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則《子不語》故事，其十二，夜航船二則。

（二）

無獨有偶，今也有那名為柴東升的某人，也在夜半，因為事務纏身，搭乘那夜航船趕往吳興之地。

此時正逢旅行旺季，南來北往的客人，絡繹不絕，而客船卻供不應求，故故而柴東升所搭乘的客船，船艙之中大大小小有十五人之多，而乘客之船，卻區區一隅，難以負載。故而艙內擁擠不堪，眾人也無可奈何的只能將就一番，摩肩擦踵的緊挨而卧了。

柴東升也是如此，在客船的一隅，靠壁而卧，迷迷糊糊睡至半夜時分，但聽有人大呼一聲，似以陝西等地的口音，清亮無比，只驚的眾人都醒過來，問其何故。

只見那操著陝西口音的是一老翁，口中一邊大罵

「小子無禮」

一邊不由分說的便拽住周遭的一人，飽以老拳，痛毆不已，呼喊道

「我今年五十八，知天命之年，從未做此營生，卻不想今天被你這登徒浪子，趁我熟睡之際，將那胯下的陽物，插入我的穀道之間，若非是受痛驚醒，就讓你這登徒子討了便宜去了。有道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壞我身體，就是將我陷入那不忠不孝的境地，將來如何面對列祖列宗，眾人若是不信，便看我那兩臀之上，還有那方才他擦上，未乾的唾液」

穀道者，宋代詞人蘇軾在 《仇池筆記 般運法》之中有所記載道：「其法：重足坐，閉目，握固，縮穀道，搖颭兩足，如氣毬狀，氣極即休，氣平復為之。」 而漢代的杏林聖手張仲景在 《傷寒論 陽明全篇》之中有所記載道：「大豬膽一枚，瀉汁和清醋少許，以灌穀道內，如一食頃，當大便，出宿食惡物甚效。」，以此可見，穀道者，排便的糞門也。此老翁無端的被人也夜班唱了一曲「後庭花」，自然是痛極之下，怒不可遏了。

而那被痛毆者，自始至終倒是一言不發。

見此，眾人自然也是睡意全無，就紛紛起身打火，與那老翁聚坐在一起，開解他來。柴東升觀那被毆之人，乃是一少年，羞愧滿面，被老翁打破了鼻子，血流滿面之下，卻依然不言不語。

柴東升轉身又問那老翁道

「您從事什麼行業？」

那老翁回道

「我乃是陝西通州人是也，一生講盡了理學，行了那袁了凡的功格調，從沒有起過一絲一毫的淫邪的念頭，卻不想到今日被這豎子所唐突了，也不知怎的會有如此的孽報」。

柴東升聞言便笑道

「先生的品格，學問自然是極高的，平素能夠濟人之急，足見先生的勞苦功高，而今日若是因此便打殺了此人，則就過大於功，將先生之前所造就的功業，毀於一旦了。而我等好事之人，在此便願意做那和事之人，將那對先生做出無禮行為之人，令其扣頭服罪，並再各出二百枚銅錢，以此來買酒買肉，祭祀此處的河神，為先生開罪懺悔，您可如何？」

老翁聞此言，思忖了一番，點頭允諾，這才將那少年放了開了。

天明之分，一眾賓客各出二百枚錢，沽酒買肉，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之下，那老翁也一掃昨日的晦氣，一邊大口的吃肉喝酒，一邊談笑風生。唯有那昨日被毆的少年，依舊是垂頭不語。

而在眾人所不能見之處，則另有一少年，不停的在吃吃的笑著，觀其裝束打扮，似是戲班的小丑、花旦等角。眾人至此方知原來昨晚唐突老翁之人，乃是此人也。

後記：

古人的筆記野史之中，都道那龍是最淫，無物不交，因此才有龍生九種一說。而清人紀曉嵐也其所修的《閱微草堂筆記》之中，記載了龍下凡淫老翁的故事，而今這老翁被人所辱，似有隱情，就讓人細思極恐了。

原文：

杭州夜航船，夜行百里，男女雜沓，中隔以板。仁和張姓少年，素性佻?，以風流自命，搭船將往富陽。窺板縫，有少艾向渠似笑非笑，張以為有意於己也。夜眠至三鼓，眾客睡熟，隔板忽開，有人以手摸其下體。少年大喜過望，挺其陰使摸，而急伸手摸彼，宛然女子也。遂爬身而入，彼此不通一語，極雲雨之歡。雞鳴時，少年起身將過艙，其女緊抱不放，少年以為愛己，愈益綢繆。

及天漸明，照見此女頭上蕭蕭白髮，方大驚。女曰：「我街頭乞丐婆也，今年六十餘，無夫無子女無親戚，正愁無處託身，不料昨晚蒙君見愛。俗說，一夜夫妻百夜思，君今即我丈夫，情願寄託此身，不要分文財禮，跟著相公，有粥吃粥，有飯吃飯，何如？」少年窘急，喊眾人求救。眾齊起歡笑，勸少年酬以十餘金，老嫗始放少年回艙。回看彼少艾，又復對少年大笑。

柴東升先生搭夜航船往吳興，船中老少十五人，船小客多，不免挨擠而卧。半夜，忽聞一陝西聲口者大罵：「小子無禮！」擒一人痛毆之，喊叫：「我今年五十八歲了，從未乾這營生，今被汝乘我睡熟將陽物插入我穀道中，我受痛驚醒，傷我父母遺體，死見不得祖宗。諸公不信，請看我兩臀上，他擦上唾沫尚淋漓未乾。」被毆者寂無一語。

柴與諸客一齊打火起坐，為之勸解。見一少年羞漸滿面，被老翁拳傷其鼻，血流滿艙。柴問：「翁何業？」曰：「我陝西同州人，訓蒙為業，一生講理學，行袁了凡功過格，從不起一點淫慾之念，如何受此孽報？」柴先生笑曰：「翁行功過格，能濟人之急，亦一功也；若竟毆殺此人，則過大矣。我等押無禮人為翁叩頭服罪，並各出錢二百買酒肉祀水神，為翁懺悔何如？」翁首肯之，始將少年釋放。

天明，諸客聚笑勸飲，老翁高坐大啖，被毆者低頭不飲，別有一少年笑吃吃不休，裝束類戲班小旦，眾方知彼所約夜間行歡者，乃此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