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口的愛戀,就留在心裡罷
奶奶去世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從身邊人的敘述中依稀知道,在老爹穿開襠褲的時候,她就走了。
但是我已經明白,死意味著,你與他再也無法相見。
所以,待到我再一次真正面臨死亡時,我用我的方式,拒絕面對。
一、
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
外婆身體不好,家裡就常年備著葯。不吃藥的日子也常年備著一罐子金色的軟膠囊,我那時看著新奇,常去偷著吃。咬開,滿嘴的油。後來知道那是魚肝油。
我大病小病也鬧個不停,今天發燒,明天嘴長泡。住鄉下,進城看病要走個把小時的山路。慢慢地,外公就摸索出自己的營生,開始自己抓藥並給我們打針,居然成了村裡的土醫生,誰家有個病痛就讓他瞧一瞧。
印象深的,是打針。
鍋里燒開一壺水,當外公把針筒和針頭放到滾水裡消毒的時候,我已經扒了褲子,撅起屁股等著。媽媽說,每次打完針,我就扭著屁股跳舞。
後來一次大病,差點截肢,又是外公救回來的。
那時,跟著爸爸去外地玩,突然左手大拇指就紅腫起來,疼痛伴隨著高燒不斷。爸爸媽媽趕緊帶著我去了市區醫院。
醫生要手術,讓他們把我按在病床上,拿著鉗子拔走我的指甲,上藥捆紗布,再掰開紗布重新上藥。折騰最終卻說,保守治療醫不好,必須把這個拇指頭截掉,否則就感染全身,治不好了。
外公把我抱了回去。
他尋了草藥,每晚等我睡著,就悄悄的把我的拇指放到草藥里浸泡,白天哄我吃各種奇怪的東西。
我的病,居然好了。十個手指頭,一個也不少。
沒過兩年,我回到父母身邊,開始上學。逢年過節偶爾回老家,每回必貼在外公旁邊,討他的酒喝。媽媽每次說我小,不能喝,外公就偷偷拿了酒杯讓我舔幾口。
後來,突然有一天,媽媽說,外公病的很重,要死了......
我們所有人要回去見他最後一面。
我拒絕了。
那年我十二歲。
我不記得自己是用什麼理由讓爸爸媽媽最後答應,留我一個人在家裡,他們帶著妹妹回了老家。
我只記得,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家,跪在床頭哭了一夜。
二、
既然,沒有再見,就一定會再見,對不對?
既然,沒有離開,就一定還健在,對不對?
我假裝,假裝著,外公一直在。一直在老家那所木房子里,在那裡等著我回去看他。我生病,他還會抱我;我頑皮,他還會罰我;
沒人教過我,如何面對死亡。我就用自己的方式,把愛的人,留在生命里。
這樣,過了好幾年,好幾年。我才再次回到老宅大堂去,站在外公的畫像前,點了一炷香。
那一刻,我認清了外公離開的事實,放下了心中多年,因為沒有見他最後一面產生的愧疚。
也是那一刻,我接受了死亡。
不是拒絕,而是珍惜可能的相處,未來好好告別。
三、
九月,媽媽確診了宮頸癌前病變。
國慶期間,我和盛先生帶著小土豆回家,住了七天。
和她聊生活的瑣碎,站在廚房門口看她在裡面忙裡忙外,吐槽她菜又放多了鹽,嘮叨她太操心老是想太多。
國慶結束,我們回到杭州。
每天給她電話,聊土豆、聊杭州的天氣、聊我的工作,聊她吃的如何、睡的又如何。
我做了最壞的打算,然後用最平常的方式與母親交往。一切就像以前一樣。
上周四,她進行了手術,切除子宮及雙附件。我守在電話前,等消息。
看到爸爸的來電顯示,我躲到衛生間。
抓著手機,恍惚間,只聽的,一切都好。
靠著衛生間的門,我捂著嘴不敢哭出聲。
今天,她從重症病房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我又能打電話給她,和她說杭州降溫了,下雨了。
四、
人總是活得越長久,越發現生命的無意義。
最終,是死。
化作煙,化作塵,灰飛煙滅,消失在你的生命之中,你卻無能為力。
逃不掉。躲不開。
如何?
好好的活,好好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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