，敬業，細緻，真是常人無法及。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想成為腫瘤專科的醫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很多我敬仰的醫學院老師都是腫瘤科醫生。

JB的丈夫DC，是耶魯的一名腫瘤科教授和幹細胞移植項目的負責人。他和她的性格很不一樣，非常能聊天，讓人一見面就如沐春風。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互補吧。我在他的腫瘤門診見習時，感覺跟著他看病就是一種享受。他的腫瘤病人，無論病情多嚴重，出門時心情都會很愉悅。有幾個長期回訪病人，和他只以名相稱，就差稱兄道弟了，讓我見識到了什麼是做醫生的藝術。

還有一件小事讓我對他很感激。我也和他合作寫過一篇論文，他是最後作者，第一作者是腫瘤專科醫生，我是第二作者。那時有個參與論文的統計學者給所有作者寫了封強硬的信，表示他應該是第二作者。我看了以後，心想我一個小小醫學院學生，爭不過他們，所以就置之不理，其他人也沒有回信。

一個禮拜後我見到DC，他主動跟我說，你還是第二作者，不用理那個人。「大老闆」如此照顧，讓我很感動。JB和DC兩個是真正的 「能量夫妻（power couple）」, 不過似乎獻身事業了，也沒有孩子。中午經常看到他們和我們學生一樣在醫學院門口的小吃街買五塊錢的盒飯。在耶魯這樣的「能量夫妻」其實還有很多。

另一個我很敬仰的腫瘤科老師是血液腫瘤的專家，叫 PM 。認識他是因為他負責了我所在小班的病例教學。一堂課下來，他說的最多的詞就是sorry, 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太忙了，呼叫機或電話源源不斷， 他總是不得不接，一邊忙不迭的道歉。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實在太謙虛。遲到一分鐘，sorry； 有個口誤， sorry；解釋沒聽懂？sorry。

實際上，他是所有學生特別喜歡的老師。他有淵博的知識，能把一個臨床問題衍生到許多有用的知識點和概念上來，他的課結束，像我這樣平時不太記筆記的人都記了密密麻麻好幾頁，因為他說的每個字都如珍珠般有用。很可惜，後來他被美國食品藥物監管局聘走，雖然保留著耶魯的教授職位和頭銜，但人卻到華盛頓去了。

很多有成就的人都十分謙虛，但像他這樣極致的也算少見了。對了，他還是我醫學院畢業論文的導師，有事給他發郵件時，他回復速度神速，基本秒回。

另一個回email神速出名的，可以說是我在耶魯最重要的精神導師，HF。把他說成是父親一樣的人物也不為過，不僅對我，也對很多其他學生。他應該是全校人脈最廣，學生緣最好的人了。你想要認識業界什麼人，他肯定都有認識且關係非常好的，能給你牽線。但奇特的是，他有社交恐懼症。

他是一名影像科醫生，同時又是醫學經濟學家，畢業於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院和沃頓商學院，是耶魯MD/MBA 項目的負責人，同時還負責公共衛生學院的醫療管理碩士項目。記得我下決心上商學院時已經離申請截止日期不遠，我又因為聖誕節假期在國內，匆忙之中跟他寫郵件約談，並不抱太大希望。結果他秒回郵件，直接就把手機號碼告訴我，讓我打電話和他談。

他對學生，總是有求必應，全心全意地希望學生成功。他也沒有一點架子，讓學生直呼其名，而不是稱xx教授。從本科生到博士生，他幫助教導過的學生數不勝數。他最喜歡的和學生聊天的場所一是紐黑文街角的星巴克，另一是醫院的讀片室。你去這兩個地方，基本就能找到他。

直到現在工作中遇到難題，我也常會向他諮詢，一個email、電話、或是簡訊，他總是有問必答。 他說自己的事業，就是幫助別人成功，當然他自己也很成功。他的學生遍布美國醫療界各個行業，許多已是行業中領袖人物，不愧是真正的桃李滿天下。

醫學院里對我產生深刻影響的老師還有很多很多，無法一一列舉，回想起來只有滿滿的感恩。「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 他們為我打開了醫學之路。

333 Cedar Street, New Haven, CT

作者簡介：

冰球，美國耶魯大學臨床醫學博士（MD）和工商管理碩士（MBA）。現於美國排名前三的教學醫院做內科醫生和醫院管理。分答認證號：冰球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